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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8-13)作者:严微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2-24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八回魂牵梦萦虽得见痴情蜜意永埋心   幽静的祠堂内压抑得吓人,林修言不安地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确认严景东没有盯着自己后,才终于像偷窥一样地瞥向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身姿。  以林修言的年纪自然未经过人
  第八回魂牵梦萦虽得见痴情蜜意永埋心

  幽静的祠堂内压抑得吓人,林修言不安地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确认严景东没有盯着自己后,才终于像偷窥一样地瞥向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身姿。
  以林修言的年纪自然未经过人事,但年轻的躯体自然拥有着青春蓬勃的活力。他紧张得不能自已,血流正在太阳穴“咚、咚”地涌动着。
  他忐忑不安道:“总镖头……您这是做什么。”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隐约知道这是在干什么。而另一个想法却是,师姐的裸体,也是我能瞧见的么?寂静的沉默被声音打破,严雨珍浑身一颤,显然知道自己这塌腰撅臀的姿势正被林修言看全,再不能像她之前表现的那般从容。
  严景东冷峻的话语听不出感情:“珍儿,犯了何错还不说么?”严雨珍紧咬红唇,把头抬高道:“我不该将林师弟卷入太一观与九曲帮的纷争,害得林师弟出事,险些损了镖局威名。”
  林修言恍然大悟,原来是此事,怪不得拦截他的那两人声音耳熟,自是赵长生随行的两名太一观弟子。
  严景东面色稍缓:“顺远镖局戒律第三条,第四条是什么?你背与我听。”
  严雨珍强定心神,一丝不苟背诵:“戒律其三,须尊师重道,入孝出悌,禁同门相残,损人利己。戒律其四,须扬善除恶,不忘本心,禁为非作歹,见利忘义。”
  林修言的注意力被背诵戒律的声音吸引,严雨珍的腰臀线非常漂亮,纤腰下一对弧形半球状的圆臀,丰盈之余还稍向上翘,尤其是腿间昭然若现的隐秘幽穴,深深拽住他激荡的心。
  “珍儿,你为了缓和赵、孟间的矛盾,祸水东引牵连了你林师弟,是犯了损人利己之罪。你又为了示好孟云泽,不顾同门友谊,是犯了见利忘义之罪。你可认吗?”
  严雨珍抿着唇,申辩道:“爹爹容禀,珍儿绝不敢生出陷害林师弟之心,至于林师弟遇袭,更绝非珍儿本意,求您明察。”又向着身后林修言喊道:“林师弟,请你相信师姐,帮我向爹爹求求情吧!”虽然是回头喊去,但严雨珍依旧保持着晾臀姿势,丝毫不敢乱动。
  “住嘴,祠堂内岂容你放肆。”严景东呵斥道,“即便你确是无心,但霍镖师亲口向我告状,为父身为总镖头,不得不以正视听,让你林师弟亲眼做个见证。”
  严雨珍知道受罚再无回旋,不禁浑身冰凉。“连犯两条戒律,按门规当受何罚?”严景东不留情面发问。
  严雨珍敛着眉,小声道:“每处戒律……当藤打五十,合计一百。”说完后深深担忧自己的处境。
  “总镖头,我相信师姐的话,绝不会故意害我,求您从轻发落。”林修言斩钉截铁道。师姐素日来待他极好,他又深知这藤鞭的威力,一百鞭下去,屁股非得开花不可。
  严景东这才转过头:“林修言,你师姐既然违背纪律,自当严惩。只不过念在其行为并未酿成严重后果,这才未在执戒堂明正典刑,而是由你一人观刑,你可明白么?”
  林修言虽听懂了他言下之意,只要能让总镖头在自己师父面前有所交代,那师姐的责罚自然不必严苛,当下道:“总镖头,此事也算由我而起,我会如实向师父禀告。师姐虽有错,但于情可免,请您三思。”
  严景东听后沉吟道:“好罢,既然你这个当事人宽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珍儿,还不谢谢你林师弟。”
  严雨珍如获大赦,忙道:“多谢林师弟求情。”林修言尴尬的连连摆手。严景东又道:“不过罪可免,罚难饶,暂记一半,只责你五十藤,望你牢记教训。”
  严雨珍一听还要打藤,心脏猛然一紧,向着父亲讨饶道:“爹爹饶了我的打吧,晾了这么久的臀,我是真的知错了!”
  严景东痛心道:“为父前段日子出镖太久,对你疏于教导,才致你今日之错。若再不规训于你,岂不是纵容你犯错?罚过之后,也是该给你找一位镖师教教你规矩了。”
  严景东从祠堂壁阁内请出藤条,藤条两尺长,一指粗,通体古朴的黑,被严景东握在手中透着肃穆之感。林修言见状心中莫名一股悸动,脑中频繁闪现着即将发生的画面,就连呼吸都愈发难以自持。
  严雨珍见惩罚不可避免,低下头埋进臂弯。只听严景东道:“受罚时不可挡,不可躲,不然重新罚过,知道吗?”
  严雨珍委屈得一声不吭,只是将臀腿撅得老高。严景东也不废话,将藤条戳在她的屁股上,然后手腕高高扬起,“嗖!”得一下鞭梢破空,击在臀尖之上。
  “啪!”声脆响,严雨珍臀肉一紧,娇呼出声,肩背起伏不定。林修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只感到一股血气上涌,目光再移不开来。
  严景东小臂一抖,又是风声骤起,他虽未用内劲,但光凭腕力,这藤条也如钢鞭一般利害,娇嫩的臀皮霎时惨白,紧接着烧起一道红痕。
  鼻间溢出忍痛的低吟,严雨珍尝过执戒堂的藤条滋味,知道爹爹毫不留情出手只重不轻,心头更是酸屈。她还曾经给被罚五十藤条的宋师姐上过药,瞧见过那红肿了两圈的不堪屁股,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要被打成那样,恐慌的气息顿时弥漫胸间。
  藤条随着手腕起落,每一记都准确笞打在白皙的肌肤上,很快那两瓣臀上就并排起五条鲜红的肿痕。严雨珍虽竭力压抑呻吟,却禁不住身后连绵锐痛,臀腿轻轻颤抖。
  “嗖!——啪!嗖!——啪!”又是五下藤条滚过臀肉,充血隆肿的檩子整齐叠在双丘,映入眼帘尽是娇嫩的桃红,过分诱人。
  藤条着肉声回荡在祠堂,严雨珍难以自持,“嗯—嗯!—呀!—嘶!”的娇喘声愈发明显,藤条每抽一下臀腿都一阵轻颤,攥在凳腿的手指不断扭曲,好不辛熬。
  又抽了一记,严景东喝问:“多少下了?”严雨珍脸红到脖颈,勉强应声:“二十五下了罢。”严景东气道:“你林师弟面前,还敢扯谎。”一记藤条横空劈下,不留余力,那臀丘伤叠处顿时高肿,殷红肌肤现出青痕。严雨珍把持不住,“哇!”得一声娇喝蹦出口唇。
  这一下女儿有多难捱他是知道的,可还是狠心板起脸问:“重新说,罚了多少?”严雨珍哆嗦着嘴唇:“现下二十一下了。”听得身后爹爹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她不敢安心,绷起臀腿全然不敢松弛。果然下一刻,沉痛的笞责应声而至,一连十下尽数罚在那一对圆翘上。
  她只觉身后被烙铁按过,说不出的炙热滚烫,疼痛渗入皮肉直往里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腿根羞处被师弟看全,痛到左右颠动着屁股,全不受控制。
  那隐秘潮湿处尽显眼底,黝黑茂密若隐若现,仿佛有着某种不知名的魔力勾引着他的视线。林修言缓缓咽下一口唾液,就听师姐大声哀嚎:“爹爹我知错了,饶了我这次吧——!”
  严景东恍若未闻,手臂挥落不断,一声声脆响在臀上暴起,捱了一记又一记。未到四十,藤痕肉眼可见的由青转紫,星点般的血渍从绽开的肿檩处渗出。
  严雨珍疼到满面细汗,一双秀眉拧在一处,贝齿不住摩擦,屁股每再挨一记,连带着呼吸都是一滞。
  严景东甩了甩手腕,脸色宛若一潭死水,阴森地吓人。林修言心中难安,思虑道:“总镖头果真是心狠手辣,连亲生女儿都毫不留情,也难怪拜在他门下受教都能出师当上趟子手了。唉,师姐摊上这样的父亲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严雨珍那边哭叫不止,泪水划过脸颊。最后几记藤责重叠在伤处,剧烈地酸苦从淤紫处蔓延开来,好似皮肉已被猛烈撕开,肿胀的部位像被无数的针尖不断地扎着,散发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让她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她即便疼到这样,也不敢或躲或挡,违反规矩。五十藤的数目只要定下,那是必要打足数的,一记也饶不得。
  “起来,跪好。”严雨珍顾不得下身赤裸,屁股正跟火烧一般痛,颤颤巍巍起身,老实跪在地上。
  晾臀,责臀,跪省,这是镖门规矩。严雨珍要双手持平托着让自己屁股开花的藤条,光着伤臀和私处跪满一个时辰也能被准许回房上药。若是偷懒被发现,就只得再尝尝戒尺是何滋味了。
  林修言饱含歉意地最后看了一眼师姐背影,才跟着总镖头走出祠堂。
  “林师侄,你遇袭之事,除了你师父,还与旁的人说过吗?”林修言连忙回话:“回总镖头,不曾。”严景东点了点头:“嗯,你要知道,太一观势大,我们惹不得,只能交好,你明白么?”
  他只是一名学徒,若是旁的事,总镖头岂会如此与他和言善语。又以家法如此规训师姐让他观刑,是何意他怎能不知?当下道:“总镖头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声张,让您为难。”
  严景东这才拍了拍他肩膀,“你这般懂事,很好。你也快出师了吧?”
  “是,快了。”
  “那好,到时你就跟你师父一起出镖,若是表现得好,回来后自会准你晋为趟子手。”
  梦寐以求的事竟近在眼前,成了趟子手后,最多五年就能攒下房产田产,到时成家立业后还能将爹娘从陕西接来同住。
  林修言喜出望外,“多谢总镖头!”“对了,我还有一事。方才你师父说,是有一位女子救了你,可有此事?”
  林修言正自欢喜,不假思索道:“正是,那位姐姐叫做池翎,那两名恶贼……太一观弟子正要打我,不知怎样就被她化解了,现在想来,应是梅花针一类的暗器吧。”他功力太差,池翎指风破空打穴之技他半分也没听见,只是受褚长真提醒才有所发觉。其实那并非暗器,池翎从未练习过暗器之道,那隔空击穴手法,乃是“无徽九式”中的“缠丝”之技,聚风成丝,迅若闪雷,万难察觉。
  林修言从如何遇到池翎,又如何被池翎相救的大小事说了。严景东面露思索:“江湖中人若是有事相求,我辈是必当相助。这样罢,明日你带这位女侠进来,一定要好好款待,我再亲自安排她送物镖之事。”
  林修言自然连声称是,又替师姐向他求情,严景东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心善,罢了,等下我让宋婷去送她回房,这跪省就免了。”宋婷是他的二弟子,早已出师多年。
  “如此就好,弟子告退。”林修言行礼后自行离去,只留严景东暗自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池姐姐,您来了!”林修言兴高采烈从她手中牵过“流火”迎她进门。
  池翎一路参观,这顺远镖局兴盛依旧,丝毫不因总镖头交替而落寞。
  一进会客厅,早有弟子看茶,不多时,严景东踏步而进,“多谢女侠昨日救我劣徒,在下感激不尽。”边说边向池翎抱拳行礼。
  池翎见是那日回镖,骑着高头大马之人,不敢怠慢,起身还礼。互通姓名后两人才先后落座。
  “总镖头不必客气,我与修言也是有缘,出手相救也是应当的。”池翎微笑道。
  严景东细细看去,但见池翎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极为年轻,却能轻易连败太一观两位高手,真是不敢貌像,恭谨道:“那便说正事吧,不知池女侠的物镖是要押往何处?又是否有时间限制?”
  池翎道:“我这匹‘流火’跟随我多年,只因我要走水路携它不便,才想把它送回老家。只需送它回敦煌郡效谷县凤鸣山山脚下的竹林内,它自然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时间也并无限制。”
  严景东疑惑道:“这么说,并无接镖之人吗?”那时镖局,送到镖后需有人对接,留有凭证才可回镖,像池翎这般确实少见。
  “是的,此马极通人性,自会寻路回家,总镖头不必多虑。”
  镖局中不问客人来路,严景东不再深究,又道:“听女侠口音,可并不像西北人。”池翎含笑道:“在下双亲都是中原人,只因家中变故这才旅居西北。”
  “原来如此,女侠来到中原不在此盘桓几日吗?在下也好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多谢总镖头美意,只是在下还有要事,不能多留了。”池翎在临水县已经耽误了四天,确实不能再多留了。
  又谈及镖资,押马自是简单,只是此去敦煌山高路远,花费自不便宜。池翎却不差钱,从盘缠中取出两锭白银,合计一百两交给账房,严景东言道:“三日后镖师做好准备,自会启程敦煌。”
  池翎连声言谢,与林修言告别后,了清此间事端。便收起心思,向东重回碛口镇渡口,寻船渡河赴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往事重重真亦幻新愁凄凄假为敌

  池翎出了临水县城回首张望,也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重回此地,思思想想间心胸烦闷,倍觉惆怅。昔日种种又浮现在眼前,母亲临终前那苍白的脸庞,泛红的双目,似乎都在诉说着别样的思念。“娘,您在等等,再过三天女儿就能替您报仇了。”池翎紧攥着水龙剑鞘,步伐一步比一步坚定,向北而去。
  与上次来到碛口不同,这次只有池翎一人,但滚滚黄河却如旧,波涛汹涌浪不止。她在渡口码头瞧见一艘商船,便寻了一位晋商朝奉道:“敢请东家,尊下今日可是要启行,能否带在下一程。”
  那朝奉道:“请问姑娘是要渡河还是南下啊?”池翎道:“在下欲往恒安镇,需渡河去对岸吴堡镇,还请东家行个方便。”
  谁料朝奉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姑娘有所不知,这碛口镇再往上游,泥沙堆积挤占水道,凶险万分。行到碛口,便只有‘望碛兴叹’,便是我们这些做买卖的,也只有在此停泊转为旱路。小人一家老小可全指望这一船货物谋生,请您莫要为难。”
  池翎无奈,只好另寻了一位晋商,那晋商也道:“这吴堡镇是在上游,我这商船太大,太过凶险,姑娘还是另寻他人吧。”任池翎怎样分说也是不为所动。
  池翎接连碰壁,不由寻思:“既如此,只好先去下游平稳之地过河,再转路去吴堡镇了,就是不知这时日是否还来得及。”可笑她一身武功也丝毫逾不过这百丈天险。
  她正在码头踌躇之际,却是有一人喊道:“姑娘可是要过河,在下可顺路带姑娘一程。”池翎循声望去,但见岸边正驶来一艘轻舟,船头立着一位撑着船橹头戴斗笠的艄公,斗笠遮住头脸瞧不清面貌,但听声音想必很是年轻。
  池翎道:“船家,我是要去上游吴堡镇,可行么?”那艄公道:“我在这河上讨生活,摸黄河的脾气比自己的都准,姑娘且放心好了,在那等着我撑船过去。”言语间自信至极。
  池翎虽料到此人不凡,可她素来自负又有何惧?她忽然平地而起,飘飘摇摇掠过河面,稳稳当当落在船头,道:“多谢船家相助,不知这酬金几何?”她既已抢先上船,那自是多少银钱都任由这艄公开口之意。
  那艄公身形却是挺拔,比池翎还高上不少,却是往后略退一步:“些许银钱何足挂齿,姑娘不必在意。”池翎离得近了,才瞧见这人似曾相识,又回想起他的嗓音,原来正是那日在悦来客栈,那位要代表九曲帮为贺永丰祝寿的“孟大哥”。
  池翎心说此人绝非艄公,又不知是敌是友,只是微笑点头:“那就多谢船家美意了。”孟云泽不再言语,摇起船橹驶离渡口,向北划去。池翎见他摇橹手法娴熟,又极擅操舟,不多时就到了黄河中心,心下稍定。
  孟云泽背对着她,一边掌舵一边道:“姑娘孤身一人,渡河后是要去哪啊?”池翎也不隐瞒:“到了吴堡镇,接着要往恒安镇。”孟云泽又道:“恒安镇地狭人稀,又非什么紧要去处,姑娘又有何事?”
