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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儿子死对头睡过之后】(297-304)作者:梨花女御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5-08 19:52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297章 抉择   沈瑾瑜先给陈部长打了过去,可对方压根不接他电话。  视频传播影响巨大,可想而知陈部长会是怎样被欺骗般的恼火。  前脚有情妇举报,后脚就跟女星闹出人命,男女作风虽说是私事,但每每闹
  第297章 抉择

  沈瑾瑜先给陈部长打了过去,可对方压根不接他电话。
  视频传播影响巨大,可想而知陈部长会是怎样被欺骗般的恼火。
  前脚有情妇举报,后脚就跟女星闹出人命,男女作风虽说是私事,但每每闹得不可开交,这也侧面反应能力问题。
  且一个可靠的后备干部,忠诚是第一位。
  沈瑾瑜一再保证跟梁双燕没关系,转眼就蹦出个孩子来,这才是组织上最介意的。
  有这么个孩子横亘中间,沈瑾瑜跟杨派根本扯不开关系。
  抑或真来个斩草除根,那组织上对他的人品也要存疑。
  若他成功了,勉强算个枭雄,陈部长大概心照不宣什么也不提;可他失败了,只能算只枭,德行手段无一匹配,考察自然告一段落。
  不巧姜步青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不看重女人,但他看重孩子。
  沈瑾瑜连他孩子都敢算计,这种不择手段无所顾忌的人,真弹压得住吗?
  当日话都说到那个地步了,这场联姻既不需要实质履责,以后还可以离婚脱身,可以说毫无拒绝的理由,除非——
  想要梁双燕流产,不过是因为他既想向宁系投诚,又不想得罪自己罢了。
  这么想倒也有他的资本,可惜现在道行稚嫩根基太浅,最近又一反常态浮躁莫名,行差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不同于陈部长的绝情,姜步青倒是痛痛快快接听。
  事到如今,沈瑾瑜也唯有识时务为俊杰:“老师,我错了!”
  “怪我糊涂,之前女色迷了心窍,才会想茬了……我不是针对……”
  他提到“女色所迷”,姜步青其实是信的,毕竟那位情妇的身份实在太让他意外了。
  想到这他心念一动,没有开口。
  对他而言,能完全拿捏住一个下级官员的致命把柄,其实是件好事,他也不急于把对方推出去。
  以杨系现在的能量,若沈瑾瑜下去,补上来的人恐怕不会是他们说了算。
  “原本觉得是她的主意在背后针对我,想吓一吓她……”
  “……再也不会擅作主张了……”
  沈瑾瑜再三忏悔,姜步青这才矜持发话:“燕燕的声明我看了,说话留有余地,也不是不能回旋。”
  “在一起对你们双方的事业都有好处。”姜步青语意悠长:“只是……事情闹这么大,短期内不宜喧哗。”
  “这次出够了洋相,总不能因为离婚再上一次头条吧?”让他轻易信任沈瑾瑜是不可能了。
  沈瑾瑜沉默了。
  梁双燕跟他结婚正是为了复出,只要复出,离婚就不可能不上头条。
  短期?什么是短期?三五年不行,那是十年八年?还是一二十年?
  当初是要捆绑他跟梁双燕结婚,现在恐怕要捆绑他一辈子。
  理智上他想开口,可连日以来的丧气让他消极迟钝,错过了效忠的时机。
  还未留神,对峙般的三分钟已经过去。
  “呵……”姜步青原本也只是个想法而已,见他仍不识抬举也不在意。想到这白眼狼的狠辣,和将来可能的反噬,念头又淡了下去。
  其实他这次是真的误会沈瑾瑜了。
  沈瑾瑜只是想到了瑛瑛。
  排除一切杂质,只考虑到她的反应,哪怕只考虑到自己的骄傲,他仍是不愿跟别人结婚。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功利的人,但事到临头,他也不是什么都肯牺牲的。
  他身体枯竭无能,又跟她有过数不清的战役狼藉,再套上一个甩不脱的婚姻……即使强势如他,也想不通未来该怎么去强、还拿什么去强。
  他们之间似乎很早就玩完了。在漫长的时间里,他自暴自弃放纵毁灭,不得不承认这局无解。
  察觉到姜步青的误解,他不在状况地恍惚着,并没多作解释。
  思维好像发散了很多,收拢下来却又雁过无痕。
  就像他之于她,哪怕再浓墨重彩,都没能留下任何,除了沈隐这颗用来替代抹杀他的孢子。
  所以他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她制造一个真爱吗?何其荒谬可笑。
  见他一味沉默负隅顽抗,姜步青换了番说辞。
  “小沈啊,燕燕的事你可以不认。”即使不认意义也不大,在贺璧的推波助澜下,没有人相信沈瑾瑜会是无辜的。
  “但恐怕燕燕那边部分资金缺口的事,就要拜托你认下来了。”姜步青叹息:“燕燕走了,之前的法理之争就不存在了。接下来,中央对于那笔资金的去向恐怕要较真了。”
  如果说之前还能拉锯拖延,那现在梁双燕的逃离就打破了这种平衡,上面亟需快刀斩乱麻终结争议,把社会影响降到最低。
  查多远、查多深,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倘若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头上来,总归是不太好的。最近杨脉连番被整,也不是没有高官折进去。
  沈瑾瑜蓦然回神,眯了眯眼——认下?两个亿他怎么认?贪腐挪用?还是失职渎职?
  当初影视城项目资金没有物尽其用,用预算失误的理由蒙混过关。但要说出入两亿之多,确实过于离谱。
  沈瑾瑜经手账目没有丝毫纰漏,3.5亿流水一分不少,可影视城那块地的山民安置也确实没能尽善尽美,细枝末叶深究,他并不干净。
  只不过他做得谨慎,名目再安全的回贿也没过他的账户,都通过他牵线搭桥走了投资梁双燕的路子,再经由影视立项和天价薪酬洗钱上贡。如果不是查税连带查出了猫腻,这事本无人注目。
  原本上面默许梁双燕补缴,可惜近期的石油舆论推动着南洋外贸,一环套一环把话题闹大,已是不严惩无法收场。
  真要他如实交代,自己问题不大,反而梁双燕那条线追溯起来才处处透风。
  意识到姜步青也放弃了他,他慢条理斯恢复了从容:“老师,这件事就爱莫能助了。”夹杂在两个派系之间,就算各不讨好,但姜步青想算计他也没那么容易。
  他是给梁双燕大开方便之门没错,但那也只限于政策上的倾斜和政令上的放水,两亿没经手他只做了暗示而已。他跟姜步青之间实际利益勾连尚浅,跟梁双燕更是账户干净毫无痕迹,咬死了不认,姜步青还真唬不到他头上去。
  跟孙海宁那段录音他并没有直白教唆,至于作风问题顶多党内处分。
  只要解释清楚跟梁双燕之间的莫须有,他在宁系连任后并非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姜步青大概能明白他的妄想,气定神闲:“小沈,你不该去动燕燕的孩子,每个人都有软肋,我作为一个半截入土的人,就很在意这个来之不易的血脉。”尤其是梁双燕已经明确告诉他,是个儿子。
  “我想,你也有在意的人吧?”语调异样,意味深长。
  沈瑾瑜冷笑:“我是在意她,但您也看到了,她已经把我告了,您该不会以为她受我指使、手脚也不干净吧?”
  “我知道那位女士嫉恶如仇,是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姜步青附和完话锋一转:“可她的身份背景,就未必干净了吧?”
  沈瑾瑜僵住,瞳孔骤缩。
  原本浑噩的意志陡然集中,头脑轰然一热,高速调动起来。
  姜步青笑了笑:“我不会为难那位女士,但必要的时候,我想她提告的强奸罪轮奸罪是可以深挖的,比如……十六年前,对吧?”
  “正是因为那位女士正直,我少不得推她一把,让所有真相大白天下。”
  “大义灭亲值得鼓励不是吗?她肯实名举报,也早有了舍身取义的准备吧!”姜步青提都没提沈瑾瑜的父母,因为从调查中看,沈瑾瑜根本是薄情寡义,只对亲姐姐才有几分偏执的感情。
  “听说她几度被你逼到自杀,想必骇人惊闻之事曝光,流言蜚语不可避免,她必定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他停顿片刻,似唏嘘似惋惜:“想想届时,应该会很壮烈吧……”
  沈瑾瑜再压不住粗重鼻息,眼前似有血光闪过,牙齿咯咯作响:“……你想我怎么做?”
  姜步青叹了口气:“这笔资金,之前原本是燕燕扛着,但你既然把她逼走法国,那也是时候你来分担一些。”
  “小沈,我对你的维护已算仁至义尽。纪委监委那边,我自身难保,不会再插手,你要体谅老师的为难。”
  “算是最后一次给你提个醒:对你的举报已经启动调查,连同之前的上访,以及最新关于涉黑的举报……为此中央很是重视,从进驻粤省的扫黑除恶督导组抽调人员,要协同监委组成反腐追赃调查组,正在赶来的路上。”
  “如无意外,对你的留置不日就要开始。”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该清楚了吧?”
  沈瑾瑜已成弃子,唯一的用途就是以身为盾,为这场拉锯已久的政斗落下圆满的句号。
  作为曾被宁系拉拢过的人员,这个结果可说令杨系稍稍扳回一局。
  说这么多,姜步青没指望他真堪大用。最不济他老老实实闭嘴,堵住顺藤摸瓜向上查的缺口。
  就像这笔账目,上面都心照不宣最终去处。可梁双燕一走了之,又有姜步青保驾护航,总不能真任由舆情发酵八个月。这就需要一个明面上的替罪羊、让场面不太难看了。
  相比威逼,劝诱显得敷衍多了:“只要你好好交代,我会想办法帮你减刑。”
  作为法律人,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背负数亿却拒不交代的人,真要进去了是不可能减刑的,搞不好姜步青还会反其道行之。
  任何一个政客,都不会去咬这口毒饵。
  然而……
  “你姐姐的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相关档案我会毁掉,她如今的身份我也会夯实坐真,你想想,这还是值得的……”

  第298章 残阳如血

  云海的夏季来得早一些,黄昏的火烧云一片连着一片。
  沈瑾瑜坐在办公桌前,提笔疾书。
  门被敷衍地敲了两下就不客气拧开。
  她一身严丝合缝的黑色套裙,逆光而来,宛如修女。
  “你来了?进来坐。”他停下了笔,给她倒了杯热茶。
  她带上门又落座,全程冷若冰霜。
  这里是政府,虽然已经到点了,但公务繁冗没下班的也不在少数。他若敢做点什么,她更是豁出去没什么好怕。
  会过来,是因为他说纪兰亭的下落找到了。
  “你举报的。”他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
  “是,你把我一切都毁了,让我活得人不人贵不贵,”她带着恨意控诉:“事到如今,命我可以不要,脸面可以丢,尊严也弃之敝履,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我已经受够了,你不该把小隐也牵扯进来。”
  “大不了我拖着你一起玩完。”
  他比她想得要平静轻松:“可我还好好的在这里,举报似乎并没有扩散。”
  她冷笑:“我知道你有保护伞,举报没用我就报案,市里不行我就去省里,省里不行我就找媒体。”逼不得已时,她宁可亲自撕开这层遮羞布,把他绳之以法。
  若她不做点什么,将来他能到达什么高度就不好说了。
  她一天比一天焦灼,随着举报被压下去,她在漫长等待中沉默失落,与此同时,压抑了十六年爆发的刚烈如井喷般不可控。
  可能是因为她同归于尽式的意志太明显了,大家都害怕她再次做傻事。在宁睿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果后,贺璧表态:如果实在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他可以作为污点证人,用自毁的方式把沈瑾瑜搭进去。
  虽然不清楚贺璧这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心机,但她确实有了底气,浮躁大大缓解。
  她并不打算追溯到十六年前,毕竟小隐年龄太敏感,可能会因为深挖被推到风口浪尖,她跟父母形同陌路,也不想再给对方“添麻烦”。她只想通过情妇身份来指控,哪怕最终不足以定罪,至少他仕途尽毁,再不能以掌权者身份笼罩她周围。
  连她自己都没想好,尘埃落定后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或许隐姓埋名,或许彻底离开,给小隐留下个没有隐患的未来。
  他沉默片刻,“要闹到人尽皆知吗,”叹了口气:“又是何必?”
