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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共和国官修正史 女帝本纪第一 】(1-3)作者:Rafa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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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共和国官修正史 女帝本纪第一 】(1-3) 作者:Rafales2024/2/3发表于:SexInSex   第一章   风停了。   延烧了数个世纪的野火,在破晓前彻底熄灭。狂热的红色,灵动的黄色,野性的绿色,在熄灭之后都
【宇宙共和国官修正史 女帝本纪第一 】(1-3)

作者:Rafales
2024/2/3发表于:SexInSex

  第一章

  风停了。

  延烧了数个世纪的野火,在破晓前彻底熄灭。狂热的红色,灵动的黄色,野
性的绿色,在熄灭之后都是一样的黑。浓密的乌云间露出一方小小的缝隙,将一
缕晨曦施舍给脚下这片充满苦难的荒原;就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光明、像是青铜
釜底的最后一滴水般聊胜于无,却配得上人世间所有的赞美——如果,世上还有
什么活着的东西,可以发出赞美的话。

  焦黑的荒原之上再无生命的迹象,唯有野火肆虐的伤痕。漫长时光的余烬散
去,留下一片灼热的死寂。唯有在山顶上那三尺见方的台地上,在离天空最近的
地方,仍有一丝生机残存。

  那是一棵高耸入云的黑色杉树,身披与荒原几乎相同的颜色,孤零零地矗立
在垂死的世界上,像是一位忠诚的守墓者,默默见证着万物的终结。深陷于那些
不见天日的苦难岁月,它的枝叶早已凋零殆尽,伤痕累累的树皮不知被烧焦了多
少次、脱落后又顽强地新长出来,强韧的根系一直通向地下最坚硬的岩层。在目
睹了极为惨烈的万物灭绝之后,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它依然坚守在自己出生的地
方,不愿接受死亡的甜蜜拥吻。

  面对长生不灭的折磨,毁灭即是解脱。即便如此,孤高的黑杉依然在等待,
一生一次的等待。

  忽然之间,整张画面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孤独的杉树自此不见踪影。衣衫褴
褛的老画家,颤抖着枯枝般瘦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一生中唯一的画作收
入同样残破不堪的画囊之中,佝偻的后背连支撑画囊都变得极为勉强。无情的岁
月磨平了这位大艺术家的棱角,脏兮兮的白色须发所剩无几,深陷在眼窝之中的
一对的顽石早已分不清黑白。在世间漂泊了太久,他的样貌变得与一般乞丐无异
,伤痕累累的脸皱得像是树皮;倘若不是为了保护这副极为重要的画作,大概他
也早已失去生存的意志、在某个雨夜结束后的清晨里沦为镜川上的一具浮尸了。

  他相信,那位命定之人迟早会见到这副画作,但不是今天——有史以来,女
帝的城市从未如此热闹过,雄浑的人声由远及近,老画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
汹涌而来的人潮迅速淹没了。逆着人群行走,从来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可怜的
老艺术家用干枯的双臂紧紧地护着胸前的画囊,竭力保护着画中那棵不肯死去的
黑杉。此时此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怀中的挣扎——毋宁说,是树的灵魂支配着
他行尸走肉般的残躯、牵引着他的动作,让他不至失去平衡。

  当然,倘若你站在女帝的高度俯瞰都城,根本看不到欢庆的人群中还有一个
形容丑恶的老乞丐。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只有欢乐的人群穿着盛装上街庆祝,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今天是共和国唯一的海军元帅 ∙ 瓦莲京娜凯旋的日子,年仅二十五岁的
海上骑士不辱使命,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灭了横行西海的海盗舰队,简短有力地捍
卫了共和国的尊严。向来以不留俘虏闻名的瓦莲京娜,当即处死了所有投降的成
年海盗;而未成年的男性,则在自愿接受阉割后,作为战利品被带回都城。当然
这是女帝的圣谕,甚至是她授命瓦莲京娜进行西海征伐的主要目的——又是一年
的收获季,西海性奴的保质期极短,要是错过了可就没有了。群岛的血脉屡遭不
幸,娇小的骨架、深色的皮肤、纯真无邪的眼眸与温柔甜腻的声线,正是女帝喜
爱的肉体。

  作为女帝隐秘的爱人,瓦莲京娜当然有理由表示嫉妒,但并没有太多危机感
——在她的眼中,两睾健全的成年男人尚不配被称为人,何况是空余软根的耗材
呢?人是不会与玩具动怒的。

  海上骑士的仰慕者挤满了都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携家带口地从外省自费
赶来参加凯旋式,只为一睹她的风采。瓦莲京娜的舰队每前进一节,周围就会爆
发出阵阵掌声,各色的新鲜花瓣像阵风般吹向帝国海军的英雄。都城的街道并不
宽阔,几轮城区改造都没能扒掉老城墙,瓦莲京娜的舰队只能排成单列行进——
根据今年新修订的共和国律法,都城之内任何人不许骑马上街,即便是凯旋而归
的元帅也不行;然而,瓦莲京娜才不想像个步兵一样,拖着沉重的盔甲一步一脚
印地腾挪到女帝面前,毕竟她的军靴已里积满了汗水。

  根据女帝的最高指示,她不得不在层层盔甲之下再穿上一层充满色情意味的
丝织内衣,就连指挥作战时也不允许脱下。即使是在接舷战的生死时刻,瓦莲京
娜也得时刻忍受光滑的丝绸掠过乳头与阴蒂的电击感,集中全部精神才能挥动手
中的武器。此时此刻,她只需要在船首保持静止不动;然而脚底泥泞不堪的触感
,与即将见到女帝的悸动混在一起,让瓦莲京娜不禁有些意乱神迷;无处安放的
浓烈性欲,以清液的形式从双腿之间的深色坝孔泄出,导致盔甲内部也开始积水
了。她讨厌自己内衣上的浓重气息,但只要女帝喜欢,她就可以一直穿下去。

  「奥廖娜……我的光明,」 忠诚的海军元帅默默地念叨着爱人的名字,就
算她明知道这只是女帝诸多化名中最不走心的一个,「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
要你看着我……永远注视着我就好。」

  然而,站在船首上的海军元帅可以失神片刻,她的部属却必须时刻高度集中
精神,以避免战舰出轨的惨剧。人均两米、身材健硕的红发纤妇们整齐地呼喊着
口号,拖着瓦莲京娜的旗舰,在涂满润滑油的滑轨上向着奥廖娜的寝宫缓缓驶去
,表演着女帝御口钦点的旱地行舟。与海盗们粗制滥造的小舢板不同,帝国的风
帆战列舰配有货真价实的龙骨;为了减少载荷,共和国最忠诚的女战士们只好卸
去全身的盔甲,赤裸着肌肉密布的上身,任凭纤绳深深地陷入皮肉之内。

  出于对共和国悠久的历史传统的尊重,直属于女帝的武装力量基本由女性战
士组成,海军系统更是由出身于桨手氏族的女人垄断;只有极少数附庸城邦,才
会允许男性战士存在。因此,对于这些纤妇而言,即便在众多斯文软弱的都城男
性面前暴露躯体,也不存在所谓的男性凝视;更不会有下头普信男,敢于冒着被
高达两米的女巨人徒手撕碎的风险对其语出不逊。

  至于瓦莲京娜,更多是以战术大师而非勇士的身份为世人所知。一米八五的
身高在桨手氏族中实在算不上魁梧,她的上肢力量仅仅达到平均水平,勉强能挥
动西海双手剑;过于丰满的乳房和臀肉则为制甲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而那双饱
满的长腿也需要大量铁皮。与自己的同胞们相反,瓦莲京娜的脸型并不十分粗硬
,甚至称得上几分精致:幽绿色的瞳仁镶嵌在深如峡湾的眼窝之内,深色的浓眉
显出妩媚的弧度,高挺的鹰爪鼻下是一对性感的丰唇。赤红色的卷发带着落日般
的光辉,平日里随意地披散在腰际,战斗时则会编成威风凛凛的单尾长辫,在刀
光剑影中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让任何敢于挑战共和国的敌人都在死前感受到比
死更深重的恐惧。

  「吾名西海之锚,狂风恶浪止于吾身。」 刻在佩剑上的文字,正是女帝对
瓦莲京娜的高度认可。

  然而,总有一群傻逼透顶的男性知识分子,质疑未满三十岁的女人是怎么当
上舰长的。毕竟,女帝那包罗万象的性取向人尽皆知,而瓦莲京娜那副诱人的身
材也确实引人遐想;更有甚者,有人无中生有地污蔑她疑似共和国元勋的嫡亲孙
女,仅仅凭借着高贵的血统,便打败了比她更为优秀的竞争者,而共和国中的母
女相继往往是最为敏感的。共和国的直辖领地内采取广泛的唯女选举制,各级官
僚在晋升的过程中都要避开女性亲属担任的部门,至于男性么——文学院有足够
的位置让他们无病呻吟、混吃等死,不参与行政就是对共和国做出的最大贡献了

  对于这些流言,瓦莲京娜起初也是毫不在意,直到好事者在共和国的海军署
门口拉了条幅:

  「食肉毋食人肝,未为不知味也;言学者毋言瓦氏拜将,不为愚。」

  令人玩味的是,女帝在瓦莲京娜受到流言中伤时全程沉默,态度极为暧昧。
忠毅果敢的海军元帅大概想不明白,自己无比敬爱的奥廖娜是那样的英明神武,
为什么要养着这群脑子还没蛋大的米虫;无论共和国处于何种境地、甚至是西海
海盗一路打到家门口、沿着帝国漫长的海岸线不断火烧船坞的危急时刻,他们仍
然只热衷于每日臧否人物,对于国家大事毫无贡献。好在,此类怀疑在她的心中
从来不会超过二十秒,奥廖娜的欲望就是她唯一的行动准则。只要奥廖娜一声令
下,哪怕让她在镜川上最廉价的画舫上脱光衣服、把一对剑鞘插进自己的前后双
穴、像最下贱的男妓一般不停地自慰直到漂进西海遭遇风暴被鲨鱼吞食,她也不
会有任何怨言。

  「奥廖娜……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此地爱你。」

  即便是在深夜用手指自慰时,瓦莲京娜也没有忘记向女帝示爱。

  女帝的沉默或许是出于克制,知识分子的聒噪则一定是出于无知。不同于见
识过女帝天威的自家长辈,共和国的第五代公民基本失去了历史记忆,无人见证
女帝以一人之力、在物理意义上碾碎了数万分离主义者的恐怖场面;他们还以为
,学贯古今的女帝多半和自己一样、都是知识分子出身、是通过共和国宪法里规
定的合法程序成才为了国家元首。

  「——女帝万寿无疆!」

  红发战士们齐声呼喊,她们的肩头被磨得鲜血淋漓,这点小伤完全不能阻止
她们拉纤的热情。

  「——元帅青春永驻!」

  第二轮口号声音略小一些,海军元帅正在与大腿之间不断延烧的欲火作斗争
,暂时无法计较。

  更为可笑的是,男性知识分子大多不相信女帝是不老不死的存在,只觉得万
寿无疆纯粹是来自无良文人的溢美之词,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世世代代统治下去。
倘若他们的脑子,比四十七天就能出笼、炖汤寡淡而只能油炸的白羽鸡再大上那
么一点点,就该想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这好好的宇宙共和国里,怎么还会有个女帝呢?