  池翎淡淡开口:“我有一远房表亲住在那里,这次是去投亲的。”说话时防备着孟云泽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异动,就可置他死地。只是现下正行在波涛之上,还杀他不得,倒是难事。
  孟云泽“嗯”了一声,似全未感到池翎杀意。船舱内忽然一道庄重威严地声音飘出:“阿弥陀佛,池施主,老衲这厢有礼了。”只见一位老和尚走出船舱,但见他貌古神清,眉须皆白,双目湛澄,挂着一串檀木念珠,右手执着九龙禅杖。
  这一下池翎惊得非同小可,以她的内功修为却丝毫未察觉舱内有人,若非这老和尚率先出声,只怕池翎迄今未知他所在,实是惊出一身冷汗。
  池翎手搭剑柄,怒目而视:“你是何人,藏匿在此是见不得人吗?”孟云泽这时却道:“你这丫头好生无礼,这位是少林弘理大师,当今四大神僧之首,你还不快些参拜吗?”言下之意已表明他自是故意等着池翎上船。
  池翎见他毫不在意暴露身份,也不理他,冷哼一声:“既是神僧,何不正大光明一些,反倒作宵小之态。”孟云泽在一旁继续摇桨划橹,将小舟稳在浪涛之间。
  弘理单手立掌道:“是老衲唐突了,至于孟少侠也是老衲所托才有此为,请池施主莫怪。”池翎看着孟云泽不住冷笑,却不言语。
  弘理续道:“老衲此番前来却是为了化解一场武林夙仇,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太多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邀池施主在此相见。”
  池翎这才明白弘理之意,对于他知晓自己姓名一事也已了然,语气凝重:“是萧清漪让你来得么?她在哪,为何不敢见我?”
  “阿弥陀佛,那年灵丘血案,老衲虽未参与,但真相却是知悉,你父亲池怀瑾不是萧施主所杀,令堂未告诉过你吗?”
  池怀瑾之死傅映秋从未告知过寨中姐妹,直至弥留之际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后来池翎长大了也是猜测这事与萧清漪无关,可一腔怨愤无处发泄,只好全怪罪在萧清漪头上,现下被弘理主动提起,倒是不能蛮横耍赖:“我赴的是我娘与萧清漪定下的十六年之约,我必须要给我娘一个交代。至于私仇恩怨,我与萧清漪一见便知。”
  弘理微微摇头:“我且问你,令堂临终之际可留下遗嘱让你替她赴约?”池翎略一踌躇,却不屑于说谎:“就是未留下又怎样,身为人子,怎敢堕母之名?若是爽约,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弘理脸色一阵变换,长叹一声:“令堂已然仙逝,老衲本不该毁她清誉,可若不言明,只怕施主还要坚持。”池翎一怔,心想:“且看你胡说些什么。”面上却不发作。
  “令堂年轻之际堪称是女中豪杰,老衲认识她时,她就已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无数男儿都及她不上。那时你虽未出生,但后来想必你也感受得到吧。”池翎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令堂虽暂居西陲,但中原风头一过,又怎会不暗中调查灵丘血案真相?查得真凶之后又怎会不报杀夫之仇?这中隐秘又为何不告诉你,池施主难道当真没有疑虑吗?”
  弘理之言好像对于西北之事了如指掌,池翎蹙起眉头:“就算这样又如何?”弘理闭上双眼,沉声道:“只因害死池怀瑾的真凶与令堂关系密切,甚至令尊是因令堂而死,这才让她心灰意冷,再不问世事。”
  “胡说八道!”一道寒光遥指弘理,池翎手中剑微微颤抖:“谁教你编排这些话来骗我?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孟云泽喝道:“放肆,大师面前岂容你造次!”池翎却不看他,一双怒目射向弘理。
  弘理冷静异常,神情无半分狡狯,道:“老衲是否胡言,以施主才智,一想便知。”想到多年来种种,池翎自然有许多想不通之处,弘理的话不由得信了三分。
  “事情真相到底怎样,我自会查明,不用你来置喙。你若是萧清漪遣来劝我回去的,就死了这条心吧,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池翎愤恨得说。
  “阿弥陀佛,若是老衲告诉你,萧清漪已经替你报了杀父之仇,并将那凶手头颅祭奠在令尊墓前,你可还要找她寻仇吗?”
  池翎一时哑言,大起大落实不敢信:“什……么……”弘理道:“当年祁连之巅后,傅映秋与萧清漪同时爱上池怀瑾,这些往事你莫非不知道么?时至今日,萧清漪始终未婚,对令尊依然念念不忘。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老衲有一字虚言,但教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池翎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心脏如被锤击,一字一顿道:“那凶手是谁?”
  “恕老衲不能告知,此事数年前已然尘埃落定,万不敢再起波澜,若是牵扯起来再造杀孽,老衲便是千古罪人了。”
  “哼,你不肯说,我就去向萧清漪问,快些送我渡河,我答应你,后日绝不杀她就是。”池翎急促道。
  孟云泽嗤笑道:“蓬莱派萧掌门乃是当今武林泰斗,就凭你也敢口出大言。还不快听大师的话早些回去,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池翎怒不可遏,心道:“原来你们就是打的这般主意,真以为我池翎怕了你们么?我苦修十六载,怎能被这和尚只言片语就打发回府?”当下道:“大师也是此意么?”
  弘理一语不发显是默认。池翎道:“若是我非去不可呢?”弘理道:“那就只好由老衲先替萧掌门领教施主高招了。施主若是胜了老衲,孟少侠自然送你过河,老衲再不管此事。但要是施主败了,就请打道回府,太白巍山之约再不可赴,如何?”
  池翎虽鲜履中原,但少林派威名也是如雷贯耳,这老僧又是当世四大神僧之首,说不定比萧清漪还要厉害,恐怕自己难有胜算。可她又是不服输的性子,从不肯委屈求全,要她不答应实在难以启齿。
  “好!我答应你了!”池翎斩钉截铁。弘理微微一笑,眉头舒展,道:“池施主是后辈,就请先进招吧。”当下九龙禅杖静立甲板,只待池翎发招。
  池翎知道这老僧深不可测,若想取胜绝不可留手,凝神聚意,低喝一声:“小心了。”足尖点地,水龙剑瞬间连刺三下,这三招乃是“无徽九式”中的“碎金”之技,三剑快若惊鸿,不分先后一齐攻至,让人万难抵挡。谁知弘理不躲不避,挥杖格挡,一招“魁星点斗”向前推去,“铛,铛,铛!”三声连响,将剑招尽数接下。
  池翎目光一凝,脚下“惊雪”步法寻瑕抵隙,转瞬间便直欺弘理近前,长剑斜削之际回身发掌,剑掌并用,同时攻向弘理右肩、左胁。后者一笑:“来得好。”横杖扫荡,摆开了水龙剑尖,左手由肘底穿出,擒向池翎手腕。甫一触腕,又是一股劲风点向她胸口“膻中穴”,这一招功力极深,乃是少林绝技中的“迦叶伏魔功”,专镇邪魔外道。
  池翎暗道:“好厉害的内力。”这一招已是当世一等一的擒拿之技,再经弘理三十年苦修非同小可。池翎不敢硬触,纤腰一扭,避开这一指,又霍得一个“月挽星回”,连人带剑急旋回来,霎那间剑光如练,如漫天海雨般倾泻而下。这一招败身进击,用得险极,正是“无徽九式”中的“断风”式。
  剑光飘敝下弘理却丝毫不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左臂如简直挺,单掌竖立食指一弹,“铮”得一声,“禅定指”正中池翎剑脊,池翎右腕一麻,几欲把持不住。下一刻,九龙杖头向她腰间横扫而来,未等“降魔杖法”完全施展,弘理又是“神影无踪腿”霍霍两下,踢斗而起,直袭她双膝。万没想到弘理大师七十高龄,竟有如此矫捷身法。
  转瞬间池翎已入绝境,若是运掌格挡硬接这一杖一力,膝盖必中弘理足尖点穴之术,只怕是必输无疑。但若是以踢技挡足,那这一杖之威非将她拦腰打得骨断筋折不可。
  就在这生死一瞬,池翎忽然左手握住剑柄稳住右腕,双手同时发力,剑气暴涨,改劈为斩,在空中硬生生破出一道圆环,正是“岚山式”中的“海天一色”,弘理杖身与双腿正巧在“圆环”的弧线上,未曾想被一齐化解。这一招就是傅映秋当年也不曾学会,池翎的水龙剑,说是剑其实为刀,刀口切刃刀身无镡,实乃刀身笔直中正不阿的横刀。而这把“剑”又比正常的横刀加长剑柄,使其变为可以双手持用的窄刃厚脊的长直刀。在池翎多年沉浸下,终于领悟了这一招的奥妙所在,当做搏杀萧清漪的杀招之一,不曾想首次使出却是用在弘理身上。
  池翎一击虽中,却毫无喜色。这老僧功力远高自己,少林绝技更是当世奇功,若是继续这般打法必败无疑。一剑横推,沉肩堕肘,避过弘理一招“寂灭抓”之际脚下虚踏杖身,跳出弘理擒拿距离,同时手腕一翻,剑走轻灵,频繁游走。一招未收,次招续发,有几剑甚至了无声息,力道却丝毫不减,剑剑又不离他的经络穴脉。
  弘理全身要害皆被剑风笼罩,反而笑道:“你以为这就赢得了我么?”两手抡起禅杖,一股浩然之气勃然升起,连带着杖头锡环发出“当啷——叮!”得震颤之音,杖头与水龙剑铰在一处,断金戛玉之声不绝于耳。
  孟云泽紧张地看向两人,一时忘了手中划桨动作。原本他见池翎年纪与他相仿,武功就是胜于他也不会太多,谁料池翎竟能与弘理大师相持不下,不由得收起傲气。又见二人剑杖连交,越斗越紧,四面八方尽是剑光杖影,如此兔起鹘落般的生死相搏,招式的精妙所在孟云泽十招却只看得懂一两招,但见他的脸色忽喜忽忧,一时惊疑,一时惋惜,只盼弘理大师快些取胜。
  池翎紧张程度也不下于孟云泽,弘理催动“一气混元功”杖法虽不及她“缠丝”式灵敏,却生生不息源远流长,越斗越狠下已渐渐压住她的“沉沙”功力,比拼之下,她的心力愈发憔悴,额头冷汗直流。
  弘理最开始只以为可以轻松取胜,没想到池翎竟能将“无徽九式”练到这种地步,已不下于当年傅映秋,若是自己功力倒退三十年,谁胜谁负还犹未知,但今日之局,却是明显了。弘理突然道:“池施主,请认输吧,再斗下去,老衲恐伤了你。”
  池翎紧咬牙关,手中剑招不减,哼道:“胜负还未定呢!”弘理心知若再不发招,池翎绝不肯认输,忽然拔地而起,脚下“一苇渡江”快到匪夷所思,沉重掌力当头而来。池翎见他来势奇疾,斜身避开,弘理又是一掌平推而至,掌风呼啸,隐挟风雷,正是“大须弥掌”。
  池翎心知自己快到极限,再斗下去内力耗尽也赢他不得,不如拼死一搏,运起毕生功力聚为“破海”,挥掌回礼,掌力交汇,“蓬!”得一声大响,一股罡风激荡四散,河面上突然涌起丈高水柱。
  孟云泽先是被一阵劲风拂脸,紧接着漫天水珠如同小刀刮在脸上,火辣辣地疼,饶是他在青年一代内功已是佼佼者,又怎能禁住两位绝世高手对掌的振荡余波。当下气血翻滚站立不住,翻倒在甲板上。他这一脱桨,轻舟顿时如树叶般在风浪里打转,恰巧一股巨浪涌来,不由分说将小船整个掀翻。
  池翎受到的冲击岂止是孟云泽的十倍,混身经脉痛得不行,一股火热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哇”的一下呕出一口鲜血,未等她缓过劲来下一刻已是天旋地转,紧接着全身上下尽数被冰冷的河水包裹,河水不停地倒灌进肺叶里,她水性一般,又受重创,一口气提不上来,意识渐渐涣散。
  弘理突遭剧变也是一惊,只不过他比池翎状况好得多,单脚触地倒飞出去,同时运起一口真气握住船椽奋力一掀,将小舟翻了过来,又用出“千斤坠”的重身法,将船身生生稳住,身形略稳后急切四下张望,心急如焚。
  这时孟云泽正好从水中探出脑袋,弘理喜道:“云泽,快去救池施主。”孟云泽甩了甩浑浑噩噩地头,应了一声,又向下潜,四下游了两圈,全不见池翎踪影,这时惊涛裂岸,浪花一朵比一朵大,几乎目不能视,只好先攀爬上船。
  弘理不见池翎,当即捶胸顿足,黯然神伤,喃喃道:“老衲枉活一生,白白害了池施主的性命……”说到这起了自裁之心,就想跳下河去。
  孟云泽连忙将他扶住,哭道:“爷爷,这事绝不怪你,要怪……就怪池翎太过自大,您如此身份,低三下四地求她给足了她台阶,她自己不知道下才遭此劫难,又怎能怪您?”原来弘理半路出家前俗姓孟,育有一子,孟云泽正是他的亲孙子。
  “孩子,你不必劝我了,吾意已决。”弘理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放开。
  “爷爷,池翎武功卓绝,就算被黄河卷走也未必会死。再者我马上让帮众沿江去寻,就算她真的遭了不测,您见了她的尸首再寻死也不迟,行吗?”孟云泽苦苦哀求道。
  弘理老泪纵横,悲愤欲绝,孟云泽又道:“倘若池翎未死,那素女教与蓬莱派的深仇还需您来调解,您若是寻了短见,又有谁来主持大局?”