  回应他的,仍是她的冷笑。对他这番“假惺惺”的说辞,她话都懒得说。
  “如果我和别人结婚,你还能接纳我吗?”他似认真似随意,抛出荒谬的问题。
  她感到滑稽,看怪物一样警惕。
  “其实抛开男女那些事,我们也可以和睦相处,就像现在。”他拢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就我们俩在一起,我不会碰别人,也不会勉强你。”
  “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姜步青的口风,始终还给他留着那么一线生机。于是轮回般他倔强绕回起点——十五岁开启罪恶之源的那个问题,仿佛一切归零还未发生。
  “姐,给我个机会。”若不是他突然以求婚的姿态半跪下去,这一切怎么看怎么像场恶作剧。
  在他心里,他厌倦了渐行渐远,想要爱与和平;可在她眼里,他却是诡计多端,想阻断她的觉醒反击。
  她不仅不为所动,反而把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脸。
  茶叶粘了他满头满脸,他烫红着脸低垂脑袋,像一条没有尊严的狗。
  突然欺身而上掐住她的脖子,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像恼羞成怒。
  而她一点也不觉意外,一脸的果然如此。
  他一边收拢虎口,一边痴迷地看着她:“我真是……舍不得你啊……”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扼得她喘不过气发不出声,同时咬住了她的唇,极度贪恋地吮吻。
  祥和、温柔、宠溺。
  在这样诡异的攻击中,她口鼻间隙都在拼命汲取空气,根本无力撕咬,只能被动任他索取。
  手掌越收越紧,她的脸色由苍白转青。
  关键时刻,她骨子里迸发出颠覆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总是任他宰割?哪怕想死也该她自己来,他没这个资格!
  或许她迟来的热血如同山洪,又或许他身体真的强弩之末,她竟然一个翻身成功反制,也死死掐住他的喉咙,斗兽般狠戾,十倍百倍还击!
  沈瑾瑜似乎有些意外,手上力道都松了几分。
  等他反应过来,忍不住感慨:“你果然是这种时候最美。”
  就像当初她从医院无情转身的那个情景。
  原来他并不是恨她,而是爱极了她那一刻的傲骨铮铮无懈可击。
  这样的她充满力量和光辉,令他不自觉松开了手。
  他喉咙几乎发不出声来,嘴唇也发紫吓人,可仍是不顾一切迎向她的虎口,上瘾般循上来捕捉她的唇。
  她本来杀红了眼,被他不要命般的袭吻给膈应到了,躲瘟疫般丢开,他的脑袋磕出重重的咚声。
  她忍无可忍,愈发冷眼,深觉被他屡屡撒谎诱骗上门的自己像个傻子:“这是最后一次,法庭上再见。”
  她说完转身,却被他拉住了手,嘶哑请求:“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其实他本可以对纪兰亭的踪迹推测透露一二,可他今日实在没有心情提及她的情人。
  “不用报警,保持沉默,监委调查组已经介入了。”
  “你想我不要对调查组说实话?”她冷漠而嘲讽:“呵,我不仅……”
  他打断:“保全好自己,不要多说,你会得偿所愿——我保证。”
  她半信半疑,眼底还残留着扭曲的杀意。
  他视而不见地把一枚钥匙扣进她手心里:“不骗你,调查组稍后要来,我恐怕不方便回去了,你帮我走一趟,把黑曜石放了吧。”
  几乎失声的嗓音砂纸样刺心,说出的话却令人动心:“做完这件事,你就自由了。”
  她愣了愣,转身就走,生怕他反悔。
  如果也能,爱我一次就好了——他在摔门声中无声唇语。
  良久,他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她缩小的背影。
  沈琼瑛不知道沈瑾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甚至没敢关别墅的门。
  老实说,这里都快让她有阴影了,但这次似乎真的没什么陷阱。
  黑曜石的笼子就贴心放在玄关鞋柜上,似乎对交接早有准备。
  她拎起就走,直到奔出别墅群,走到河堤边,在凤凰花下打开笼子,把黑曜石引到了手腕。
  盯着它出神的同时,它也歪着头打量她。
  想起曾数次骂它出气,她也释怀了:“对不起,你走吧。”
  它以德报怨:“对不起,我爱你。”
  她有些震惊。
  曾经教得它满嘴骂骂咧咧,不是“垃圾”就是“败类”,可它却回之以爱语,可想而知,主人在背后锲而不舍纠正了多少遍。
  然而想到他十恶不赦的行为,她对这把戏感到索然无味,把手高高一捧,将黑曜石送飞了出去。
  似乎表达最后的感谢,黑曜石振翅高飞的同时,脚爪松开,将一只亮晶晶的宝贝丢在她手心。
  她盯着那只迷你钥匙看了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手对准了项圈。
  咔哒一声,锁开了。
  难道,沈瑾瑜真的放她自由?!
  她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理由,但不妨碍她每个毛孔都盛放着惊喜,几乎喜极而泣!
  没有丝毫犹豫,把项圈、锁和鸟笼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像黑曜石一样,张开了自由的双臂。
  与此同时,沈瑾瑜在悔罪书上落款,给姜步青发了条短信:
  ——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接着,他又给沈隐发了一条:
  ——好好照顾她。
  关机抽出SIM卡掰断扔出窗外,随后从口袋里取出R粉吞服,这才半是麻痹半是迷醉地看向霞色天边,目露憧憬。
  沈琼瑛恨不得立刻跟沈隐分享这个好消息!
  一路疾奔到了他学校,才想起他高考在即,还有晚自习。
  忍住了想抱他的激动,去了他曾经提过的那家海鲜粉,一边吃一边慢等。
  最近总是频繁地饿,一刻也等不了那种。
  米粉店悬挂的液晶电视正播放着云台市新闻。
  她吃得很仔细,一点点剔着虾壳。
  米粉很香,花甲、沙虫、干贝、螺片、红蘑汇成了豆沙色汤汁,鲜甜可口。
  她吃得香汗淋漓,抬起头稍作歇息。
  电视中播音员接过一页稿子,脸上少许惊讶,肃穆念道:“插播一条沉痛的消息,本市市长沈瑾瑜,抑郁症发作,于半小时前,不幸于办公楼五层坠亡。”
  这是领导班子紧急商讨的结果。有那封认罪书在,追查不易,最好暂且点到为止,等调查组来了再出具深度结论。
  而在局面平衡不宜讨论时,抑郁症总是最好的交代。若以涉案金额论,数亿够得上无期死刑,抑郁自决也不奇怪。
  至于事后是否定性成畏罪自杀,先得看死者账户干不干净,还要看上面两方人马、是否想以此为契机握手言和息事宁人。
  画面搭配外景,担架抬着尸体盖着白布忙乱经过,残留大滩血迹的地面在嘈杂中一闪即逝。
  沈琼瑛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良久,有水花重重砸进了消耗过半的米粉汤汁里,溅起了一圈涟漪。
  她冲出米粉店,在绿化树下干呕。
  天边残阳如血,交织着满目炽烈的凤凰花,就像那滩刺目的红,挥之不去,又无处不在。
  脖子上似还残留着温热的掐扼痛,她再也控制不住地翻江倒海。
  沈隐接到短信就冲出校门,生怕妈妈出了什么事。也是母子连心心有灵犀,他一眼看到对面的她,闯红灯过马路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了?”他焦急万分。
  她感觉视线哪儿都是血,连气管里都是腥味,直到遍体虚汗呕空了胃,满脸泪痕栽倒在他臂弯里。

  第299章 谁的崽

  沈琼瑛睡得昏昏沉沉,有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她梦见了沈瑾瑜当时没有松手,把她掐得半死,又抱住跳楼。
  在失重感来临那一刻,黑曜石竟然从天边飞来,把她驮住。
  她获救般抱住黑曜石,却怀中一空。
  她回头,找不到沈瑾瑜的尸体;她往前看,黑曜石已经消失在天际。
  她一急,竟也凭空生出一对翅膀,展翅追踪着黑曜石。
  直到天涯海角搜巡无果,她才停驻在树冠,脚下以她为圆心生出了一个鸟窝,一模一样的黑鸟从后面包裹着她,那味道如此安心,她知道那不是黑曜石,黑曜石已经无迹可寻。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在沐浴着阳光的温暖鸟巢里,她安详而眠,一觉到亮,才发现身下卧着一个蛋,幻彩温润,如月亮石般莹莹生辉。
  早晨,她在沈隐的怀里醒来。
  眼睛还残留着哭红的血丝,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
  从他的环抱里,她终于获得落地的心安。
  他肌肉有些生硬,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忧虑。
  “你怀孕了。”
  沈琼瑛错愕地捂住小腹,此时想到的,竟然是梦里那颗流光溢彩的蛋。
  从跟沈瑾瑜决裂愤而举报开始,出于不再媾和的决心,她就没再备药了。
  沈隐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复杂至极。
  如果是沈瑾瑜的,那无疑是个无人欢迎的孽种;如果是他的……哪怕情欲亢奋时有过这样的妄想,真要面对现实,也很难说是什么好事吧?
  他们之间交流过这个话题,是约定了不要的。若不是年龄未到,他早就去结扎了。
  流产恐怕是现如今最稳妥的结局。
  回忆那些失控,即使是在沈瑾瑜控制下,他也不免有发泄的嫌疑: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无能为力的自尊心,自以为是的自大……哪怕末次将计就计,粗暴强迫总是做不得假的,不然怎么就会“忘记”戴套呢?
  某些时刻,他也曾被沈瑾瑜那些阴暗煽动挑唆了,想要“惩戒”她不计后果。
  如今别说生下痴傻畸形了,更大可能是不足月就会因先天缺失而胎死腹中,给母体很大负担和伤害。
  想到后果,他就充满悔恨自责,无法原谅自己!