  如此豪横的国名,无疑来自女帝的圣谕:「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第五代的公民普遍没有文化,自然看不懂女帝诏书中的古代文字,只能一知
半解地疯狂颂圣。然而,倘若在近地轨道上漂浮着一位外星科学家,以猎奇的心
态观察着共和国内发生的一切,并且在数千年来忠实记录下这颗星球上天翻地覆
的变化,自然会发现:这位以博闻强记自夸的女帝,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二道贩
子,靠着发明名义上早已灭绝的古代丝族文明来证明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与连续性
;要是女帝回到自己母星的轴心时代,其文化水平只能算是半文盲。

  幸好,如今共和国境内的公民们更没有文化,既不记得祖父辈以前的历史、
也对史前史不感兴趣,习惯于把从土里挖出来的丝族石碑当作药材、建材、以及
各种不值得取名的耗材,完全看不出女帝和自己不是一个人种;反而是经常遭到
讨伐的边境蛮夷,看上去和共和国内的公民们相去无几。如果外星科学家再进一
步进行颅相分析的话,一定会得出伤害共和国感情的结论。

  女帝是外来者。共和国境内与境外的人类,才是真正同文同种的被征服者。

  对于这些问题,瓦莲京娜比常人多想一层,然而对奥廖娜忠诚与爱慕让她无
法深入思考。

  随着瓦莲京娜的旗舰不断前进,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若
不是有警卫在滑轨两侧五米开外的地方组成人墙,过于热情的人民早就上来慰问
了。而舰队末尾的几艘船则是商船,货舱中堆满了铁笼,而每个笼子的货物都是
新进阉过的西海少年,畏畏缩缩地靠在笼子冰冷难耐的边缘上,眼神中写满了对
未知命运的恐惧。宇宙共和国明文规定,女性卖淫属于刑事犯罪,而男性卖淫同
样违法,除非切除阴囊。通过立法,女帝天才般地解决了由女性买春导致意外怀
孕的问题,并为那些在猫舍犬舍退役的职业阉匠提供了再就业的机会。

  由于宇宙共和国人人生而平等,女帝自然不可能阉割男性公民以充实妓院;
而都城内低的可怜的犯罪率决定了未成年死囚转职男妓只能是个例;因此,桀骜
不驯的群岛海盗与反叛成性的雪原氏族成了最稳定的货源。以女帝的天生神力辅
以共和国的常规军事力量,对这些边境蛮族进行犁庭扫穴简直易如反掌,将其全
部归化为共和国公民也毫不费力。然而,女帝偏要放任他们野蛮生长,倘如遇到
灾年,还要故意往边境上抛弃物资以防止其人口减少。待到新一代蛮族少年长到
十四五岁的年纪,女帝便会发动西海征伐或者北域征伐,狠狠地收割一批优质性
资源。镜川水一日不绝,女帝这种细水长流科学养娈的高级技术,那些傻逼知识
分子就永远学不会。

  「共和制只是一层单薄的镀金,奴隶制才是繁荣的基石……怎么还会有人认
为朕做错了呢?」

  阳台前的女帝浅浅地笑着,不再关注行进中的舰队,将妙曼的身躯隐藏在深
红色的帷幕之后。凯旋式的精彩程度远远没有达到她的期望,甚至让她感到有些
无聊了——呐,无论对唯一闪耀着的奥廖娜的爱意多么真诚、多么炽热,瓦莲京
娜终究少了那么一点点想象力。在阳台前面站了太久,娇嫩的跟腱有些酸涩难耐
,她现在需要找点乐子。身后的女侍们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女帝也完全没心思
管了,自顾自地脱下华丽的紫色皇袍、换上一身毛茸茸的睡衣。

  「虽然凯旋式很好看,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点扫兴的事情:本季度北域城邦
的税收,比起去年少了整整百分之十;因为运河封冻的原因,其财政状况还在不
断恶化。坦白地说要是没有都城的转移支付,他们连煤炭都快要烧不起了——都
不用那些吃生肉的野蛮人打上门来,这个冬天他们自己就会在城堡里全部冻死。
一个都活不下来。」

  「女帝的智慧与慈悲不容置疑,反正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用好公民的钱去
养活这些半野蛮的北方城邦,父系婚礼、男性参军、允许私刑以及比武审判……
每一样制度都是邪恶透顶,北域男人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精臭与血腥。或许,完
全铲平它们比治病救人还要经济地多。」

  「有个现成的机会,可以从最弱小的城邦开刀。黑杉城的新城主一直在消极
抗税,他家的最后一笔税金,还是他那个缺德老爹临死之前交上来的。他在继任
城主之后,根本没有进京述职、得到女帝认可,本来就是非法统治者;再加上,
他的姐姐因为逃婚引发了与临邦的纠纷,理应押解到此进行司法审判。若他胆敢
抗拒都城方面的介入,就借机褫夺他的领地。」

  女侍们对共和国在北方的附庸城邦表现出了极大的恶意,作为女帝的参谋,
她们自认为有义务为女帝排忧解难、哪怕是以罗织阴谋的方式,也要割除长在共
和国身上的财政毒瘤。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女帝对此早有安排,其布局之精密、
手段之残酷,根本不需要任何……备用方案。

  凯旋的队伍距离女帝的寝宫越来越近,瓦莲京娜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几乎透
明的翠绿色身影一直尾随在舰队的最后,灵活地穿梭在群众之间。女帝的寝宫守
卫森严,只有瓦莲京娜本人和其女侍有资格进入、将船舱的货物献于女帝验收,
擅闯寝宫者一律击毙。然而,对于肉眼捕捉不到的闯入者——利用宫门开合的瞬
间,像一阵风一样飘入的闯入者——女侍们暂时没有办法。

  随着通体漆黑的巨大的宫门缓缓闭合,外围群众停留在寝宫外继续着不知所
云的庆祝,而可爱的透明小尾巴则随着瓦莲京娜的脚步,一同深入女帝的禁忌领
域,亦步亦趋地开始了刀锋上的舞蹈——优雅却足以致命,值得世间最伟大的画
家一笔一笔地画下他的舞姿。

  在漫长的宇宙共和国官修正史中,女帝的寝宫曾经拥有许多名字,没有文化
的蛮族却执拗地用土话称其为古什马赫;对于共和国公民而言,流传到今天的只
有一个字——塔。

  直插云霄的塔。高洁傲岸的塔。

  那巍峨雄壮、光彩照人的阳具造型,宛如女帝那根刚健有力的幻肢,无时无
刻不在高频操弄着宇宙共和国境内每一位公民的思想。身处都城的任何一个位置
,都可以观测到塔顶那充满压迫感的大理石龟头,马眼处不停喷射着长生不灭的
白色焰火——与太阳争辉的冲天火光——象徵着女帝的意志如粘稠浓厚的精液般
,在共和国公民的精神领域之内世代播种着,生生不息。

  先民作证,女帝的统治是极为仁慈而节制的,宇宙共和国决不会陷入精尽人
亡的窘境。

  塔内从上到下分九层,通过地表的宫门进入的其实是第五层,另有四层结构
深深埋在在地下。女帝的位置难以描述,根据观测者的不同位置,女帝会随机出
现在某一层,又会在与客卿的会晤之后迅速消失。遍布塔中的通道,则像是阴茎
皮下的青色血管一样,输送着维持塔顶火焰所需要的必要物料。遗憾的是,构成
塔内各个房间的材料都是刚性的,无法还原海绵体射精后疲软的效果;从另一角
度而言,以永远坚挺的砖石结构比拟女帝那永不疲软的统治,倒也贴切得很。即
便是瓦莲京娜这种宠臣,也无法预先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奥廖娜今晚究竟在哪里过
夜、又会宠幸谁。外围人士的猜测则毫无根据,他们声称女帝一直居住在塔顶、
每天早晨都要辛苦地亲自点燃龟头火、再亲自清理燃料未完全燃烧所留下的精斑
、然后夜以继日地处理政务。

  怎么说呢……这种说法虽然十分感人、适合讲给学龄前的小朋友听,但对于
心怀恶意的潜入者而言,显得毫无意义。他必须一次找到女帝的真实位置,没有
任何容错空间。

  在第五层和第四层的楼梯拐角处,螺旋下降的老旧石阶通向一扇侧门,门后
是一间早已废弃的储藏室。对于女侍们而言,这里是绝对的死角,从不会有人在
滑腻的石阶上逗留超过三分钟。因此,冒失的闯入者才能在这里小憩片刻,让披
风包裹着的纤弱躯体得以暂时地重见天日。

  伴随着布料滑过肌肤的悉窣之声,周遭透明的空气迅速染上各种令人炫目的
色彩,一个柔美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白若霜雪的肌肤从翠绿色的披风下露出,
柔弱无骨的手臂,让人无法判断其主人是男性还是女性,浅浅的青色血管清晰可
见。即便是以男奴的标准来看,他也过于瘦弱了,令人忍不住猜想他那小巧的身
躯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可以给与他独闯塔内的勇气。亮金色的垂耳短发在
幽暗的储藏室中显得格外耀眼,略显凌乱的鬓发无法掩住玲珑剔透的尖耳。秀丽
的面部曲线、如野鹿般忧郁动人的双眼、白中泛红的脸颊、小巧的琼鼻与红润的
薄唇,诞生于寒风与暴雪之中的北方血脉,竟然优雅如斯。少年举手投足间尽是
来自雪域的清冽,与浓墨重彩到奢侈糜烂的塔格格不入。

  休憩片刻,来自北方的少年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对着面前的空气轻启芳
唇:

  「等着我,姐姐。我会找到你的。」

  身材纤弱的少年特有的勇毅裹挟着一丝丝游移与不安,在蔚蓝色的深邃眼眸
中一闪而过。

  「以黑杉氏历代先祖的名字起誓,我一定会把你亲手救出来,就像你曾经为
我做的那样。」

  面对着充满腐败气息的空房间,年轻的王子决然地点点头,仿佛姐姐就在他
的面前。于是他重新展开披风,俊美的容颜迅速隐没在透过的面纱之下——趁着
军民互动的温情时刻,凭借着祖传的隐身斗篷混进瓦莲京娜的队伍、进而潜入女
帝的寝宫,这种疯狂的想法显然只有苦寒之地的乡下人才能想出来——哪怕,基
尔的身份是王子,依然是个无知无畏的乡下人呢。

  当然,基尔∙黑杉这个王子头衔所含的水分,比起自家院子里一到夏天就要
被掀翻的小池塘还要大上许多。上古时代,人迹罕至的北方高原遍布着极为茂密
的白杉森林,唯有白熊山的山顶上长着一棵黑杉,从没有人知道它于何时生长于
此、遑论推测其真实寿命究竟多长。傲然独立于天地之间的黑色杉树,成为了某
种象征坚毅的图腾。因此在女帝大举进攻雪域的时代,那些沿着镜川逆流而上的
先民们选择在此地筑城,黑杉氏由此得名。

  在广袤的共和国境内,出身寒微的黑杉氏实在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其世袭
领地,也不过是从宁朔隘到白熊山这一条狭长的地带,与其说是获得共和国官方
认可的自治城邦,毋宁说是一个大号集市。然而,黑杉城的位置,恰好卡住了雪
原氏族南下的必经之路。换言之,共和国发起的每一次北域征伐都要经过此地,
女帝的大军必须在黑杉城获得足够的补给之后才能进入充满危险的高原。这样优
越的地理位置,足以让黑杉氏的历代领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在自己的领地内
经营酒肆、暗娼以及奴隶市场,并且在女帝下令禁狩的期间进行偷猎、专门捕获
容貌姣好的雪域少年、阉割之后特供到某些都城内的达官贵人,后者则承诺给与
黑杉氏必要的司法保护,编造数据以掩盖其偷猎无度的卑鄙行径。

  基尔本人的父亲、前任黑杉城主将这份祖传的缺德买卖推向了顶峰,白熊山
人才市场每一年都在扩建,他甚至不惜向境外商人借高利贷——以女帝之英明神
武,在共和国境内搞金融把戏内当然是违法的,所以高利贷者都被赶到了化外之
境——以求扩大奴隶贸易的规模;正当黑杉城负债累累之际,他却在亲自指挥集
体阉割时死于奴隶暴动,带着盔甲的尸体不知道被愤怒的起义者们分成了多少块
。于是,年仅十五岁、从未杀过人、甚至不曾陪父亲出猎的好孩子基尔,就在毫
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变成为了黑杉城的统治者。

  大笔的财富、美貌的性奴、出仕都城的远大前途——像误入沼泽的野鹿般迷
茫的基尔,在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努力的情况下,就突然得到了同龄人所渴求的一
切。 但这些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年轻的基尔虽然出生于贩奴世家,但是童年时
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他不幸有机会接触到了太多的人文主义着作,长出了太多的良
心,以致于不再认可祖辈们的事业;而那位从小到大最宠爱、关心他的好姐姐,
为他讲过关于女帝如何仁慈、如何贤明的小故事,更让他坚定了废除奴隶贸易的
决心。即使没有父亲的突然遇刺,他也会在成年后提出这一点,不惜为此与父亲
决裂。

  当基尔坐在父亲的宝座上、痴然看着他那颗恶贯满盈的头颅再也做不出任何
表情时,长久以来的质疑、恐惧、对高原原住民的同情与负罪感同时迸发出来。
可怜的大男孩伏案痛哭着,滚烫的泪珠还没来得及打中肮脏的地面,便在空中迅
速结成了冰。他哭得那么伤心,像是丢失了长久以来陪伴自己的玩具,又像是打
碎了长久以来禁锢在身的枷锁,自由的冲动驱动着他的泪水不断下落。他深感父
亲错了,黑杉氏的祖祖辈辈都错了,他要结束罪恶的一切!

