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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炼心】(第六集 6-10) 作者:至尊宝宝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6-18 20:05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仙道炼心】(第六集 6-10)作者:至尊宝宝   第六章 空谷佳人  再说李瑟黑夜之中,慌不择路,为了逃命,只拣荒芜的地方奔走,穿山越岭,越泉过瀑,直到天明,才发觉已是迷路了,身处荒山中,也不知到了何地。
【仙道炼心】(第六集 6-10)

作者:至尊宝宝

  第六章 空谷佳人
  再说李瑟黑夜之中,慌不择路,为了逃命,只拣荒芜的地方奔走,穿山越岭,越泉过瀑,直到天明,才发觉已是迷路了,身处荒山中,也不知到了何地。
  李瑟停了下来,一来歇息一下,二来看看往什么地方去。这里群山相连,他已跑了很远的路,料来天山姥姥追不上他了。不过可是不能大意,还是选一好去处,让她找不到,方为上策。
  李瑟但见流云在深谷幽林间缭绕,远处峰峦时隐时现,好像山在虚无飘渺间一样。四周峰峦叠翠,灵泉胜池星罗棋布,峰洞泉池交织纵横,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
  李瑟心里忽然一动,心想:「这里比兰风山景色要美妙多啦!如果我躲在这山里修炼,倒也是好。」
  不过他随即想起还被人追杀呢!再说心里浮现出了古香君和冷如雪的面孔,而且冷如雪和花如雪的生死也还不知呢!虽然料来二个女孩子,那姥姥不会把她们怎么样,不过心里毕竟还是挂念。
  李瑟叹了口气,心想:「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了,怎么起了这么荒唐的想法,真是可笑!且躲一阵子,等小雪的师父气消了,人走了,我再回去。」想罢,便向四周观望,好决定去什么地方。
  李瑟远远望见远处一个山谷中,似乎有炊烟升起,心想:「那里必定有人家,且去瞧瞧,买些食物,然后躲起来再说。」
  李瑟按着方向行走,只见前面一大片树林,密林环抱、株株相接,找不到入口。他认准一个方向,疾行数里光景,可眼前仍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再仔细一看并没离开原处,只是在这附近圈子。
  李瑟吃了一惊,心想:「这里居然还有古怪。」他仔细察看起来,才发现这树林居然不知是何高人,按五行八卦设计了一个阵法。不知道走法的人怎么也进不去的,只能在原地转圈而已。
  李瑟于这些阵法受传英传授,有些涉猎,再说好奇心起,定要入林一看究竟,便用心思索这阵式的破解之法来。
  李瑟乃刀君弟子,这个阵法虽然厉害,可是仍难不倒他,一会儿,他终于明白了其中奥妙,便从活门而入。
  不过李瑟得过朱无双一番教导,发觉这阵法里有些禁制,虽然没有邀月宝楼里面的厉害,但也是非同小可,便依照朱无双所教的步罡,趋利避害,不触发禁制,一路走过树林。
  出了树林,前面是条小路,李瑟走过去,见小路尽头又是一片树林,不过全是梅树,开满了梅花。
  那梅树看来大都是数百年以上古树,最小的也有两抱粗细,不是根干古拙,便是姿态清奇。有的铁枝乱发,繁花如雪;有的虬干盘伸,疏萼独秀。端的芳菲满眼,各有清标,意态纷纷,悉臻神韵。
  李瑟只看得目瞪口呆,时当夏日,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要不是李瑟亲眼见到眼前的景色,无论何人说给他听,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李瑟愣了一会儿,心想:「遇到花姑娘的时候,她也用幻术蒙骗我,难道现在看的,也是幻术不成?这里难道又有妖怪?或者莫非这里有高人隐士居住?」李瑟好奇心起,虽心里有些畏惧,但还是悄悄走进林里,想一看究竟。李瑟小心地走进了梅林里,正行走间,忽听前面传来清叱之声。李瑟连忙潜伏过去,透过茂密的树枝,他见到了一幅奇景。
  在繁花之间,只见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脸罩面纱,玉指轻挥,似乎掐着某种灵诀一样。一扬一挥,那千百棵梅树落在地上的残花,立似几千万蝴蝶翩翩飞起,随着那女子的手指快慢,宛如雪浪归山,香光似海,齐在空中飞舞。
  李瑟见了大吃一惊,不知这是什么上乘法术。但见花浪缤纷,所有林树全沉浸在一片香海里,一些只剩半截的梅梢,挺立花浪之中,涛舞波翻,花光潋滟,顿成奇观,好看之极。
  那女人在花海中,更是如仙女下凡,虽看不清面貌,但姿态之美,无法描述。
  李瑟不由目迷五色,正痴呆时,忽见那女子手指向一处喝了声:「咄!」那千千万万的梅花,立时海涛一般卷起,四方八面,分成无数急流花浪,向一块极大的巨石涌去。那巨石被花浪推着,直陷进地里,泥土翻滚,泛上来许多。
  那些花都随巨石埋进土里,直到看不见了,女子才缩了手,然后手指又翻了个花巧,那些土也自行堆到埋花的地方,形成了隆起的花冢。
  女子这才收了手,步履轻盈,袅袅去了。
  李瑟只看得目瞪口呆,更是不敢出声,心想:「她如用花把巨石击碎,倒也罢了,可是居然能让巨石深埋土里,这种运用自如的法术,可真是高深!她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人呢?对了,她脸上蒙着面纱,这深山绝谷的,她还如此,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知道有人偷瞧她?」
  李瑟想了半晌,不得头绪,最后忽然心里一动,心想:「我光明正大的,还怕什么,只去讨些吃的,再问问这里是何地方便了,不须担心别的。而且那女子骨骼清秀,神韵非凡,料来不是什么坏人。」
  李瑟主意打定,心里便轻松多了,当下也不再躲躲闪闪,闪出适才躲藏的大树,昂首向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李瑟出了梅林,见眼前三间茅舍背山而立,茅舍四周开满了鲜花,姹紫嫣红,煞是美丽。李瑟在京师见惯了高屋广厦,见了眼前简陋朴素的茅舍,心里却觉清新无比,心知这定是那女子的居所,不再犹疑,举步行去。
  李瑟轻扣柴门,喊道:「请问,有人在家吗?」心想:「不知这里住着几人,不过料来那女子不会是单身一人!」
  随着叫喊声,李瑟望见那女子从屋中走出,这柴门甚矮,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可能这里甚是偏僻,少有人来的缘故,因而柴门高仅过胸而已,和有些偏僻山村的人家很是相像。
  那女人脸上仍是蒙着面纱,轻轻走到门前,其身段苗条,姿态高雅,再加上云鬓如雾,风韵不凡。虽然瞧不见模样,但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在这幽静的山谷中,犹如尘世外的仙株,李瑟想起这女子在梅林里神奇的法术,更是看得呆了。
  那女子来到门前,双眸犹如秋水,望着李瑟,好一会儿才道:「公子,山野之地,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赐教呢?」
  李瑟听她声音清脆悦耳,令人迷醉,先是一怔,随即才说道:「姑娘,在下迷路了,望见这里的炊烟,就来到了这里。不知道你能不能卖我些食物?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你赐告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是出路呢!」那女子冷笑道:「你千辛万苦的过了我的八卦阵,只是来问路的吗?倒也稀奇!你换个别的藉口吧!」
  李瑟一呆,挠挠头道:「这个确实不敢欺骗姑娘,不过……不过我好奇之心也是有的。我在外面见了你的阵法,便想进来瞧瞧是什么高人隐居在此,方才在梅林里还瞧见了姑娘神奇的法术了呢!啧啧,姑娘,你真是厉害啊!」李瑟想起眼前女子那神奇的法术,看来比花如雪都厉害。虽然她面纱遮着脸,看不清楚容貌,不过看她举止、声音和姿态,年纪也不会很大。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高深的道行,真是叫人钦佩。
  李瑟心中惊叹,也很好奇,不由继续问道:「姑娘,你那法术是什么名堂?