  正胡思乱想着,前男友们带着汤汤水水和名贵补品进来了。
  沈隐被开门声惊醒,下意识调整了过于暧昧亲密的姿势,这才发现沈琼瑛脸色难过,似是想到了伤心事。
  该不会——她惦念着可能是沈瑾瑜的遗腹子,出于恻隐就想生下来吧?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心情越发沉重——毕竟人死债销,那人又走得如此惨烈,纠缠小半生,瑛瑛悲恸到昏厥,若说是恨之深爱之切……
  就算看似最无辜的沈隐,在沈瑾瑜的死里也推波助澜了一把。在沈琼瑛拒绝见面的那些日子,他对沈瑾瑜的憎恨忍耐到达了顶点,他曾私下找过姜佩仪,递上了沈瑾瑜关联势力的经济串联图,又分析了天天食品得以借机收购南洋外贸开拓多元化市场的可能性——毕竟南洋外贸明面流水也是日杂进出口,天天食品若是蓄力拿下,正是单一集团转型的大好时机。
  他递上的计划书,正是分析了天天食品流动资金和投入周期,对比转型后翻倍的市场收益。作为姜佩仪亲手带出的实习总助,大致了解集团的底子,他将资金风险和回报率估算得明明白白。尤其提到大鳄纪氏正忙着斗华泽,没空来啃这块蛋糕,这样的时机失不再来。
  当然,要做“出头鸟”必然有着得罪政府的风险,这就需要对周林海一班人稍作打点,而他恰恰可以牵线。
  再“不经意”透露了沈琼瑛曾被沈瑾瑜拿住身边亲友做软肋控制虐打的事。正如他预想,即使他不说,姜佩仪也肯伸手,而现在被利用了愧疚,震怒之下她的打击不遗余力。
  他自知有借势之嫌,但也知道这是把沈瑾瑜摁死的最好时机,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姜佩仪联合了本地大小集团,给南洋外贸、亨达影视和梁双燕工作室雷霆施压;还鼓动当时鸾乡被牵连搁置的项目老板们向政府催问;而民众中,关于影视城项目吸纳纳税人大量资金却如同冀省影视城般打水漂的说法也适时蔓延开来……种种高压之下,各方单位都只能去向沈瑾瑜和调查组施压。可以说沈瑾瑜之死,也是因为他被清算得太急了。
  他都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允许功亏一篑?让这个孩子成为瑛瑛后半生解不开的结?哪怕健康,哪怕……有可能是他的血脉。
  一个他已经让她病郁多年,不能再多一个了。
  想到这个后患无穷的“孽种”,他狠下心来:“宜早不宜晚,我这就去安排手术。”
  从刚才一直黯然丢魂放空状态的沈琼瑛突然激动起来:“不行!”
  空气一时凝滞。
  无论是沈琼瑛激动到住院的身体,还是坚决保胎的态度,都令人忧心她的心理状态。
  如果她真的创伤应激,恐怕后半生都创伤难愈,陷入新的死循环。
  宁睿的医德不容他回避:“不是每个孩子都像沈隐这样幸运的,从概率上来讲,不宜再抱有侥幸了……”
  她打断:“不是……”看着众人诧异的脸色,她难以启齿:“……快……快四个月了吧?那应该……是……是小纪的。”说到最后声若蚊蝇。
  作为经产妇,之前对身体变化不是没有过猜疑,但之前她吃避孕药也有过周期紊乱。适逢多事之秋无心体察,况且她对这些烂账心中有数。
  只因纪兰亭失踪才刻意忽略——她下意识竟是不愿拿掉他的孩子。
  刚才也是突然被事实砸懵,再联想到纪兰亭下落不知,一时心情有些激荡沉重。
  现在不容逃避,她略略推算就明了了。
  大家都回避了沈隐的可能性,是因为对此番受害者当面审判有些太残酷了;不约而同归结于沈瑾瑜,也是因为对这种禽兽来说,怎么清算都不为过。
  结果生父竟然另有其人,这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值此非常时期,比起是孽胎这种糟糕的可能性,大家竟都长舒了一口气,就连沈隐都肉眼可见地松弛了。
  周宇泽最先想起纪兰亭出走那夜,当时大家出于怜悯都回避了,没想到……
  果然情感共振时更易催生生命吧?那他确实还没到这层境界呢,也没法体会到喜悦。
  设身处地,如果是他搞大了沈琼瑛的肚子,此时绝对是慌张透顶,前途总是更重要,他不接受任何规划外的“馈赠”。但为何心底还是有一丝嫉妒失落呢……
  最担心她精神健康的宁睿舒了口气,倒不那么在意:“如果你决定生下来,我来给你托庇。至于将来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我都会配合你的,绝不会让你感到束缚。”
  贺璧其实心里挺膈应的,本来还措辞劝沈琼瑛引产,但见宁睿都这么说了,也只能不甘其后:“还是我来吧,让小隐也回来,我们到底是一家人,破镜重圆总好过劳烦外人。”
  沈琼瑛对宁睿的安排一时心动,但还是选择遵从内心:“还是等他回来一起决定。”自从举报了沈瑾瑜,她很多事情都想通了,不想那么迂回了。
  她同样没期待过这个孩子,但若纪兰亭有个万一,她是一定要生下来的。
  即便这个孩子还是作为私生子来到,她也不会是当初对待沈隐那种心境了。
  沈隐心中五味杂陈,却又知道说什么都不合适。华泽陷入扫黑除恶风波后,纪兰亭也被下了江湖追杀令。现在就看上头准备查多深了,如果查的浅,纪兰亭死路一条;除非一锅端,纪兰亭才敢说安全。
  他大概能理解她的想法:纪兰亭是为她全力以赴才受牵连,生死未卜时她很难下“背信弃义”的决定。
  纪兰亭牺牲太多了,当日天之骄子跌落谷底,一时错位的意乱情迷,他是能体谅的。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会造出一个孩子,而要接纳孩子,就无法隔绝生父……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她体弱,引产伤身。似乎无论怎么选,都不是个轻松能和解的决定。
  无论怎样,找到纪兰亭都势在必行。
  广省深市。
  纪兰亭几经周折找到了Candy。当初的Candy姐如今已经是个三流model经纪人,若不然还没那么容易。
  Candy见到长大成人的他意外之余,又有着一丝意料之中。
  她拿出一封信给他,满是怨言:“你问当年的事?我都唔知啊!那时我都以为她磕头给我认输,后来回神是我腍善被她利用……”
  “我都看不懂她啊……不过冇关系,人死如灯灭,好事做到底!”Candy摸爬滚打多年,对争斗也看淡了,心有唏嘘。
  “莫拆啊!这信不是给你的!”她拍落了纪兰亭急切的手,陷入了回忆唏嘘:“说到这封绝笔,她要我在你18岁那天交给纪家……大概是要托付纪家帮忙布置送惊喜,我猜这都好似那种绝症存影,留个念想给你,她一派慈母心,我也只能体谅咯。你不来我都忘啦,早两年就早两年,唔知哪天就要被曱甴食……”正说着她大惊失色:“你个多手仔!我保管多年未拆,你作死啊拆了哪还有惊喜?!搞不好这封信还能换好多钞的嘛!”
  纪兰亭不以为意笑了笑,拉开提包丢给她一捆美钞:“钱有的是,至于惊喜嘛就未必。”
  直觉告诉他花姐根本不会突然变温情,死亡不会改变一个人的秉性。那么多年慢待,怎么可能觉醒母爱。
  事实也相差无几,这封信根本不是什么“惊喜”,而是“惊吓”才对。
  即便有所心理准备,等他逐字看完了信,仍是浑身发冷,表情沉重,再没了玩世不恭的洒脱。
  花姐承认了曾协助华泽拖延时间,供对方对纪筝的车子做了手脚。
  且她没有道歉,而是冷酷宣称:这并非什么利益交换,而是一场仓促合拍的报复。
  事实上也如此,她死后没给纪兰亭留下一分钱,反而是学校和社区募捐了葬礼。
  原来,当初纪筝对她贪婪不满,嘴上说着贱种不在意,实际上对于这个血脉还是耿耿于怀的。
  纪筝当时快四十了,明面上有过两个女友,都存在感稀薄不了了之。
  他对这个侄子没什么感情,也没想过继承那么长远,但把他弄回去掩人耳目顶下压力还是可以的。
  因此就不难解释,为何纪家一直明里暗里跟花姐过不去,逼得她穷困潦倒、越活越下贱。
  花姐一直也以为这是来自纪家对她“狮子大开口”的报复,直至有一天,她从夜总会收工,偶然看到了和情人从同性酒吧出来的纪筝。
  当时她没忍住,跟上去试图敲一波封口费,她也早后悔了,小孩带累她没个好日子过,所以主动给个台阶,说愿意把孩子当添头。
  结果纪筝没有答应。因为花姐的贪婪,他已经不信她了,与其让她纠缠,不如让她烂死算了,他不是照样一文不花拿回抚养权?他做事,向来没什么顾忌的。
  一个烂人的爆料,媒体敢不敢接都不好说,何谈采信呢?
  果然纪筝很快做局让她染了毒,她自顾不暇。
  而最终,这件事又是被华泽的人别有用心告诉了花姐,两边一个想釜底抽薪拿地皮,一个破罐子破摔想报复,一拍即合。
  信的最后,花姐说,她恨纪筠玩弄感情不负责,恨纪筝阴狠毒辣要她命,也恨纪兰亭这个累赘毁她一生,所以她不仅这么做,还要在十数年后引爆这个炸弹,要让他们全家自相残杀心存芥蒂互相猜忌全都不好过。
  这段带着满腹戾气的控诉,犹如一把尖刀,插入当事人心中还要翻搅。尤其要在成年礼上交付,该有多狠的心肠!
  他原本还抱有希望,是否她是为他继承考虑才铤而走险。
  若不是,他自然要为她正名;若是,哪怕一辈子颠沛流离,他也要为她还债……现在来看,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岂止谋杀,就连当初她作秀般的磕头下跪,也是扑朔迷离更像她算计中的一环。
  心头那层薄薄的屏障轰然稀碎,他手指紧捏,又一松,泛黄的信纸飘落,被偷看的Candy抢救接住,小心抚平:“啧……想不到你阿妈哩个人,几狠哪,还咒自己嘅骨肉,要不要那么大仇怨!”枉她以为自己保管的是一片心意呢!
  话音未落,纪兰亭仓惶深鞠一躬,人不见了踪影。
  “信你唔拿走?唔拿走我当你弃咗?”Candy出于同情,本默许纪兰亭把信销毁,毕竟这对他可谈不上有利。
  她嘀咕着把信折起,小心塞进信封:“一个呢磕三个头就卷我入是非,一个呢鞠个躬就烂摊子留畀我……”本以为慈母送惊喜的戏码比当初认亲更讨彩,能拿到巨额利是,谁知竟大变毒母复仇记。
  想起花姐的经历她心有戚戚,贪字害命!她打定主意:若是纪家不来,她也不会去触霉头找晦气;若纪家来访,便证明真相浮动掩盖不来。钱呢其实她早已不需要,拿这张纸废物利用去给手下艺人换点资源,总可以的吧?
  情绪奔流失控,纪兰亭没头苍蝇般疾行,失去了平时的警戒。
  可无论怎么奔走,他的身体都寒彻入骨难以回温。
  原来他始终不过是份可回收垃圾哦?真棒,现在又被踢来踢去变有害垃圾了。
  他若是还有丁点眼色,就该自觉消失,皆大欢喜!