  「是时候了,过长久以来的错误将在今、今天终极……今天就是最好的契机
。我、我宣布,黑杉城内将不会再有奴隶贸易,整个北域都不再会有贩奴者。请
诸位协助我!」

  意料之内的,他的提议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响应。父亲留给基尔的大臣,习惯
了刀头舔血的贩奴生涯,自然对于软弱的新城主十二分不满。延续百年、盘根错
节的利益集团,当然不会因为某一代领导者突然良心发现而自动解体,个人品德
的高尚在巨大的历史惯性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请城主下令,带领我们讨伐叛乱的蛮族,为先主报仇!以黑杉氏历代之名
,血债血偿!」

  「此等血仇不可不报,请城主下令!」

  「黑杉城里没有懦夫,惟有强者才能领导我们!」

  基尔的面前,是数十名凶神恶煞的奴隶贩子,各自手持兵刃,一步步地向他
逼近。他的身后,只有那寒酸到可笑的黑曜石王座。父亲留下一副不合适的甲胄
,此时基尔将它套在身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到芒刺在背——他有些害怕,但没
有退缩的余地。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做!」 少年抹去眼角的泪痕,拿出最大的勇气,
用坚定的眼神试图震慑面前狞笑着的群臣,「奴隶贸易是错误的,父亲为他的罪
行付出了代价!黑杉氏的祖祖辈辈都应该付出代价,而我,作为黑杉氏的领袖,
决不能让这番罪恶延续下去!」

  没有人认真听他说话,可怜的基尔已被完全包围在小小的王座上,四周的刀
光剑影一触即发。

  「我是城主,我要赦免所有参与暴动的奴隶!」 基尔并没有退缩,尽管脸
上已经吓得毫无血色,手中仍紧紧按着腰间的钝剑,「从即日起,不会再有奴隶
贸易,黑杉城与雪原氏族和平共处!」

  无人响应的精彩演说,收获的只有背叛者的斩击——毋宁说,基尔才是该被
铲除的背叛者。

  「真是令人遗憾啊,」 老城主的忠实部下缓缓举起长剑,眼中已有杀意,
「放弃了祖辈时代奉行的生存之道,等待我们的便只有毁灭!即便您是老城主唯
一的血脉,也无法赢得我等的效忠。现在外面的形势万分危急,黑杉城的未来绝
不能落入背叛者的手中,请您原谅!」

  基尔绝望地拔出钝剑,按照记忆中的训练姿势,用尽全部的力量进行格挡,
才勉强架住了砍向自己的北方长剑,然后徒然地看着它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
他自幼体弱多病,连马术训练的强度都无法承担,剑术也是将将及格而已,在许
多老臣的眼中他根本是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早就该被废黜了;现在,这一切的
后果暴露无遗,面对老臣们的突然发难,基尔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地
看着自己滑向死亡的边缘。

  如果……如果姐姐还在这里的话,就好了……好想见她最后一面。

  死亡的黑色阴影环抱住基尔小小的身躯,让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感到
肺部的空气几乎要被挤光了,基尔十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诚然,自己是为了纠正家族世代相传的罪恶而死,并没有太多悔恨。

  在钝剑被打落的一瞬间,耳边随即传来金属穿透血肉的声音,突如其来的血
腥气让他感到一阵恶心,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睁眼看时,面前的男人已经失去
了生命的迹象,大量的鲜血沿着胸前的洞口喷涌而出,脸上凝固着的还是上一秒
那凶恶的神情。本已准备好弑主的北方长剑,无奈地掉落在地面上,漆黑的剑身
迅速被血染红,残忍的声响让他的同谋们纷纷转身向后——

  艾尔维拉∙黑杉。基尔唯一的姐姐,也是他在世的唯一亲人。

  十九岁的艾尔维拉风华绝代,亮金色的波浪卷发被束成了寒意逼人的高马尾
,如天空般蔚蓝色的深邃眼眸中写满了浓烈的杀意。正如她的名字,纯白色的猎
人披风遮不住华丽的曲线,玉石雕砌般的完美身躯被紧紧束缚在轻巧的锁甲之下
,弯弓搭箭的英姿犹如在暴风雪中的岿然不动的白隼,与箭头同样锐利的是她的
目光,仿佛天地间任何有呼吸的活物都经不住她的威慑。

  作为黑杉氏的长女,艾尔维拉一度被认为是联姻的重要砝码,一早就被许配
给了邻邦的男性继承人,今天本来是她出嫁的好日子。然而,相比北域第一美人
的虚妄头衔,艾尔维拉更加乐于被称为高原第一骑士,无论是马术、箭术还是近
身格斗,黑杉氏的长女都无愧于这一称号。黑杉城内的廷臣们曾不止一次提出,
拥立艾尔维拉作为城主的继承人,废黜各种意义上都软弱无力的基尔;只是她本
人对此并无兴趣、以名中带白为由,婉拒了众人的提议。

  在突然得知父亲的死讯后,艾尔维拉敏锐地预感到,自己那性格软弱的弟弟
将会面临众人逼宫的困境,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她独自一人从脱离了喜气
洋洋的迎亲队伍,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英气逼人的新娘硬生生地抢走了新郎弓
箭与马匹,甚至还为此打伤了几个不明情况的护卫,留下新郎一个人傻乎乎地蹲
坐在齐膝的雪地里不知所措,目送自己尚未吻过的爱人消失在白茫茫的地平线上

  ——当然,除了目送之外他也做不了什么,自己带的这点人根本拦不住她。

  当艾尔维拉马不停蹄地赶回黑杉城、并且亲手射杀一名叛乱者时,她为自己
的果断感到庆幸。剩余的叛乱者们看着地面上已经开始变冷的尸体,紧张地握住
手中的兵器,面对着冷峻的艾尔维拉一言不发——难以决断,是因为做错了一个
动作就会死,第一骑士的箭术有目共睹。

  「赦免只有一次。」 艾尔维拉不带感情地说着,几无血色的薄唇勾出冷峻
的弧度,深蓝色的丝织系带在高挺的胸前恣意飘扬, 「放下武器,离开这里。
永远不要回来。」

  回应她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叛乱者根本不相信,在放下武器后对方会保证
自己的安全。

  「三。」

  公正地说,黑杉氏的长女拥有许多优秀的品质,但耐心绝不是其中一项。

  「二。」

  长女将弓弦拉满,困在王座上的次子紧张地攥着手指,对姐姐的担忧让他的
手指开始发冷。

  「一。」

  叛乱者们不约而同地吼叫起来,各自挥舞着寒气逼人的近战武器,以尽可能
快的速度同时冲向孤零零的艾尔维拉;他们没有信心可以在艾尔维拉的箭下逃生
,因而只有寄希望于这死囚般的绝望,希望总有一个能近身并杀掉这个可怕的女
人,然后终生带着恐惧活下去。

  基尔想要冲过去,挡在姐姐与叛乱者之间,然而他的双腿像被钉在王座上一
样动弹不得,刚才的惊险场面让他陷入了可耻的麻痹。他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
是怎样怯懦的模样——尽管姐姐对此早已习惯了,并且可以用无限的爱来包容他
——谁也不能否认,姐姐是如此温柔的人。

  他错了。他既了解艾尔维拉,又没那么了解她。

  年轻的城主,永远无法忘记那天的战斗是如何结束的。满身血污的艾尔维拉
,手持两把沾满鲜血、几乎缺刃的长剑,砍下了苦苦求饶的最后一名叛乱者的人
头,脊柱断裂时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她的白色披风彻底染成了暗红。从此以后,黑
杉城的贩奴集团不复存在,现在这座山顶上的小城是真正的集市了。面对着面如
土色的弟弟,艾尔维拉竭尽所能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然后便一声不吭地倒在血
污里,任凭基尔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以泪水不断敲打自己的脸颊。

  真好,计划执行的很顺利。既没有让自己失望,也没有让他失望。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画去哪里了?难道已经交给那个人了?我不记得
……」

  基尔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接近塔的底层了。历代以来的政治犯
就关押在这里,恐怕姐姐被女帝罗织罪名后也是收押于此。想到往事,基尔不禁
感到一阵阵的后悔:假如自己可以单独处理叛乱,假如姐姐在婚礼延期后没有直
接撕毁婚约,假如自己没有让姐姐一个人来都城、面见女帝以求谅解,或许事情
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在姐姐失踪的是十二天里,基尔用尽一切办法打探消息,
获悉姐姐被女帝囚禁在塔底深处,他决定亲自来营救姐姐。

  至于那件祖传的隐形披风,正是黑杉氏的先民们在掠夺奴隶前进行侦察时所
穿戴的,无疑充满了历代的罪恶;事到如今,为了将姐姐从塔中救出来,也就顾
不上内心的厌恶了。

  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基尔默数着下降的台阶数,他预感自己与姐姐已经很近了。艾尔维拉曾不止
一次和他提起过,姐弟之间存在某种神奇的感应,只要一方处于危难时另一方就
会有强烈的心悸感;而陷入危难的一方,在即将被解救时则会产生非常强烈失真
感,就像被强光刺到眼睛一样。对此,基尔深信不疑,因为他被姐姐从叛乱中救
下的那一天,最后的记忆也止于无边无际的光芒。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静谧的白色
,再也看到自己和姐姐的轮廓,意识的尽头只有那棵高大的黑色杉树。

  基尔的计数结束了,面前正是塔底的最后一间牢房。不同于其他牢门那副生
满铁锈的惨象,最后的这一间像是翻新过,诡异的暗红色帷幕遮挡着牢门,基尔
能强烈地感受到姐姐就在里面。

  「姐姐……?」

  帷幕降下的瞬间,基尔被强光刺得睁有些不开眼,仿佛全身都失去了重量,
几乎要飘起来了。

  片刻之后,基尔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位身姿颀长的黑发美人,其轻盈的体态
与凯旋式上的纤妇乃是云泥之别,烟波浩渺的瓜子脸上满是欲说还休的春意,正
可谓目似秋水、眉若远山。这般冰肌玉骨全然不同于任何行走于地上的女人,唯
有古代壁画中的仙女,可以与之媲美——她的瞳仁,居然是黑色的。恍惚之间,
基尔看到她轻敛双足腾空而起,身披轻纱飞入云端,一角撕裂的锦裙随风舞动,
哀戚之色如月华一般惨白;基尔惊觉,自己也已随着她飞入至高的境界。他惊慌
失措地向下望去,但见大地之上再无生机,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沸腾的海
水怒吼着化为蒸汽;无数人与动物烧焦的尸体倚叠如山,垂死者此起彼伏的哀嚎
声如千万根利锥猛击他的双耳,让他不忍再旁观这地狱般的景象。黑色的浓云层
层叠叠,灼热的痛感吞没日月。基尔绝望地极目远望,记忆中的白杉森林化为一
片火海;只有满目疮痍的白熊山顶上,还有——

  「等待。」

  仙女的叹息忽远忽近,其音色竟是如此的凄美,恰如琴弦崩裂前的一声绝响
。世界的塌陷并未停滞,反而随着仙女的离去而愈发剧烈。基尔无助地身处双手
,本能地想要拉住她的裙角。

  恍惚之间,基尔才发觉自己刚刚陷入了莫名的幻觉。帷幕后的光芒逐渐散去
,已然忘记了害怕的野鹿睁大了眼睛——此时,面前的女人竟与凡间女子无疑,
一样乏善可陈的高鼻深目,唯有一双红蓝异瞳略显诡异,左眼蕴含着夕阳之热烈
,右眼流转着深海之幽冷。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银色长发,极为随性地披散在胸前
,欲盖弥彰地遮掩着尺寸惊人的巨乳。鹅黄色的丝织内衣细腻非常,将她的身体
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一直延伸到裸露的玉足。

  「迷途的野鹿,我知道你为何而来。」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无穷远的宇宙深
处, 「你逃不掉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个有些慵懒的美人,是宇宙共和国永久且唯一
的合法统治者。