  弘理心说确实有理,自己不该如此冲动,垂泣道:“好吧,我改主意就是。就请九曲帮的朋友帮老朽这个忙,老朽感激涕零。”
  “自然,自然。”孟云泽连声答道,将爷爷在船舱扶下坐好,飞快地摇桨上岸,又忙去寻帮中长老,布置下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含羞忍辱受活罪委屈求全苦修身

  这一日正是晚秋天气,林修言抚摸着“流火”顺滑的马鬃,道:“马儿,马儿,等下到了路上可要劳您大驾了。”转眼间三日已过,到了启镖的日子。池翎这匹“流火”性子躁烈,万难驾驭,唯独与林修言还有几分亲近,重任就这样落在他的头上。
  这是严景东继任总镖头后镖局第一单生意,这生意因是林修言揽来又已经答应他可以出师走镖,严景东自然不会另选他人。这单四人押镖,镖师霍明远带着两名趟子手,方勉、黄志,以及学徒林修言。
  “时候不早了,收拾好了就准备启程了。”霍明远正与另一名女子并肩出来,那女子二十七八岁年纪,步调从容,风姿绰约,原是严景东的二弟子宋婷。
  林修言三人见师父过来,连忙站成一排恭敬行礼,待霍明远检阅。他一一检查过三匹骏马的马鞍马蹬,以及三人腰后镖囊中的飞蝗石与金钱镖,见装备无误后才道:“不错,走镖之时切记小心谨慎,不可与人争强斗狠,这暗器一道有时却比明晃晃的刀剑更加管用。”
  三人点头称是,宋婷道:“你们三人也不必紧张,这一趟不是什么‘红货’,路上更不用打出‘顺远’的名号来,只要事事留神,必定一路顺风。”她是代严景东前来送行。
  霍明远嘿嘿一笑:“那就借宋镖师吉言了,上马启行。”一声吩咐,众人上马。唯有林修言慢了一步,回头张望像是正等着谁。
  方勉道:“师弟,你等谁呢?别让师父着急了。”黄志不嫌事大,轻蔑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严大小姐了,前几日的事镖局上下早就传开了,方师兄不知道么?”说的正是严雨珍祠堂受责一事。
  林修言不置可否,只是倍感落寞,那晚之后,已经三天没见过严雨珍了。宋婷道:“林师弟不必内疚,雨珍师妹并非是生你的气故意不来送你,而是总镖头已命顺镖师代为教导雨珍师妹,她现下正在演武场练功,分不开身。”
  霍明远“噫”了一声,“顺镖师可是严厉的人,只怕雨珍没好日子过喽。”又想了想道:“不过也好,若不好好磨砺下她的性子,只怕日后非得吃大亏不可。”他还为那日严雨珍拉林修言顶枪一事介怀。
  林修言喜道:“宋师姐,当真如此么?”宋婷含笑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么,快出发吧。祝各位马到成功。”林修言这才收起遗憾,霍明远道:“保重!”驾马启行,林修言骑着“流火”紧随其后,一行人随风而去。

  时近正午,演武场上旌旗招展热闹异常,各房镖师们都在忙着验收各自弟子一上午的功课。若是能让师父满意,自然是可以兴高采烈前往饭堂用饭。如若训练不顺,自然是要被师父数落一通,添码加练也是不在话下。但如果敢偷奸耍滑糊弄师父,那打在屁股上的家法戒尺也绝不会轻就是了。
  南墙下正有好几名少男少女身着白色练功服,踩在青砖上各自静静扎着马步,身边一位黑衣镖师正捏着一根柳条在徒弟间走走停停,不时纠正他们的姿势,“腿平开立,足尖向前,脚心如弓,勾地全劲。”弟子们一对上她严苛到冷峻的眼神,无一不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拼力维持着标准姿势。
  顺玉妍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却是个颇具姿色的年青少妇,而她又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别有股冷艳的成熟韵味。只见她凌厉的目光在弟子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最左边的严雨珍身上。
  她从一大早开始,就被顺玉妍命令在此扎起马步,已有近三个时辰了。现下正是浑身燥热,汗流浃背,汗水打湿了练功服,十分贴合在她身体曲线上。顺玉妍手中柳条拍在她胯骨,又轻戳了戳屁股,“腰胯前收,臀肌内缩,含胸拔背,腹平肩圆,听清了吗?”
  严雨珍喘着粗气,尽力将马步扎得更加标准,可两腿酸的要命,显然是快到了极限。又听顺玉妍道:“虚灵顶劲,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用心体会。”严雨珍勉强称是,真气运转下却只是让双腿愈发紊乱。
  这时午钟响起,顺玉妍道:“严雨珍,梁冰留下,其余人散了罢。”“是,师父。”众人齐声,尽皆如释重负,自行散去。
  顺玉妍道:“要习武,先扎马。连最基本的桩步都扎不稳,也不知总镖头是怎么教的。”听着她鄙夷的语气,严雨珍激愤道:“顺师父,我一个人扎了两个时辰马步后其他人才刚刚开始,而您又是最后半个时辰才来检阅,说我练不好基本功我怎能心服?”
  梁冰是顺玉妍门下大弟子,出师已有两年,接话道:“之前两个时辰又没人看见,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奸耍滑。”严雨珍气道:“顺师父,我想问您,为什么您门下其他弟子都是先练完手劲准头,再练基本功,而我却要基本功从早练到晚?”又恶狠狠地剜了梁冰一眼。
  梁冰道:“那自然是因你功夫不过关,才需加练……”顺玉妍打断她道:“严雨珍,你若是觉得我教法不对,耽误了你,你大可以去找总镖头让他免了我教导之责,我绝不拦你。”严雨珍一时语塞,那晚她受了藤责之后,歇了三天养好了伤,宋师姐就传来爹爹的命令,让她拜顺玉妍门下两年锤炼心性。而严景东又是刚刚继位,事及总镖头威严,所下之令自是绝无回旋。
  而顺玉妍的武功在镖师中也是首屈一指,早年在江湖上亦有“金弹玉掌”的绰号。严景东年轻时闯荡江湖偶然结识了顺玉妍,情投意合下邀请她来顺远镖局,而她也因“铁霸枪”贺永丰威名远胜,欣然入伙。这也是为何严景东放心将女儿交给她的原因。
  “总镖头若是还予我教导你的权力,你便需听我之命,若是违背,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严雨珍心中不服,可又无法发作,愤愤道:“谨听顺师父之命,就当我基本功不好就是。”
  顺玉妍道:“从今天开始,你的午饭时间延迟一个时辰加练马步,梁冰。”“徒儿在。”梁冰恭敬道。“这一个时辰你来监督你严师妹,不得有误。”“是。”梁冰接过师父手中柳条,目送师父离去。
  梁冰戏谑道:“严师妹,师父的话你可听清了?还不快点把马步扎好。”梁冰比她要长一岁,一直以来身份和颜值都被她压上一头,而梁冰又是个咬尖儿的性子,平日两人自然诸多不合。而前几日“金盆洗手”之时,严雨珍被任命为内府总管协调接待宾客的诸多事宜,其中为各室运送餐食一项出了纰漏,恰好是由梁冰负责。
  按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严雨珍却非要纠责,在执戒堂将梁冰按下,扒下裤裙重打了她三十戒尺,狠狠疼上两天才算完。这下一来,本就不喜严雨珍做派的梁冰更是把她恨得牙根痒痒,现下见她失了势,怎能不好好报复一番?
  严雨珍怒视着她,“梁冰,用不着拿顺镖师来压我。”话虽如此,却只能老实踩在青砖上,屈膝半蹲,脚尖内扣,裆部撑圆,双手环抱于胸前,将马步扎稳。
  见严雨珍如此受她摆布,梁冰几乎按耐不住喜色,可这口恶心出得还是不够。她用柳条抬了抬严雨珍的下巴,“头正颈直。”又在胸脯下一点,“含胸收腹,知道吗?”这时午头正热,严雨珍体力又流失严重,不光脖颈下沾满了细小汗珠,一身雪白的练功服更是几乎成了半透明的湿衣,里面包裹酥胸的亵衣赫然可见。
  “谁用你教,离我远点!”严雨珍低声喝斥,却是惹恼了梁冰,愈发故意调戏道:“立腰,开胯,缩肛,提臀。”语气轻薄,声调浮佻,而手中柳条更是搭在她浑圆臀部撑起的布料上不住磨蹭,短跨下的肌肤瘙痒难耐到不行。
  严雨珍眉间愠怒:“梁冰,你别太过分了!”梁冰道:“我就是过分了,你又能怎么样?”严雨珍一声冷笑:“不就是前几天打了你一顿光屁股吗?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诶呦!”屁股上毫无征兆地忽然一阵刺痛,已被梁冰狠狠打了一鞭。
  “让你缩肛提臀听不懂吗?屁股还想挨打是不是!”梁冰叫道。感到身后似乎有肿痕正在慢慢凸起,又疼又痒,严雨珍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揉,可又不敢坏了扎马步的规矩——两手环抱,指尖相对。
  “梁冰,你公报私仇,就不怕我向顺镖师告状吗!”“师父让我监督你练功姿势,你做的不好,自然要挨打,居然还敢顶嘴。”梁冰说着又是一鞭,贯穿在两臀之上。
  严雨珍本就已腰酸腿麻,屁股又再次受痛,大腿肌肉不住打颤。梁冰一脸狞笑:“姿势哪去了?谷道紧缩,如憋秽气,做!”严雨珍面红耳赤:“你这是什么口诀,顺镖师让你监督我,可没让你羞辱我。”
  “不听话是吧,那就别怪我了。”梁冰手腕一甩,朝着她裆下又抽一鞭,柳条正打在臀缝里,连带着花苞也被扫中。严雨珍猛的一颤,股间好像被点燃,私处亦酸疼到不行。她实在忍无可忍,再顾不得练功姿势,直起身来扭腰回拉,一记耳光就响在梁冰脸上,这一掌随势就伸,敏若脱兔,梁冰意料之外却反应不过来。
  “你!”梁冰捂着火辣辣地右脸,惊惧道:“反了你了!”话犹未了,扬起柳条劈头盖脸向她打去。严雨珍瞧准落点,上身略侧就避开这一拂,又见对面一指点来,右手翻掌一捺就破了她指力封锁,然后左掌变拳,一招“回风扫柳”击向梁冰腰肋。
  梁冰也是反应机警,见自己指力受阻,右手紧握柳条疾出一个肘锤攻她左臂臂弯,同时左手撤指变掌,就要狠狠还她一记耳光。这一变招攻敌所必救,已是极为高明的手法,可严雨珍师承总镖头,武功却是更高。只见她使出一招“擒拿手”,曲腕一抖左手就从梁冰肘底穿出,反腕一抓,正按在她小臂下两寸的麻穴上,随后屈膝一踢,蹬向梁冰小腹。
  “住手!”蓦然一声冷喝,眨眼未毕,顺玉妍便已近身,双手齐施在两人肩上轻轻一推,严雨珍梁冰就不受控制地“蹬、蹬、蹬”各退三步,分别表情复杂的看向顺玉妍,“师父!顺镖师!”几乎一同响起。
  顺玉妍的脸冷若寒潭,“你们,跟我进屋。”

  “说!是谁先动的手。”“是她!”梁冰抢先说,“我本是提醒她的练功姿势,谁知道她突然就打了我一巴掌,师父您看。”说着梁冰指了指自己的右脸,上面一个纤巧的红色五指印。
  “顺镖师,梁冰对我吹毛求疵,故意看我出丑,我实在忍不住才出手打了她。”严雨珍申辩道。“胡说!我都是循规蹈矩地监督你……”“你才胡说!”
  “够了!”顺玉妍实在闹心,对着严雨珍道:“她是怎么你了,让你不惜同门相残。”严雨珍咬了咬嘴唇,“她用柳条抽我。”“抽的哪里?”严雨珍耳根一红,“臀部。”
  “梁冰,有这事吗?”梁冰手足冰凉,看着师父审视的目光,禁不住地害怕,心虚道:“没……有。”严雨珍梗着脖子:“还敢扯谎,敢做不敢认么?”
  “想知道你是不是说谎,又有何难。”顺玉妍神情自若,“严雨珍,把裤子脱了,一看便知。”
  “什么……?”严雨珍头脑一片空白,看了看顺玉妍又看了看梁冰,半晌道:“我不。”
  顺玉妍蹙起眉头,“怎么,这屋里又没有别人,怕什么羞?你是总镖头的女儿,连这点豪爽气概都没有么?还是你方才是故意骗我的,不敢脱?”