  自嘲地笑笑,他看了眼漆黑到前路全无的小巷,正要转身,喉咙一痛,一根电线毫无预兆地缠绕上来,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本能用手去抠,却因为被勒得太紧而无法着力。
  脖颈如刀割火燎,肌肉条件反射般绷紧蓄力,心脏却率先失去了挣扎的动力。
  冰凉的血叫嚣着悲意:为什么他总是得到残忍的对待?因为他天生下贱,生得碍眼丧如野狗。
  为什么沈隐那么惨都终获瑛瑛的爱,他占先都求不来?
  他终究不是沈隐,改不了命的。
  窒息使他濒死般冷静,头脑因缺氧而昏聩,却又如局外人俯瞰,有种格外残忍的清醒。
  他手指脱垂,放弃了抵挡。

  第300章 那只手他妈的是谁的?!

  生命流逝时,他脑海中最眷恋的竟是那一夜强求来的温柔……
  她曾为了安抚他而背叛了沈隐,是否对他也有一刻动心?
  他满目狰狞,回手就是一个肘击。
  感觉到电线松弛,他反手一绞,喘着粗气缠斗起来。
  对方有刀,很是让他挂了彩。
  不过或许是因为今天的信太残酷,他心里憋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火。
  自弃过后的反弹来的更猛烈,受伤只让他更兴奋急于发泄。
  他好像比特犬越战越勇,连翻卷的伤口都无法觉痛。
  拳脚入肉酣畅淋漓,而对方仓惶之下,越发不能招架。
  任谁都难想象一个少年体内有这么大能量,很难不先入为主存了轻视。
  等到他把对方反制在地,卸脱了对方的手臂,不顾血流不止的腹部,猩红双眼用电线勒住了对方的脖子,重复了与开始相反的画面。
  “停、停手!”小巷里愈来愈急促的脚步声划破宁静,一束光亮随之而来,令激情而起的恶念无所遁形。
  纪兰亭收敛力道,脸上暴大的汗珠随着喘息滴落,表情残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野兽,喉咙上还残余着深紫色勒痕。
  对面的青年长吁了一口气,一面熟练地给地上的人戴上手铐,一面向他伸出手:“省公安厅肖盛伟,负责跟进华泽地产的涉黑犯罪,合作吧。”
  有诱饵有猎手,这场配合堪称进展神速,完全颠覆了之前的单方面逃杀。
  短短两个月,华泽地产已经随着经济账目的清算和刑事犯罪的追击自顾不暇。
  按说这样的地头蛇本不应该垮得这么快,但一来受隔壁广省波及,这次中央对于扫黑除恶的决心极其坚定,已经逐步全国现象级;二来以往曾充当过保护伞的官员们也是趁势把烂账都推到沈瑾瑜身上,籍此烂泥脱身;三来,那自然是纪家在当年龌龊明晰后,也全力打击报复。
  这其中,充当诱饵的纪兰亭贡献极大,要不是他,华泽涉黑一面都不至于暴露那么快那么彻底。毕竟经济烂账得慢慢查,处处暗流,但行凶杀人已是嚣张到抓了现行。要不是从他这里打开缺口,还没法那么快把高层全部控制起来。
  而最终涉黑保护伞的调查,也止步于沈瑾瑜那一跳。孙海宁死于看守所一场被波及的斗殴,这里面是否有纪家的推动就不得而知了。但他死得这么快,令某些省市高官松口气的同时,无疑也给纪兰亭安全提供了保障。
  不过纪兰亭没有回去,依然混迹地下拳场,来无影去无踪,仿佛打定主意隐匿黑暗之中。
  之前因为犯了噬主的大忌,他没少遭人冷眼;但后来风评突转,为伯父报仇的事不知从哪流传开来,境遇一下好了很多。
  不过纪兰亭倒是宠辱不惊,没了过去的跳脱,阴沉得不近人情。
  肖警官多番苦口婆心,觉得他是个好苗子不如将来走上正道当警察,但纪兰亭不为所动,他想如果挣得够多,也开一家拳馆,他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如果他脱离了纪家还可以挣出一份生意,到时候就有脸去见见她了吧?
  如果他死了,那就死了吧。
  其实有时候想想没人爱都不是那么有所谓的一件事,他只是无颜去见她。他心里始终明了,剥去富二代的外衣,他什么都不是,也给不了她任何。
  他是配合肖警官才回到云台,现在合作完成,功成身退,他也通过肖警官补办了身份证明和护照,打算明天就离开云海,远走泰国去闯荡。那边接近金三角,鱼龙混杂,对不惜命的浪子也许能杀出条血路。
  囫囵洗去一身血污,他拖着麻痹的身体回到休息室,连续高压下养成的警戒让他推门而入时将人扭住,却在看清人影时生生收了力道拥入怀中。
  同在一个城市,想念她想得发疯,怕心软动摇始终不敢去看一眼,却也不是没幻想过她如同仙女一样突然变身眼前。
  沈琼瑛吓懵了,软在他又粗壮不少的肌肉群中不知所措。才几个月不见,他周身气息大变样,令她几乎认不出。脸上骨伤已经愈合,眉峰却留了疤,身上更是遍布“蜈蚣”,她忍不住心疼地抚摸他肋下,那里有一道深可破腹的疤:“怎么这么多伤?这里没事吗?没伤到内脏?”
  “还好。”她的关心是他的养料,明明该转身就跑,可还是贪看她,一眼都不舍得错过。
  她被那些男人照顾得很好,看起来神采奕奕,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霾,充满新生命的活力。真好,即使以后没他,她也会过得很好。
  “是你爷爷告诉我你在这,”她认真看着他:“他一直想方设法保你,我们也都很惦记你。”
  “那你呢……”他轻声问。虽然生死关头自欺欺人她记挂自己,但真正面对时早没了那份勇气。
  毕竟连生母都没安好心不是吗?
  “我当然也一直担心你,还有……”她低头,隔着宽大的风衣轻轻摸了摸肚子,心头有羞涩的喜悦,这一刻终于有了些普通妈妈的幸福感,毕竟这个孩子该是得到期待的吧?
  纪兰亭失神地盯着她柔美的面庞,明明很动情,却拒人千里:“还是忘记我好了。”
  她以为他在赌气,略一思索就明白他的心结,耐着性子娓娓道来:
  “你爷爷从没想过要赶你走,事实上,他一直认为你孤身潜敌追凶很勇敢,也很有担当,也认可你在覆灭华泽中出的力。他让我告诉你他错了,你不是废物,你是他选定的继承者,你有你的闪光点。”这些话老人家不好意思当面讲,只好托她转告。
  “他讲你妈固然狠毒,你伯父也不择手段在先,不管你妈是出于什么目的留下信息都好,上一辈恩怨已经扯不清,不要再让它延续下去了。”
  “至于你妈那封信我看过了,同为母亲我也有话说——你有没有想过,她这么绝情恰巧是要给你留一线生机?”
  “她做得越绝,纪家越是会把你们割裂开来。你不觉得,她这封信恰恰是刻意声张她的行为跟你无关吗?”
  “即便是复仇,难道就没有给你扫除前路的私心?毕竟十年前去做试管也不是什么很难的科技?”
  “她会留这封信搅风搅雨,难道不是料定当初手脚并不高明,华泽又太嚣张,有朝一日必然东窗事发,要让你处境不尴尬?难道不是知道真相无法掩盖,不如破而后立?”
  “至于为什么要假借祝福,这不是羞辱你,我猜她很聪明,如果不那么说,Candy一早就会拆看交出烫手山芋,而不会因为忽视拖到忘记。”
  “说到忘记,那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你确定Candy记得你几时生日?记得你多少岁?你要知道,Candy和花姐可不是什么好姐妹,也不会真的关心你。如果Candy忘记,那再正常不过;如果你找来挖掘,恰好说明瞒不住了。与其说她做了一个如此久远的陷阱,不如说她对你有爱有怨,交给天意。”
  “说要引爆真相,真有这份城府何必多此一举说得那么赤裸裸?她自己做了大反派,反而把你们纪家人拉到了一个战壕。”
  “要我说,她说恨你,正是因为她还爱你。她或许自私,但到最后一刻总有那么一两分保全你。”
  不过这一两分似乎打动不了他,花姐的爱太吝啬太迂回也太满含算计,他已经不想猜了。
  就算她的谋划真是为了他,那也是足够自以为是的想法。
  她可能确实在九分自私妄为后给了他有所保留的一,却也把他的人生颠覆得乱七八糟。
  “她怎么都跟我没关系了,我有我的人生。”他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武装自己。
  她没想到他叛逆起来是比沈隐林俏都要难搞的存在:“你的人生?一直好勇斗狠?你是还年轻可以透支,可再过二十年打不动了一身伤病?”
  见他低头不语,她目露失望:“就算刚才都是我猜测,你也当接受每个人都是个体,会有那样的人,即使当了母亲也不爱自己的孩子。我对小隐,抛却情人身份,不也毫无母爱吗?”
  “就算你不能理解她,也该试着跟过去和解。”
  “我来理解她,谁理解我?”纪兰亭自嘲:“是,母亲没有爱孩子的义务,她嫌我累赘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勒索不成又嫌弃我?复仇成了还操纵我?她凭什么一厢情愿强加我?”
  “也都是我命贱,换个人经历这种事可能早自我了结。”“为你好”一定好吗?他不也差点放弃生命?
  “反正我都要走了,无所谓了。”他漫不经心。
  “你要去哪里?”沈琼瑛一急,抓住他手臂。
  纪兰亭露出个轻佻的笑容:“怎么,舍不得我?”他顺势抱住她,声音因情欲变得异样,“今晚留下,让我再抱你一次……”
  走了也许就是永别,他打定主意,今晚用强也要把她留下,醉生梦死留个念想。
  嘴上说的让她忘记,其实他没那么大度,他要极尽释放,让她的身体永远铭刻。
  这么想着,他越发混账了起来,强行把她按到了床上,手迫不及待摁上了她的奶。
  沈琼瑛都惊了,完全没想到劝他会劝到床上,这几个月来,身边的男人哪个不是把她当古董瓷器,谁敢这么对她!
  “纪兰亭你混蛋!我……”沈琼瑛惊慌挣扎着,却被强按双手举上头顶,她还要斥责,立马被堵住了嘴,火热的舌头翻搅着不让她说话,又吸住她咂咂做声,那狂浪热情完全无法招架。她急得汗珠都沁出来了,乳房更是胀鼓鼓的惊人。
  “变大了?”纪兰亭揉了几把,有些吃味:“又跟他睡了吧?不管了,今晚你是我的……”他想她想疯了!再加上生死压力陡然释放,喘着粗气就压了下来,结果沈琼瑛左扭右扭,挣扎得格外用力,就是不肯让他得逞。
  一边是想她的邪火,一边是被她抵抗的窝火,他誓要把她肏个半死,要她一辈子记得!除非她有护身符,不然今晚怎么求饶都不好使!
  腹部下沉,触感好像不太对,圆圆的硬硬的,还忽然被一个鼓包急促打了一拳,好像示威一般。
  他愣住当场,倒不至于疼,但她双手都在上面,那下面那只手他妈的是谁的?!
  她半是被亲的半是被吓的,眼含春泪唇瓣红肿,看起来愤怒却别有一番妩媚的风情:“你碰我一下试试!”