  女帝。

  第二章

  基尔绝想不到,暗红色的帷幕之下竟是这般景象。小巧精致的房间里到处散
发着诡魅的气息 ,甚至一度让他忘记了,自己是来救姐姐的。边鄙之臣没见过
世面情有可原,基尔好歹是在都城留学过的良家子、正经的文学院毕业生,然而
塔内的奢侈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月桂造型的水晶吊灯散发出颇具层次
感的柔和烛光,火焰的颜色随着轻飘飘的奏乐声而不断渐变;质地优良的大理石
地砖上铺着数层名贵的丝毯,古代丝族的工艺极为精巧,其轻柔的质感像是云层
,即便是裸足踩在上面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房间四角的木制桌台上摆放着
勾人心魄的异国熏香,造型奇特的琉璃缸内不断煮沸着致幻的香水,甜蜜暧昧的
气味令人欲罢不能。

  与其说是一间囚室,还不如说是精心设计的交媾场所,是诱捕无知处男的甜
蜜陷阱。

  面前的女帝,就这么慵懒地横卧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三板铁床上,裸露
在外的肌肤十分娇嫩,似乎随时都有被锈迹斑斑的铁板划伤的风险。温柔的银色
长发,深陷于V领的沟壑之内,含苞待放的粉色凸点在鹅黄色的丝缕之下轻轻起
伏。光洁而饱满的梨形乳房在北域并不罕见,然而如此惊人的尺寸确是乡下人不
曾见过的。修长的玉腿则略带紧张贴合着,欲盖弥彰的织物浅浅地遮蔽着双腿间
的桃源,而似有若无的水汽则来自一对蜜唇之间微弱的开合。媚如春水的红蓝异
瞳之中,满是挑逗的意味,全然不顾自己处于披枷带锁的悲惨状态——在铁床的
四角,各自绑着一只做工精良的银色镣铐,死死地铐住了女帝的腕部——共和国
公民心目中那可亲可敬、不容侵犯的女帝,此时此刻就被死死地拴在铁床上,像
极了是在那些异族部落中司职配种的性奴,仿佛正在主人的责罚下呻吟辗转却又
动弹不得、以逆来顺受的姿态等待着陌生男人们肮脏的精液、以完成自己的神圣
使命。

  年轻的城主想不明白,看起来如此娇弱而妩媚的成熟女性,是如何做到让所
有人恐惧的呢?

  天威难测,可是锁在铁床上的女帝,完全是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让突然闯
入的基尔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痴然看着女帝轻轻
扭动着满是淫欲的身体,宽大的鹅黄色轻纱从象牙色的肩头轻轻滑落,露出完美
无瑕的锁骨。铁床四角的金属镣铐被女帝拉扯得猎猎作响,让基尔不得不把注意
力集中在她皓如霜雪的脚腕上,目光又忍不住向下发散一番——女帝的足弓曲线
极为饱满,细长的脚趾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显然是在强忍着某种极为浓烈的……
欲望。囚室内的气氛在顷刻之间变得诡异,而水晶吊灯的火光则随着女帝的扭动
而明灭闪烁,照得金发少年意乱情迷、甚至产生了退意……这个女人太美了,美
到让自己无法应对。

  在与女帝目光相接的片刻,基尔居然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不由自主地向前
挪动;恍惚之间,传入耳中的竟然是艾尔维拉那温柔而略带责备的声音:

  「基尔,可怜的基尔……我的好弟弟,再靠近一点……到姐姐身边来……」

  基尔定了定神,再次确认面前的女帝并未开口,可是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却
变得愈发清晰——毫无疑问,这就是姐姐忘情的呼唤。这等诱惑实在是令人无法
抗拒,饶是基尔这种未经人事的小处男,也被眼前的画面与脑中的声音撩拨地气
血上涌,眼看就要犯下所有的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了。冲动的热血不住地向下流
去,终于让男人身体正下方那淫邪的汇聚点变得无比膨大,马上就要把小巧玲珑
的隐身斗篷顶出一座羞耻的小山丘了——好在,一阵紧缚感带来的剧痛,及时打
醒了即将堕落的少男,让他的那根小东西迅速冷却下来,仿佛不曾受到诱惑一般

  温热的金属笼带着某种无法否认魔力,而处男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并没有引起女帝的过多注意。短短数秒之内,基尔就恢复了冷静,脸上的潮红悄
无声息地消退下去。

  「陛下。」

  基尔坦然跪倒在女帝面前,毕恭毕敬地弯下身躯,向着至高至美、却又极度
危险的存在行礼;待到他抬头与女帝对视之时,清澈的双眼已看不到丝毫性欲,
反倒让女帝陷入了迷惑。

  怎么可能……从未有过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在这种场景中还保持冷静。女帝
难以置信地看着虔诚跪服在床下的基尔,不太明白这男人为什么一下子就痿了,
只好悻悻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罢了。陛什么下,你给我站起来说话——还有,把你身上那件破斗篷脱掉
,我看得到你身体的全部——明明拥有一副吹弹可破的好皮囊,为什么要在我面
前遮遮掩掩的?」

  宇宙共和国之内最严重的罪行,莫过于在错误的时间、于错误的地点、以某
种错误的方式觐见女帝。初代分离主义者曾经盲目冲塔、在寝宫之内窥见了女帝
未曾化妆的真容,然后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碾碎,连骨灰都不曾留下。这些
如血肉一般真实发生过的血腥历史,在共和国第五代公民口中,却成为了培养小
孩质疑精神的小故事——女帝显然是无限仁慈的统治者,何况她的素颜与平日华
丽的妆容同样美丽,又怎么会私刑处决偶入迷途的好公民呢?

  「失礼了。」

  无论如何,基尔无心考虑这一连串错误的严重后果,他只关心怎样才能够尽
快把姐姐救出来。于是他遵循女帝的指令,将翠绿色的披风轻轻取下,闪耀的金
色短发让小小的暗室为之一亮。基尔的五官与艾尔维拉极为酷似,面部曲线却比
姐姐还要柔和,恬然的神色恰如冬日暖阳。

  「你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擅自闯入塔内,只是为了见你的姐姐艾尔维拉,对
吧?」

  女帝的娇躯依然保持无力反抗的暧昧卧姿,艳若丹砂的双唇依然一动不动,
然而她空灵的声音却在基尔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比之前艾尔维拉的声线还要诱人
——好在,下身一跳一跳的束缚感提醒他不要动心,不然又会遭受同样的痛苦。

  「恕臣生性愚钝,不知姐姐何罪之有?」 基尔早已从初见女帝的震撼中完
全冷静下来,只是声音还有些颤抖,「自先祖筑城以来,黑杉氏对陛下一向忠心
耿耿、世代为共和国守卫北疆,未尝有过异心;如今姐姐无罪被囚,天下侧目,
纵然陛下至圣至明、恩德广泽四海,臣唯恐有宵小之徒以此诽谤陛下。故而臣冒
死觐见,以求——」

  公正地说,古代的丝族雅言晦涩曲折、根本不适合口语表达,早已是一门不
折不扣的死语言;可是女帝偏偏要求各城邦的继承人自幼学习这门死语言,入塔
面圣时更是强制使用,稍有口误就要面临重罚。基尔年少时也曾在都城的最高文
学院努力数载,依旧只能掌握部分口语词汇、磕磕绊绊地陈情,奏章写出来简直
不堪入目;幸好,他还不是最差的那一个,班上那个身高只有一米五的红毛双马
尾,才是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的超级笨蛋,从入学到毕业可以说是毫无长进,奏
章里满满的咱恁之语——实际上,她能毕业本身就是自文学院创立以来最大的奇
迹。

  奇妙的是,作为倒数第二的基尔时常遭受责罚、受到女性同学的嘲笑甚至肉
体凌辱,然而真正吊车尾的小红毛却平安无事,甚至还要时不时地拿他坐脚凳,
一边用语言凌辱他、一边用马尾鞭抽打他光溜溜的下体、强迫他模仿各种动物的
叫声——毕竟,文学院的导师与同学们都不是乡下人,全都知道红毛的孪生姐姐
是个谁也惹不起的狠角色、整日在大海上漂来漂去的、日常工作除了杀人全家就
是阉割少男,其威势决不是基尔这种边境上的寒酸领主所能比拟的。

  时间一长,红毛与朝夕相处的基尔之间甚至形成了某种病态的羁绊,甚至在
基尔跪在她面前、用舌头小心翼翼地为她舔弄赤裸的足底时,她的嘴都不肯消停
片刻:

  「家人们,咱就是说,小鹿的舌头绝绝子,我真的会泄……」

  ——真可笑,为什么会在生死关头突然想到那个傻瓜?我、我不是来救姐姐
的么?

  基尔暗中掐了掐自己,迫使自己脑海中的那张无比狡黠、却不失可爱的笑脸
暂且消失一会儿。他可不想承认,那天在面对老臣集体谋反的生死时刻,他的第
一反应甚至不是姐姐快来救我,而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红毛了——那些答应过她
的事情,也就没机会实现了。

  幸好,一阵冷风从基尔的面颊拂过,像是一记掌掴让他清醒了起来,为他驱
走了红毛的坏笑。

  「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女帝浅浅的笑声打断了基尔磕磕巴巴的谏
言,「艾尔维拉并非为朕所囚,而是她自愿留在塔中。既是她自己不愿走,朕—
—我又岂能无情地将她赶出去?」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基尔还没站满两分钟又果断地跪了下去,向着女
帝那无比深邃的乳沟又膝行几步,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中满是诚恳,「只求能见姐
姐一面,我虽死无憾。」

  「站起来,不许跪!」 女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像是白熊山顶雪崩
时砸下来的棒状冰茬,「你要想清楚,向我许诺一些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可是
会受到严惩地——不管是懵懂的你,还是自以为是的艾尔维拉,都要为自己说过
的每一句话负责。」

  在宇宙共和国境内,女帝的意志就是不容置疑的法律;欺君会面临何种责罚
,很容易想清楚。遭到威胁的基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缩成一团;反而勇敢地与
女帝对视着,毫无退却之意:

  「愿陛下明察,我决非虚妄之人。北域边民一贯言出必行、世代守信,无论
是对上还是对下都毫无保留;更何况我身为陛下的忠臣,是决不会以妄言欺君、
自取其祸的。」

  「呵,这偌大的共和国中,人人皆能口头示诚;倘若你违背誓言,又当如何
?」

  「臣自当以死谢罪。」

  面临过生死时刻的基尔变得更加坦然,此时他一心想要救出姐姐,千难万险
也不能阻止他。

  ……真好骗。女帝懒洋洋地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猎物自投罗网的样子,唇
角止不住地上扬。

  「既然如此,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哦。」 女帝的冷峻之色在顷刻之间一扫而
空,刹那间又变回一副万分娇媚的小女人态,「你给我听好了,我的要求非常简
单:就现在、就在这里,我要你把这身脏兮兮的乡下衣服脱掉、然后像狗一样乖
乖地爬到床上,提起精神与我欢好片刻——只要你能让我的身体满意,我就把姐
姐完完整整地还给你,赦免你们姐弟的一切罪行,怎么样?」

  年轻的基尔万没想到,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女帝,竟然会提出这种满是色情意
味的条件。他带着疑惑的神情与女帝对视片刻,而对方那副渴求的表情分明是要
生吞活剥了自己。对于未经人事的少年而言,女帝成熟的躯体无疑是是梦寐以求
的性启蒙教具;然而,经过刚才发乎情止乎礼的流程,身受束缚之苦的基尔已经
完完全全地软下去了,就算是他暗恋已久的女人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他面前、邀请
他春风一度,他也不会做出回应,对于女帝的荒诞提议他自是岿然不动。

  「还请、请陛下恕罪,我——臣,可以为陛下完成一万件任务,唯独这件事
情,臣做不到 。」

  这下轮到女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面对着全天下男人都渴慕着的肉体,
基尔竟然还能如此冷静、甚至还敢无情地拒绝求欢,实在是出人意料。她试图挣
扎着站起身,结果内衣的另一侧也滑落了,一双饱满的梨形乳房瞬间破衣而出,
雪白的险峰咄咄逼人地横在基尔面前,充血完毕的乳头也斗志昂扬地挺立起来。
基尔自幼丧母,对于乳母干瘪的身体没有太多的印象;而姐姐尚在发育的年纪,
青涩的少女身体决不是女帝饱满的娇躯可以同日而语的——饶是如此,女帝半裸
的身体还是未能唤醒他的邪念,身下的那根东西还是软塌塌的一条咸鱼。