  严雨珍的脸颊烧得通红,一咬牙:“我怕什么,脱就脱。”心一横,飞速解下腰带,将白色外裤连带着短跨一齐褪下,将赤裸的屁股冲向顺玉妍。
  顺玉妍搭眼一瞅,只见那对白皙柔软上凸起两条鲜红的印记,谁在说谎不言而喻。又道:“腿分开我看看。”严雨珍索性破罐子破摔,两腿分立,臀向后撅,那股沟内的阴影部分清晰可见,粉嫩的圆褶连带着肥软的阴唇上正燃着一道纤细的嫣红长痕。
  梁冰看着师父的脸阴晴不定,跪下连连叩头:“师父我知错了!”“你真是长能耐了,连睁眼说瞎话都学会了。”顺玉妍怒不可遏。
  “徒儿不敢!求师父饶了我这一回。”梁冰苦苦哀求。严雨珍提好裤子,看着梁冰的作态气不打一出来,心说:“你这贱婢害得我在顺玉妍面前光屁股丢丑,我可不能让顺玉妍轻饶了你。”于是道:“顺镖师,如今事件大明,我倒要看看您是不是秉公执法。”
  顺玉妍道:“梁冰私自用刑在先,欺上瞒下在后,我当然不会轻饶了她。”严雨珍冷笑道:“那我倒是真想看看顺镖师的驭徒手段了。”
  梁冰知道今天绝无善终,还不如把仇人一起拖下水,叫道:“徒儿确实私下用刑,但初心却是为了教导师妹,严师妹此前桀骜不驯,徒儿为了维护师门尊严,不得不为。而严师妹给我的这记耳光,才是真正的以泄私愤!”
  严雨珍听她颠倒是非,怒火中烧:“放屁!你明明是因为那日在执戒堂被我打了三十戒尺怀恨在心,哪来的什么维护师门尊严?”
  严雨珍这番话虽是实话,但却无形中损了顺玉妍面子。而梁冰这番话却滴水不漏,让顺玉妍不好发作,形势易也。
  顺玉妍呵呵道:“梁冰,你既然被你严师妹拿住把柄,就休怪为师重罚了。不过你大可放心,为师必定秉公执法,有错必罚。”说着盯了一眼严雨珍。
  梁冰道:“是,师父。”严雨珍也同样称是。顺玉妍道:“严雨珍,伺候你师姐受刑罢。”严雨珍道:“好说。”她熟知镖局祖训,如果是弟子犯错,都是交由各房师父责罚,只有涉及镖局层次,才会在执戒堂示众受刑。
  她环目一扫室内,将梨木矮桌搬到室中,冲着梁冰一努嘴。梁冰知道规矩,跪行到矮桌前趴伏上去,腹部卡在桌椽,上身向前倾,摆成个臀部翘起的跪伏姿势。
  严雨珍抿嘴嗤笑,快步到她身后,一把扯下腰带,两手麻利往下一捋,将练功裤和亵裤一起剥下。粉嫩绵软的两团肌肤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内,严雨珍扫了一眼,梁冰的身材不差,一双肥臀倒算勾人,便腹诽了一句:“看你的屁股今天还沾不沾得了凳子。”又从托盘中取出一柄深褐色的长戒尺,两手呈送到顺玉妍面前。这柄戒尺打屁股最是厉害,她是知道的。
  顺玉妍单手捏起戒尺,换到她的身位,尺头点了点梁冰的大腿,“腿再分远些。”梁冰心中羞愤不已,腰部又往下送了送,两腿分得更开,私处和后庭曲径毕现,春光大泄。“你私自处罚师妹,当罚二十,又犯了欺师之罪,再罚三十,如何?”最后两字虽是冲着梁冰说,但其实是问严雨珍。
  “哼,才打你五十屁股真是轻了。”可她只能在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顺镖师所判极公。”梁冰顾不得羞耻,颤声道:“请师父责罚。”顺玉妍也不再废话,戒尺带着风声狠狠拍了下去。
  “啪!啪——!啪——!啪!”戒尺在臀丘上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随着两团丰腴臀肉轻轻晃荡,很快涌现起数道粉色印子。
  “呜!——呜!”梁冰呜咽叫着,身后如被火舌舔舐,滚烫的痛迅速蔓延开来,顺玉妍驭徒本就严苛,严雨珍就在边上看着,下手自不留情。
  严雨珍见她浑圆肥软的两瓣腚肉被戒尺打得起伏摇晃,刚打到十几记,两片臀肉就染满了绯红,心里由衷地解恨。
  “啪!啪——!啪——!啪!”戒尺在臀上不住起落,剧痛直往小腹里钻,只疼得她坚持不住姿势,扭动起臀腿来。
  这姿势落在严雨珍眼里,却是湿润的玉户不住开合,仿佛毫无廉耻一般,不由得掩嘴嗤笑起来。顺玉妍却似没听见一般,只顾手上动作,梁冰的屁股向左扭,戒尺就揍在左臀,屁股往右摆,戒尺就拍在右臀,绝不失准头。
  “师父——!饶了弟子这回吧——!”打到三十,梁冰疼得冷汗直冒,牙关打颤,屁股上红痕密布,檩子交错,这三十戒尺可比在执戒堂挨的罚要厉害,打的梁冰不停叫唤求饶。
  可处罚一但开始就势必要打足了数的,屁股上拱肿起的尺痕慢慢由红转青,渐渐连成一片青紫杂糅,疼得要裂开一样,两股挣扎得愈发厉害,几绺湿沥的荫毛娇滴滴贴在花心上,由股间缝隙探出头来。
  看着梁冰哭泣求饶的狼狈样子,严雨珍神情得意,巴不得自己亲自上手揍烂她的屁股,“啪!啪!啪!”“哎呦!疼啊——!”打到四十开外,屁股上如同刀割,梁冰哭得涕泪交流,几乎要从矮桌上滚下,可她生怕加罚,拼尽全力将脸压在桌面上,撅着青肿不堪的屁股痛苦得喘息着。
  即便戒尺下的梁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顺玉妍却面不改色,恍若未闻,在她饱受笞打的肿臀上又狠狠打上三记,凑足了五十之数,这顿打才算完。
  顺玉妍道:“起来,跪到一边去。”梁冰如获大赦,直起身来却不敢提起裤子,就这么光着火烧火燎的屁股跪在一旁。
  “严雨珍,我对梁冰的惩处程度你是否满意?”顺玉妍问。严雨珍瞥向梁冰的裸臀,原本雪白的肤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云遍布的青紫色,而本就肥腴的臀肉因肿胀显得更加丰满,仔细看去梁冰的屁股还在因疼痛轻微地颤栗着。
  严雨珍道:“顺镖师果然言出必行,责罚弟子一丝不苟。”梁冰听着她溢于言表的得意语气,气得浑身发抖,这样一来,屁股却更疼了。
  顺玉妍道:“你满意就好。”忽然话锋一转,“那现在就该追究你掌掴同门之罪了。”
  “你说什么?”严雨珍大惊失色:“顺镖师,我对梁冰出手事出有因……”“梁冰已经受过责罚,你不是亲眼所见么?”顺玉妍淡淡打断道。
  严雨珍焦急解释道:“可我又不是故意的,若不是梁冰公报私仇在先,我怎么会抽她耳光?”
  顺玉妍道:“顺远镖局戒律第三条是什么?背与我听。”严雨珍如坠冰窖,前几日在祠堂里的那一幕重现眼前,嘴唇哆嗦:“戒律其三……须尊师重道,入孝出悌,禁……同门相残,损人利己。”
  顺玉妍又道:“若是违背,当受何罚?”严雨珍难以置信道:“当……藤打五十……不……不。”那日被爹爹藤条打到皮开肉绽的滋味还历历在目,她整整歇养了三天才养好皮肉,她委实不想再受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将此事禀告总镖头,按违背镖门戒律之罪,将你交由执戒堂当众重罚五十藤条,以儆效尤。二,你端茶敬酒拜我为师,我便只按房中规矩,以同门切磋下手过重之过,责你二十戒尺。你要如何,便自己选吧。”
  严雨珍骑虎难下,这才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我……”她万难抉择,如果顺玉妍将这事告诉爹爹,以爹爹的脾气,自己非得挨五十重藤不可,到时候还要裸臀示众,那可比在祠堂挨打那夜还要难堪百倍。
  可若是改拜顺玉妍为师,自己就失了总镖头之女这一身份,在镖局中的地位势必一落千丈,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到时面对顺玉妍的教导时就只有“伏阁受读”四字了。若是再像今日在演武场对顺玉妍的那般质疑态度,那便是被当场剥光屁股痛打柳条也是理所当然的。
  见她支支吾吾半天,顺玉妍道:“你可莫以为是我逼你拜师,若不是总镖头再三求我,我可懒得趟这浑水。”
  这番话却点醒了她,是了,爹爹想让顺玉妍管教我的决心绝无改变,就是我现在拒绝此意,选择在执戒堂挨足了藤条,丢尽了脸,最终也是拗不过爹爹,早晚也得有此一拜。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立刻拜她为师,还能免了当众裸身之辱。
  思虑既定,严雨珍道:“我选二,拜您为师。”顺玉妍毫不惊讶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入我门下,就要遵守我这一门规矩,若是犯了错,梁冰现在的下场你是瞧见了的。”
  梁冰跪在一边却是想:“哼,今天你害我受的苦早晚要还回来,仗着你爹爹是总镖头耀武扬威的日子到头儿了!”
  严雨珍无奈道:“是……师父。”顺玉妍道:“好,那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拜师礼稍后再叙,今天这顿打就当是给你入门的警醒。”
  说罢顺玉妍戒尺一点桌面,“姿势不用我提醒你了吧,你梁师姐已经给你做了表率了。”严雨珍攥紧双拳,认命般伏在桌上,桌面上的余温还未散。
  照例是去衣受罚,严雨珍第二次被扒了裤子,只不过这次不是自己,而是顺玉妍动的手。
  梁冰想道:“刚才不是还讥笑我么?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罢。”心里舒畅屁股也不十分痛了。
  “二十戒尺,好好体会滋味。”顺玉妍话音一落,戒尺着肉的声响立刻回荡在屋里,严雨珍的臀肉弹性十足,被打得凹下又凸起,很快娇臀上就均匀地染上了一层红晕,滚烫不已的臀肉与冰冷的戒尺“噼啪”作响,严雨珍疼得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时她才明白方才梁冰的丑态绝对不是假装,这下她亲自尝到了滋味,顺玉妍的戒尺确实比执戒堂的还要厉害,不过她忘了一件事情,这柄戒尺可是她刚才自己选的,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严雨珍的腰肢不自主地逐渐向上弓起,呼吸也压抑不住地粗重,口中也时不时发出“嗯啊!”之音,她感觉自己的屁股正在发热、发胀,如火烫般地辣痛,冷汗从额角、后背沁出,臀腿止不住地颤抖。
  “啪!啪——!啪——!啪!”随着戒尺不断起落,肿了一圈的屁股上一道道尺痕错落般叠压着,尤其是当红紫斑驳的臀峰被戒尺连续几下击打,连绵不绝的刺痛一道比一道尖利,直疼得严雨珍死去活来。
  “二十。”最后一记戒尺打在臀尖,随着她发出一声迫切的哀叫,这一顿“拜师礼”才算完成。她的屁股上原本两条鲜红鞭痕被层层叠叠的尺印掩盖,唯有屁股蛋间沟壑中的花瓣上那条微肿的薄红,证明着柳条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连续挥了七十记戒尺,顺玉妍的手臂也有些酸了,端坐在上首,看着严雨珍光着红屁股跪行而来,高捧着一杯拜师茶,敬送给她。
  苦茶入手,顺玉妍浅浅呷了一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正式弟子了,明天起,每天扎马步四个时辰,不得有误。”严雨珍苦于屁股疼痛,抽泣了一下鼻子,回应道:“是,师父。”
  顺玉妍道:“你们两个把裤子穿上,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这样的心性如何能独当一面,压镖走路。”

  夜色沉沉,人语悄悄,斗室之中,一灯如豆。宋婷正为严雨珍的红臀涂药,涂抹均匀,手法娴熟。严雨珍终于压抑不住委屈,哭出了声:“婷姐,我以后该怎么啊……”
  宋婷道:“雨珍,拜顺玉妍为师,也是师父的意思,你……顺了师父的意罢。”“你知道么,我明天开始每天要扎四个时辰马步,还不知何时才是头!”