  这里山清水秀,真是修炼的好地方啊!难怪你道行这么高强。你的法术是谁教的啊?你家里有什么人?嘿嘿,我知道了,是你师父教你的吧?」李瑟在深山里见到了一个道行高深的女孩子,心里高兴,宛如自己武功恢复了一般,回到了以往在山中修炼的时候,回归了他的本色,全然忘了自己还被人追杀的事情,兴奋地说了个不停。
  好一会儿,见眼前的姑娘不说话,才想起自己胡乱这样追问人家,失礼不说,这样啰哩啰嗦,岂不是惹人讨厌吗?
  见那女子歪着头,盯着他,只是冷冷地听着。虽然她脸上有面纱蒙着,看不清表情,不过想来也不会是好脸色。
  李瑟回过神来,大是尴尬,连忙改口,道:「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乱问的,你别多心啊!我随便问问的,绝不是有意冒犯,请姑娘原谅。」说完弯腰施了一礼。
  那女子只是冷冷瞧着李瑟,也不理会,可是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原来,这女子姓楚名流光,今年不过十八岁,自幼在这山里长大,跟她母亲一起生活。
  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峰,乃是曾被誉为「秦汉神仙府、梁唐宰相家」的道教名山──茅山。茅山离京师应天一百二十里,李瑟一夜之间,竟然跑到了这里。
  茅山风景秀丽,蕴含灵气,因而吸引了很多修道之人。在晋朝开始,由三茅真君,建立了茅山派,从那时开始,茅山派就名闻天下。茅山派各个时期的门主都被历代的皇帝封为天师,直到元末,一共封了四十五代天师。
  到了明朝,因为茅山派帮助元朝反抗明廷,再加上又出了一些歹人,祸乱江湖,因而茅山派门主不再被封为天师了。又被江湖人士围剿,元气大伤,除了隐居茅山的少数弟子外,其余真传弟子,几乎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不过二十多年前,茅山派出了一个天赋极高的道士,传闻他是茅山派第二代玄师至德真君杨羲的后人,名叫杨齐。他得到了茅山派上清秘笈的真谛,道行高深,便想重振茅山派的声威。不过他在三十岁那年,遇到了一位名叫楚礼真的奇女子,二人情投意合,便结为了夫妻(道士一般是可以娶妻的),生下了一女,就是楚流光。
  在楚流光三岁的时候,杨齐做了一件对不起楚礼真的事情,夫妻二人反目,楚礼真一气之下,顺手拿了茅山派的绝学「上清秘笈」,带着楚流光隐居在茅山的山谷中。这山谷在茅山的主峰三茅峰西北约六里处,峰上松木苍郁,故名郁冈峰。楚礼真在谷口下了禁制,断绝和外人,尤其是茅山派的人来往。
  杨齐见妻子一气离开了他,心里悔恨不已,可是几番道歉,楚礼真脾气倔强,就是不原谅他。杨齐没有办法,只好任由楚礼真独自居住,只命令茅山派弟子不得前去打扰。
  慢慢的,就这样过了十五年。杨齐春天的时候,忽然身染重病而死,楚礼真不知什么原因,过了二个月,也是撒手归西。楚流光一年之中,失去了两个亲人。
  楚流光知道茅山派的镇山宝物「上清秘笈」在她手里,如今父母都去世了,茅山派定不会放过她,尤其是父亲的师弟──道士勿用早有窥视之心。以前因慑于母亲的法术,不敢前来,如今母亲去世已足满月,他也该前来夺取了。
  楚流光自小就跟随母亲学了许多奇术,因为她喜欢花草,便在近侧的梅林设了禁制,不仅令山里野兽恶禽都不能践踏,还用了别的奇术,让梅花一年四季都可以开放。
  这天楚流光在山谷里巡查,发觉有人闯阵,心想定是茅山派的人前来夺宝了。
  及至楚流光见来者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过了最外面的五行八卦阵法,便要闯进来了。
  楚流光见他不是茅山派的人,多半是被勿用利用的人,便不忍心伤他,撤了梅林里的禁制,只在梅林里施展了一番神通,好叫他知难而退,不要无端地被那贼道士勿用利用。
  哪知那人竟毫无悔悟,仍旧闯了进来。
  「哼!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欺我年幼,又是女孩子,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想进来哄骗我吗?那么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楚流光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冷笑,道:「你到底是来要些吃的,顺便问路的,还是另有目的?」
李瑟见眼前的姑娘终于说话了,忙道:「不,不。我虽然对你设置的阵法很好奇,可是主要目的还是来问路和弄些吃的东西的。要是姑娘方便,卖我些食物吧!我身上有些银两,可不是白要你的东西。」
楚流光道:「你说谎,你既然说要问路,自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啦?可你是怎么来到这山里的呢?难道有人追杀你,你才慌不择路吗?」
李瑟道:「对、对啊!你猜的真准。」
  楚流光冷笑道:「这么说是有两个道士追杀你啦!」李瑟脸色一红,道:「道士?那倒不是。」
  楚流光见了,心思一转,嘲笑道:「那么定是你勾引了别人家的女子,才被人追杀吧!追杀你的人是姑娘的家人吧?」
  李瑟一愣,脸色更红,欲待否认,不过事情还真是如此,不由苦笑道:「姑娘说笑了,不过……不过确实有些关联,你……你怎么知道?」楚流光不屑地道:「这又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嗯,就算你说的都是实情,可是你能破了我的阵法,来到这里,武功想必也是不弱。以你的身手,在山里打些野兽,弄些野果,都不是难事。何必要到我这地方寻食物呢?」李瑟张大了嘴巴,大是吃惊,喃喃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从小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唉,奢华清闲的日子过惯了,竟然什么都忘了!连打猎都不会了,只想吃好的,吃现成的。」心里大是难过,拱手对楚流光道:「姑娘,对不起!打扰了。」
  李瑟说完转身就走,心下恍惚,脚步不免沉重起来。
  楚流光见几句话说出口,眼前的年轻人便神色怪异,反应大不寻常,虽然以她的高深智慧,瞬间就对他有了一些了解,但还是没有全部弄清。再说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怪异的人,岂会放过,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
  她柔声道:「公子请留步。」
  李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迷茫地道:「小姐还有什么指教?」楚流光打开柴门,走到李瑟身前,施礼道:「小女子姓楚名流光,前面言语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不知公子贵姓大名呢?」李瑟道:「姑娘客气了,我叫李瑟。我是太可笑了,打扰姑娘了,在下先行告辞。」说完就又要走。
  楚流光忙道:「慢着,你既然来了,难道不来我家坐一坐吗?否则显得我是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了,那岂是我所愿?」
  李瑟心想:「虽看不到你的容貌,可是看你风姿仪态,定是个绝代佳人,怎么会是野丫头呢?虽然你言语犀利,可是说的都大有道理啊!」
李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心想:「她既然邀请,就去坐坐好了。」

第七章 世路崎岖
  李瑟到了屋中,楚流光奉上茶来。李瑟见屋里虽然朴素,但是干净非常,不过摆设很奇怪,有些不认识的东西,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楚流光道:「李公子,你不是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就告诉你。这里乃是茅山的郁冈峰,你清楚了吧?」
  李瑟惊道:「什么?一夜之间,我跑了一百多里?啊!原来是茅山,难怪景色秀丽,蕴含仙气。」说完看了楚流光一眼,又道:「难怪能出楚姑娘这样法力高强的人,也就不奇怪了。姑娘原来是茅山派的传人。」楚流光听了心里大不是滋味,不由暗怒。茅山派在江湖名声不好,再说楚流光从小受她母亲楚礼真的教导,对茅山派的人最是仇恨,听李瑟这么说她,她如何不嫉恨?