  ——哎呀唉呀,真是油盐不进的男人呢。

  「臣什么臣,你作为黑杉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居然不通男女之事?还是那
些乱臣贼子在犯上作乱的时候把你的命根切掉了?」 女帝的责问堪称掷地有声
,胸前的巨乳跟着一晃一晃的,「身为族长却不能繁衍后代的话,可是会被没收
领地的——相传百年的黑杉氏也就到此为止了。」

  「并非如此,待到姐姐为臣择一佳偶,大婚之日臣自然会履行职责。只是姐
姐对臣有言在先,未经她准许,臣不得与外人私媾——即使是陛下的诏令,也不
行。」

  男人一旦开始坚持原则,就会蠢到忘记自己行动的最初目的;不幸的是,基
尔就是如此有原则的人。虽然他背叛了黑杉氏代代相传的生存之道,背叛了父亲
对他的期望——如果曾经存在过的话,但他对于姐姐的教诲却时刻铭记在心、并
且实实在在地活成了姐姐希望的样子。

  「简直是一派胡言,什么叫做私媾?我感到非常气愤……你要明白的事,这
共和国里唯我独尊,我的私欲就是最大的公!你,作为共和国的合法公民,甚至
是在册的自治城邦领主,上缴公粮乃是不容推辞的神圣义务!塔不是你们黑杉城
下的自由人才市场,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即便是与人争论时,女帝的情绪也从不上脸,这份神授人君的好品性是瓦莲
京娜之流万万学不来的——桨手部族的女人一争论就要上脸,脸色变得和头发一
样红,不拔剑杀人消不下去。

  「恕臣愚鲁驽钝。姐姐从小就教育我,性爱应当公私分明,不宜将私欲与公
务相混淆。」

  「哎呀,重义理的性格真是令人苦恼……也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当
真不愿与我合好?」

  随着语气变得强硬,女帝的左眼也开始由冰蓝色转向暗红,深沉的妒意犹如
吞没世界的洪水。

  「好,真好——亲爱的小野鹿,你勇敢地选择了困难模式呢,我都快要被你
的勇气所感动了……天哪,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呢。」
女帝突然笑出了声,其暧昧的眼神活像一只捉到了老鼠的刁猫,「只是你要记
住,一个女人为你敞开心扉,一生之中也只有唯一的一次;这次你不肯上的话,
今后就永远都上不到了。」

  还傻傻地跪在床下的基尔会感到后悔么?女帝懒得去猜测,反正迟早会让他
后悔的。

  基尔唯有深深地叩首行礼,伏在做工精美的丝织地毯上一动不动,仅以礼貌
的沉默作为回答。救出姐姐当然重要,但是倘若为此污了身子、在余生中被姐姐
所嫌弃,那么还不如现在去死。这是他与姐姐签订的神圣契约,要在黑色杉树的
见证之下贯彻终生,不容任何人侵犯。

  随着双瞳归于浓烈的赤红,雪白的肌肤开始散发出一层又一层极为诡异的黑
色光芒,仿佛正在解体的黑色太阳,即将烧尽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事物。基尔抬
头之时,犹如目睹了星体湮灭一般的壮烈景象,十五年来的噩梦,如走马灯般在
眼前依次闪过:燃烧的天空、沸腾的海水、焦黑的废土与散发着恐怖气味的尸山
血海,一齐向他涌来,转瞬之间便将他淹没在哭嚎的地狱深处;死亡的帷幕不断
上升,唯有山顶的黑色杉树幸免遇难……等到他再度恢复意识之时,女帝的身影
消失不见,只剩下四个局部被融化的银色镣铐,孤独地倒在被熔出一个大洞的铁
床上。

  倘若,自己刚刚精虫上脑、真的按照指示接近了女帝的身体,恐怕现在已经
化作焦炭了罢……正当基尔暗自庆幸之时,从囚室天花板方向再次传来了艾尔维
拉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姐姐的音色却要沙哑许多,而且带着陷入险境、急于
逃生的哭腔:

  「基尔,救救我!我、我现在被困在塔顶,快来救我……」

  随后,则是女帝那冷冰冰的声音,残酷地覆盖了姐姐愈发火热的求救:

  「固执的小野鹿,我为你放置了沙漏,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哦。倘若你能
在沙子漏光前,找到你姐姐的所在地,我就遵守诺言放你们离开。倘若时间耗尽
,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她吧……」

  基尔定了定神,无心理会女帝的语言恐吓,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楼梯的方向飞
奔而去。他估算了自己从闸门到塔底的时间,倘若每一层的台阶数相差无几,那
么抵达塔尖刚好需要一个小时。

  「哦对了,我可是一位善良的主人,是不会让初次到访的客人迷路的。更贴
心的是,怕你一个人在塔里游玩会感到有些寂寞,所以呢,我把全世界最最可爱
的女孩子们都放出来抓捕你了,你啊,可千万不要被她们抓到哟~ 」

  女帝充满善意的提示不禁让基尔心下一沉,因为他刚刚向上爬了几十阶,就
真的看见有三个黑皮少女牵着什么东西,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了。情急之下,他以
最快的手速重新穿上隐身披风,闪到螺旋阶梯外侧窗台上的狭小空间,将瘦弱的
身子紧紧贴在冰冷的窗面上,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希望不要被发现。黑皮们在
他身体的斜下方停住了脚步,开始狐疑地环顾左右。

  「搜寻入侵者?有趣,好久没有这么令人兴奋的任务了——整天为女帝清理
玩具也怪无聊的。」

  说话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短波浪白毛少女,浓重的南方口音让基尔下意识地
有些不舒服。少女的身材娇小,高高的额头梳着可爱的齐刘海,狭长的柳叶眼画
着夸张的眼影,紧致的褐色肌肤引人遐想。闪亮的金属项圈、浮夸的露脐背心、
紧窄的齐蒂短裤搭配上漆黑的长筒皮靴,塔内女侍的标准装束在相对保守的北方
人看来多少有点色情的意味。

  「完全没有入侵者的影子呢……罢了罢了,还是先和我的小狗玩一会儿吧?

  基尔斜眼看去,只见她的左手握着一根足有三十厘米的黄金阳具,狰狞的龟
头上挂满了倒刺;右手则牵着一根不明材料制成的狗绳,狗绳的另一端赫然拴着
一个赤身裸体的少男奴隶,苍白的皮肤上满是细密的伤痕,同时被黑色眼罩蒙住
了眼睛;更可怕的是,他的两腿间没有阴囊,只剩一根细长绵软的残具,在身下
一晃一晃的,正随着女侍的步伐而不断地喷吐着透明黏液。

  「哎呀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呢?让我们也加入吧~」

  白毛少女两侧的队友也是同样的配置,显然她们是塔中女侍年龄最小的梯队
,尚不足以成为女帝的国政顾问,只好从事一些简单的任务,譬如借助人形猎犬
的嗅觉来完成日常巡逻,搜寻可能存在的入侵者。借着烛台微弱的火光,基尔看
清了奴隶背后的杉叶状烙印,不禁感到一阵阵心痛——毫无疑问,这正是当年父
亲造下的罪孽。这些面容姣好的同龄男孩本应该在高原放鹰走马、过着无忧无虑
的生活,现在却拖着阉割后的残躯、忍受无尽的奴役,简直生不如死。

  「抱歉……我有责任把你们救回家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年轻的城主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受害者道歉,不知道自己该
如何才能赎清百年以来的罪孽。对奴隶制深恶痛绝的基尔,想要将这三个被奴役
的可怜男孩救出去,一路护送他们回到故乡;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连自保都成
问题,何况还要在沙子漏光之前救出姐姐。

  「入侵者似乎有某种巫术的加持,可以完全隐去自己的行踪。这种邪恶的隐
身术在共和国境内已经失传了数十年,据说只有居住在高原边上的半野蛮人还在
使用。」 小恶魔般的黑皮少女,一面邪笑着,一面为手中的黄金阳具不住地涂
抹着香气四溢的润滑油,「不过呢,这种低劣的巫术或许可以骗过人类的眼睛,
却不能骗过狗狗灵敏的嗅觉呢——对吧?」

  听到点名的奴隶浑身颤抖,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恐怖之中——无论自己如何祈
祷,最悲惨的时刻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据说,男人在频临射精或濒临死亡的
瞬间,感官都会大幅度地得到提升;倘若在濒死的同时射精,则可以清晰地看到
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如此廉价却有效的手动反隐形技术,正是女帝亲自发明的
,塔内的每一个见习女侍都必须牢牢掌握。

  虽然「女帝用金锄头种地」的说法纯属共和国境内的贫农意淫,但女帝任命
的内廷女侍人均都是四爱大师,而且还在不断扩编;这种有效长度三十厘米的金
阳具、逼真到冠状沟下面的小疱疹都一颗一颗地还原了出来、自然是要多少有多
少的。为了其改善其有效硬度,女帝亲自指示,负责铸造的百工在纯金中添加黑
曜石碎片以进行强化;于是,无助的异族少年被同龄的女侍们插得腹破肠流的血
腥画面在塔中随处可见,到处都是被强暴的惨叫与濒死的哀嚎。

  「哎呀,一听到润滑液流过玩具顶端的美妙声响,我的狗狗已经迫不及待了
呢,连没用的肉棒都要流出水来了……就这么想要的么?你是不是幻想着自己还
是有蛋的,还可以配种是吧?」

  从内而外都黑透了的少女,极尽病态地狂笑起来,将尺寸可怕的假阳具固定
在腰间——固定端中间的小小突起,刚好能够压住自己阴蒂的大部分——然后在
身前瑟瑟发抖的奴隶那伤痕累累的臀沟上来回磨蹭起来,等待着插入的时机。被
狗绳死死束缚着的男孩们,根本没有精力应对来自主人的语言羞辱,巨大的恐惧
早就让他们集体失语了。

  短暂的前戏过后,三位女侍驱动着同样的凶器,几乎同步地插入了身前少年
的身体,开始毫无章法地抽插起来。被束缚的男奴无法反抗,甚至连惨叫声都被
木制口球衰减了大半。在抽插的同时得以抚慰阴蒂的女侍们越战越勇,皮裤撞击
臀肉的啪啪声在小小的螺旋空间中不断回响。而男奴们则在痛感与快感的包夹下
逐渐失去意识,只知道挺起身子配合主人越发残暴的抽插。

  粗暴的抽插持续了足足五分钟,本已失去大部分男性特征的奴隶们,居然在
女侍们的猛攻之下微微地勃起了——高频撞击前列腺所带来的快感,依然可以驱
动男人体内残存的淫欲,从而使得失去阴囊的阴茎站起来。苍白的小东西逐渐恢
复血色,并且以奇怪的姿态,以龟头微微指向靠窗的方向。前方充血与后方失血
同步进行,本就脆弱的直肠被黑曜石碎片搅得千疮百孔,每一次深抽之后黄金阳
具都会带出一些血淋淋的肠组织,污血沿着女侍的大腿一直留到脚面上。

  基尔实在无法忍受这样血腥的场面,只好闭上眼睛以求时间快点过去。雪上
加霜的是,肛门撕裂的浓郁血腥让基尔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必须努力地捂住嘴唇
,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直接吐出来——实在是太凶残了。耳边的惨叫一浪高过一浪
,绝望的基尔甚至有一种扯下隐身披风、向万恶的黑皮自首以保全这三个可怜少
年的冲动,然而营救姐姐的使命让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不行了,今天的小狗真紧啊,处男就是好……」 黑皮少女惬意地闭上了
眼睛,腰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减慢,「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我要来了,要来
了来了——来了!」

  阴蒂高潮的瞬间,喷泉般的爱液从女侍的体内喷涌而出,咸腥的热流一瞬间
填满了皮裤中央的小小空间;与此同时,三十厘米的凶器完全嵌入了男奴的体内
,巨大的压迫感使得失去弹药的炮管开始虚空射精;尽管吐出的只有前列腺液,
流量依然大的惊人。三组四爱主奴同时高潮的场面虽然谈不上壮观,却完美符合
女帝开发的反隐形技术——男奴达到生命中最后一次高潮,肉棒却不会因为死亡
而软化;而根据多个肉棒共同确定的方向,就是隐身单位所在的位置。