  “雨珍,师姐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听师父说,顺玉妍的武功比吴师叔、邓师叔还要厉害,若是你能学得她三分‘金弹连发’,‘掌击回环’的功夫,行走江湖那是绰绰有余。”
  严雨珍哼了一声:“爹爹的武功更高,为何我不能像师姐一样继续跟爹爹学?”宋婷道:“师父这一门的武功是走得刚猛霸道的路线,总是不适合女孩子练,若是我一开始也跟顺玉妍学,说不定进益得更加厉害。”
  严雨珍赌气道:“那这个徒弟给你来当好了。”宋婷笑道:“这是欺师灭祖的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上过了药,宋婷安抚严雨珍入睡后,才慢慢退出房间。严雨珍却是并未睡着,心胸烦闷得要命,一想到日后要对着梁冰毕恭毕敬的叫师姐,几乎如鲠在喉,喘不过气来。
  夜深人静,她忽然想起孟云泽亲切的面貌来,“是了,我还有孟大哥,如果孟大哥在就好了,我与他一起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哪还用在乎镖局中事?”想到这她立马翻身坐起,屁股一点也不痛了。
  “不错,九曲帮与太一观同为七大门派,就是爹爹不同意也是无可耐何,唯一的问题是不知孟大哥何时才能回来接我。”严雨珍又是一声长叹。
  她突然一拍脑袋,“我真是笨,我自己没长腿么,难道不能主动去寻他?”这夤夜私奔的想法一经生出,她的脸皮不免一红,又想到:“是了,孟大哥如此优秀,我就是主动些也没什么。”她是江湖女子,男女大防也不甚在意。
  “就是爹爹知道我偷偷出走,有孟大哥替我申辩,料想爹爹也不会发作,再不过也就是一顿家法板子,我还受不起么?总比在顺玉妍门下日日折磨来得好。”
  打定了主意,她下床穿戴好出远门的衣物,又收拾了一些细软,趁着夜色沉寂,悄溜溜地穿过院子来到镖局后墙,攀墙越出,消没不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举目已识乾坤大顾影犹怜草木青

  “总镖头……镖局上下都找过了,没有雨珍师妹的踪迹。”宋婷如实道。
  严景东道:“婷儿,你是昨日最后见珍儿的人,她可有什么异常么?”宋婷略一蹙眉,瞟向顺玉妍一眼,道:“昨夜我为雨珍上药时,听她抱怨了几句顺镖师,显是不愿拜在她门下,只怕……”
  严景东“嗯”了一声,刚想向顺玉妍询问主意,顺玉妍已是道:“想必雨珍是觉得我教徒严苛,出去散散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大清早搅得镖局乱糟糟的,还请总镖头恕罪。”
  原来今日一早演武场点卯时,严雨珍与梁冰皆不在场。梁冰那五十戒尺挨得太重,顺玉妍给了她一日休沐,严雨珍只罚了二十,却是没有。迟到早退可是大忌,光屁股二十竹篦是逃不掉的,当下顺玉妍就亲自去寝室提人,没想到却早已人去楼空。
  严景东道:“顺镖师哪里的话,都是我平日对她管教不严,才出了这么大乱子,真是对你不住。你放心,等我抓她回来,一定好好教训一顿,让她长足记性。”
  顺玉妍道:“总镖头日理万机,明日开始镖局就要正式开业,此事既是因我而起,自是由我解决,雨珍我会亲自请回来,不劳总镖头挂念。”
  严景东叹道:“也罢,那就劳你费心了,那我先走一步。”顺玉妍送他出门:“总镖头慢走。”“留步。”
  见两人离去,顺玉妍发起火来:“你们看什么,还不快去练功!等我回来你们若还练不会这招,仔细你们的皮肉。”众弟子见师父一脸寒霜哪敢久留,忙慌不迭的跑回演武场,有多远躲多远。顺玉妍默念:“好你个严雨珍,真是长能耐了,害老娘丢这么大的脸你还是头一个!”也不收拾行李,一人一马出了镖局,绝尘而去。
  严景东回了院,忽然小声询问:“婷儿,不会是雨珍察觉了什么吧?”宋婷道:“师父放心,师妹出走和此事绝无联系。这事我们做的如此隐蔽,没留半分痕迹,除了师父这一支亲信外谁也不知。再说,东西都已跟随师祖的车驾走了三天,只等一到江夏,那就是泥牛入海,任是神仙也无招!”说到这宋婷眼中隐隐透着火热。
  严景东松了口气:“那就好,为师老了,胆子也小了,再没有年轻时的魄力了。”又拍了拍宋婷的肩膀,“未来还得靠你,还有你大师哥,待到尘埃落定,师父有的荣华富贵,绝不会少了你。你师妹还小,我暂且将她支到顺玉妍门下,日后再与她解释。”
  宋婷道:“师妹定能理解师父苦心。”“嗯,镖局明日恢复开业,一切都要如常,替你师祖打好掩护,万不要让人瞧出蹊跷来。”“师父放心,交给弟子安排就是。”
  “还有,吴展傲、邓遂良也要一起瞒住,你师祖的意思是,等到镖局一关,留他俩在此顶包,不过……”严景东眼中划过一丝冷冽,“他二人本事不大,又不能为我所用,只好……”说到这右掌在脖子间一划。
  宋婷心中一凛,她虽知道师父心狠手辣,往日和善都是表象,不过没想到对同门师弟都是如此,却还是道:“弟子明白,对二位镖头会多加留心。”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石楼村的土地上时,这个辛关县治下的小山村开始了新的一天。
  村东头的一间茅屋内,顾小草打开了门,就着院中水缸熟练地挽了个简单发鬓,又掬起了一捧清水,将营养不良而过分苍白的小脸仔细地清洗,水置于脸颊,带起一阵晨间冷寒,但她早已习惯,柴火需要人砍,能省则省些。
  她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却要操持这个家全部的家务,只因她是十两银子卖到顾家的童养媳,不仅要照顾丈夫顾大郎起居,还要伺候公公婆婆。
  生火,烧水,做饭,一切都做好后,正好鸡鸣三遍,她叫起偏房熟睡的顾大郎,服侍他吃过早饭去田里上工,再叫醒公公婆婆用饭,最后自己才能草草吃口剩下的。
  早饭后也没有休息的时间,石楼村中有一条小溪穿过,她需要将家里换洗的脏衣拿去清洗。
  石楼村人不多,只有几十户人家,顾小草抱着脏衣篓,经过夹杂着吆喝声的家家户户,来到偏僻的溪流边。
  昨天下过雨,空气中还弥漫着芳草的清香,她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坑坑洼洼的水坑,寻到自己惯用的那处洗衣石时,却在一片绿油油的水草中看到一抹深灰。
  她踮着脚小心翼翼走到洗衣石边,看得很清,泥泞的湿地和杂乱的水草中,赫然躺着一个人,心脏骤然紧缩。

  池翎昏昏噩噩烧了两天后,才清醒在顾小草的小床上。
  “你是谁!”池翎的眼神锋利的能杀人。
  顾小草吓得一抖,强撑起笑容:“你别害怕,你昏迷两天了,是我救了你。”
  池翎简略地环顾了茅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语气稍缓又十分嘶哑:“这是哪,现在是什么日子?”
  顾小草的心情随着池翎的游走地眼神变得十分忐忑,直到池翎慢慢归于平静她才稍稍心安,“你现在在石楼村,辛关县辖区,今天是十月初十。”她十分耐心一一回答池翎的问题,她也不敢不答。
  “是么……”池翎喃喃道,“十六年之约终是错过了……”
  顾小草并未听清池翎说了什么,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失了光亮,就像即将燃尽的火烛一样彻底暗淡,忽然池翎心头烦腻欲呕,忙用手去掩,却是一口鲜红喷在掌心!
  “姐姐,你吐血了!”顾小草慌忙拿过手巾替她擦拭手上嘴角的鲜血,池翎却是摇了摇手,失神落寞地躺下,一动不动,久到若不是池翎还睁着眼,顾小草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日她费劲力气把池翎背回家里,一家人本是不太乐意的,若不是池翎眉眼良善不似穷凶极恶的歹徒,非得去县里报官不可。又看池翎穿着的衣服绝非寻常百姓,这个烫手山芋已是送不出去,只好让池翎先占了顾小草的床,家里贫困是请不起郎中的,只好暂且由她照顾。
  所幸池翎只是脸色惨白,身上并无外伤,只是烧得烫人。换了套干净的粗衣后,又熬了碗浓浓的老姜汤给她灌下去,发了发汗,才睡得安稳了些,换下的衣服自然清洗后晾干。
  池翎的个子把小床挤得满满当当的,顾小草只能在地上打地铺,半夜硌的难受睡不着,推门出去却隐隐听到顾家人在主屋的交谈。
  顾大郎道:“娘,那个女人真漂亮,就是城里春楼的姑娘也没她那么美,那滑腻跟缎锦似的皮肤,玲珑又浮凸的胸脯,能把所有男人都引死!我要是每晚都能搂着她光脱脱的身子睡觉就好了……”
  顾父敲了他一下头,呵斥道:“你不是已经有了草娘么,还嫌不够吗?”
  顾大郎撇撇嘴:“小草明年才到能行房的年纪,我还没碰过她呢,再说了,她那瘦瘪瘪的身子有什么乐趣。”
  顾父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那女人来历不明,躲得远远的都来不及,你趁早死了这个念头。”
  顾母却道:“你爹说得对,我看那女人不是什么正经人,再说了,她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得做两手准备,别再摊上人命官司。”
  顾大郎三十岁了,却还是在撒泼非要池翎。顾小草在门外指甲陷进肉里,心里好像在滴血。
  顾母又道:“不过草娘那么瘦弱,也不是能生养的人。我都安排好了,明年开春二十两银子卖给王光棍当老婆,先用这笔银子买两亩地,剩下的再从外村给你娶个媳妇,这总行了吧?”
  “那我可说好,要好看的。”顾大郎不情愿道。“好好好,包你满意行了吧。当年老李家揭不开锅,十两银子把草娘卖到我们家,吃了我家好几年,现在二十两银子卖出去,也不算亏。”
  顾小草心如死灰,慢慢回到茅屋里,躺着地上无声地哭泣。
  她在李家不居长也不居幼,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人穷志短,十一岁时,她的爹娘就把她卖给了顾家当童养媳,没有嫁妆,得的钱转头就给她大哥娶了媳妇。
  娘家对她如此,婆家只会更差,她干的活最多,吃的却是最少的,有好东西更是轮不到她,都紧着顾大郎用了。就算如此,她也能忍受住这种生活,只是没想到顾家人还要把自己再卖出去。
  王光棍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又老又丑,不然也不会一把年纪也没媳妇,跟着他还不如死了。
  原本她未来的苦命人生中不会再有一丝希望与光明,但是两天后,池翎醒了。
  她知道池翎不是一般人,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拯救她脱离苦海的机会。
  池翎不吃不喝睁着眼睛躺了一天,直到晚上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平静问道:“你叫什么?”
  她心中一喜,忙不迭回答:“顾小草。”池翎点点头,不再问了,可她却很着急。
  “姐姐,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她小心地问,池翎又点点头。
  不久顾小草端来一碗香喷喷的米粥,还有一小碟咸菜佐餐,家里虽然贫困,但总会有些精细粮食待客。
  池翎小口小口吃着,吃相很好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顾小草问:“姐姐吃饱了吗?锅里还有。”
  池翎擦了擦嘴:“吃饱了,我名叫池翎,谢谢你救了我。”顾小草一瞬有些局促,不知道回些什么。
  池翎替她解围:“我大病初愈,身上的伤还得运功调解一番,你能帮我去门外守着吗?”这话也确实不假。
  “好的,好的。”顾小草小步走出去,带上了门。
  那日在黄河上,她跟弘理对了一掌,被其“大须弥掌”所伤,又被河水一灌昏了过去,虽然没有外伤,内伤却需调理,不然会留隐疾。
  “沉沙”内力慢慢温养经络,将受损的部分一一修复,最后咳出一口瘀血。
  池翎这一天也想清楚了,弘理的话只怕多半是真,约定的日子虽然过了,但当年真相不可不查。他虽然说萧清漪替我爹报了仇,也不可全信,我非要弄清楚我杀父仇人到底是谁,灵丘还是要去。
  第二天一早,池翎穿戴整齐原先的衣服,准备离去。
  池翎对着顾家人一抱拳:“在下途径此地不幸染病,蒙得各位所救,几日来悉心照料不胜感激,只是身上财物尽皆遗失,只得日后再谢各位大恩。”
  顾父顾母本来是在池翎身上有些小盘算,没想到这人衣着光鲜却一毛不拔,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若能把这尊大神送走,也算是破财报平安。
  顾父冷道:“不敢当,请便。”池翎也是干脆,转身欲行,忽然腿上被人拽住,低头一看,顾小草正跪在那拉住了她。
  这是她唯一的救赎。
  “姐姐,小草想拜您为师,您带我走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顾大郎急道:“你胡说些什么!”上前来拽小草,顾母也是冷笑,这是她家暂时的劳力和明年的二十银子,怎么可能让你带走。
  池翎轻轻一推,顾大郎就再前不进一步,又拾起小草的手腕,一股不算剧烈,却异常刺骨的疼痛传来,下一刻小草听她道:“你的根骨寻常,又过了练功的最佳年龄,即便拜我为师,只怕终生也难有什么成就……”
  顾小草垂泣道:“小草不敢妄求什么,只想跟随在姐姐身边学个一招半式,只为再不受人摆布,嫁给不认识的人为奴为婢……”
  池翎扫了顾大郎一眼,旋而疑惑道:“你不是已经嫁与这人了么?”
  “姐姐有所不知,待到明年开春我到了行房的年龄,就要被他们转卖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当奴婢。”顾小草大声道。
  池翎问:“有这般事么?”万幸这些乡野村人都是不善撒谎的,支支吾吾下不言而喻。
  池翎冷哼一声:“原本我以为乡下贫困,童养媳也难逃辛劳,谁料想你们只是把她当做货物一般随意贱卖,何曾当她是你们顾家人看待?”
  一番话毫不留情揭穿顾家人的遮羞布,顾小草心中却是渐渐欣喜忐忑起来,莫非……顾母撒泼道:“这是我的家事,论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我们救了你的命你不知感激不说,还敢大放厥词。”又骂道:“草娘你真是狼心狗肺,看我不打死你!”磨拳擦掌就要上前抓她。
  池翎不动声色把她护在身后,不起波澜:“小草我今天就带走了。”
  顾父大怒:“你还敢抢人?白吃白住不说,对待恩人还要这般穷横,大郎!快去喊人帮手!”他恼羞成怒,也渐渐硬气起来。
  顾母同样大喊:“哼,我看你这女人非得吃些苦头才舒服,捆起来送官打上几十板子,看你还敢不敢发横!”
  顾大郎吵吵把火就要出门叫人,顾小草立马涌出一心慌乱,就算自己逃不出这个家也不肯连累池翎见官挨板子,担心受怕地眼神望向池翎。
  池翎却只摸了摸她的头,对着顾母道:“你不就是要钱么,你说,你要多少银子?”
  顾母不屑道:“要钱,你拿的出吗?”
  “你说个数就是,你怎么知道我拿不出?”
  顾父顾母一对视,“三十两,你拿的出就放人,我还得跟王麻子解释,这都算便宜你了!”边说边拿眼角瞟着池翎。
  池翎道:“好,明日我就把银子给你……”
  顾母叫道:“好啊,原来你是打的这般主意,怕到衙门挨屁股板子就想找个借口撒开腿跑路,没门!”
  “咔嚓!”只见池翎食指一划,一大块整齐的桌角应声断裂摔在地上,切面如利刃切过般光滑平整,一丝木屑都没有。
  “今日辰时之前,我就带着银子回来接人,我说明白了么?”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三人呆若木鸡吓的不轻,一个字也说不出。
  池翎续道:“你们若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比这木头硬,我走后尽管苛待小草,你们听清了么?”