  纪兰亭视线往下,终于留意到鼓起的肚子,他以手覆了上去,又是一脚从里面踹过来,正对他的手掌……很好,完全不是错觉。
  他吓得猛跳一边,像是活见了鬼:“你……你吃胖了?!”他眼神游移不知所措,完全没了刚才的轻浮狷狂,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沈琼瑛扶着肚子靠坐起来,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会儿,等胎动消停就下床走人,一句话不想多说。
  眼看她站起身整理衣服,那肚子怎么看怎么“胖”得突兀,明明整个人就很窈窕。
  纪兰亭连忙挡在她前面,眼睛不受控制往下瞄:“瑛……瑛瑛……”
  她还是不理他,只是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防狼般保持距离,看起来真的很生气。见她这样,他终于从她护崽的本能中恍然大悟,还怒上了:“你怀孕了?!他妈谁的!!!”
  她给气笑了,拿他刚才的话反噎他:“反正你都要走了,无所谓了。”
  被她这么一激,他反而难得冷静一回:“姓沈的你肯定就做掉了……另几个当时正跟沈瑾瑜斗……这得有六七个月、也也也许是我的?”如果不是他的,老头子怎会有把握让她来劝他?!
  她见他震惊的样子心中发紧,又觉自己可笑,想想也是,他到底还是个未成年,明明孕育这事自己责任更大,还是不要指望他了……摇了摇头,竟是打算把他当小孩哄:“算了,你还小,什么时候想通早点回家,不要让家人担心……别的事不用你管。”心里不无失望。
  他兵荒马乱,堵在身前不许她走——其实事实不算难懂,也不是难以接受,而是根本不敢奢求,连白日梦都不敢做的那种。
  她叹了口气,静静地伫立,等着他慢慢消化。
  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发飘:“所以你怀孕了——你跟我?我们俩?有了仔?”
  她无奈,总感觉不给个回答走不了了,只能轻轻点头。
  他!要!当!爹!了?
  从灵魂深处焕发出生机,去他妈的“没人爱”!至少他的孩子得有人疼有人爱!
  “你肯为我生个仔……我冇幻听啩?……唔系骗我嚟嘎?原来我身世坎坷全系为咗兑巨奖?咁赚嘅?!”他始终不敢相信,激动得俚语乱飞,忍不住又掀开了她的孕妇裙,摸了摸肚皮的肌理,确认了没垫海绵也不是硅胶,不是骗他回家的诡计,他跪下亲了又亲,少不了又被赏了几拳几脚,“佢真嘅好gǐng哦!咁能打……我认输咗……输也都好开心啊……”激动到爆哭,整个肌肉男哭得浑身打颤,身上伤口也开始迸血,看起来分外凄惨。
  见瑛瑛云里雾里花容失色,他慌忙转成云普:“我本来不想再介入你们的,但是你都肯爱我,我不会放手了……哪怕只有少少……”
  “谢谢你瑛瑛,谢谢你爱我。”有了寄托,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我都会好好爱它……”这个孩子无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让流浪狗突然有了一个宝贵的家,一个他亲自搭建的家,一个永远不用担心会抛弃他的家,一个无条件接纳他的家,他一时连沈隐的存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301章 嫉妒

  纪兰亭本想搬去跟沈琼瑛一起,可到底在她劝说下重返校园,而既然回去,就不可能不回纪家,毕竟纪家就是博文的大股东之一。
  在他返校第一天,就被爷爷派人给架了回去。看着他一身伤痕,这次难得没挨抽。纪老爷子坦言心里对花姐肯定有怨恨,但他一辈子风浪什么没见过,不会把他混为一谈。
  要说因为血缘就全然接受倒也不尽然,不是没有过试探。
  纪兰亭当初收到那封关于亲妈的调查完全就是在他眼皮子下。从他被要挟时既没妥协也没销毁,而是选择诚实时,他就已经过了关。那时纪老爷子晾着他也是因为他挖自家墙角导致股价下跌的事太恶劣,这相比身世问题才是最严峻的,及至后来他配合调查,挖出了华泽这么个大毒瘤,虽然对他行事毫无章法不算认可,但至少作为一个守成者,有担当已经足够了。
  一直被爷爷骂着抽着,这还是他头一次得到大肆褒奖,纪兰亭极其不自在,沉默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其实……我没想为大伯复仇什么的,我只是想查清真相。”他是为瑛瑛、为花姐、也是为他自己。
  纪老爷子听他这么说毫不意外,笑意更加和蔼,摆摆手示意他不在意。
  “其实,自从阿筝去后,我也在反思,家族的掌舵人品性要正,这也是爷爷对你一直严苛的缘故。”他这次没有直接把孙子绑回来,而是选择让沈琼瑛去劝,正是最后一重考验,要看看纪兰亭会怎么处理,如果他一味逃避,那即使强留下来也难当重任。
  他现在要严防继承人身上出现两个儿子的特质,不求出色,但求稳。
  好在纪兰亭虽然别的不大开窍,但“正直”和“责任感”都过关。至于资质才能,大不了他老头子多活几年——这不曾孙就要出生了吗?
  抱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老人家忍不住又提点了再提点,他总觉得纪兰亭被花姐那个唯利是图的带歪了,做事不是阴私诡计就是硬碰硬,不是旁门左道就是剑走偏锋,完全不会高屋建瓴。
  想当初得知孙子去给人当打手,他都要气笑了!这孩子看着挺机灵,其实却淳良得要命,还没周家那孩子灵活变通!
  说开了之后,祖孙俩虽说还是没法像普通人家那么亲密,但至少误会尽除,也让纪兰亭重新认识了他爷爷——他老人家重视集团利益大过一切,甚至大过家族。如果他足够优秀,他生母再恶也不足以动摇。同时他还不能行事有差,不然一着不慎会带着整个家族一起覆灭,就像纪筝和华泽地产的前车之鉴。
  所以他其实走了很多弯路,与其去想着弥补花姐曾经的恶,不如提升自己,让自我价值法撼动。
  以前困扰他的身世问题一下子豁然开朗,那些偏激的戾气都散了,被爷爷这么一点拨,他觉得视角都开阔了不少。
  何必下行暗斗呢?把路越走越窄直至死胡同;自上碾压才是根本,绝对高处一力降十会。这一课当初纪老爷子也曾跟大儿子讲过,如今纪兰亭经历良多,结合两代人的命运,竟是有了不一样的体悟。
  于是重返校园后,纪兰亭仿佛开窍了拼死学习,格外珍惜读书的机会。以往读书于他是混日子,现在经历了一场人生急转弯,他恨不得抓住每一丝养分壮大自己。哪怕比不上沈隐,但至少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养活自己的家庭。
  又是周五的晚上,他迫不及待来到瑛瑛这里——为了防止突发状况,他也有了她的钥匙。
  瑛瑛正在落地窗边浇花,他进门一个噗通跪下,滑行到她身边,抱住肚子说话:“仔啊!阿爸来了!别睡了起来嗨!”
  对他动不动就给自己女人孩子下跪的行为瑛瑛已经见怪不怪。
  “看阿爸多疼你,把你纹在心口上,喜不喜欢?”他解开衣襟,用纹着老虎的胸口去触碰肚皮。
  就是那只虎怎么看怎么萌萌哒,更像幼崽,跟他壮硕的肌肉不太搭。
  肚子里的宝宝大约是真的刚睡着,微弱地动了一下,以示烦躁。
  纪兰亭从它动的地方轻轻按了按:“来跟阿爸学打拳嘛,我一拳你一拳好不好?”
  里面的胎儿不胜其烦,不知挥动了哪一个四肢,在肚皮上凸出了一个小小的形状。
  纪兰亭真的跟它“有来有往”玩了起来。
  沈琼瑛阻止不及,白了他一眼:“没见过你这样的,它睡得好好的,你非要骚扰。”
  纪兰亭委屈:“还不是小东西总是夜里动得厉害嘛,一点也不心疼妈妈,我要帮它倒时差……”
  沈琼瑛无语:“小宝宝都是这样的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你啊……”
  “好了好了,那你乖乖的,现在睡一会,只许睡一会,夜里不许闹你阿妈记不记住?”纪兰亭不再跟胎动较劲,亲吻了肚皮,轻声轻语商量,“你答应呢,阿爸就给你唱支歌好不好?”
  配合着胎儿的打嗝声,纪兰亭轻声歌唱。
  沈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黄昏的光晕比那些刻意打光都要美好,多么温馨无间的一家人。他们之间充满欢声笑语,连外人到来都不曾听到。
  他伫立看了一会,就回了自己房间温习功课。
  说来也是尴尬,自纪兰亭回归后,哪怕经常上门同处一室,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他仿佛在用自己的沉默抗争着被侵占的领地。
  等沈琼瑛意识到他回来时,已是晚饭时间。纪兰亭自告奋勇去烹饪,她轻轻敲门来到次卧。
  “准备得怎么样了?”沈琼瑛看着他眼花缭乱的笔记,小心翼翼靠近。
  他放下笔:“妈,如今事了,我打算留在云海念书,就近照顾你。”
  她完全不赞同:“那怎么行,你是要去明珠的!”他那么优秀,该接受最好的教育。
  “做事要有始有终,你都准备了那么久,明明我们都知道那是最适合你的,何必半途而废?”
  就像当初她宁肯向沈瑾瑜低头也要维护沈隐无瑕的履历,他理解不了她的“兴师动众”,她也诠释不来她的“完美主义”。他爱她,所以什么都肯迁就;她爱他,才更不想做绊脚石。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不想我打扰你们?”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心里一阵锐痛,“孩子是个意外,再说纪兰亭……”她有些内疚:“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我……”如果是以前,她会就势劝他放弃逆伦,但时至今日,她不可能推开,因为她也深陷其中。
  只要她主动亲昵,用身体转瞬就能安抚他,他其实也很好哄的;可打从被沈瑾瑜算计她就抵触跟他亲热,再加上怀孕,两人似乎隔阂已久。
  她似乎精力不济,有些犯难地揉了揉太阳穴,身体一再费力地前倾,主动抱住他:“你不嫌弃丢脸的话,妈妈愿意跟你去明珠市陪读。我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那孩子呢?”他冷静地问:“你能阻止纪兰亭去找你、去看孩子吗?”