  楚流光心想:「好个坏蛋,看你神情举止,再透过语气,知道你因为女人的事情被人追杀,是个好色的家伙!本想杀了你,可是见你还知道羞愧,心地还没坏到家,便想饶你不死,只惩罚你乱闯我家之罪。可是你竟如此乱说话,看我怎么处治你!」
  楚流光想到这里,便淡淡地道:「我不是茅山派的人,我法力也不高强,公子过奖了。你不是想用些饭菜吗?我这就去准备,请你歇会好了。」说完就出屋去了。
  李瑟虽然有时幼稚的很,经常闹些笑话,但都是出于无心,其实还是个聪明的人。见楚流光神色淡淡的,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就知道得罪她了。想起一开始就没头没脑,胡乱说话,给她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要不是她心地善良,通情达理,自己恐怕早被赶走了。
  李瑟心中很感激,心想再不能让她不高兴了。
  李瑟本来习惯了在城市里生活,吃的是丰餐玉食,初到山里,就没想起要打猎采野果,现在虽想起来了,可是既然人家邀请他吃饭,也不能不顾人情,立即就走,只好耐心等待。
  幸好只过了一会儿工夫,那姑娘就端上来了几盘食物,都用纱布盖着。等揭了开来,异味扑鼻,李瑟一怔,只见那些食物千奇百怪,竟然都是出山后从未见过的。
  楚流光见李瑟看着食物发呆,心里大是蔑视,道:「公子,请用餐吧!山野之人,也做不出什么好的,都是些野味,请你将就一下吧!」李瑟仍是呆呆的,良久,他才一声欢叫,鼓掌道:「哇,楚姑娘,你哪里弄到的这些珍贵东西呢?哎呀!你真是善良的姑娘,心地又好,又大方。」李瑟说完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碗里形状像韭菜但颜色青华的菜,名叫祝余,吃了可以七八日不饥。而这条鱼呢?名叫骨鱼,形状如蛇但长了四足,美味可口,是难得一见的佳肴。别看它黑黝黝的,看着不敢吃,其实真吃起来,包准几天之内,别的食物再也不想碰。还有这个鸾鸡,初尝起来又苦又酸,可是越吃越有味道、越觉得上瘾……这些食物都产在偏远之地,或者奇险的地方,都不容易弄到,因此珍贵的很。你这样厚待我,让我心里惭愧啊!我身上只有一些银两,可身上就是银子再多,和你这些珍贵的奇珍异馔比起来,也是不值得一提。姑娘的盛情招待,让小子如何报答呢?所谓无功不受禄,请姑娘告诉我!」楚流光心里一呆,她本想弄些古怪的东西,作弄李瑟,让他不敢去吃,叫他看着食物却挨饿,让他难堪。没想到李瑟竟然认识这些奇物,知道它们的来历。
  她自幼修炼净心大法,又学会了读心之术,擅长察言观色不说,万事都很精通。
  她天分极高、聪明灵慧,在她母亲的调教下,天文地理、河洛天书、人情世故等等只要略一接触,便能了然于胸,又经过了这些法术的伐骨洗髓,因此她见识高远。
  可是见到李瑟后,发现他和以往所接触过的人略有不同,便知要重新估量他。
  楚流光智慧虽高,可毕竟年纪还小,又很少出山,因此阅历有限。不过她每见到新东西,便学的很快。
  楚流光心想:「差点上当了。这家伙什么都懂,定是勿用那贼道士请来对付我的。勿用岂会用平凡的人来对付我!可笑开始我还被他外表所蒙蔽呢!这家伙看来是个劲敌。」
  楚流光心里警惕,嘴上却淡淡地道:「公子不必说些见外话,我在这偏僻的山谷里,平时难得有客人来。公子这样的贵客,我想请也请不来,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而且这些野味,在您眼里以为稀罕,可在我们这深山峡谷里,多得很呢!
  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李瑟道:「不是,绝对不是,这些可绝不是普通的东西。姑娘天仙化人,非同凡俗,你认为普通的东西,拿我们凡夫俗子来讲,可是宝贝呢!」楚流光道:「公子好会夸赞人,不过我只是个黄毛丫头罢了。你尽管放心用餐好了,难道吃个一顿饭,就要背负什么偌大的人情吗?」李瑟道:「姑娘的话虽然有理,不过一饭之恩,涌泉相报,也是常理啊!我记得姑娘的恩情就是了。」
  楚流光坦然道:「哦?你想哄骗我吧!以为我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山野之人?