  三人望而生畏,不敢得罪习武之人,半晌顾母小声说了句听清了。
  池翎替小草揩了眼泪,笑了笑:“等我回来。”小草坚定又有力地点点头:“我知道的。”

  出了石楼村池翎这才发觉,这村子正好在一处山包下,三面环山正对应了穷乡僻壤,翻过山头也不见什么富庶所在,要知隋末天下大乱,寻常百姓果腹都难,能饿不死已是幸事。
  池翎盘缠一路上都用的差不多了,又付了镖银荷包里本只剩下了几十两,一场水难荷包连带着水龙剑都不知冲到了哪去,身上可谓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池翎寻思:“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过也无事,随便做下老本行,想必三十两银子也不难。”想到这快步向县城奔去,县里总是比乡里富得多。
  进了县城池翎略一打听,就隐在唯一的一家当铺外蹲守。天公作美,未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一贼眉鼠眼的汉子抱着一只鼓囊囊的包袱远远跑来,那包袱缝制的明艳精细,一看就是女子所有,绝非他物,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池翎闪身而出,伸腿轻轻一绊,那汉子立时摔倒,包袱正落入池翎手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喜收爱徒赐姓名阴阳两隔再无家

  严雨珍一离镖局,心情顿为舒畅,不过还是担惊受怕,不敢拖延连夜南下,直到出了临水县二十里才心安。
  不过她并不知道九曲帮各分舵所在具体位置,只知道大概势力范围,只得兜兜转转,四处碰壁。
  又寻了两天无果,暗自寻思孟大哥恐怕已经办完了他的事,当是转去开封参加“金刀盛会”了,在这就算找到九曲帮的帮众也不认识我,一样是徒劳无功,不如直接去开封找他。
  事到如今她已是回不了头了,若是没孟大哥替她求情,那执戒堂的藤条绝饶不了她的皮肉。
  当晚就在城中找了座客栈住下,这店主都有些势利,一看见这么个青春靓丽的女子投宿,立即换上一脸谄媚神色招呼:“这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严雨珍拿出一锭银子,道:“一间上房,一桌饭菜,送到屋里。”那店主笑道:“得嘞,您楼上请。”却没注意暗处正有一汉子盯上了她。
  用过了饭,她合衣躺在床上,这几日来风餐露宿,神思渐渐困倦,就在即将酣睡之际,忽地嗅到一股奇香,吸入鼻中,登时愈加渴睡。严雨珍吃了一惊,连忙一咬舌尖清醒过来,定睛看去,却见窗户下被人弄开一个小洞,香气就是从那小孔喷入她房间来的。
  严雨珍气不打一处来,舌绽春雷:“哪里来的小贼,竟敢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窗外那人一见事情败露,翻身便走,严雨珍喝道:“哪里逃!”跳出窗外追击而去,那人由二楼落地却悄无声息,足见轻功不弱,但严雨珍的身法要更加敏捷,伸手一勾就抓住贼人肩头,迫他转过身来。
  谁料这人甫一回头,五指如钩,倏然叉向她喉咙,严雨珍分外沉着,左手变招改抓为斫,切住那人手腕。她本不想伤这人性命,谁料他一来就对自己痛下杀手,如此却是饶不得他了,并指一探,一招“双龙抢珠”刺中那人两眼,这贼人怪叫一声,远远逃开,严雨珍也不再追。
  严雨珍正要从窗户爬回房里,还在寻思这番打斗有没有吵醒其他客人之时,屋内忽然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直扑自己面门,幸亏她机敏,足尖钉入客栈外墙,头向后弯,三枚飞镖贴面而过。
  严雨珍暗道:“好险,居然还有人埋伏在我房里。”她单手护在胸前,做好防护进屋,只见房门大开,刚才以暗器偷袭她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点燃火烛查看,随身装着金银首饰的包袱不翼而飞,显然是被人盗走,严雨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她最近本就心气不顺,这下更是怒不可遏,连忙下楼,跟随足迹连夜追去。
  就这样两人一逃一追直到天亮,那贼人本以为严雨珍只是个普通富家小姐,寻思迷香迷倒之后还不是任人宰割,不曾想如此难缠,不过也足见这包袱里的细软不少。
  他逃到临县,心说不可再拖延,不然非得惊动官府不可,便来到常去的当铺销赃,谁料脚下一滑,竟平地摔了个跟斗。
  他拍了拍灰尘站起,却见身后一名身形颇高的女子正掂量着包袱,他见这女子高挑鼻梁,目秀眉清,又隐隐衬着一丝英武,一身灰服劲装竟被穿出风神高雅的韵味来,不免心痴魂醉,色由胆边升。
  “小美人,你拿我的包袱做什么?”男人嘿嘿一笑。池翎道:“这是你的包袱?”男人一脸淫笑逼近:“当然是我的,不过你我也想要……嘿嘿。”
  “小贼!往哪跑……”严雨珍远远追来,看见池翎的霎那一时噤声,那人没想到严雨珍这么快就追来,心虚害怕转头就逃,池翎听见声音回头看去,也认出了是顺远镖局的“严师姐”。
  严雨珍喊道:“偷了我的东西还想跑吗?”刚要用轻功去追,池翎却是看也不看回手一抓,正抓住那人后脖颈抛跌在地,一脚踏住,只需脚尖一用力,就能踩碎他的头颅。
  池翎道:“严镖师,这包袱是你的么?”说着将包袱递过,严雨珍接过包袱脸色一红:“多谢池女侠援手,我昨夜住店包袱被两个小贼偷了,这人还用飞镖暗算我,我追他至此,不想遇上了您。”
  池翎盘算着不如向她借上三十两银子,正要开口,只听她对地上的人道:“另一个贼呢,你若不说就押你见官。”
  那人在池翎脚下不住呻吟:“两位女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探山,请您高抬贵手放我起来!”两人一对视,池翎松开了脚,那人起身后顿时换上了副卑躬屈膝的表情,对着池翎道:“这位女侠,你可是姓池么?”
  两人皆是疑惑,池翎奇道:“我姓池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人嘿嘿一笑,摸着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严雨珍以为他摔傻了,也不废话,喝问:“你那用迷香迷我的同伙呢,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谁料那人一脸轻松,“女侠放心,我和他早就约定在这当铺附近汇合,我只要一发出代表安全的信号烟弹,他就会出来见我,不过你抓了他可就把我放了,他才是主谋。”
  池翎心说这人毫无脊梁也是可笑,严雨珍假装同意,心中却想:“我若是一时大意中了迷香,你二人只怕对我是既劫财又劫色,留着你俩的命只怕还要伤及无辜之人。”杀心已起,这二贼是谁也放不得。
  那人却像毫无心机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筒,对着天上就拉动底部绳环,“嗖!”的一声,烟花窜入上空,紫色烟雾绽放开来,那人一笑:“两位放心,我那兄弟片刻就到。”
  池翎感到有些不对,却也不怕他耍什么手段。果然,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远处忽然几队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马迅速围了过来,行止有度,不见喧哗之声。严雨珍不曾想竟有这么多人,她年岁尚轻手脚都有些慌乱。
  那人一见领头之人,就像看见救星一般跑过去:“杨舵主,池翎!她就是你要找的池翎……啊——!”他本跑远了十几步,却忽然一声凌厉惨叫,满口喷血,如被雷殛,倒毙当场。池翎收掌静立原地,脸若冰霜。
  那杨舵主名叫杨厉,是位五十多岁的长者,连忙去探地下那人口鼻,早已全无生息。向着池翎怒目而视,心说:“果然就是孟长老要找的女人。”暗中让两队人马全神戒备,围住池翎。
  池翎冷笑道:“是你要找我么?我忙得很,有事快说!”杨厉道:“的确是我在找你,不过还要劳烦你再等上一等。”池翎道:“我若是不等呢?”杨厉道:“那就只好得罪了。”
  池翎一拉严雨珍的手,道:“走!”就要疾冲而去,杨厉大喊:“拦住她们!”利刃出鞘声窸窣不断,连连攻向池翎。池翎临危不乱,左掌一拂,“碎金”式中一招“分光断影”横扫而出,前方一连惨叫,与池翎交手的四人皆被她劲气强绝的掌法分别击中,身体打转往外倒跌。
  谁料这些黑衣人有着阵型章法,一人即倒便有另一人补上空缺,各持刀枪剑戟,由四面八方刺到,稍有不慎,难免开膛破肚之祸。严雨珍初见这等阵仗,她武功虽不错但苦于手中没有兵器,全无进招只能被动防守,得亏池翎替她遮挡绝大部分招式,不然难逃利刃加身。
  可这一来却是拖住池翎脚步,不得不分心驰援于她,这些黑衣人显然久经战阵,虽被池翎击倒数十人却都毫无惧色,不要命般涌上前来。
  池翎蓦然一声喝:“再不让开,可就是生死有命了!”忽然运起内力脱住严雨珍的腰,小声说道:“得罪。”一下将她整个人抛向天上,身边瞬时得空,当下掌指并用,拳脚齐施,身法无刁捉摸,一连荡得二十几人倒在地上翻滚,寥寥站着的几名本领高的也是立足不稳,边打边退,阵型顿时打开缺口。
  池翎接住下坠的严雨珍,单手抱着她,足尖轻点就是夺路而逃,杨厉见状不妙,大叫道:“休想逃脱!给我留下!”边喊边飞身上前,持刀便斩,池翎呵了一声:“就凭你么?”二指挟住他刀脊,用力一拧,一把厚背斫山刀就断作两截,杨厉虽知自己武功远不如池翎,却豁出性命狂攻,两拳一腿分别击向池翎上中下三路。
  池翎瞧得分明,立时看透他拳法路数,找准空门一招飞掌冲破了他拳风笼罩,又是“缠丝”指力,疾点杨厉的四处要穴,杨厉躲闪不及,被指力所伤,滚倒在地。
  池翎恨他为非作歹,一脚踢向他太阳穴,就要送了他性命,远处忽来一声怒吼:“住手!”
  池翎耳听八方,声音如此耳熟,正是那日撑船携她渡河的孟云泽,不住冷笑:“原来是你要找人杀我。”怀中的严雨珍却惊喜交加,与池翎同时说:“孟大哥,你来了!”
  孟云泽表情凝重,一脚蹬向池翎膝间,经这一阻,杨厉便被手疾眼快的帮众救下,池翎想起新仇旧恨,却忍不住一腔怒火了:“姓孟的,你一再欺我,今日我是非杀你不可!”左手撮指成刀,“惊雪”式中一招“银龙挥云”蓄势便发,严雨珍正惊呼:“池女侠等等!”池翎已是手刀斩向孟云泽脖颈。
  孟云泽不愧是九曲帮帮主亲传弟子,见池翎来招汹涌,右掌一束,一招“举火燎天”运功而出,虽成功化解却也被池翎内力震得心胸隐痛,暗道:“池翎果然厉害,非我所能及。”
  池翎一击不中,下招又发,脚踏“断风”步,双掌一同向孟云泽胸口推去,这一推既含“岚山”霸道之风,又兼具“破海”撼天之力,便是三个孟云泽也绝挡不得。
  就在这生死关头,严雨珍飞快挡在他身前,哭道:“池姐姐手下留情!”池翎心头一凛,连忙散功收招,得亏她早已将无徽九式练至登峰造极,功力收发自如,不然严雨珍非得在她掌下香消玉殒不可。
  池翎嗔道:“你做什么,不想活了么?”严雨珍忙道:“等等,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在,池女侠且慢动手。”池翎见她处处维护孟云泽极为不悦,“有什么误会?你自己问问姓孟的,是不是他几次三番欲暗算于我。”
  严雨珍泪眼婆娑瞧向孟云泽,孟云泽也是一脸柔情,半晌道:“上次我确实摆了池女侠一道,不过绝无害人之心,天地可鉴。”杨厉被人搀扶过来见礼,道:“属下参见孟长老。”其他黑衣帮众更是下行礼跪:“参见孟长老。”
  池翎却不在意他势大,只是火气未消,迁怒严雨珍:“原来你俩是一伙的,刚才帮你我真是瞎了眼。”严雨珍心里却更记挂孟云泽,天秤早就倾向他那一头,自然为他说话:“池姐姐消消气,我相信孟大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池翎转过头不置可否,孟云泽道:“上次得罪女侠累你落水全是我错,这才让我的手下沿河寻找女侠下落,如今见女侠无恙,总算心下稍安。这中误会,还请女侠恕罪。”池翎见他十分恭谨,态度诚恳,也不好发作。又想他在九曲帮地位如此尊崇,若是真杀了他非遭报复不可,我还有要事在身,容不得拖累。
  于是板起脸道:“我若是不恕你罪,你能放我走么?”孟云泽道:“哪里的话,在下哪敢阻池女侠的去路,只是弘理大师对误伤女侠一事懊悔莫及,想邀池女侠一叙,亲自致歉。”
  池翎道:“是么,那弘理大师怎么不亲自前来?”孟云泽道:“大师年岁已高,自经不起颠簸。”言下之意却是:弘理大师何等人物,怎能自降身份亲自找你?