  “或者,”他的声音越压越低,几近阴沉:“如果我看到这孩子就痛苦呢……”
  “如果我说,我跟这个孩子之间,只能……”他突然顿住,欲言又止。
  “我……”他的每句问话都扎心般袭来,似乎所有矛盾都围绕着这个孩子,她知道如何令他开怀,但“引产”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当初那么小的时候她都不舍打掉,现在怎么可能愿意?更何况纪兰亭的改变她看在眼里,她做不出那种自私的决定来。
  她其实从感情上从未当沈隐是她的孩子,现在有了一次正常当母亲的机会,她很珍惜。
  眼看她愧疚纠结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俯身向前,不惜窝着笨重的肚子迎合拥抱,竭尽努力向他靠近。
  在感情上她一向被动,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是不易,若是推开,她也许没有勇气再做挽留。
  他微微动容,把她扶正,让她靠坐在椅子上,仿佛终于妥协。
  久违地把头枕在她腿上,嗅着她因为孕育而散发出的陌生馨香,他有些茫然:“……对不起,我嫉妒。”嫉妒纪兰亭,也嫉妒那个沐浴在爱中的胎儿。
  “对不起……”可能是孕激素的催动,她母性大增,能理解他的难过,眼泪一个劲落在他头发上。
  他也哽咽,低垂了眉眼:“都听你的,我走。”
  他不敢说,他无数次想利用感情和亏欠迫她引产,刚才更是差点付诸行动脱口而出——连宁睿和贺璧都第一时间放弃了的残忍想法。
  纪兰亭生死未知的时候,他也做不出逼她堕胎的事来;等到纪兰亭平安归来,他逐渐无法按捺。
  也许分开也好,他的血液一天天积攒戾气,每天都蠢蠢欲动,叫嚣着把她不顾一切带离,独占囚禁,只有他们俩……如果就这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他不知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沈瑾瑜,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第302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圣诞转眼将至。
  沈琼瑛身体日重,哪怕她一再抗拒,纪兰亭还是搬来同居,课余节假一律贴身相随,书吧轻易不许她去,就连洗澡都是他亲力亲为,生怕她摔了。
  她自己也确实费力,便没有拒绝。
  毛手毛脚在所难免,尤其她现在胸部更加丰满,纪兰亭每次都磨来蹭去像个泰迪……
  “瑛瑛把手拿开,我摸摸你乳腺通不通,看要不要储奶粉……”一开始是一本正经的。
  “唔别挡……怎么吸不出奶?哎疼疼疼别拧我耳朵!”突然就成了气急败坏的。
  “嘿嘿你是不是也想了?医生说胎稳了是可以的,要不我轻轻的……”最后逐渐下流猥琐的。
  可惜瑛瑛早不是当初云仝山顶那个情欲小白,这招对她不好使了。
  不管是出于对胎儿的珍视,还是出于对沈隐的歉疚,她始终不越雷池。
  “你等着卸完货,看我怎么往死里干你……”他一边恨恨地野蛮威胁,一边手法温柔地帮她洗脚,主打一个极度反差就是了。
  沈琼瑛被他说得面红耳热,一脚踩了他一脸水,结果这不要脸的家伙下盘扎实,不仅没被踹翻,反而抓住玉足不嫌弃地舔,还极尽撩拨地从胸肌自摸到腹肌。
  “纪兰亭!”眼看他要上演限制级,沈琼瑛又恼又窘。
  可他置若罔闻,顺着粉嫩的脚舔到了大腿根,她身子笨重还真就无法抗衡,连忙捂着肚子装疼,吓得发情的小狼狗收了神通紧张兮兮。
  突然门铃响了,沈琼瑛立马甩开他过去开门。
  是贺璧、宁睿约好了过来送圣诞树给她装饰房间,至于周宇泽,自从纪兰亭回来就杳无声息,也许是意识到了学生身份没法作为,也许是觉得没什么胜率白费心机,也许是对孕产妇兴致缺缺……总之一头扎进学习里,他原本就优秀,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也稳夺年级第一,成为新一代学神。
  宁贺二人在电梯口刚好碰到姜佩仪。
  饶是姜佩仪自己包的小明星也小足一轮,初闻此事依然大为吃惊。眼下观察到少年像是负得起责任,这才稍稍放心。
  其实责任不责任的,倒也不算是个事,只是前头一个私生子就折进了沈琼瑛小半生,再来一个始终不美。沈琼瑛的性格终究跟她不同,渴望家庭和婚姻。她已从沈隐那次遮遮掩掩的话语中大致猜到了前情,只希望瑛瑛后半生走出阴影。
  三人进来好一番忙碌,将彩灯装饰在树上,又在树上挂满了新生儿礼盒,有的装着粉嫩的小衣服,有的装着咬胶手铃,看起来缤纷可爱。
  卧室里还添了一张婴儿床,四周摆满了绒毛细腻的公仔。
  纪兰亭也加入帮忙,四人很快把房间布置一新,见之愉悦充满生机。
  宁睿风度从容,观察瑛瑛状态不错,又询问了她各方面都还适应就没再多问,始终保持了一个绅士前男友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
  倒是贺璧还有些想法,私下把她拉到一边,“瑛瑛,你可想好了?要知道你这位……他还小,家里另有强势长辈,你跟他耗恐怕浪费时间还受委屈……倒是我这边,作为家主,我拍板这孩子是亲生,谁也不敢说什么。”
  沈琼瑛有些尴尬地婉拒:“多谢,我没有假结婚的想法……”
  贺璧突然抓住她的手深情凝望,语调有些异样:“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是真的……”
  “喂喂喂!挖墙脚挖到我家来了,你当我是死的吗?”纪兰亭气呼呼撞开他的手。
  贺璧似笑非笑,“这是你家?”
  纪兰亭学着他刚才的调调,深情看向瑛瑛:“如果你愿意,这里也可以是我家……”说完他故作干呕,拿出钥匙甩了甩:“哦我忘了,瑛瑛早愿意了!”
  饶是贺璧成年人有风度,也被他搞得很是恼火,眯了眯眼,对瑛瑛留下一句“我说的话永远作数”就匆匆离开。
  他走后,介于纪兰亭的戒备牵连,宁睿也没有多待,倒是姜佩仪多留了会,把纪兰亭好一通盘问,这才满意离去。
  “好啊瑛瑛,刚才你敢骗我……”纪兰亭苍蝇搓手,步步紧逼。
  他其实也没想怎么样,但亲亲摸摸吃吃舔舔免不了,至于她被勾到擦枪走火……
  “女人,你是在欲擒故纵吗……”他霸总样扯领带,偏偏他那领带还是学生制服款,还夹了个驯鹿乔巴徽章——原本买来给宝宝,结果被瑛瑛嫌弃有针,他索性别在自己身上,看起来幼稚极了。
  更别提他扯开衣领就露出了那只呲毛虎崽……很好,这很虎。
  瞧他这不着调的样儿,再给他二十年也当不了霸总。
  沈琼瑛笑得不行,被壁咚到墙角终于躲不过去:“不行,肚子……肚子……”
  纪兰亭坏笑:“又来?这次我可不会上当!”
  她咬牙切齿给了他一个暴栗:“这次……是真的!”
  明珠市的平安夜是另一种氛围。
  空中下着雨雪,节日氛围浓厚,各大高校纷纷组织起了游园联谊。
  大概只有沈隐这样玩命学习的才格格不入,从入学至今,课下时间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旁听别院课程的路上,每天从早到晚满满当当,比高三冲刺还要辛苦。
  在博文是学神,在云省是天之骄子,如今放到全国前三的明珠大学则要面临更多压力,而他的自尊心不容他后退。
  如今互联网大势已起,除了专业经济学他还辅修电子商务,还额外选修了数院不少课程,筹备次年的建模大赛,生活极其忙碌。
  再加上当初提交给姜佩仪的市场转型计划书,虽说别有目的,但也算得上一份优秀可行的方案。各种推进无缘参与,但姜姨都会跟他保持沟通参考意见,甚至邀他参加视频会议。
  下午的必修课结束,他照例扎在角落的座位上,正要打开笔电,旁边递过来一个饱满红润的大苹果,一看就是按颗计价的节日特供。
  “平安夜快乐啊!”俏丽女生特意磨蹭到教室只剩下两人,脸上些微羞窘。
  “平安夜……”他恍然梦醒,抬起因熬夜而疲惫的眼:“这么快吗?!”
  “什么?”女生有些无措,难道是说她太唐突……
  两人正鸡同鸭讲,广播里传来一条消息——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面向全社会求助!本市妇婴保健院有产妇大出血,急需RH阴性血,血库告急,请符合条件的爱心人士前往献血……”
  沈隐一骨碌冲出教室,她的预产期!算起来就是圣诞前后!
  她临近高龄产妇,会不会出意外?身体又不好,会不会晕倒在家无人发现?如果她也大出血,远在千里之外他该怎么办?万一羊水栓塞……
  一直逃避思考的问题井喷般涌出,让他脑子轰一下炸开,紧接着后悔不迭。
  这种时刻他竟然缺席!
  没有什么比她生命更重要,如果她人都不在,他还计较进退得失有何意义?
  他一面拿出手机订票,一面拔足往校外狂奔。
  狼狈跑到路上,滑倒了两次,偏生app上余票全无……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他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就在路上孤零零站着,被逐渐黑暗的天色吞没。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一条短讯——母女平安。
  他和纪兰亭已近一年没有过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联系,对方仿佛很懂他的心情。
  恐惧潮水般散去,另有一番失落空虚漫上心头。
  他失魂落魄,瘫坐在雪地上,不知囚徒般的自我流放何时结束。
  一路抱着他背包追上来的俏丽女生气喘吁吁:“喂沈隐!你东西没拿!”
  等到了跟前,她不知所措:“怎么了?你是哭了吗?出什么事了?”
  他捂着脸,似乎这才惊醒。湿雪覆了满身,垂敛的睫毛上都是冰晶。
  “我妈生了,母女平安。”声音轻飘飘的没有落点,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女生先是惊讶,又笑了起来:“那不是好事吗?”
  “是啊,明明是好事……”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令女生看了有些莫名难过。
  好事呵……她平安就好。
  今岁过年,大概是最无滋无味的一个年。
  明明威胁不在,气氛却不复当初。
  照例是在唐宫宴的大明宫,老板做东。
  大家对沈隐的缺席默契不提,心疼瑛瑛家中没什么人气,都想着人多可以热闹点。于是中午都陪瑛瑛过,晚上各回各家传统旧例。
  少了周宇泽和沈隐,多了宁睿和小baby,人数持平。
  明明新生儿带来了更多欢声笑语和话题热闹,但大家都看得出瑛瑛的黯然失落神思不属。
  但好在大家都体恤瑛瑛,维持着场面的友好和谐。
  等纪兰亭把孩子往宁睿手里一塞上了个卫生间的功夫,回来时再也维持不住大婆的体面——
  可怜的宁医生抱着话痨的婴儿大眼瞪小眼,婴儿“啊啊哦哦”说个不停,纸尿裤里还散发着可疑的气味,宁睿屏住呼吸面无表情,充分诠释了一个洁癖铁丁内心呐喊的MMP;而贺璧则纠缠瑛瑛在古色古香的窗棂前说些什么,瞧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肉麻劲,不外乎又在踩一捧一推销自己。
  而瑛瑛则郁郁寡欢,心不在焉地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总让人担心她会在某个话头中了贺璧的埋伏,被稀里糊涂诱拐去领证。
  呔!这贼心不死的老男人!天天就知道死缠烂打,讲不讲武德?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若不是知道民政局过年放假,他早就犀牛一样冲撞踩踏了!
  纪兰亭任劳任怨接过婴儿,娴熟奶爸清洗pp涂护臀霜换纸尿裤一气呵成,他臂弯揽着女儿陪聊之余帮瑛瑛贤惠撕出一整碗澳蓝龙,忍不住又忿忿不平盯梢窗边的男女,窗外背景里碎羽样的小雪还挺浪漫,饶是他幽怨,也不得不承认贺璧成功人士的气场,站在风姿绰约的仙女瑛旁边更登对。
  他耷拉着如有实质的柴犬耳朵,一边跟乖女吐槽她美妈招蜂引蝶,一边愤而用虾钳蟹脚在贺璧的骨碟里摆了一个SB:这不把沈隐召唤回来,日子没法过了!