  「找到了!就在那里!」

  刚刚从高潮中回过神来的黑皮顾不上身体疲惫,突然冲着基尔所在的方向大
喊起来。

  基尔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三个黑皮几乎同时将黄金阳具从
死者的肠道中拔了出来,对着基尔头顶的另一扇窗户猛烈地开火——从龟头中射
出的不知名弹丸,以惊人的射速打穿了窗户,被完全打碎的玻璃如细雪一般倾盆
而下,沿着基尔身上光滑的披风外缘滑落。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基尔,完全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顶上一阵阵地漏风。

  齐射完毕,接下来是验尸。黑皮少女将正在失去温度的男奴尸体一脚踢翻,
兴奋地一路跑到窗台下方进行检查,却发现只有建筑垃圾、完全没有预料之中的
人渣时,顿时失望到了极点。

  「焯,失灵了!」

  少女悻悻地骂了一句,气哼哼地解开了腰间的系带,把沾满了血迹假阳具取
了下来,拖着伤痕累累的尸体离开了。 望着三个黑皮离去的背影,惊魂未定的
基尔长出了一口气。塔内女侍的制式武器威力惊人,远远超过姐姐引以为豪的弓
箭和手弩;幸亏这种四爱反隐形技术过于弱智,否则她们只需要将射击高度向下
调整半米,自己的头骨恐怕就要被瞬间打穿了。

  无论如何,救出姐姐才是要紧。基尔小心地抖了抖身上散落的玻璃渣,继续
向塔顶进发。

  黑皮们一路说说笑笑、全无顾忌地交流着肛交的心得,将三具男奴的尸体一
路拖到塔底,打开了位于塔底的主燃烧室闸门。按照共和国法律,被掠来的男性
奴隶当然是不算人的,最多算是人矿;在女侍们完成泄欲——或者说反隐形侦测
之后,因为失血过多或感染而死的男奴,自然要被直接丢进塔底的焚尸炉、以为
塔补充燃料,不然如何维持塔尖那永不熄灭的白色火焰呢?

  全身都沐浴在神圣光辉中的奥廖娜,必须要不断消耗鲜活的生命,才能持续
地发光发热。

  此时此刻 ,真身位于塔顶的女帝正泡在碧波粼粼的百人大浴池里,小口品
尝着自制的蒸馏酒。谷物的香气在蒸馏过程中流失殆尽,纯粹的痛觉侵蚀着女帝
娇嫩的味蕾,不禁有些自虐的意味了——女帝号称全知全能、是完美的统治者,
可是在酿酒方面并不比一个文盲学徒高明多少。这颗星球不但缺少原材料,其科
技水平也原始到令人发指,导致她所喜欢的大部分饮料都无法制取,库存的当然
是喝一瓶少一瓶,她只好暂时满足于下等人的烈性毒药。

  「冷酒不堪饮,冷酒不堪酌,冷酒不堪,不堪,不堪……想不出来了,我怎
么会编出这么拗口的东西!」 女帝轻声抱怨着,将杯中苦涩的残酒随手泼在超
疏水材料的地毯上,「也不怪文学院的那群傻孩子学不会,连我自己都编不下去
了,他们用的教材还是降低下难度比较好。再说了,谁说统治者必须是大文豪的
,文盲、文盲就不能当皇帝么?」

  女帝还是很谦虚的,倘若连她都算文盲的话,那么共和国境内百分之九十九
点九九的公民简直没有合适的词可以形容了。公正地说,就算奥廖娜不是酒神,
至少也是名副其实的光明之神,试想,在前电气化的科技水平下开发出一整套光
学监视系统,岂不是向太阳借光的史诗壮举?

  通过自主研发的全视水晶系统,她完完整整地看完了基尔躲避女侍们的全过
程,包括反隐和射击的细节,中途几次笑出声音来。对于倾国倾城的姐弟,她并
没有多少额外的恶意,褫夺黑杉氏的领地从来都是要挟他们的条件而不是目的。
毕竟随着连年的西海征伐,来自群岛的优质性奴已经越来越少,女帝也想换换口
味了——金发白皮的北域少女就挺不错的,不是么?

  对女帝而言,消灭共和国境内的任何叛乱者都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困难,就
算是号称高原第一骑士、杀人如麻的艾尔维拉,在自己面前也毫无反抗能力、只
得乖乖束手就擒。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只野鹿的运气好的惊人,相比之下他的
勇气与智慧实在是不值一提——且不说瓦莲京娜的军队十分精锐,一般人根本无
法混入其中;就算能侥幸地混进塔内,运气差一点的可能在闸门关闭的瞬间就被
夹死了;而多数男人在面对诱捕幻象时无法抗拒诱惑,烧成飞灰才是正常结局;
就在刚才,百试百灵的反隐形技术居然都被他骗过了,自己平日里精心训练的女
侍们射了个空。唯我独尊的女帝一向不相信命运,然而基尔的表现似乎让她有些
动摇。

  「或许应该给他个机会,让他……活下来?塔内的反入侵系统许久没有测试
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全面评估一下……反正也是找乐子,不如看他能做到什么
程度吧。」

  女帝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桌上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又贱兮兮地为自己倒了
一杯。明明不喜欢这种味道,可是毕竟是自己亲手酿制的,就算是毒药也舍不得
剩下。透明的液体滑过喉间带来的灼烧感,让女帝不禁有些飘飘然,经过短暂的
休憩之后,现在她的身体又想要了,紫黑色的阴蒂硬得像是一把小锉刀。于是,
她无比仁慈地按下隐藏在浴池瓷砖内部的按钮,将经受了几十轮水刑的女骑士,
从浴池更深处的密闭空间缓缓升了上来——这种极为复杂的、难以掌握的液压动
力系统,显然是共和国的好公民们无法理解的,毕竟为帝国海军提供的蒸汽动力
战舰都要引起不必要的认知恐慌。好在,女帝也不必当着大众的面、拿着手绘图
纸和说明书解释自己的每一项发明,天降君主本来就该无所不能,大部分人只要
学会跟随就好了。

  单人水牢的蚌状外壳缓缓打开,随着绵密的水雾渐渐散去,一颗耀眼的白色
珍珠显露出来——即便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艾尔维拉依然美得那么纯粹,像是
伴着朝阳从海面上一起升起的爱神,紧贴在身上的金色长发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身上每一寸的肌肤都透着大自然的恩宠。一如她的名字,这具完美的肉体无疑是
纯白的象征。

  真美。看着艾尔维拉白璧无瑕的面容,奥廖娜不禁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下
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戳弄自己的脸,弹性十足的触感与少女无异——太真了,她自
己都快要爱上这张脸了。

  女帝一面赞叹着纯白的美貌,一面缓缓走出浴池,用浴巾简单地裹住自己的
身子,如落叶一般轻盈地倒在卧榻上。而逐渐恢复知觉的艾尔维拉,突然意识到
自己正赤身裸体地处于女帝寝宫的中央,忙不迭地蹲下身子,用双手抱住膝盖,
紧张地环顾着四周——幸好,一连折磨她几个昼夜的黑皮小恶魔都已不见踪影,
整个塔尖只有自己和女帝两人而已。

  「睡醒了?那我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情:你弟弟亲自来救你了。」 女帝有
些出神地看着艾尔维拉的发梢不断滑落的水珠,怜爱的样子就像对待自己绘制的
艺术品,「虽然他是个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白痴、看不清自己所处的形势,
却出人意料的勇敢,甚至称得上有点小智慧。」

  「……那是自然,我对基尔有信心。」 奄奄一息的艾尔维拉仍然保持着白
隼式的高傲,用侧脸对着掌握生杀大权的女帝,「我说过,除非你当场杀掉我们
,否则你不可能让一名黑杉屈服。」

  「真好笑,你所谓的不屈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所要求的,不过是与我做爱罢
了。」 如太阳般耀眼的奥廖娜勾起手指,毫不避讳对女骑士的强烈渴求,「
我只要你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让我轻轻吻遍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是不会继
续折磨你的。这么说吧,日初时开始前戏,黄昏前我就可以把你们姐弟都放走。
不要说小小的白熊山,整个骸渡川以北的土地都可以封给你弟弟,到时候,黑杉
氏就是共和国内最为显赫的大贵族了,想和谁联姻就和谁联姻、当然想悔婚也就
可以悔婚——我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可抗拒的呢?」

  艾尔维拉浅浅的一笑,冷峭的脸上写满了不屑的神色。

  「我是不会允许一个女人碰我的身子的,哪怕你是人人畏惧的女帝,也无法
让我出卖肉体。」

  「哎呀,出卖一词是多么难听啊。用如此冰冷的词汇侮辱我的热情,可真是
令我难过呢。」 女帝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开始玩弄自己鬓边的发丝,「你
所拥有的一切、你弟弟的一切、还有黑杉氏世代传承的一切,说到底都是我慷慨
赐予的恩赏,你根本没有拒绝的立场。」

  体态修长的金发少女不再作声,只是轻轻地吸着鼻子——显然,不断蒸发的
水珠让她有些冷。良久,艾尔维拉侧过头,尽量不带感情地盯着女帝的脸,几乎
一字一顿地向她挑衅:

  「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强行占有我然后杀掉我,又何必说这些没有意义的
话。」

  「呵,我偏不——那样做就完全没有乐趣了。既然我要得到你,就要按照你
的规矩,让你心服口服——你这么喜欢讲道理,我就偏要和你讲道理。而且我不
明白,你排斥的到底是我作为女人的身份,还是婚外性行为本身呢,我最最亲爱
的纯白姑娘——我是说,卢安蒙公爵夫人?」

  卢安蒙公爵夫人,这个有些陌生的尊贵称呼并不十分刺耳,但还是让艾尔维
拉想起来那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婚礼——事实上,若不是自己在婚礼上突然出逃让
夫家颜面尽失、对方一纸诉状告上女帝、迫使自己不得不亲自上京谢罪,本来也
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波折。

  作为姐姐,艾尔维拉对基尔悉心教导、百般照顾、甚至不止一次地救下他的
性命,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但对于本来的夫家·卢安蒙家族,就算只是没有感情
的包办婚育,艾尔维拉毕竟签下了神圣誓词却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这让她感到
无比愧疚。现在,她既没有完婚也没有毁婚,户籍上填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种
让所有人尴尬甚至感到屈辱的局面,实非出自她的本心。

  「根据北域的习惯法,逃婚对应何种刑罚,以高原第一骑士的法学修养,总
不会不知道吧?」

  女帝的诘问轻飘飘的,像是落在结冰湖面上的一片雪花,瞬间就压垮了整个
冰面。

  「……没收全部私人财产,然后剥夺贵族头衔。」

  艾尔维拉的回答冷冷清清,仿佛在对一个不相干的路人进行宣判。女帝注意
到,她握紧了双拳却又轻轻松开,显然是在面临一项无法回避又无法辩解的指控

  「那么,在婚后拒绝与丈夫同房、保持童贞又该当何罪呢?」

  「……废除家庭关系,终身不得结婚。」

  「很好。两罪并罚,你现在应该在哪?」

  「……覆舟修道院。」

  艾尔维拉颓然地垂下头,用湿漉漉的金发遮住双眼,不再与女帝对视。

  女帝满意地笑出了声,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从正面击垮敌人是一件值得
夸耀的事,何况对方是如此难缠的艾尔维拉。黑杉姐弟这种重义理的个性,其实
非常容易拿捏。艾尔维拉无法否决自己的罪行,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争取特赦的
机会——天知道,基尔一个人在黑杉城中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将会是何等
的凶险。正如女帝所言,她其实没有拒绝的立场。

  赤身裸体的处女骑士默不作声,默默等待着女帝的宣判。在令人窒息的静默
之中,塔外的日月星辰仿佛都不再运行,唯有沙漏中的沙子仍在恪尽职守地流动
着。

  第三章

  在艾尔维拉还是小女孩时,也曾幻想过站在云端俯瞰大地,星辰之下的白杉
森林一定美极了;在她第一次从画册中见到巍峨壮丽的塔后,便暗暗下定决心,
有朝一日一定要抵达这人世间最高的地方,一睹世界的真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她达成了童年的愿望,尽管是以囚徒的身份。

  浮云散尽,蔚蓝色的天空在艾尔维拉蔚蓝色的瞳仁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尽
管只有一窗大小。