  池翎心说:“原来这些人寻我是这般意思,我若不答应还以为我怕了他,正好,我还要问他杀父仇人到底是谁。”便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寅时之前此间务必事毕。”孟云泽一喜:“好说,弘理大师就在离石分舵恭候,距此不过半个时辰。”
  严雨珍见二人说开也是高兴,问道:“孟大哥,你怎么知道池女侠在这。”孟云泽问向杨厉是谁发的召集烟弹,杨厉道:“回孟长老,是名叫做王九州的弟子,此前他领了您发布的寻人召令,属下正巧在附近,见了信号才来此地。”又看了看池翎,“他已被池翎杀了。”
  严雨珍道:“原来这偷了我包袱的小贼竟是九曲帮的弟子。”孟云泽忙问怎么回事,她便如实说了经过,孟云泽又道:“原来如此,张九州手脚不干净犯了帮规,本该处死,既然为池女侠所杀,倒也省得我清理门户。”又问及另外一人姓名,这时有弟子道,平日跟张九州关系最近的是王白水,恐怕就是此人。孟云泽便让杨厉派人去抓,严雨珍道:“算了,这人已经被我刺瞎了眼睛,就放他一命吧。”这才作罢。
  未到半个时辰,众人来到城外一处雾气蒙蒙的山涧,却是离石分舵所在。孟云泽便让杨厉和其他帮众自行养伤,接下来不必跟随,原来弘理却在山涧另一头一座孤峰上的茅屋内暂住,他是少林派高僧,不想居住在九曲帮分舵内。
  这山涧与那孤峰间有一条铁索桥相连,说是铁索桥,实际上只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链,想要过桥非有绝世轻功不可。
  孟云泽道:“池女侠,大师就在对岸,请你过桥罢。”池翎道:“你不同我过去么?”孟云泽笑道:“大师早有前言,除了你任何人不得打扰。再说,我早应前去开封,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这便要启程了,池女侠,后会有期。”
  池翎忽道:“严镖师,可否向你借上三十两银子,日后定当加倍奉还。”孟云泽笑道:“这有何难,我这有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池女侠尽管拿去。”池翎却说:“谁要你的钱。”孟云泽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
  严雨珍解开包裹,拿出三锭银子:“多谢池女侠此前援手,这三十两聊表谢意,定要收下。”池翎也不推辞,收入怀中,对着两人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提起一口气跃上铁链,铁链虽摇摇晃晃,池翎却立得稳稳当当,不一会儿,她的背影便消失在远方白雾里。
  见此,孟云泽终于跟严雨珍独自相会,孟云泽道:“雨珍师妹,方才我未来得及问,你怎么孤身一人住店?”严雨珍这才向他诉苦,罢了又央他与他同去开封。
  孟云泽却摇摇头:“你离家出走本就不对,我若再惯着你岂不是错上加错?听话,快点回家吧,严总镖头估计着急死了。”
  严雨珍道:“我才不回,这般回去必受家法,求你了孟大哥,带我走罢。”
  “你所作所为,挨家法也是应该,唉。”孟云泽续道:“我若是严总镖头,也要好好责罚你一顿。”可他又见严雨珍吹弹可破的脸蛋心生怜悯:“罢了,我手书一封替你求情,想必严总镖头看在我的面上不会太苛责与你,我这就让人送你回临水。”
  严雨珍却神色凄苦:“你也不要我是么,谁要你说这些漂亮话,再不理你了。”掩面便跑。孟云泽连道:“雨珍,雨珍!”山风送声,群峰回响,却不见人回答。若以他的轻功自然能追上,可他最重师恩父恩,绝不敢生出严雨珍这般忤逆之心,追到了也不知说什么。这一耽搁,严雨珍已跑没了影,想追也追不得了。
  想罢,也只好从开封回来再去顺远镖局向她道歉了,便从反方向飘然而去。

  三锭明晃晃的银子立在桌上,顾家三人惊喜交加之余,又对池翎十分戒备,池翎也不废话,拉了顾小草便走,临走前落下句话:“从此顾小草与你们再无干系,她的人生只有自己可以做主。”
  出了石楼村,顾小草跪在地上:“师父在上,受小草一拜。”
  拜过之后池翎扶她起来,“小草,你既已脱离苦海,我赐你新名你可愿意?”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有父母才能给予孩子姓名。
  池翎道:“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愿你日后只做追随本心之事,终生顺遂,就叫做池鸢罢。”
  “池鸢,池鸢……”顾小草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从此刻起那个软弱无能的顾小草没了,只有自行其是的池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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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水城外树影摇曳,暴雨如注,雨幕中天地都已模糊难辨,严雨珍失神落魄顶着大雨跑进城内,好不狼狈。
  “孟大哥是个忠孝的性子,我竟没有想通这一层,做了这一出,只求他不会对我生出芥蒂罢。”其实严雨珍也知道自己违背父命是不孝,反抗师言是不忠,孟大哥不肯助纣为虐也确实有他的道理。她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一路上是非对错也考虑的清楚明白。
  不过道理虽然是这般,那藤条滚过臀肉的滋味她总是怕的,暗自懊悔:“早知道不该赌气拒绝孟大哥的书信,不然总能少受些家法责罚。”不免暗暗叫苦。
  街上不见半个人影,她沿着粉墙一路摸索,总算瞧见两对石狮子在雨幕中屹立不倒,这时本就已临夜晚,云层更是厚重,遮得月光不漏半分。
  严雨珍见镖局大门禁闭,心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鼓起勇气叩了三下大门,隔了半晌,也不见弟子开门。雨水声太大遮了叩门声也是有的,她也不甚在意,这次紧握铜环运上内力狠狠叩了三响,击门声格外震耳,却也不见人开。
  她颇感意外,便伸手往门上一推,两扇门竟直接开了,原来里面竟没上闩。镖局内不像往日挂满灯笼,院里黑黢黢的,她那件雨蓑早就湿透了,份感冷寒,不想久留,忙向内院跑去,却也不见一人。
  她不敢直接去严景东房里,便打算先回弟子寝院探探口风,一连排寝房窗内竟没有一点烛光,她更觉疑惑:“这么早就熄灯睡了么?”她蹑手蹑脚推开寝门,摇了摇身子,抖去些水湿,刚踏脚进去,忽然闻到一阵血腥气。
  她瞬间涌起一股不详预感,正想去床头取灯来看,脚下忽被甚么物事绊了一下,连忙燃灯一照,却见地上一名黄衣女子,僵卧不动。她已感到那女子背影眼熟,颤巍扳过她肩头,烛光往脸上一照,正是她宋婷师姐。
  她脑中犹似天旋地转,烛台几乎扔在地上。她虽然是江湖女子,但毕竟履历太浅,几乎吓得呆住,“婷姐,婷姐,你怎么了。”这一触手,才发觉着手冰凉,早已死去多时了。
  严雨珍连退几步,脚下又碰到一人,俯身一看,却是满身是血的梁冰。再将室内一照,地上歪歪斜斜共死了七名师姐妹。
  她惊恐万状,夺路便出,口中喃喃道:“爹爹,爹爹,你在哪?”冒雨飞奔出寝院,路过男寝,这次不光是屋内,但见院子里地上东一个,西一个,尽是各房弟子尸身。
  “会客厅,会客厅!”严雨珍寒毛竖立,急忙向会客厅跑去,借着天上微光,眼前一幕让她眼前彻底一黑,真正的尸横遍野,血水汇聚成蜿蜒血流蔓延到她脚下,血腥气任是瓢泼大雨都洗刷不掉,几欲作呕。
  她不敢一一查验都是谁,往日热闹非凡的会客厅里黑漆一片不见一人,孟云泽与赵长生的对掌恍如昨日,她见了这灭杀满门的场景不由得想:“爹爹哪去了,不会的,不会的,爹爹武功卓绝,绝不至于遭了毒手。”正在这时,厅前主位忽然传来一声大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跌在地上。
  这般恐怖的地方斗然一响,几乎吓得她形神俱灭,腿一软跪在地上,正看见桌子下吴展傲的尸体,再定神一看,那尸体四肢扭曲,缩成一团,死相极其惨烈,她扶着桌腿强撑着站起,一张满是黑血的鬼脸蓦地映入眼帘,那是邓遂良死不瞑目,一柄大刀从他腹部由嘴穿出。
  一只温香软玉的手突然捂住了严雨珍的嘴,池翎急促的声音传来:“别出声,凶手还未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血染山河情天恨鬼掌追魂陷地生

  厉闪,雷鸣,大雨,血海。
  她看见自己跟池翎的影子重叠在墙上不断摇晃,形同鬼魅,心脏怦怦乱跳,原来是自己全身都在打颤,映照得影子也战栗起来。
  池翎的手心也发了汗,只是不敢松开严雨珍的嘴,只因厅后的人越走越近,这下以严雨珍的内力也听清了。
  只听一道苍老的破锣嗓音:“老四,西厢还有活人么?”又一道尖细到刺耳的回应:“中了‘无常拘魂散’还有活路么,剩下几个喘气的也全叫我送去见阎王了,桀桀。”严雨珍听到耳中浑身冰凉,向方才传出声音的主位一看,跌落的正是严景东的尸身,她悲痛万分身子一软,瘫在池翎怀里,池翎一手掩盖她的呼吸,同时自己侧耳凝听。
  那破锣嗓子又道:“我们哥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也不知道大哥老二五弟那边顺不顺利。”那声音尖细的男人道:“二哥放心,我们计划周密又以逸待劳,绝无差错。”前者又道:“喂,所有人都在此么,可别留下活口。”这话好像是在问另一个人。池翎想着:“原来凶手至少有五人,也不知他们是什么门派,又有什么目的?”
  果然又有一年轻人道:“前辈放心,顺远镖局上下一百九十七口,贺永丰带着四十一人携运军饷回江夏,然后便是镖局开业之前,有一名镖师和三名学徒走镖不在,再来就是我方才说的顺玉妍和严雨珍,除此之外镖局再无一人外出。”
  严雨珍只觉晴天霹雳,不光是至亲在眼前被害,更是因这说话之人,正是严景东的大徒弟戚畏因!
  老者听后笑了笑:“不错,你这小子弑师灭父,倒真有我老鬼年轻时的风范,哈哈哈!”戚畏因不以为耻:“原本师祖师父替宇文将军办事无上光荣,哪曾想竟起了贪墨之心,死有余辜。再说,晚辈哪敢比您‘鬼哭愁’的名号?”
  老者道:“真没想到我瀛鬼岛五鬼避世不出多年,中原还有人知晓老夫名号。”池翎暗想:“原来是‘邪魔六道’之一的瀛鬼岛,这人是二鬼‘鬼哭愁’,刚才那人就是四鬼‘鬼鸮啼’了。”这五鬼都是成名三十年以上,池翎虽鲜履中原,但也听母亲傅映秋谈起过,另一层原因也是素女教也同列为“邪魔六道”。
  “鬼鸮啼”接道:“不过嘛,宇文将军派我们前来灭门也不光是因为贺永丰敢背叛将军。”戚畏因一惊:“是么,那是因为……”“关中李阀势大,不亚于朝廷,圣驾被瓦岗逆贼阻于江都无法归京,将军寝食难安,这种紧要关头更是不能得罪太原李阀,所以无论如何,顺远镖局上下都是要死的……桀桀……”
  “听说李阀的神策府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中原,李阀丢失的这五十万军饷可千万不能查到将军头上,明白么?”戚畏因道:“是,是,我一定会把未在镖局之一一灭口……”“这就无需你操心了,五弟已经去追杀顺玉妍与严雨珍,至于那走镖四人据你所说武功平平无奇,我已派徒弟去追……我只问你,除此之外,再无一人活口了是吗?”
  戚畏因见“鬼哭愁”幽黄的眼球一阵心悸,不敢不答:“对,再无一人活口。”“桀桀……那就好,如此……你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什么?前辈饶——”话犹未了,戚畏因已被生生扼死,事发突然,池翎也全无预料。
  “二哥,那我们就去湖北与大哥回合罢,那贺老头威名远播,只怕不好灭口。”“鬼哭愁”却道:“去是要去的,只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先处理两只小老鼠……桀桀!”
  池翎心中一惊,反掌将严雨珍推到身后,下一刻黑暗中一股腥风袭来,这一抓无声无息,毒如蛇蝎,她因先护严雨珍,此刻已避闪不及,只得一招“沉沙”擒拿去勾老鬼手腕,谁料一触之下手指竟似烫熟了一般,那老鬼手腕上都是剧毒!
  池翎反应奇敏,足尖点地身形暴退,同时一脚径踢“鬼哭愁”面门,谁料“鬼哭愁”这一抓原是虚招,一抓之后还有一拍,几乎是同时攻至,池翎这脚若是踢将上去,这一拍非中她胸口不可,招数毒辣至极。就在这生死一瞬,池翎撤腿还掌,硬接了这一拍,对掌刚过,但觉手心被烧红的铁板烙过,嘶嘶冒烟,暗自叫苦:“好厉害的毒掌。”
  前有强敌两人,后我还要保护严雨珍,若不先下手为强,今日恐有不测。思虑未毕,果然“鬼鸮啼”到了:“二哥,我来助你。”手中两支判官笔由上而下疾指池翎,原来这人瘦高到畸形,如同一根竹竿一般,好似风一吹就能吹折了他的腰。
  “鬼哭愁”一双混浊眼珠亦将场面瞧得分明,两臂一抖,双手反剪,掌中毒风把池翎圈住,让“鬼鸮啼”先杀严雨珍,再合斗池翎,场面顿时凶险万状。
  严雨珍虽恨二鬼入骨,可武功微末,眼见笔锋向她天灵盖划下,左踏一步想要避开,可这等粗糙身法在“鬼鸮啼”眼里宛如蹒跚学步,心中冷笑:“纳命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池翎身子滴溜溜转了半个圈子,“断风”步法匪夷所思,从毒风中直窜而去,同时一掌击出,扑向“鬼鸮啼”。
  “鬼鸮啼”心说:“找死。”他长手长脚,当即左笔格挡,右笔疾刺池翎胸前“志堂穴”,可池翎料敌奇准,提手虚抓之下刚好将“鬼鸮啼”连笔带手拿在掌中,触手冰凉,池翎一喜:“果然四鬼不会这毒掌功夫。”可脑后忽觉罡风大作,池翎反掌疾攻,已用上“岚山”内力,同时对付两大高手,可这时三人内力外泄,波及到了严雨珍,她心胸憋住一口闷气,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三人风云变幻间过了数十招,只听“鬼哭愁”噫了一声:“嗯……是无徽九式么,你是素女教的人。”听他如此说“鬼鸮啼”也撤笔回拉,三人立时罢手。
  “鬼哭愁”道:“你既不是顺远镖局的人,老夫也不要你命,你我各为其主,也不必分个你死我活。”池翎骤听“素女教”三字顿感亲切,却又听不懂他的话。要怪就怪他亲手杀了戚畏因,不然必定认出严雨珍的身份。
  池翎冷道:“失敬失敬,比不得你滥杀无辜。”“鬼鸮啼”却道:“素女教何时成了信男善女,真是可笑。”他身高近丈,居高临下发声诡异至极。
  “鬼哭愁”道:“老四不必多说,告辞了。”两人一前一后飘然而去,此刻严雨珍昏倒,镖局外池鸢还在等着,池翎又无三头六臂,如此结果已是万幸。
  此地不宜久留,她将地上的严雨珍抱起,查看她口鼻知她性命无虞,翻身便走,此事颇有疑虑,只得等她醒了,从长计议。

  林中惊鸟乱飞,猿猴夜啸,山中小径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急驰而过。前面逃跑的女人却是名姿容俊美的少妇,因着身后强敌,此刻竟失了往日沉着冷静,方寸大乱,“阁下是谁,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
  身后的人一张黑布大氅遮盖全身,脸带黑铁面具,除了一双阴狠的眼睛外全身没有一处裸露皮肤,他嘿嘿冷笑:“顺玉妍,我看你能逃到哪去!快点领死,我还能饶你一条全尸!”