  汉朝韩信受饭,乃是活命之恩。我待你就大不相同,你吃了也罢,就是不吃,也不过是换个口味而已。你要心里真的感激,非要还我这个人情的话,最多你以后还我一顿饭就是。」
  李瑟微笑道:「那好,我还姑娘一万顿饭。」
  楚流光心里大怒,心想:「好个登徒子,真是无礼,我难道要你养吗?等会就叫你识得我的厉害。」可是嘴上却说道:「好,那就说定了,公子请吃饭吧!」李瑟道:「那可多谢了。这么多的食物,请姑娘的家人一起来用吧!」楚流光心想:「你还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母亲若在,勿用敢派你来?」道:
  「我没有家人。我母亲去世一个月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李瑟惊道:「什么?」连忙站起,道:「楚姑娘,真是对不起,惹你想起了伤心事。不过还请节哀,伯母在天之灵,定会愿意你好的,你若快快乐乐的,她才会心安。」
  楚流光本来淡淡的,听了李瑟的话,不由一惊,心想:「这家伙真会安慰人。」道:「多谢你的关心。不过不必说这个了,请吃饭吧!」李瑟见楚流光不想继续说下去,知道她不喜欢这个话题,忙道:「对、对,我也饿了,吃饭、吃饭。姑娘,你也一起吃些吧!」楚流光道:「我吃了些食物,几日不想再吃东西。」李瑟道:「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楚流光微微颔首。
  李瑟方才知道了楚流光的身世,尽管桌上的都是珍贵食物,肚子又很饿,可还是慢慢地只吃了一点食物,就不再吃了。
  李瑟道:「姑娘,我吃饱了。多谢姑娘的款待。」楚流光道:「不必客气。」
  李瑟见楚流光一个姑娘家,独居在山谷里,唯一的亲人又刚刚去世。虽然她有奇术在身,或许还是会很苦,应该开导她,让她高兴。
  可是又不晓得该说什么话题,见楚流光蒙着面纱,就随口道:「楚姑娘,你为什么老是蒙着面纱?是不想让别人见到你的绝世容光吗?」楚流光道:「和你说的正相反,我怕我太丑,吓着别人。你们男子都对女人的容貌特别感兴趣吧!而且越是瞧不到,越是想瞧?」李瑟一怔,道:「可能吧!不过容貌是天生的,父母所赐,岂可自弃?!姑娘多心了。世人还是美的少,丑的多,如果世人都像姑娘方才一样的想法,那戴面纱的人可多的很了。再说姑娘如此风度仪态,要说长得难看,可是谦虚啦!」楚流光道:「你这么多话,无非是想瞧瞧我的长相罢了。直接说就是,不用拐弯抹角。」说完揭下面纱。
  李瑟深悔又说错话了,不知怎么补救,见楚流光已露出了大半的颜面,只是左颊还掩盖着。
  但是这足已泄露了她那绝世容光了。只见她丰姿绰约,容光潋滟,素粉轻施,岂是寻常光艳。眉横青岫远,鸦交绿云堆,极尽妩媚。
  李瑟虽见惯美女,不过还是有惊艳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李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免呆呆地望着楚流光,不知所措。
  楚流光见李瑟看呆了,心里不由轻蔑,道:「看够了吗?」说完不等李瑟回答,突然把遮着左颊的纱巾也揭了下来,一块红色的胎记赫然显露出来,触目惊心。绝美的容颜上有着这样难看的疤瘌,反差极大。
  李瑟不防之下,也是吃惊不已,「啊」地惊叫了一声。
  楚流光冷笑道:「怎么,怕了吗?」
  李瑟回过神来,尴尬地道:「对不起,我绝非有嘲笑姑娘的意思。姑娘的容貌如何,其实何必在意呢?德行为首,容貌等而下之而已。无盐为千古第一丑妇,但却是千古第一贤媛。姑娘心地善良,德行高尚,我和姑娘素不相识,姑娘都礼待有加,我心里很是感激的,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才便随口问了问,倒叫姑娘上了心。」
  楚流光道:「是吗?可是我认为你说的不对。容貌怎么不重要?否则我年幼在山外的时候,怎么遇到很多人嘲笑我的长相?我恨死他们了,恨不能把他们都杀光!」
  李瑟呆道:「你……你?杀了很多人?」
  楚流光道:「我那时还小,并未大开杀戒,不过现下再杀,也还不晚。嗯,就从今日开始好了。」
  李瑟舒了一口气,笑道:「楚姑娘,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唐朝的名将郭子仪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当时的一个大臣卢杞来拜访,他一反常态叫妻妾都回避。
  事后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卢杞相貌丑陋,内心险恶,妻妾见了他,必会发笑。他这样会怀恨在心,以后一定会报复,掌了权后,会灭我族的。『楚姑娘,你要是这么想,就和卢杞一样看不开啦!「
楚流光心想:「好个傻瓜,我今日要拿你开刀,你还不晓得,还想讽刺我。好,让你死前说个够吧!」淡然道:「看得开又如何?」李瑟道:「其实只要想通了,就没什么啦!天地尚无停息,日月且有盈亏,何况区区人世能事事圆满吗?姑娘才德兼备,有许多世人都没有的禀赋,一些俗人只看见姑娘的容貌有缺陷,却不知道羡慕姑娘的才德奇术,他们都是蠢笨的人罢了,值得姑娘生气吗?而且姑娘其实是绝美的,不过上天嫉妒姑娘,才让姑娘有了缺憾。可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十全十美的人必会招天嫉的,姑娘如今有了这个缺憾,以后定会福缘深厚。我虽不会看相,但我觉得姑娘脸上的红印,乃是姑娘的福印呢!」
  楚流光听了李瑟的话,做声不得。她虽聪明绝顶,可是一叶障目,对于自身的事情,想得甚少。忽然听见李瑟的说法,只觉发现了另外一个天地,心想:
  「难道……难道我脸上的印记,是母亲……」
  楚流光只觉脑里纷乱无比,呆了好久,醒悟过来的时候,听见李瑟还在说道:
  「世人多半平庸,我们要是什么事情都和他们一般见识,那还不得气死?我这些日子一直考虑这些事情呢!因此有些体会。我以前就总是和些庸人一般见识,自己气的够呛,其实何必呢?我们只要和光同尘,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明白自然行事,恬淡自然就好啊!」
  楚流光听了李瑟的话,心里忽然有些触动,心叫好险,想道:「这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居然什么话都说到我的心里了,让我欢喜异常。他是勿用派来对付我的人无疑了,否则怎么可能遇到这么聪明的人呢!世上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真是叫人恐惧。」
  楚流光想到这里,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笑道:「李大哥,多谢你的一番教诲啦!我得益良多,现在心情好多了。如果能时常聆听你的教诲,流光不知道能知晓多少道理呢!不知道你能否在我家里多停留些时日呢?」李瑟见楚流光高兴了,也是眉开眼笑,道:「多谢姑娘夸赞。看见你高兴了,我就知足啦!我一会儿就离开,我想在山里独自探寻几日,这茅山真是好地方呢!
  然后呢!我就出山回家了。我家在华山附近一个叫镇山的小镇,如果姑娘出山的话,只管来镇山寻我就是。除非我死了,否则必会盛情相待。别忘了,我还欠你很多顿饭呢!」心想:「我可不能久留,天山姥姥说不定会寻到这里呢!虽说楚姑娘大有神通,不过要是给她惹上了麻烦,那就不妥了。」
楚流光不知李瑟打的什么主意,假意皱眉道:「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几日吗?那可真是可惜了。」心想:「他前来打『上清秘笈』的主意,如何还没得手就想离开呢?是啦!他想放长线,钓大鱼,慢慢哄骗我。」李瑟一呆,心想:「楚姑娘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说出这么亲热的话呢?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啦!怎么都这么主动热情?」随即恍然,又想:「是啦!楚姑娘久在山里居住,虽然聪明,可是少有见人,自然心思单纯,不懂客套。花如雪也是一样,倒非她们淫荡的缘故。」
  李瑟想到这里,道:「楚姑娘,我真的不能久留的,我还有事情。请问,可否有另外的道路出这茅山吗?多远都不怕!」
  楚流光不答李瑟的话,反问道:「你是怕人追杀吗?」李瑟羞愧地道:「这个……嗯,是吧!」
  楚流光道:「那你放心好了,我可以使用法术,把你的行迹隐藏,让他寻不到这里。李大哥你不必尴尬,谁没有仇人呢!我算计今天,就会有仇人来找我报仇,你连我的八卦阵都能破解,定然武艺非凡,不如留下来帮我可好?」说完仔细察看李瑟的神情。
  李瑟一怔,心里翻江倒海起来,想起他几次遇险,都是别人帮他脱困,或者是花言巧语和运气使然,什么时候凭自己的武功解决过问题?