  第303章 凤凰花开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凤凰花开。
  沈琼瑛推着女儿在街头散步,满街都是鸾乡度假村和云仝山影视城的宣传广告牌,声势浩大,比这铺天盖地的凤凰花还要热闹。
  港口二期建设已至尾声,一期经济园早已成熟运作,不仅实现了显着创收,甚至带动了周边地产。
  云台市竟一连增添了两个经济新区,且不断辐射。
  沈瑾瑜的影响已经淡去,他发起的项目却如火如荼。
  ——多么讽刺。
  他昙花一现的政绩得到了延续和认可,但他的人却作为反腐倡廉和扫黑除恶的成果,成为当仁不让的云海之耻。
  沈琼瑛仰头看着几只黑色的飞鸟微微失神,就被宝宝不满的哼唧声吸引了注意,连忙把她从婴儿车中抱出哄了哄:“喔宝贝着急了是不是?爸爸就快放学了,我们小月亮迎一迎他……”
  走到绿化旁的长椅,她有些困顿,忍不住就着树荫,趴在扶手边打了个盹。
  高大的身影停住近前,一双修长的手把渐渐不耐想越狱的婴儿从车里抱了出来。
  沈琼瑛做了个梦,梦见小隐在商都明珠市如鱼得水,学业有成,身边也有了陪伴他的女孩。
  他开始唾弃曾经乱伦的经历,甚至责怪她为什么当初不纠正不拒绝,并誓要一刀两断,埋葬翻篇。
  她实在放不下,于是去学校看望他,却看到他和女朋友花前月下,忍不住冲了出来。
  女朋友好奇问他:“这是你前女友吗?”
  他冷冰冰回答:“不是。”
  她心痛如绞,却还是强笑着解释:“我是他妈妈。”
  可他却不耐烦地否认:“我不认识她。”
  ……
  沈琼瑛惊醒,就看见空了的婴儿车。
  剜心般的痛楚还在,巨大的恐慌又袭来。
  “月亮!”“小月亮!”
  她到处呼喊,跌撞奔走,浑身冷汗,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
  没头苍蝇一样来回兜圈,蓦然回头,只见不远处,高大的身影正抱着咯咯笑的婴儿去够树上的凤凰花。
  她愤怒疾冲过去,“你……”
  对方回过头来,清俊的面孔多了些棱角,黝黑的眉眼更深沉了。
  他笑意盈盈看着她,眼光里似有碎星万千,诉不尽的缱绻。
  一切一如既往,又似乎多了些不一样。
  她脑子一片空白,结结巴巴:“你……你长高了……”
  从前一米八几的少年,已经超过一米九了,怪不得从背后认不出来。
  “妈,我回来了。”嗓音也变深沉了。
  她突然崩溃,梦里那种委屈无人诉说……而过去的几个月里,那种梦她不知做过多少。
  他走了十个月,从没跟她联系过,她患得患失备受煎熬。
  眼泪无声落下来,精致的眉眼却冷了下来,她别过脸:“你还回来做什么。”她是让他去大都市念书的,不是没信号的山里。
  他慌了手脚,一手抱着小月亮一手抱住她:“妈……你别哭啊……”
  她越哭,他越后悔没有早一点妥协。尤其她倔强不想哭却完全无法自控的神态,更让他心疼。
  “是我错了……”他手臂紧紧收拢,两大一小抱在一起:“小月亮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该那么介意的……”
  女人哭得不能自已,男人手忙脚乱安抚,女婴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时“哎”“啊”两声,吸引大人的注意。
  沈隐看着女婴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黝黑眉眼,再看看那肖似瑛瑛的容貌,最后一丝怅惘也烟消云散。
  “嘿!又来个上赶着喜当爹的?”从路边幻影里下车的健壮少年走过来,把女婴抢了过去,好一通贴贴亲亲举高高:“小月亮可是我女儿,可不是谁道歉哄人的道具!不借!”
  女婴眼睛一亮,跟他毫不客气,揪住他的头发,小拳头冲着那张帅脸好一通乱捶,纪兰亭一边狼狈躲闪,一边嘴里还得“宝宝好gǐng”夸赞不停。
  没办法,谁让他从胎教就开始当沙包了呢?
  沈隐解放了胳膊,索性双手抱住瑛瑛:“在外人看来,说不是我和瑛瑛的结晶,谁信?”
  纪兰亭忿忿:“长得像同胞哥哥怎么了?你自己还像舅呢!”
  说完就觉失言,好在沈隐只是微微迟滞,就向小月亮伸出双手。
  纪兰亭一脸警惕护着不给。
  谁知小女婴大概惦记着刚才的花花,主动向沈隐伸出幼嫩的胳膊:“抱……抱抱……”
  “听见没有?她叫我爸爸!”沈隐接过小月亮,把纪兰亭挤到一边。
  纪兰亭气得头发都支起来了,成功被沈隐“挑拨离间”,一面骂着小白眼狼,一面跟沈隐拌嘴。
  这番闹腾把沈琼瑛的伤感都冲散了,她擦干眼泪,谁也不搭理,把小导火索抱去路边,跟李宣打了个招呼,将宝宝抱到后排安全座椅。
  每周末李宣接送纪兰亭放学过来,都会顺便把小月亮带回纪宅。
  她离开的功夫,说不好如今算是死对头还是朋友的两只反而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盯着她温柔忙碌的背影。
  沈隐在纪兰亭肩膀轻拍:“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是为她。”纪兰亭慵懒抱臂:“你一走了之倒好,连寒假过年都不回来,你心狠你厉害,难过的是她。”
  头几个月还好,最近这半年,瑛瑛频频噩梦,有时候深夜一个人偷偷哭,怎么哄也不管用。
  他明白,自己这个孩他爹只是因缘际会,在她心里连小月亮都比不过,又怎么比得上她心里那个人。
  是他把小月亮的照片发给沈隐的。
  要知道当初看到孩子他超郁闷的——继承了瑛瑛八分美貌不错,为什么那眉眼像足了沈隐???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孩子连一根头发丝、一片指甲都不像他?!
  郁闷过后,也只能阿Q了:毕竟是女儿嘛,长得像他岂不像个假小子,像沈隐秀气点总没错啦。
  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解开母子俩心结。不是没想过独占,哪怕嫌贺璧碍眼,他也一直隐忍,毕竟他心里明白,沈隐才是最大的威胁。
  可惜心结横亘其中,他和瑛瑛即使朝夕相处也始终没法进展。他只有借着照顾孩子的名义才搬进了她的房子,却迟迟搬不进她的心。
  他无数次阴暗地想着,不如就这么拖着误会着阴差阳错着,瑛瑛就属于他了。
  最终敦促他下定决心的,是瑛瑛的焦虑。她一遍遍订票又退票,似乎去明珠市势在必行,他极度不安,担心她一去不回。他很清楚,云台是他主场,女儿是唯一桥梁,真要母子俩在外双宿双栖,他恐怕再无机会。
  不过他到底还是善意的。
  要知道,他跟小月亮作为非婚生,入纪家族谱户口都是按例做了亲子鉴定的,这也是为了将来上户口。沈琼瑛虽没有攀附的想法,但始终不想让小月亮成为私生女。
  拌嘴归拌嘴,纪兰亭始终没把这板上钉钉的事儿拿出来捅刀子。如果母子俩非要圆满,心存幻想有所寄托总能开心点,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
  其实沈隐心里未尝不明白,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自我和解罢了。
  沈琼瑛那边跟新来的育儿嫂交待着宝宝的琐碎事项,又打包了宝宝的衣物,好一番叮嘱,才目送车子离去。
  小月亮大名纪玥,来自于当初胎梦里那颗月亮石样斑斓的蛋。
  出生时纪老爷子也在,眼见是个孙女,别扭又稀罕。
  别扭是因为云广二省都重男轻女,老人家尤甚,他们家男丁不旺,总想有个曾孙撑撑场面。
  稀罕是因为小月亮遗传了妈妈八分美貌,粉雕玉琢几乎人见人爱,自家血脉怎么可能不喜欢?别说是纪老爷子,就连纪筠也爱不释手。
  想想家里几个后辈,虽然是男丁,但各有各的缺憾,怎么看都不理想……妹仔好,妹仔听话嘛!总不能像她大伯公那样心狠手辣刚愎自用,总不能像她爷爷那样声色犬马不务正业,总不能像她爸爸那样打打杀杀江湖习气……
  说起来,纪老爷子肯定不喜欢沈琼瑛这样的孙媳妇,倒是比花姐安分清白,但这年纪谁家长辈会喜欢?还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他当初委托沈琼瑛去考验,是指望纪兰亭妥善安置骨肉的,不是让他非卿不娶的。
  但之前这女人住院不断,据查还都是自家孙子用的手段……这还能说什么呢?当初管得住纪筠那是纪筠腻味了,现在他也管不住纪兰亭啊!这孩子倒是不比他爹贪花爱玩,但架不住手段要命,动不动把人害进医院这种事,真要联姻恐怕是结仇了。
  纪老爷子曾拉下老脸,旁敲侧击想给孙子联系心理医生,但纪兰亭倒是对误会乐在其中,还给自己瞎掰了个超雄综合征,坦言自己就是天性暴虐,吃定了她好控制心软,这倒叫他爷爷默默同情了。
  何况那女人怀了孩子又把纪兰亭劝回来,也算是大功一件,还拴得孙子肯上进……只能说睁只眼闭只眼,慢慢习惯。
  他只觉得少年人没定性,没准过几年就“想通”了呢?到时该怎么办再怎么办。
  纪老爷子本只是来看看第四代,结果见面就丢不下手,一高兴要奖励瑛瑛一栋别墅,毕竟她住的小区人多口杂,探望孩子十分不便。
  瑛瑛拒绝了,折中同意每周末让女儿过去小住,算是全了老人家心情。
  那边小月亮去和太爷爷天伦之乐,这边两男一女归家却尴尬十足。
  纪兰亭觉得自己该知趣回避一下,给他们些空间,可他心里又很纠结,害怕他们干柴烈火。
  希望他们和好,却又不希望他们太好——把沈隐叫回来是能破局,但他们若好得亲密无间毫无间隙还有他什么事呢?
  于是,“我去买菜”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去做菜”。还别说,熟能生巧,他烹饪家常菜已经不在话下。
  “你还好吗。”沈隐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她想起了那个梦,依然情绪难平,“我很好,我看你在明珠市呆着也挺好,以后留在那里就更好。”
  沈隐的手改道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拉起一绺嗅了嗅:“我课程选得挺密的,可能的话提前一年毕业,到时候就回来陪你。”
  她有些恼火地扯回头发:“不需要你陪,我自己更自在。”
  “可是我需要你陪啊。”他捧起她的脸,非要对上她的视线。
  ——他还敢笑!好像很宠溺她似的!
  “虚伪!”沈琼瑛更生气了。
  见她想走,他不再克制,把她牢牢压在沙发靠背上:“你想我了没有?我很想你……”埋头在她颈窝里,甚至胸口……她的身上除了原本的馨香,还多了一股奶香,让他简直无法抵御!
  她红了眼睛:“你想我会不闻不问,到五一才回来?”
  “不是的……”见她眼泪说来就来,沈隐顿时后悔,不该为了粉饰那么轻佻,向她投诚有什么好丢人的?
  不敢再耍花腔,他捧起她的脸,虔诚直视着,甚至扒开腹毛给她看斑秃:“你明知道我嫉妒、我贪心、我输不起……很丑陋很可笑不是吗?”