  位于塔尖的女帝寝宫占地并不大,一个百人大浴池就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的
面积,剩下的空间只能摆放一些简单的家具。玄武岩材质的僧帽穹顶上开着几个
形状诡异的天窗,可以透入一点阳光。可怜的女骑士,在河蚌一样的水牢中度过
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对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适当的比例感;此时此刻,就算将
整个宇宙的全部质量全都压迫在她的身上,也不会让她产生比针刺阴蒂更大的反
应。

  那轻巧的、纯银打造的细针,在蜡烛上炙烤片刻后,再点在艾尔维拉未经人
事的处女阴蒂上,不需要刺出血来,就能让女骑士为之疯狂——久居暗室,骤见
强光,唯气绝耳。艾尔维拉痛苦地甩动着头发,竭力让自己离那些可怕的噩梦远
远的。

  世人用光明形容女帝的统治,虽稍有谄媚的成分,却也极为恰当地描述了她
无所不在的监控。全视水晶的发明,使得塔内的所有角落都处在女帝的即时监控
之下,一切潜在的反对女帝统治的密谋都无处遁形。有趣的是,奥廖娜对于光照
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以至于高高的塔内到处都是昼夜不熄的巨型烛台,将深入
地下的半截塔身也照得内外俱明——既然,塔顶的白色火焰是靠焚烧人矿维持,
那么这些蜡烛的原材料是如何熬制的,恐怕也就不言自明了。

  「光明是众生的开始,也是万物的终结。」 奥廖娜高举双臂,做出环抱太
阳的狂热崇拜姿势,「朕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把这朴素的福音传遍大地,让最为
愚蠢狂妄的个体都能得救!」

  奥廖娜到底能让多少人得救,我们不得而知;反正,身陷塔中的基尔是暂时
不想得救了。

  现在,身心疲惫的黑杉城领主恨死了这些形如阳具的大烛台,不仅是因为自
己在强光下更容易暴露,更是因为这些蜡烛自身的熔点奇高、若不慎被蜡油滴到
就会全身起火。他躲在两根烛台之间的空隙中,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女侍牵着奴隶
从烛台下经过、却对如此巨大的风险视若无睹,基尔不仅心生困惑:为什么她们
一点都不怕,难道这些黑皮恶魔都是防火材料制成的么?

  片刻之间,一滴皮球大小的蜡油呼啸着从烛台上滴下去,正好砸中了一个奴
隶赤裸的后背。

  「呼——差点就被滴到了。」 拴着奴隶的女侍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漠然
看着受害者辗转呻吟。

  可怜的少男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化作了一团火球,竭力挣扎却无法
挣脱拴在脖子上的狗绳;直到大火吞没了他的身体,将他的残躯彻底化成一块焦
炭,狗绳表面都没有丝毫损毁的迹象。而拴着奴隶的女侍全程冷眼旁观,丝毫不
担心自己,火焰似乎在有意识的规避着她,根本无法逼近她周遭的空气——那层
黑糊糊的胶皮制服,似乎有着让火焰恐惧的能力。

  「可惜了,上好的人矿就这么被浪费在了台阶上。」 全程目睹了少男惨死
的女帝面露惋惜之色,用手指轻敲着全视水晶光滑的表面,「看来,我应该增加
一条法律:凡是导致自己配下的奴隶无故死亡的女侍,都不得在塔内继续任职,
三代之内不得参加侍从选拔,不得出入国境。」

  目睹了全过程的艾尔维拉,对女帝只有深深的憎恶。原来她只是觉得,女帝
只是荒淫无道、滥用公权力以满足私欲,现在看来她不但草菅人命,甚至纵容下
属虐杀奴隶,对生者全无怜悯。一想到如此残暴的统治者居然得到了那么多人的
衷心拥戴,清冷的骑士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哟?这就心疼啦?」 女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艾尔维拉,脸上满是嘲弄的意
味,「烫死一个了阉割过的奴隶,你就觉得朕残忍无道;而你自己在北域杀人如
麻、在一天之内让近百口家破人亡、被杀者还是世代效忠黑杉氏的老臣,如此残
忍的你,可曾感到过一丝愧疚呢?」

  艾尔维拉摇了摇头,对这种混淆是非的无力指控不屑一顾,甚至不想一口啐
在她的脸上。

  「我在平叛之时多有杀戮,实非所愿 。倘若那些叛乱者愿意放下武器、离
开黑杉城,我也不会痛下杀手。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残害无辜的异族少年、哪怕
他们在长大后会成为我的敌人;我更不会以虐杀为乐,对着他人悲惨的结局拍手
称快。」

  「悲惨?你了解过真正的悲惨么?」 女帝的脸上依然挂着狡黠的笑容,语
气却变得寒意逼人,「你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熟悉的人文环境,作为年少成
名的英雌受到众人敬仰,从不需要忧虑若干年后突然降临的死亡,甚至不必思考
目所能及的范围之外的东西——这么说吧,在自己的认知体系崩塌前死去,实在
是一种不可奢求的幸福——哪怕死法并不那么舒服,也好过在自我认知的迷途中
痛苦徘徊、被超出自己认识的巨大存在逼到精神错乱,永远不得解脱。」

  显然,艾尔维拉不知道女帝到底在说什么,只当她是在用高级话术进行诡辩
。然而,强大的人从来不会撒谎,也只有弱者才需要不断地诡辩。短暂的发泄过
后,奥廖娜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好在这并不影响她悲惨的处境——已经
够惨了,再怎样也不会更惨了。

  「真可笑,我怎么会希望你会理解……你又怎么可能理解呢?」

  作为宇宙中所有已知文明的共主,因为飞行器故障被困在这小小的蛮荒星球
上艰难度日,不得不将心爱的座驾改造成临时行宫,已经是弥足悲惨了;为了让
这些科技水平刚到中世纪早期的原住民理解各种黑科技、而不得不编出一系列弱
智神话,陪着几代人玩古典民主的角色扮演,用自己在落地后的第一年胡诌出来
的法律管理一百年后法制意识觉醒的刁民、甚至引发了严重的宪法危机,更是惨
不可言——天天扮演动物园园长的角色,换了旁人估计早就自杀了。

  更何况,这个边缘星球上人种极为单一、根本没有符合河洛人长相的原住民
族,除了虚构一个名为丝族的古代文明、将一堆浮雕经卷春宫图悄悄埋入地下再
大张旗鼓地挖出来,至高至善的外来统治者根本编不出一点文明的延续性。每天
画着极为夸张的浓妆、顶着一张五官极为立体的假脸见人,更是情非得已——谁
还记得,她本来的名字是苏玖,是黑发黑瞳的河洛人?

  在意识到自己的座驾再也修不好之后,苏玖近乎认命地点燃了碳基材料构成
的雷达罩,这才有了塔尖那昼夜不息的冲天火焰。回家的希望破灭之后,除了不
停地找乐子,深陷异域的苏玖再没有什么理由能欺骗自己笑着活下去。所以,她
将自己打扮成了光芒万丈的奥廖娜,享受盲目痴愚的敬拜,并且尽可能地宣泄性
欲——她无法预测自己的寿命还剩多少,只希望不要太长。

  「罢了。残忍也好,仁慈也罢,只消百年就会被人们忘得干干净净,」 女
帝无所谓地向后仰去,让自己舒服地沉浸在天鹅绒的织物中,「能留下的只会是
一个又一个爱侣的故事、英雌的传说以及……永远公正的律法。啊,说到律法,
亲爱的艾尔维拉,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呢?」

  即使是像宇宙共和国这般、以清廉和高效着称的法治国家,在立国之初也是
允许比武审判的。在纠纷的双方各执一词、不肯私了的情况下,治安官会发给双
方开过刃的青铜短剑与葡萄酒桶改成的圆盾,允许双方在公众面前进行决斗、而
在决斗中活下来的一方将会自动胜诉。

  在都城率先废除了这条充满着蛮族部落色彩的法律之后,共和国内绝大部分
区域也随之废止了比武审判;只有白熊山因为犯罪率太高,况且北地边民的文明
程度尚不足以理解说着丝族语言的法学家们的条条框框,比武审判才不得不被保
留了下来。艾尔维拉在十六岁之后,由于父亲忙着将奴隶贸易做大做强、她在领
内代行过几次治安官权力,主持过极为血腥的比武审判。

  那时的艾尔维拉绝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站在被告席上,被要求用剑与鲜血
证明自己无罪。

  「嗯……这样如何,我娇嫩的纯白?」 女帝将半裸的美妙身躯横卧在软乎
乎的卧榻之上,妩媚的异瞳中闪烁着同样灼热的欲望,「倘若,你能在比武审判
中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就赦免你和你弟弟的一切罪行——当然了,如果你现在就
反悔了、自愿与我云雨一番,也是来得及的。」

  「我接受比武审判。」

  「真爽快,符合我对你的一贯看法。」 看着猎物心急如焚地跳入陷阱,猎
人却没有欣喜若狂,「等你休息好了,你可以去我的收藏室挑一件武器,倘若你
能胜诉就送给你。」

  「无所谓的,只有不要给我西海双手剑。否则我一定把你的头切下来。」

  艾尔维拉一边活动着腕关节,一边用语言威胁着握有自己生杀大权的奥廖娜
。如同久经沙场的战马、一听到号角就会骄傲的仰起头来,面临审判的艾尔维拉
迅速进入了热身状态,大腿上的肌肉立刻陷入紧张状态。

  「别傻了,朕又不会亲自下场。」 宽仁的暴君对女骑士所发出的死亡威胁
毫不在意,轻佻的眉眼之间甚至还有些赞许的意味,「朕从来不喜欢欺凌弱小,
负责审判的自是与你实力相称之人。」

  话音未落,房间深处的玄武石大门便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动。艾尔维拉朝着声
音的方向望去,从幽暗浓郁的数重阴影下诞生的一团烈火,粗重的军靴砸在大理
石地面上,每一步都饱含着深重的压迫感。即便是惯饮风雪的女骑士,初次面对
这样强大的对手,还是会感到一丝丝不安。

  帝国海军元帅,火焰般的瓦莲京娜。

  赤红与纯白恰好占据了频谱的两端,这样和谐的对称,并非出自女帝的有意
安排。她的目的仅仅是全身心地征服清冷高傲的艾尔维拉、把她的作为骑士的尊
严彻底粉碎,而再没有比瓦莲京娜更适合的人选来执行这种侮辱性极强的任务了
。怎么说呢,人不能被剥夺本来就没有过的东西,摧毁一个骑士的精神,比虐杀
一万名奴隶更快乐——至少对女帝而言是这样的。

  「任何背叛女帝的人,都无法逃过我的怒火。」 全副武装的红发女人居高
临下地看着一丝不挂的高原骑士,「无论你是多么的高贵或者卑贱、美丽或者丑
恶,在我面前都只有一个结局。」

  随着女帝一声令下,四个水泵同时开始运转,房间中央的百人大浴池以极快
的速度开始排水,露出的池底刚好可以作为一个简易角斗场。艾尔维拉无心赞叹
整个机械系统设计的精巧、或者塔内水循环系统的高度环保性,只是单纯地觉得
,在泳池里决斗未免太过儿戏了。作为对手的瓦莲京娜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一想到能在心爱的女帝面前狠狠地惩罚这个敢于拒绝女帝恩宠的小婊子,忠心
耿耿的海军元帅就开始止不住的分泌爱液,连奶水都快要涨出来了。

  这女人不是海军系统的么,现在眼看着池底都要没水了,她、她还能有什么
作为?