  李瑟结巴地道:「姑娘……我,我真的要离开,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帮你,我真的想帮你,可是我哪里能……哦,是没空啊!」楚流光心下虽不解李瑟为何把这么好接近她的机会给放弃了,但随即想:
  「嗯,算你运气好。你要是敢留下来,看你怎么个死法,我要让你尝遍酷刑。」当下便淡淡地道:「那好吧!我告诉你另外的路径,咱们后会有期,希望你别忘记我。」
  楚流光有心置李瑟于死地,言下之意是你到了阴间,不要忘了我。
  李瑟哪里知道楚流光的想法,连忙道:「我怎么会忘记姑娘呢!」楚流光指点了一条道路给李瑟,李瑟听后千恩万谢地去了。
  楚流光见李瑟走了,心想:「那条路毒气密布,奇禽异兽横行,就是道行再深的人都不敢去,是历代茅山的禁区,你是有去无回啦!不过你能不知不觉中,安乐而死,也算福缘不浅。」
  李瑟走后,楚流光本想预备凝神迎敌,可是只觉心绪不宁,心里总是琢磨李瑟的事情。心想:「难道我杀了人,心里会害怕内疚的缘故吗?大敌将要来了,这么心慌意乱的,可是不行。」
  楚流光想到这里,便凝神念了一段净心咒,岂知念完之后,仍是毫无作用。
  楚流光以前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形,吃了一惊,想了好久,才恍然:「啊!我原来是担心冤枉了好人!那人走后,我心里竟然不踏实,似乎觉得他是好人一样。」楚流光明白了心乱的因由后,便想:「反正也静不下心来,何不算上一卦,彻底知道李瑟的底细,好化解心中的疑惑呢!」想罢,楚流光就占了一卦。
  卦象一出来,楚流光大惊:「他是好人!我冤枉他了……这绝无可能,定是算错了。」
  楚流光咬紧牙根又换了三种卦法,可是得到的结论都是一致的。
  楚流光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泪水直流,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可是李瑟已经去的久了,料来此刻也是追不回来了,心里痛苦地想着:「母亲死了,我以为我能看得开呢!眼泪都没流几滴,可原来不过只是把哀伤藏的更深,心里也越痛罢了!」「母亲去了,我好像失去了依靠,心里伤心,就迁怒起一切、怀疑起一切来,失去了冷静和平常心,以为谁都是来害我的。尤其是李瑟,他容貌清秀,又是年轻男子,适逢今日是敌人来的日子,我就认定他要害我。有坏心思,便处处都往坏的地方设想。就算我冰雪聪明,智慧超群,可是一旦中了假想障,就像明珠染上了尘土,哪里还能放光,保持清明呢!」
  「人情反覆,世路崎岖,世事本来复杂无比。我自以为是,妄想一见面,就能看透所有的人,这下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枉我自诩眼力高绝呢!」楚流光越想越是伤心,泪水如潮流下。正哭得花容失色时,忽听背后有人轻声道:「楚姑娘,对不起啦!我绝不是想袖手旁观,不帮你。只因我见你法术高强,想要害你的人,定会是厉害无比的人。我武艺低微,能有什么作用呢?」楚流光转头一看,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李瑟。
  李瑟继续道:「唉,想当年我也是武功非凡的,可是遇到一次灾难,从此功力大跌。你真想让我留下来帮你对付敌人的话,我怕我帮忙不成,反成你的累赘。
  再说,我也有仇人,如果引她来了,岂不是更加糟糕了?说到底,我是个没用的人罢了。」
  楚流光脸上还挂着泪水,可是高兴异常,道:「李大哥,你回来就好,你有用得很呢!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忙。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件事情。」李瑟欢喜地道:「只要我能帮上姑娘的忙,但照所命,无有不从。」楚流光道:「第一,记住无时无刻,不许离我身边三尺之外。第二,我吩咐的事情,必须立刻去做,不要问原因,也不要耽搁。第三,无论有什么危险,除非我让你帮忙,否则都不要你动手。这三点你能答应吗?」李瑟道:「行,我照做就是。对了,姑娘善良纯朴,与世无争,到底和什么人结怨?你的敌人什么时候来?」

第八章 奇功秘法
  楚流光没有回答,也没有必要回答了,因为这时空中传来了木鱼的声音。
  接着,李瑟听见一个声音,好像就在身边,道:「流光贤侄女,我是你勿用师叔,今日是你娘去世满一个月的日子,本想前来拜祭,又怕侄女不高兴,因此先来打个招呼。」
  楚流光抬头望向天空,淡然道:「既然知道我不高兴,那还来做什么?茅山派的禁令,不许来到这里,难道你不知道吗?」勿用哈哈大笑道:「不错,以前是有这个禁令。不过现在我是茅山派的门主,这个禁令自然不能约束我了。」
  楚流光冷笑道:「早知道你野心很大,我父亲一死,你就露出原形了。」勿用道:「野心谈不上,我的志向乃是光大我茅山派。昔年我派名震天下,今日萎靡不振,是该到了重振的时候了。师兄比我才华德行高深,可惜啊!有始无终。不过死者为大,我也不说什么了。贤侄女,我有心前来祭奠你母亲,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楚流光道:「我母亲生前最讨厌茅山派的人,你说我会让你来吗?」勿用叹道:「唉,冤孽呀!冤孽!既然你们不想见我,我也不勉强,我心意达到,也就行了。我在谷外拜祭就是了。」说完寂然无声。
  李瑟听见二人宛如面对着说话,不明所以,在屋里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又在窗口望了起来忽听楚流光轻声道:「你找什么?他是用缩地之法和我说话,别说他在谷外,就是远隔千里,也能像在眼前般说话的。」李瑟大是羞愧,只好白痴般地道:「哦!他……他原来是你师叔!」楚流光叹气道:「也算是呢!可是一会儿我们就要打起来了。你一定要记得答应我的三件事。」
  李瑟刚说完「知道了」三个字,空中就又传来勿用的声音:「贤侄女,我拜祭完了,这事既了,我还有一事和你相商。」
  楚流光淡淡地道:「不用商量了,你无非是想要取回『上清秘笈』,那绝不可能的。我母亲对我说过,她死后如果你三个月内不来讨书,就让我把秘笈归还,否则就归留给我。可是母亲临终前道:」我猜勿用定会在我死后满月前来,他心地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太坏,估计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楚流光说完这话,幽幽叹了口气。
  勿用好半晌才叹道:「楚礼真!好个楚礼真!她若在世的话,我是永远不会来的。不过……」勿用忽然语气一转,道:「我茅山派在茅山主峰大茅峰之巅,建有九霄宫、顶宫两宫。流样、绕秀、恰云、种壁、礼真、仪鹤六道院。其中一个道院以礼真为名,是你母亲的名讳,足见你父亲对你母亲的爱重。贤侄女,老一辈的恩怨,不是你所了解的。再说,到了你这一代,能化解就化解吧!」楚流光不为所动,道:「我只遵从母亲的话,至于别的,也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我不想理会。」