  他有他的骄傲,只想远远地舔伤口。
  这么近的距离,他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诉说着跟她同样的煎熬。
  她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虚张声势的尖刺。
  失而复得使他欣喜,他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思念,把她按在沙发上,眸色渐深。
  眼看要吻上来,她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不自在地想躲,却被固定了后脑。
  “唔……先别……”她还没来及反抗,就被吻到呼吸不过来,只能被动承受。
  她还没问清他有没有过女朋友呢!
  可是嘴巴根本没了机会,只要试图说话就被辗转吮吸,而她对他久违的味道也根本没法抵御,很快眼睛就沉醉迷离,双手在空气中徒劳挥了个空,就扣住他的肩膀。
  时光让阴影淡去,分离抵消了裂隙,她从抗拒到顺从再迎合,两人的身体如磁石般彼此吸引,再无芥蒂。
  “吃饭了!”纪兰亭板着脸把菜往餐桌上一摔,眼睛盯着这边,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
  他整整憋了一年半,瑛瑛没给他一点机会!而沈隐一来就亲,偏心!赤裸裸的偏心!
  两人迅速分开,沈琼瑛脸上娇艳欲滴,白了沈隐一眼:“技术不错,跟谁学的?”
  沈隐听得分明,原来刚才她拒绝都是因为吃醋,心里甜滋滋的,又在她脸庞亲了亲:“都是跟你学的,做梦都在温习。”
  “……”纪兰亭又怒气冲冲把一盘菜摔在餐桌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304章 梦寐以求的母奶

  饭后,有纪兰亭这么个大灯泡在,三人聚在客厅看了会电视,随意聊了聊近况,便回房睡觉了。
  沈隐却有点“疑心生暗鬼”的意思。
  分居两地可以麻痹自己不去想,妥协回家就无法回避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实。他白天暗中观察过,纪兰亭的生活用品散布在这所房子里,俨然男主人一样。
  他原本计划一步一步来,可想到纪兰亭每天都能抱她,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克制没滋没味起来。
  纪兰亭去睡书房了,可书房的床一看就是堆杂物用的,而他的卧室也没有外人痕迹,显然纪兰亭平时都在瑛瑛床上。
  想到纪兰亭和瑛瑛平时都同床共枕,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其实他想岔了,书房的床是之前买来给月嫂睡的,后来闲置堆杂物了,瑛瑛也一直没肯同床,纪兰亭之所以没睡沈隐的房间,而是一直睡沙发,就为了夜里能及时听到小baby的动静,好帮忙换尿不湿——家里秘密太多,瑛瑛担心被说闲话,月嫂走后就没用过保姆。
  别看纪兰亭动辄耍流氓调戏瑛瑛,实则不敢真的强迫她,哪怕每次求欢时都被拒一脸,明知她说没恢复好都是装的。
  但沈隐可不这么想。他骨子里的强势其实跟沈瑾瑜和贺璧一脉相承,要不然也不会逼到自己用绝对分离才能排解,以己度人,朝夕相处是绝不会放过她的,因此总觉得纪兰亭睡书房是演给他看的,便悄悄到她门口。
  恰好听到她的呻吟声,忍不住脸色铁青,猛地拧开了门。
  幻想中的捉奸并没有,只见她靠坐床头,衣衫半裸,就着昏黄的灯光,正用手往一个小奶瓶里挤奶,已经装了小半瓶。
  顿时满眼都是她白嫩嫩的乳房和粉红的乳头,怒气转瞬无踪,移不开眼去,喉咙一阵阵干渴。
  “你……”她吓得手一抖,奶瓶口错开,乳房弹跳着挺翘在空气中,一滴滴的奶顺着乳尖滴落,就像顶级浓郁的石钟乳。
  奶液滴落在床上,甜香味弥散在空气中,令人感到暴殄天物。
  他呼吸声都粗重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荷尔蒙,气氛变得脸红心跳,令人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反手把门带上,毫不避讳地盯着她那里,目光炯炯向她逼近。
  今天她把小月亮的衣物打包交给了纪家的育儿嫂,结果粗心大意,把吸奶器当成奶瓶也混在里面了,她奶水充沛,半天不消耗就堵成了馒头,晚上涨奶涨得睡不着,只好徒手挤,刚才碰到肿胀的奶块,就疼到叫出声来,谁知道……
  见他关门不走,她也不知为什么害怕慌张,把奶瓶放在一旁,放下衣襟遮住,若无其事解释着:“周末月亮不在,我就自己挤一下,不然堵奶难受。”
  “有多难受?”他声音异样,有一点嘶哑,自然而然地坐到床头。
  只是说话的功夫,她胸前的睡衣已经被奶渍透了一片,湿哒哒粘在胸口,凸出了乳头的尖尖,看得他浑身发热,喉咙发烧。
  “就是、就是、会像石头一样……”她被他盯得发窘,就好像她还赤裸着没有遮挡一样,忍不住用手交叉护住胸前,转移话题:“不早了,我要睡了……”
  两个人分开这么久,情感上纠缠着,身体上却很是陌生了,她能接受他的亲吻,却不太能想象一下睡到一起。
  沈隐本来也想给她缓冲,可她浑身的奶味简直让他无法抗拒,堪比春药,他快要被撩疯了。
  有谁能想象这么一个在外清俊冷傲的男人会馋母奶馋得要命呢?他恨不得一头扎到她怀里,在她奶水滋味里徜徉,光闻着那股味道都觉得前所未有地满足,如果能吃一口,那更是此生圆满,曾被冷暴力的苦头简直不算什么。
  当然,人都是得寸进尺,真要紧密相贴,他又怎么可能只满足于闻一下吃一口呢?
  “我帮你……”他没给她反应时间就霸道地扯开她双手,撕开衣襟,粉嫩的乳头暴露在空气里,正滴答滴答沁出乳白色的奶汁。
  他捏住乳根轻轻一挤,乳汁就喷泉一样射了出来,喷了他一脸。
  她臊得满脸通红,连忙双手捂胸:“你快去睡觉!”等他走了,她一定把门锁上!
  他还伸出舌尖舔了舔流到自己唇上的奶滴,脸色越发意犹未尽了。
  让他走,不可能的。他对吃奶一向有执念,何况现在真的有了奶水,那滋味,光是想象都激动得发抖,更别提刚才尝到了……
  淡淡的甜甜的,还有独属于她的馨香,令他蛰伏的兽血沸腾。
  可是还得顾忌很多,毕竟经过当初沈瑾瑜的设计,他现在不敢直接用强,怕她对他有隔阂。
  身体按下不动,收起锋利的爪牙,装可怜地环住她的腰,贪嗅着奶香味,脸上写满了伤痛:“妈,我小时候断奶早你记得吧?”
  “你对我好狠,还打我!我那么小,做错了什么?”他描述着当时的画面,添油加醋绘声绘色。
  “每次想起来就好难过啊,童年的创伤要用一辈子去治愈……”他似乎越说越伤感了,一副孤儿的模样。
  “我……”她随着他的控诉心虚回忆,动作就软和了下来,被他三下五除二扒掉了衣服。
  上半身赤裸,两轮雪白满月挺立空气中,乳尖因为哺乳稍微涨大,刚好是一个适合吸吮吞咽的形状,令人看了就口舌生津。
  “你也是忏悔的吧,现在补给我……好不好?”饿狼已经在吞咽着口水,诱哄着。
  “这怎么能一样?”她还是意识到了他的引诱,拼命推开他的头。
  他黯然失落,“那你今年也会给小月亮断奶吗?”
  小月亮?她当然要给她吃到自然离乳!
  看出她的不赞同,他似乎难过到想哭,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只有我不一样啊。”枕在她腿上,环抱着她的腰,却不再动作,似乎被抛弃的小兽,生怕惹她厌烦。
  还要意有所指:“五一才五天假,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她一下想起了去年他高考前那天,谈起去留,他也是这样枕着她妥协了。
  如果再让他失望,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得不说,经历了漫长的离别,看似只是沈隐的妥协,其实她也有些被他拿捏到了。
  “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似乎话里有话,持续软刀子威胁她。
  她心一慌,闭上双眼,“你……吃吧……”她难以启齿:“就……一口。”
  此时她还不知道,她这个允许打开了什么饿狼枷锁,从此沦为他的口粮,也成为了他每周末飞回云台市的动力,想撵都撵不走呢!
  就连小月亮断奶了他也不肯断,吃得她未来几年一直泌乳。
  她发誓,如果知道他未来雷打不动,每周末都要回来缠着她吃奶,还不分场合地想吃就吃,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得逞的他此时还很乖巧,一副易于满足的模样,仿佛小baby一样无害地躺在她怀里,享受这样被母爱环抱的美好时光。
  他贪婪呼吸着近在咫尺的奶味,她独特的奶香味,有种飘飘欲仙的快乐。
  仰头摁住乳房,叼住粉嫩的乳头,轻轻一吸,丰沛的乳汁就灌入喉咙。
  他好像吸毒了一般爽,不断地叹息,舌尖蹂躏着乳头上的感觉丰富的蕾粒,更是用力一吸,激流般的乳汁就汩汩喷射,滋润着他饥渴的喉咙。
  乳汁是对称的,一只乳房奶流不止时,另一只也无法幸免,就好像双生水龙头。
  因此当他躺在她腿上,仰头吸着奶,另一只奶的奶水也喷溅到他脸上。
  他满脸满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奶水,激动得浑身发抖——没办法,这就是他特殊的性癖。
  除了妈妈,谁也满足不了。
  人生能得到这样一次机会,他感觉以往那些不足全都被治愈了,再无遗憾。
  而他身体也燥热了起来,仿佛喝到的是什么春药,下体顶出那么明显的形状,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隔着裤子安慰自己。
  “停……停……”她试图让他履约,可根本做不到。一口限量早已成了无限畅饮,他持续吞咽的满足声令她心软纵容。
  事到如今,她也根本推不开他,他的脑袋像是长在了她乳房上。吃到母奶的他完全脱去了平时的从容,之前被下药也没嗨成这样,满脸迷醉,眼神狂热,像猫得到了猫薄荷,像极度瘾君子亟待满足,要把她从外到里吃个精光。
  他在“需求”中失控,她亦在“给予”中沉沦。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母奶通过吸吮源源不断被他喝掉,他是那么需要她依恋她,她内心忍不住升腾起一阵阵满足,身体却越发燥热空虚。
  “嗯……”她眉眼染上欲色,奶水越发畅通无阻。手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坚硬,她下面竟然也穴肉发热,久违地湿透了内裤。
  男人的吸法和小baby始终是不一样的。小baby只是单纯机械地进食,男人却是谋夺着双重进食——既想吃她的奶,还想吃她的人。
  他仰望的眸光里渐渐掺杂了不同,锁定她欲色妖娆的绝美面孔。
  她预感到什么,挣扎了几下,可惜手软脚软,跟小猫撒娇一样,也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
  仰起头闭着眼,唇齿快要咬破,依然无法抑制发出撩人的呻吟,根本顾不上隔墙有耳。不知不觉挺起胸脯喂给他更多,克制彻底崩断,手更是下意识配合着,伸进了他的内裤里,感受着肉器在手中硬邦邦弹跳,那是禁欲一年的份量。她再无矜持,握住已经湿腻的龟头上下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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