  顺玉妍早在加入顺远镖局前就是成名多年的女侠,“金弹玉掌”的绰号英明在外,此刻虽惧又怎能束手就擒?“阁下既然知道我的姓名,显是有备而来,究竟谁要取我的命能否说个明白!”说话之际,脚下却是不停。
  “鬼含冤”狞笑道:“你的话太多了,停下吧。”说罢一个跟斗凌空翻过顺玉妍头顶,在她肩头一拍,顺玉妍似早已准备,一个“回风扫柳”扭去他的掌力,紧接着素手一扬,一把弹弓已握在手,弹弓连曳,金丸连珠打出,射向“鬼含冤”面门,手法之快、准、劲、狠,令人叹为观止。
  谁料“鬼含冤”动也不动,一把金丸全中面具擦出火花,却似俱无损伤,显然功力差距太大。顺玉妍一惊,待要再扣弓弦,“鬼含冤”已是一指点向她咽喉要害,这一指如矛似戟,笔直而来。顺玉妍避无可避,只得和衣一滚,作势之下掌翻弹弓,“嗖!”“嗖!”两声,金丸疾飞向他双眼,这一招已是破釜沉舟。
  “鬼含冤”收指转身,蓦见金光一闪,迎面而来,面具下蹦出一个“好!”字,已运起一股“瀛鬼”真力,左手四指正挟住两枚金丸,面具下冷笑:“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罢,可别留下什么遗憾。”却不等顺玉妍回应,抢先一抓罩向她天灵。
  就在这紧要过头,一柄尖钉短矛横空插入,一下挑开“鬼含冤”手腕,只见他一时惊疑:“什么人竟敢插手我瀛鬼岛行事?”身后又突感寒风凛冽,背心要穴正被人用剑指住,他鬼叫一声,眼见身后是一名年轻女子,反身便扑。
  那女子剑法却是迅捷无比,虚虚实实,幻不可测,与“五鬼”兔起鹘落般连过十数招,不落下风,“鬼含冤”叫道:“是神策府的高手么,管的是真宽,老夫可不陪你玩了!”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便要走脱。
  蒋千萍一声喝道:“拦住这老鬼,别让他走了。”场中一阵亲兵呐喊声,数十人各持兵刃围将过来,“鬼含冤”哈哈大笑:“便是我此刻身处太原李阀,老夫也是一样闲庭信步。你这寥寥几人,又能奈我何?”一双鬼手“呼,呼!”几声,前后左右同时抓去,一股恶寒弥漫空中,四周的亲兵如何经受得起,转瞬间场中除了蒋千萍与张鸾英,已无人可以立足!
  “鬼含冤”挪移而去,嘶哑的声音由远处传来:“小女娃,日后等你落在老夫手中,定让你知道何为生不如死!”传到最后一个“死”字时,人已在数里开外,蒋千萍滞留原地,心知自己追上去也难是老鬼敌手。
  顺玉妍死里逃生,站起身来强装镇定向蒋千萍拱手道:“多谢官爷援手,敢问尊姓大名。”
  蒋千萍却道:“把她捆了,我要亲自审问。”顺玉妍辩解道:“官爷这是为何,在下是顺远镖局镖师,从未做过触犯国法之事。”张鸾英冷道:“这便对了,抓的就是你,拿下。”
  有道是民不敢与官斗,她刚才险些被五鬼所伤,内息未复,当然显不出武力来。何昆当巡捕多年,精通绑缚之术,只见他手持麻绳勒住顺玉妍脖颈,然后绕过肩部分别绑住臂弯,又将她双手反擒到背后提至蝴蝶骨下最高处用绳收紧,又牢牢套住两手手腕死命拉紧,任顺玉妍多大的本领也无从反抗。
  顺玉妍气道:“王法天理何在,你们竟敢平白无故抓人。”蒋千萍却不理她,让人拿她走路,众官差将她围在正中,拿绳牵了走路。再看顺玉妍,被炮制成昂首挺胸,双峰高耸突出的模样,好不狼狈。
  顺玉妍无可奈何,心想只好找机会给严景东通信,让他带银子通通官府门路放了老娘,又将严雨珍在心中辱骂一通,若是不为了找你,我怎会险些被五鬼残害,更不会落在官府手里。不过这为首女子是什么“神策府”的么,连那老鬼都畏惧的名头,只怕是非比寻常,也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她,一言不合就将我当粽子般捆得结结实实。
  走了一段,顺玉妍被压上囚车继续行进,她也懒的询问免得自取其辱,总算是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勉强心安。走了半天,她一抬头却发现进入了临水县城,这才心下稍定。顺远镖局一直以来都与衙门交好,严景东更是和临水县令关系密切,有他从中周旋,想必这误会必能解除,只是这城里熟人太多,若是被人看见老娘我被押在囚车,那可真是脸都丢尽了。
  到了衙门,顺玉妍便被解了绑关进大牢,她向来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在顺远镖局中也是呼风唤雨,地位仅次于总镖头,何曾遭过这种罪?见绑着自己的官差走远,她便悄悄唤来狱卒道:“这位小哥,劳烦您去顺远镖局知会一声,让严总镖头帮我消除误会,我必有重谢。”
  谁知道这狱卒苦笑一声:“这……我没法办啊……”顺玉妍道:“为何?”狱卒道:“你还不知道吧……算了……明天过堂你就知道了。”“等等,小哥你若不想去顺远镖局,就帮我向姜县令通个信……”
  狱卒道:“实话跟你说吧,抓你来的女人是神策府的钦差,姜大人也插不上话,你就死了这条心老实受审吧。”说完便走。
  牢中饮食粗陋,顺玉妍也无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待到第二天一早,便来人将她提审带到大堂。
  临水县大堂上一声“威武”吆喝,衙役报道:“启禀大人,人犯带到。”话音刚落,顺玉妍便被架至堂上,就地跪好。
  顺玉妍抬眼一看,公案后却是蒋千萍坐着,不见县令姜大人。
  蒋千萍凝神望向顺玉妍,顺玉妍虽已三十五年纪,却姿容貌美,风韵不减,柳眉杏眼,皮肤白皙,身姿比年轻女子多了许多成熟。此刻她跪在地上,双峰笔挺十分有料,腰似浮柳,臀型丰满,因着跪坐姿势,身后划出一道丰润圆滚的臀线。她不由得暗道:“瞧她眼露浮光,好一个放荡女子,郡主娘娘说的果然不错,不遵礼度法规的果然都是这种女人。”
  她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竟敢直视本官!”顺玉妍心说:“瞧你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乳臭未干的丫头,装什么老成模样,老娘行走江湖的时候只怕你还在吃奶吧。”
  心里虽如此想,但嘴上还是道:“民女顺玉妍,乃是顺远镖局在册镖师,有官府下发的路引在,合法合规。民女既未犯法,又如何不敢直视大人呢?”
  蒋千萍心想:“果然是个举止放浪的江湖女子,自诩为女侠,视大堂为无物,倒不好审她了。”正发愁之时,堂下张鸾英忽然出列,道:“蒋大人,这犯妇当堂顶撞大人,按律可打二十大板以正视听。”
  顺玉妍一声冷笑:“大人问话我回话,可有顶撞之意?”张鸾英却不看她,继续道:“启禀大人,这犯妇蛮横撒泼,可再加十板。”
  蒋千萍心说不错,一拍惊堂木:“好,将顺玉妍拿下重打三十大板!”话音落下,众皂隶却只是紧盯着她手,并无动作。顺玉妍不屑地想:“果然还是个雏儿,连公堂上的秩序都不懂,还想审问老娘?”想到这她“噗嗤!”一声笑将出来,蒋千萍暗自疑惑,神情尴尬。
  张鸾英道:“请大人准卑职近前服侍。”蒋千萍咳嗽一声:“张捕头上来罢。”张鸾英道:“遵命。”这才恭敬走上堂阶,来到公案边上,伸手往案桌左边一指,小声道:“大人,这是签筒,打板子时须掷下令签,皂隶们才能行动。”
  蒋千萍从未坐过堂,对于衙门中事一窍不通,这才闹个乌龙,此时老脸一红喝道:“三十板子,打!”伸手捏起三根令签,就欲扔下。张鸾英却轻轻拦住她手,附耳道:“启禀大人,您拿的是白签,只是罚毛竹板子,这顺玉妍如此猖狂,不如掷下黑签,檀木板子杖人更疼。”
  蒋千萍暗道有理,改扔三根黑色令签,“给我重重的打!”这回堂下皂隶大叫:“是!”两人扳住顺玉妍肩头,就要按倒在地,顺玉妍一脸不服,大声道:“大人一言不合就要动刑么?”又对准张鸾英道:“你又是谁,我哪里得罪过你,你要这般公报私仇!”显然以她内力修为,已听清张鸾英方才耳语。
  张鸾英忽然又打断道:“停!”皂隶面面相觑,蒋千萍却信任张鸾英:“张捕头,你还有何事?”
  张鸾英恶狠狠剜了顺玉妍一眼,道:“大人,看这顺玉妍的身段,必不是处子之身,按照律法,这种市井泼妇可以脱去裤子,裸臀重责。”蒋千萍点点头:“也好,把她裤子剥了,板子直接着肉,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遵命!”一名皂隶就去解她腰带,顺玉妍自然挣扎:“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滥用私刑,我要见姜大人!”蒋千萍哈哈笑道:“你这样的女犯,还怕丢丑么。”
  她的腰带被解开,绿色外袍先被剥下,外裤也是直接扒落,只剩白色里衣和短跨,细腰丰臀的美态顿时展现出来。胸前饱满撑圆里衣上部,腰肢处的里衣部分松松垮垮,甚至还露出一丝曼妙的蛮腰腰型和白皙滚圆的肚脐凹线,而包裹臀部的短跨又被丰腴肉腚撑得平坦紧致,隐约透着胴体的肉色,直看得一众皂隶口干舌燥,垂涎欲滴。
  张鸾英却想:“这顺远镖局的狗贼吃了豹子胆抢劫饷银害我吃了多少苦头,要怪就怪首恶都叫人杀了,只留下你来顶包。”又见这些皂隶被女色迷了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扒光屁股快点打!”
  “是!是!”皂隶们这才回过神,忙将短跨扯到腰间,然后将她按倒在地,这次连蒋千萍也瞧得分明,这顺玉妍丰腴厚实的腚肉中夹着幽深的臀沟,荫毛又黑又浓,从阴阜处一直覆盖到后阴,就是趴在地上,臀缝中还能看见乌亮茂密的杂乱,而两片黢黑粗犷的荫唇夹在大腿中间……顺玉妍伏在地上,女子羞处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还要屈辱地等候檀木板子的折磨,她忽然想要运功反抗。可再一想,那武功阴毒诡异的老鬼要杀自己的原因还不明,落在神策府手里不过是痛打几十大板,而落在那老鬼手里却必死无疑,还是熬过这顿板子,探清神策府抓我的原因再说吧。
  就在她思虑的当口,两名皂隶一前一后按住她的手脚,两根水火棍又叉住她脖颈,地上的青砖透过丝丝凉意,檀木大板高高举起,只听一声唱数:“一!”
  “啪!”响过后,屁股上传来火灼般的痛,“二!”未等她喘口气,两瓣臀肉又像被点燃一般,“三!”“四!”板子连番打下,顺玉妍扬起头,正看见蒋千萍得意的神色,心里刚蒸腾起满腔怒火就被接下来的板子打散,“五!”“六!”屁股又胀又痛,她禁不住一扭,“七!”“八!”板子却不失准头,牢牢盖满她的臀肉,“九!”“十!”
  顺远镖局家法虽严,但只是针对趟子手和学徒,只有她打人的份,家法自然不会落在她的屁股上,但在这县衙大堂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无论你的武功有多深,地位有多高,犯了错就得老实趴下挨罚,这是规矩。
  “哎呦——!十四!啪!——呃嗯!”
  “十五!——啪!哇啊!——十六!”
  她当然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可她现在的屁股已经发酵般肿起,接下来每一板子都如烧红的铁烙烫在屁股上一样,想要闭嘴熬刑又怎么能忍得住?杏眼圆睁,银牙打颤,唇齿间不断叫痛。
  “二十!”这一下板子打在臀峰,整个屁股上拱肿起一道道深红带紫的檩子,交叠在臀面上,而表皮上更是大片的淤青,可是体现出皂隶们没有一板子是出头板子,都是实打实的狠打。
  “二十三!”“啪!”
  “疼啊——大人严刑逼供,民女不服!”这一板子打在臀翘,紫色板花上涌起一层白痧,顺玉妍粉面扭曲,疼得咬牙切齿。
  “二十四!”“啪!”
  “大人诬人清白,就不怕遭报应么!”她那原本富有弹性的腚肉已经布满僵硬肿块,从蒋千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她的屁股已经肿成不规则的凹凸形状。
  “二十五——啪!”蒋千萍哼道:“你这犯妇挨着屁股板子还不老实,还想装作忠贞烈妇不成么?”张鸾英应声上前,直接走到顺玉妍身后,一把分开她腿根,用手往她股后幽缝内一擦,却是一手白黏浊液。原来顺玉妍正是女人对欲求如狼似虎的年纪,这又羞又痛之下竟没感觉到自己已经淫态百出。
  张鸾英嫌弃地擦擦手:“板子还未挨完就出了春水,还敢说自己不是淫荡女贼,这光屁股板子打冤你了么?”
  板子继续击落,一下下揍扁鼓肿最重的臀峰,顺玉妍一次次失声惨叫,脸上水淋淋的,分不清是汗是泪,双腿因被按住,臀部只能小幅度晃动,臀缝内湿漉的黝黑森林若隐若现,最后的几板子已不再清脆,而是沉闷的声音,但是带来的剧痛同样如同刀割。
  “三十!”
  “疼死老娘了!”随着她一声哀嚎,杖刑已毕,挨完板子的顺玉妍被皂隶拖起,胡乱穿上裤子,接着迫她跪好。
  “启禀大人,三十大板刑毕。”
  蒋千萍道:“顺玉妍,这回可肯老实回话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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