  勿用忽然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他们的女儿,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既然这一战不可避免,那么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如果你到时候想通了,想把秘笈给我,记得出声就是,不要勉强支撑,不论怎样,你都是师兄的骨肉。」楚流光冷冷地道:「老道士,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勿用也不生气,道:「好,你好好准备吧!」说完不再言语,四周再无声音了。
  李瑟听得满是疑惑,见他们话说完了,道:「这道士不错啊!不是什么凶恶的敌人!」
  楚流光道:「不凶恶?你等等再下结论好了!」话音未落,忽然刮起大风,紧接着就下起了大雨。天空阴暗无比,大雨倾盆而下,草屋宛如置身在大海之中,很快要被冲翻一样。
  李瑟见本来是晴朗的白天,一下子变得黑暗起来,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外面又下了那么大的雨,不由大惊,便开口询问楚流光。可是同时听见天空打了一个巨雷,那雷声之响,震耳欲聋,把李瑟的话给湮没了,连他都没听见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雷电在屋前震响,电光闪处,把屋前闪得如同白昼。瞬间,电光直入屋中。
  李瑟惊得一动也不敢动。雷电再三再四地进入屋内,好像有所搜索擒获的样子,可是没有击到二人,过了良久,也就停止了。
  李瑟在电光的闪耀下,见楚流光神色自若,手上掐了一个指诀,知道是她施展了法术,那些雷电才没了用处。
  雷电由顷而散。既而大雨滂沱,下到了屋中,雷电又复晦暝,更加猛烈。火轮在前,电光掣后,直奔二人而来。李瑟目不得开,心惊不已,见身边的楚流光仍是平静如常。那雷电火轮,电光大雨,只在他们身边乱窜,却没碰到他们身上。
  一会儿,李瑟见院内水深丈余,流电吼雷,势若山川开破,不可制止,不知要响到几时。不过见不能伤害他们,心里也就不畏惧了。
  不知过了多久,雷电大雨渐渐停止,直至悄无声息,可是四周仍是灰暗一片,只不过没有方才那么黑了。
  不知是不是累了,李瑟见楚流光叠膝坐在了地上,便学她,也安坐下来。
  才刚坐下,四周便传来吼声,还有各种怪异的声音,许多都是闻所未闻的。
  俄而猛虎、毒虫、狻猊、狮子、腹蛇万计,出现在了屋中。房屋里、地上、屋檐,都遍布毒蛇,吐着毒信,和那些怪兽一起向二人扑来。哮吼、拿攫纷纷争前,欲搏欲噬,极是凶恶。
  李瑟因有了先前经验,便神色不动,见楚流光闭上了眼睛,便也学她,闭目休息。果然过了良久,李瑟但听见怪声,可是身体却没受到一丝攻击。
  良久,怪声还是不去,李瑟实在觉得无聊,便睁眼来看,见那些怪兽在他周围三尺外还在张牙舞爪,李瑟心想:「这些都是幻象罢了,吓唬不了我的。」不过李瑟见那些怪兽,许多奇形怪相,都是以前不曾见过的,大觉有趣,便仔细瞧了起来。
  这时见一个狮子冲他张大了嘴巴,好像要吞了他一样,心里好笑,不由自主,便也学那狮子。张大了嘴巴,也是假装去咬那狮子。
  忽听楚流光嗤地一笑,李瑟觉得奇怪,道:「怎么?」说完才想起他刚才的动作,不由脸上一红,连忙转过头去,心想:「她明明闭着眼睛,怎么瞧见的?」楚流光道:「我在拚死拚活,你还在玩!」
  这时四周一下安静下来,周围也恢复了正常,风已平静,雨过天晴,云彩飘移,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李瑟听了楚流光的话,大是羞愧,正不知怎么回答。
  忽听见勿用的声音传来,道:「气死我了。喂,小丫头,你身边那小子是你情郎吗?」
  楚流光道:「你猜一猜吧!」
  勿用道:「你们有夫妻相。不过你脸上的符咒不除,那小子不会要你的。」楚流光听得呆了,忘记了反驳。
  李瑟怒道:「老道士,你别胡乱说话,编排我不打紧,污辱楚姑娘就不对了。我可是有妻室的人,你这都看不出来,法术也是有限,赶紧快些走人吧!省得败在楚姑娘的手里,那时就难看了。」
  楚流光也醒悟过来,道:「不错,你法力不行,便想用别的阴谋诡计了吗?
  你年纪这么大了,修炼多年,可如今只有这点能耐,诚可笑也!就是给你『上清秘笈』,你也修炼不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勿用哈哈笑道:「小丫头,你法力不错,可是真要和我比起来,还不是我的对手,我是不想伤了你。你脸上中的乃是稀有的符咒,世上只有我能帮你解除,你要是拿秘笈来换,你恢复你的绝世容貌,我得我的秘笈,大家彼此都有好处,又不伤和气,岂不是好?再说秘笈你要了也是无用,你若有了天仙般的容貌,那可比什么法术都厉害得多,又可以得到心爱的人,诸般好处,你全都不顾惜吗?」楚流光心如电闪,心想:「果然我脸上的疤瘌不是天生的,原来是母亲下的咒语!」道:「你别花言巧语了,以你的本事,能解我母亲的咒语吗?我早知道破解的方法了,不过还没下决心去是不去。母亲给我的咒符,可不是没有因由的。」勿用怒道:「好个冥顽不化的丫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到时候看你如何求饶!」
  瞬息之间,天空又变昏暗。李瑟笑道:「这道士见不得光吗?老是弄这样的玄虚。」
  楚流光道:「你胆子倒大,那些恐怖的东西你都不怕。」李瑟道:「怕什么。我知道那些都是虚妄的东西而已,都是用来吓人的,只要自己不害怕,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再说,不是有姑娘保护我嘛!鬼蜮伎俩,登不了大雅之堂。倘非我武功大退,我早出去把那道士赶走了。但叫一心一意,凝神静气,就不怕邪魔入侵。」
  楚流光道:「你这么信任我?可你知道吗?方才我给你指点的道路,是个死路。如果去了,必死无疑。」
  李瑟一呆,见楚流光凝神注视着他,似乎很重视他的想法。
  李瑟想了想,道:「可是现在我不是没有走那条路嘛!如果我不帮你,只管逃跑,是个冷血的人罢了,被你加害,也是不冤枉的。还好我好心回来帮你,可见好心有好报,天意如此。现在你告诉我了,也是把我当成朋友,以后必不会害我了。」
  楚流光欣然道:「你竟然不生气,也不怪我,真多谢你了。我因为失去了亲人,便迁怒起天下人来,心胸真是狭小。幸亏遇到的人是你,换了旁的人的话,也许就被我害了呢!这个坏事情一开了头,我必会陷入邪恶的深渊。」李瑟笑道:「不会的,你是个好姑娘,绝不会变坏的。」还欲再说,忽见楚流光神色严峻,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楚流光伸手拉李瑟坐在她的身边,道:「但坐勿动,你见的都是假象,不要中计才好,否则灵魂便会被控制,我也救不得你了。」李瑟才刚坐下,就觉周围气氛大不一样,隐隐传来哭泣声,还有各种哀号怪异的声音。
  李瑟宛如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数孤魂野鬼朝他扑来,李瑟连忙闭目,静心澄虑,一会儿,那些怪异的声音才听不见了。