  艾尔维拉的疑惑不无道理。显然,在瓦莲京娜带队凯旋的时候,艾尔维拉忙
着在水牢深处练习换气,没有机会见到旱地行舟的壮举。迟疑之间,极度亢奋的
红发女人已经选好了决斗所需要的装备,开始有条不紊的补充体能了——哪怕是
在苦寒之地,执法官也会在比武审判前为双方提供足量的鲜肉甚至少量的烧酒,
不会出现空腹决斗的情况。当然,女帝的慷慨远胜边境小城的领主,塔内提供专
门补充体能的药剂,足以让刚刚得胜还朝的瓦莲京娜恢复体力。

  「听说你在北域以一己之力打败了近百人,我真想见识见识你的力量呢。」
瓦莲京娜将药剂喝光后的空杯放回托盘里,大大咧咧地用皮手套揩抹唇角,「
我的一生之中都在渴求着实力强大的对手,希望你等下不要让我失望。女帝允许
你中途认输求饶,而我却是不允许的,明白么?」

  「随便你,我倒是还没见过那位骑士会在战前喝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艾尔维拉有条不紊地揉搓着隐隐作痛的肩胛,对面前的红发女人表示不屑一
顾。 话虽如此,当看着赤身裸体的奴隶在面前跪爬着、背后的木制托盘里面是
装满药剂的酒杯,艾尔维拉还陷入了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像瓦莲京娜那样,把酒
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我亲爱的纯白,倘若我想谋害你的话,根本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么
?」

  女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自己的右侧锁骨上来回挑逗着,显然是等得有
些不耐烦了。

  「……我明白。」

  艾尔维拉不再犹豫,饮下杯中那份猩红色的药剂。在冰凉黏滑的液体充满口
腔的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以前的种种往事——即便是在水牢里备受折磨的时刻,
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闪回。

  无论能不能活着离开塔,至少要再见到基尔,哪怕只有一次。

  「昂方短剑。」

  瓦莲京娜为自己挑选了一对极为轻盈的武器,状如韭叶的短剑看起来小巧可
爱,却足以致命。尽管她的祖辈世代使用大剑,但是瓦莲京娜在与海盗的多次缠
斗中发现了短剑的优势,尤其是在晃动的船体上进行白刃战的时刻,连维持自己
的重心都很困难,过于粗大到难以挥舞的武器只会让自己在风浪中陷入更大的困
境。

  「西海双手剑——我是说,我要的是我自己的佩剑。」

  女帝暗笑这个女人不识货、看不起自己那些藏品,却也没有直接驳回艾尔维
拉拿回自己武器的请求,当即命令下属将她进塔时收走的佩剑还给她。当看着折
磨过自己的两个黑皮少女朝着自己跪爬过来、战战兢兢地将佩剑举过头顶时,艾
尔维拉的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杀意。

  趁现在大剑出鞘,要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杀死这两个黑皮、然后冲刺到女帝面
前将其一剑斩首,对艾尔维拉而言并非难事,哪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毕竟,比
这凶险百倍的场面她都见过了,黑杉城叛乱时她所面对的敌人要多得多。只是,
倘若在这里与女帝同归于尽的话,就——

  「想清楚,你弟弟还在等着你呢。失去姐姐指引的小野鹿,恐怕会在迷途之
时无助哭泣吧。」

  女帝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看着她将佩剑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两个黑皮如
蒙大赦地跑开了。

  基尔。她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她永远放不下的牵挂。

  艾尔维拉的童年十分不幸,即便她从不与外人提起,那些冰冷的记忆碎片野
总是会在某个失眠的深夜将她划伤。自从记事起,父亲对她的教育极其苛刻,在
黑杉城的女孩子们还在学习纺织和刺绣的年纪,艾尔维拉已经要跟随父亲的军队
出猎了,经常要用小小的肩膀背负一个成年人的装备,有时甚至要在齐膝厚的积
雪中连续走上一天一夜。

  接下来的日子则是无穷无尽的近身格斗训练,黑杉城的教师个个都是凶神恶
煞,日常像揍一个成年男子一样揍她;可怜的女孩根本没工夫思考怎么才能打赢
对手,从雨点般的拳击中活下来才是值得考虑的事情。或许是天赋惊人、抑或是
艾尔维拉真是白熊山民间传说中的圣女降世,在一场几乎危及生命的高烧之后,
艾尔维拉近乎完美地掌握了高原氏族的那些极为复杂的格斗技巧。从那以后,无
论面对多么强壮的对手,艾尔维拉都可以轻易躲过对方的攻击、在短时间内压制
对方的关节,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宣告胜利。彼时高原第一骑士的名号尚未
打响,但艾尔维拉已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她是一名天生的骑士,将带领黑杉城
战无不胜。

  即便如此,艾尔维拉的青春期仍然是在苦闷中度过的。比起性格冷酷、沉默
寡言的父亲,癫狂到难以忍受的母亲往往会给艾尔维拉带来更大的痛苦。记忆中
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从未离开过黑杉城的东部角楼,她把自己锁在小小的了望
台上,一年四季穿着一件脏兮兮的修女袍,无时无刻不在哼唱着只有自己才能听
懂的旋律。对于艾尔维拉而言,每天给母亲送饭的时间,是一天当中最难熬的;
可怜的少女完全无法理解母亲的疯话,却要忍受她无端的指责。

  「快过来,我的好女儿……走近一点,好好看着妈妈。是你……是你!把我
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蓬头垢面的女人凄然笑着,一口残缺的牙齿显得格外狰
狞,「好在,总有一天,你会落到和我一模一样的下场……一模一样……你逃不
掉的,哈哈哈哈……你逃不掉,永远都逃不掉!」

  这种情况下,艾尔维拉只能在母亲尖叫着朝自己扑来、试图将指甲插进自己
胸口之前逃走,把她一个人留在角楼里大喊大叫、用指甲插砖缝直到十指鲜血淋
漓、最后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艾尔维拉在给母亲送早饭的时候,发现她被冻死在
铺着草席的铁床上——直到死去的时候,她的神态才是宁静祥和的。艾尔维拉在
整理母亲的遗物时,从衣物箱底的空心夹层中发现了一本血迹斑斑的日记,开头
部分已被书虫啃掉了好几页。显然,她才不想让丈夫发现这本日记,她也如愿达
到了目的。事实上,父亲对母亲的死亡表现得极为淡漠——在得到爱妻的死讯后
,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嘱咐艾尔维拉照顾尚在牙牙学语的基尔。

  「找个时间把她烧了吧。还有,从今天起,由你负责照顾基尔的饮食起居。

  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远,这个男人甚至不愿意为自己的爱侣、两个孩子的母亲
送行。

  艾尔维拉始终无法理解,一个男人如何能对相伴终生的爱侣如此残酷、如此
绝情——直到她读完了母亲的日记,从四岁到四十岁的漫长岁月,才明白这段痛
苦的人生而母亲而言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坚持说是女儿毁
了她,也明白了她所谓的逃不掉是什么意思。无论母亲怎样对待自己,她都不该
……不该度过这样悲惨的一生。

  「今天下雪了。黑杉城很美。」

  开头的笔迹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十分稚嫩,文字旁边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涂
鸦。

  「……乳母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我多了一个弟弟。我跟着她走进了妈妈的
卧室,看到了弟弟。他的样子不好看,眼睛紧紧地闭着。我试着摸他的脸蛋,他
哭了。」

  「……今天很暖和,我带着弟弟去看了白熊山,看到了山顶上的杉树,据说
那是我们家的守护神。弟弟摘下一片树叶来,交到我的手里,说他永远喜欢我。
我想我也喜欢他。」

  「……从马上摔下来,很痛,我想我的左腿大概是断了。弟弟一路背着我回
家,从溪谷到黑杉城。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他的侧脸
真好看,完全不像小时候。」

  「……我一点也不想结婚,不想和不喜欢的陌生人度过余生。可是……弟弟
一直在求我,他告诉我他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如果我愿意嫁给占据矿山的
小领主,就可以帮他实现他的愿望。我知道,他想让黑杉家变得更加强大。我真
想为他做点什么,他难过的时候我也在难过。」

  读到这里,艾尔维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不听话的泪水
噙满了眼眶。

  「……弟弟的腰间挂满了人头——那些一天之前还有说有笑、与我寒暄的婚
礼宾客,眼睛血红,挥动着西海双手剑,当着我的面,将我的未婚夫劈成了两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血溅到我的裙摆上,我想我不认识这个残忍的
男人。我好害怕。」

  「血,到处都是血——我可怜的未婚夫,虽然我从未爱过他,但我也不愿看
到他如此悲惨的下场。他并不是一个坏人,至少不应该像流浪狗一样蜷缩着死在
祭坛的台阶之下。愿他安息。」

  「他拿到了许多的钱,多到他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数上一天一夜……他做
到了,这是黑杉氏历代都做不到的,而我帮助他达成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只是
我好累,累到无法再爱上任何人。明天我就动身去修道院,这座令人恶心的城堡
没有我的位置。愿他安好,我不想再见他了。」

  「他怎么能这样做!我是他的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是抱着他长大的那个
人!天哪!!!」

  下一页被已经完全氧化的黑色血迹所玷污,看不清原来的字迹。艾尔维拉止
住眼泪,极为厌恶地翻过了这一页,努力阻止自己去想象那邪恶到令人窒息的画
面——她从来都知道,父亲不是一个好男人,可她也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坏到这种
程度。可怜的母亲,命运对她的无情嘲弄尚未结束,而父亲接连不断的暴行已经
将她的精神挤压变了形。

  「他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嘴里不断地说着他会永远爱我。爱我,爱我,爱我
,爱我,爱我。」

  「……真可悲 。我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不想苟活在世界上,就这么让
我死去吧。」

  「……真可笑。一个新生命,因罪恶而诞生的新生命,居然成了让我活下去
的借口,让我在城垛前一跃而下的最后一秒产生了犹豫,然后懦弱地退了回来。
我不会为她取名字,哪怕是我的骨肉,哪怕她和年轻时的我一样漂亮。我不想让
它来到这个丑恶的世界上,我怕它会恨我。」

  「好痛。比摔断了腿还要痛。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她在哭,我听到了她在
用力地哭——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她想要活下去!有一天,她会看到我未曾见
过的世界,在高高的云顶上。」

  艾尔维拉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打在泛黄的旧纸面
上,仿佛是在抚慰母亲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这是她在母亲生前不曾做到的事情,
她甚至不相信自己会在母亲死后与她和解。她用手心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不
想让自己呜咽声被人听到。心中的剧痛渐渐消散,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麻
木了。

  「我的女儿被夺走了。他为女儿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然后从我身边抢走了
她——纯白,多么美好的名字,任谁也不会将她与罪恶的血脉联系起来吧。我的
女儿注定会变成一个杀人机器,一个冷血的怪物,和他一样凶狠残暴。我好后悔
,为什么没有在怀孕时自杀。」

  「他说,他自己也瞧不起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深重的负罪感让他每一夜都
要做噩梦。他对我说,倘若……倘若我能光明正大的做他合法的妻子,堂而皇之
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残忍的手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我,他的残忍、狡诈 、冷酷与专断,都是为了占有我。是我——是我把他变成
现在了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我该相信他么?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居然还会相信他
的冲动?这个恶魔般的男人,每次依偎在我的怀里时,看起来都是那么地无辜,
让人不忍怀疑……为什么?」

  「事情再一次发生了,一切都是老样子。我希望这次是个男孩,至少,能少
吃一些苦头。」

  看起来,母亲并没有对基尔保有任何的期待,甚至没有寄托太多的同情或者
怨恨……艾尔维拉艰难地读着母亲愈加狂乱的笔记,死死地攥着拳头,新近剪过
的指甲快要刺进血肉了。

  倘若,基尔是父亲的投影,那么自己的命运又将会如何……倘若和母亲一样
软弱,逆来顺受地接受亲弟弟的残酷折磨,那么十年后被锁在角楼上的行尸走肉
,就会是自己了……天哪,这样悲惨的想法像是一双无形的恶魔之手,紧紧地扼
住了艾尔维拉的咽喉,绝望的窒息感让她快要失去面对弟弟的勇气了——尽管他
现在还是那么小,样子还是那么可爱,可是谁知道他会变成一个怎样的男人呢?

  「……医生告诉我活不过六个月了,如果愿意尝试一些奇怪的治疗,或许可
以活得久一些……即便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想我还是爱着他的,我快要死
了,我不想再骗自己了。艾尔维拉,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也没有机会可以补偿你
了。对不起。」

  日记的内容到此为止,艾尔维拉哭了整整一夜,然后将它烧成了灰烬。命运
将这本日记推到她的面前,为她揭示了残忍的真相,就是给了她一个逃出生天的
机会——是的,从自己与基尔的关系姐弟入手,彻底改变本将会发生的一切悲剧
——这恐怕是她唯一的机会,绝不容许有任何失误。在轻轻埋葬了最后一滴思念
母亲的少女眼泪之后,艾尔维拉默默下定决心,她要摆脱这一切——为了自己,
也为了母亲冤屈的灵魂。

  窗外的寒风刮了一夜,渴求母爱的小女孩在子夜死去。破晓之后,她只能是
北域第一骑士。

广而告之:AI在线脱衣「点击」立刻脱掉女神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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