  良久,李瑟再睁开眼睛,发觉四周人流熙熙攘攘,竟然回到了京城里的市集。
  李瑟正在奇怪,忽见远处一个将军率领一队士兵,押着二辆囚车行来,车上是两个女子,容貌奇美,竟然和冷如雪和花如雪容貌一样。
  李瑟正在纳闷,那将军大喝道:「时辰已到,行刑。」士兵将大汤镬置在市前,长枪刃叉,就要煮烧那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齐喊道:「郎君,救命。」
  李瑟大惊,见两个女子果然是冷如雪和花如雪,苦不可忍,早忘了楚流光的嘱咐,大喊道:「贼子,休要动手,快放了她们。」说完冲了过去。
  那将军一声冷笑,拔出大刀拦住李瑟,二人斗了起来。可是李瑟越打越是吃力,浑身好像使不出力气一样,冷汗直冒。
  那将军一刀砍向李瑟的头顶,可是李瑟却无力再躲,心叫:「我命休矣!」过了良久,李瑟只觉头上凉丝丝的,茫然睁开眼来,见楚流光爱怜地看着他,一只玉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她柔声道:「李大哥,你为什么这么不自信!连做梦也打不赢人家?」李瑟迷茫地道:「什么?」
  楚流光道:「没什么,做梦而已。」
  她递给李瑟一块手帕,道:「擦擦汗吧!」心想:「别看李公子见识不低,可是一样有难解的心结。知道和做到,真的有很大的距离,和我是一样的情形。」李瑟接过手帕,脑中还在回想方才的梦境。
  楚流光起身点亮了屋中的蜡烛,屋里顿时明亮了起来。
  李瑟道:「怎么?天黑了?不是那个道士勿用做的法术吗?」楚流光笑道:「不是,早到了黑夜啦!」
  李瑟这才见四周寂静如常,确实和那时的黑暗有些不同。
  楚流光见李瑟到处乱看,道:「你又忘记我的嘱咐了!不是叫你不离我身边的嘛!」
  李瑟道:「好,好。」
  他走到楚流光的身边,香泽微闻,异香扑鼻,见楚流光侧身之下,看不到她的疤瘌,容颜秀美,心想:「其实她容貌不输于香君和如雪她们!她不必难过的。」楚流光道:「还说你听我的话,再要违背的话,就不是帮我啦!」李瑟凛然道:「不错,我是糊涂!包准不会再犯了,请姑娘放心。」他心里沮丧不已,想起梦里的情形,多半是中了什么法术,定是楚流光相救,才能平安脱险的。
  楚流光道:「嗯,这才听话。」
  说完在屋中忙碌起来,李瑟只好跟在她身边,瞧她布置。
  楚流光不开口,他也不敢帮忙,心里悔恨:「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学法术,否则就大有用处了。现在武功又不行了,真是无一技之长。」这时,屋外传来声响,庭院里闯进一个彪形大汉,身材魁梧,把木门都给撞坏了。
  李瑟算是很高了,可是这个大汉比李瑟还要高上一个头。那大汉闯进屋中,喝道:「喂,那个小姑娘,快快把宝书拿来,否则我就要拆了你的屋子,再将你撕碎。你小小年纪,还是识相些,不要白送了性命!」李瑟见来人既粗鲁,又狂妄,早就怒了,不过因为记得要听楚流光的话,这才忍耐不说。
  楚流光道:「这位大哥,看你口气大的很,定然有绝学在身吧!小女子正想领教呢!」
  大汉嘿嘿笑道:「小姑娘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知道我厉害,还敢挑战。
  看来不教训你,让你吃些苦头,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的。」摆开架式道:「小姑娘,你快点来吧!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哪知楚流光笑道:「不急,你既然来到我的家了,好歹也是客人嘛!我怎么能不招待一下呢!请先喝了我的敬酒再说。」
  她对李瑟道:「请你去隔壁用大杯取些酒来好吗?」李瑟一怔,心想:「楚姑娘真是有礼貌。」
  他依言去了,在隔壁的屋中,果然找到了一个巨杯,足足可以装一斗酒。
  李瑟用美酒装满了巨杯,拿了回来。楚流光示意李瑟把酒杯拿给那个大汉,李瑟依照吩咐做了。
  楚流光道:「请来客饮酒。虽然你我本是敌手,可是头一次见面,这酒还是要喝的吧?所谓先礼后兵,也是常例。」
  大汉嗡声道:「那你怎么不喝?」
  楚流光嗔道:「喂,人家可是女子啊!你不会强迫我陪你喝吧!」那大汉听了哈哈大笑,道:「好,我喝。你是想灌醉我,好轻易的打赢我是吧?你可打错了算盘,等下你可不要后悔。」说完双手拿起李瑟端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连一滴也没浪费。
  说来奇怪,大汉喝完,身体便长高了一截,腰也粗了,更加强壮,也更可怕起来。
  楚流光道:「客人还没有喝尽兴,岂是待客之道。李大哥,请你再去拿一杯来吧!」
  那大汉也不拒绝,如是者五,大汉足足喝了五斗酒了。那大汉越喝身体越壮,容颜姿态更显得高昂,而且一点醉醺醺的样子也是没有,只是红光满面,但是神态如常,安然不乱。
  大汉哈哈大笑,喝了第五杯酒,然后往地上一摔,大喝道:「我喝了很多了,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我现在酒气鼓吹,壮我声色,只怕你不堪我一击,不如投降。一个娇滴滴的女孩,万不得已,我才不想动手。」楚流光冷笑道:「你喝醉了,别说胡话了。」
  大汉怒喝道:「岂有此理,你说我喝醉了?」
  说着便揉身扑向楚流光,蒲扇一般的手掌向楚流光头上扇去。
  楚流光却不躲避,冷冷地道:「果然是发酒疯了!」大汉手到半途,便停下了,眼里喷着怒火,道:「谁发酒疯了?你快还手,否则我就掐死你。」
  楚流光道:「你没醉?那你再喝一小杯试试。要是不敢喝的话,就是喝多了。」说完亲自拿了一个精致的小杯,只有两个手指般大小,倒满了递到大汉面前。
  大汉迟疑了一下。楚流光讽刺道:「哈哈,还说没喝多,就是这么一小杯酒,你都喝不下去了。」
  大汉大怒,怒气不可抑制,于是又喝尽一杯。
  大汉笑道:「怎样,这小杯酒就能难倒我吗?」话音未落,大汉忽然倒下了,再看那大汉,消失不见了,只是立了一个大酒桶。原来那大汉是一个大酒桶,里面装了五斗酒。
  楚流光见了,高兴地道:「好便宜的买卖,用了一杯酒,换来一个百年的大酒桶,真是划算。」
  李瑟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哈哈大笑道:「姑娘好手段。」便把那酒桶搬回了隔壁。

  第九章 神异之战
  楚流光坐在桌上看书,李瑟便立在她的身边伺候,心想那勿用道士不知还会放出什么手段。眼见二人越斗越奇,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
  夜色越来越深,楚流光渐渐打起了瞌睡,伏在桌上睡着了。
  李瑟心想:「这斗法极耗精力,难怪她大敌当前,还是困极而睡,我可要好好保护她。」便打起精神,注意周围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李瑟越来越困,心中想着不能睡着,可仍是抵挡不了困意,眼皮越来越沉,灯光似乎也越来越暗起来。
  李瑟心中呐喊:「不能睡,不能睡,一定有事情。」可是哪里能够睁眼呢!
  李瑟一叹,暗想:「李瑟,你真没用,难道连困魔都能打败你吗?你别的做不到就算了,可是毅力如此不堪?」
  想到此,李瑟怒气盈胸,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大喊出声。只觉忽有一股真气灌顶,眼睛竟然睁开了,同时人也清醒了。
  李瑟立时就瞧见一个小人儿,长可尺余,身短脚长,鬓发极长,穿着白色双底鞋,正要用一把极小的剑,刺向昏睡的楚流光。
  李瑟大惊,喝道:「楚姑娘,快醒来!」同时一掌击向那个小人。
  那小人身轻如纸,顺着李瑟的拳风一飘,飘到了楚流光的右耳边,仍是刺向她。
  李瑟大惊,没想到这小人这般诡异狡猾,再要施救,可是中间隔着楚流光,那小人又小,哪里还能来的及。
  李瑟还没等后悔,忽见楚流光身子一动,飞快地张开了那本书,一下把那小人夹在书里,夹了个正着,然后合上书本,才转头向李瑟一笑,道:「多亏公子相救,否则我就惨啦!」
  李瑟呆了一下,才道:「原来你没睡着,害我白担心了。」楚流光笑道:「怎么会呢!我很领你的情呢!」李瑟见灯下楚流光的疤瘌看不分明,极是妩媚,便不再瞧她,心想:「这女孩子好厉害。谁要是做了她的对手,可是倒霉。」说道:「也没什么情不情的,我也没帮你什么。」
  楚流光一笑,便不再说,道:「你等等我。」说完径自去了隔壁,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一把一尺长的刀,递给李瑟,道:「这个给你御敌用。」李瑟拿了过来,见这刀虽小,可是刀把握起来竟然和他原来的虬龙刀一样,心里不由感叹,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擅长用刀?推算出来的吗?」楚流光笑道:「这是乾坤刀,有些法力,可不是什么兵器,随便拿来给你用的。你擅长使刀,我倒不知。」心想:「方才暗中看你,见你紧张的时候,右手紧握的姿势,自然猜到啦!什么事情都要用卦来占卜,哪有那么多精力呢!再说总是依仗法术,人就会变傻啦!」
  李瑟道:「哦!」握住乾坤刀,心里感慨万千。
  楚流光见了李瑟的神情,便打开那本书,对李瑟道:「你看,这人被我制伏在书里了。」
  李瑟见一个纸人夹在了书里,道:「原来是个纸人啊!」楚流光道:「不是,是真人的魂魄附在纸上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会儿还会有两个纸人来的。」
  李瑟道:「那要怎么对付?要做什么布置?要我帮忙吗?」楚流光把那书递给李瑟,道:「这个给你,一会儿你瞧见他们来了,只管丢过去,把他们压扁就是。」说完便又伏在桌上。
  李瑟见楚流光说的不清不楚,欲待再问,她早睡着了。心下狐疑,只好战战兢兢,仔细巡视,惟恐一个闪失,让楚流光吃了大亏。
  过了一会儿,果然从门缝里悄悄进来一个小人。李瑟瞧见,连忙把书一丢,小人躲避不开,就被压住了。李瑟心想:「哈哈,这小人笨得很,居然不会躲避。」原来楚流光给他的书乃是「易经」,心里称奇,见到小人被压扁了,成了纸人,就把纸人夹在书里,又静等起来。
  果然过不了一刻,又来了一个小人,李瑟如法炮制,又将他擒住了。渐渐的,天亮了,也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清晨,天刚刚亮,李瑟就听见大门外有人叫喊,正要叫醒楚流光,楚流光早起身道:「请你去开门,让她进来好了。」
  李瑟依言去了,进来的是一个老妇,李瑟带她进屋,那妇人一见到楚流光,就扑过去跪下哭道:「姑娘,求求你看在我和你母亲还有些交情的份儿上,放了我的儿子们吧!我们做邻居快十年了,难道你忍心让老婆子老来绝后!」那妇人哭的甚是伤心,哭了良久。李瑟看不过去了,道:「楚姑娘,这婆婆哭得这么厉害,你要是能帮,就帮帮她吧!」
  楚流光叹气道:「公子,你心肠真好,可就是个滥好人。」然后她对那妇人道:「起来吧!你和你的儿子们多行不义,我母亲早就劝过你,那样早晚会得报应,如今被人施法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李公子又为你说情,我就把你最小的儿子还给你,你若还不知改正,必会受更重的报应。至于其余你的两个儿子,死了是对你们的惩罚。你不要再啰嗦李公子了,否则我可不客气,连一个人也不放。」说完拿出书里一个纸人,递给了那妇人。
  那妇人果然不敢说话,取过纸人,谢过楚流光,又朝李瑟磕了一个头,这才如飞去了。
  李瑟道:「楚姑娘,你留那二个纸人做什么?好人做到底,索性都放了吧!
  他们经过这次教训,应该不会再做坏事了。」
  楚流光道:「未必,不给他们血的教训,他们不会改的。」李瑟只好不再说了。
  楚流光道:「今日天气甚好,正好适合大战一场。李大哥,请你帮我布置一下吧!」
  李瑟奇道:「那道士还不放过你?」
  楚流光道:「嗯,前面只是开胃的小菜,正餐还没上呢!他岂会罢休!白天行法,比晚上难得多,他是考验我呢!」心想:「他欺负我年幼,法力和精力都有限,因此昨晚只是骚扰,今日才是大战。」
  说着话,二人摆上几案和各种物品。然后楚流光烧香祈祷起来,李瑟佩刀在她旁边站立。
  楚流光道:「天地开张,立地焚香,香烟上升,直达天庭。香烟阵阵,请神降灵。香烟郁郁,请神降福。香烟袅袅,请神驾到。」然后画了一张符,吹了一口气,那符便飞出门外。
  一顿饭的工夫,只听风声大作,树摇屋动,忽然闯进一个戴盔甲的神将,说:
  「神将已到,请仙官调遣!」
  楚流光吩咐了几句,那神将去了,不一会儿,却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楚流光问了他遇到的情形,那神将还没等说完,倏忽之间,天上下来数以百计的神将,一个个奇形怪状,执着剑戟等兵器站在门前,眼看就要冲了进来。
  楚流光不慌不忙,又画了张符吹上天去。一会儿,西北方的天上下来一个金刚,几十丈高,横眉立目,极是凶恶。
  那些神将们全都吓的卧倒不敢动。金刚走到屋前,神兵们忽然间隐去。
  有顷,又来了个猪头人身的怪物,穿着豹皮水裤,那金刚也吓得不见踪影。
  楚流光冷笑道:「正法不行,用起卑鄙的邪法了。难道妖怪比神仙厉害吗?」然后画了张符,用火焚了,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仙女。那怪物见了,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仙女收了那妖怪,拜别楚流光而去。
  李瑟看得如醉如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才问:「姑娘,你赢了吗?」楚流光道:「还要继续斗,他要换花样了。他法术已有小成,能够变化万物,役使鬼神,就连草木土石等,也能使之变成千军万马。他岂会这么容易就认输呢!」话音未落,就听外面锣鼓声响,万马嘶腾。
  楚流光念了个咒语,房屋忽然长了四根柱子,平地而起,直上云霄。李瑟望见远处四周都是人马,气势汹汹,朝房屋冲来。
  楚流光又念念有词,纸符飞舞,足发了四张。地下四根柱旁,一会儿工夫,也聚集了不知哪里来的人马,人数足有几万人。
  两军摆开阵势,先是各出一马,马上两个将领,对战厮杀,四周的士兵击鼓呐喊。良久,二人不分胜负,各自回阵之后,鼓声又起。
  士兵开始混战,鼓声渐急,物包、矢石乱发乱射起来。激战良久,楚流光这边的大军大败奔溃,被杀伤涂地,士卒尸体横地。李瑟不禁变色,却见楚流光神色如常。
  忽听勿用道:「阴阳有厝,得之者昌。亭亭天威,风驱激荡。一战而胜,还要再战吗?」
  楚流光道:「白虹贯日,乘天用时。神灵化之,胜败不常。」然后拿出一面令旗,口中喃喃不绝。
  一会儿工夫,只见地上健旗律律,剑戟森森。旌旗密布,出现了二十八种颜色的士兵大队,他们配着二十八星斗大阵。斗羽左,牛羽右,宿宿分明。剑戟森森,合着六十四卦,干斧奇,坤斧偶,爻爻布列,极是严谨。
  这些人马气势旺盛,当真是宝剑初吼,万山猛虎无声;犀甲如鳞,四海金龙减色,一个个宛如凶星恶曜,一声声叫喊霹雳震雷霆。
  楚流光高叫:「将士们,大家用心杀敌啊!各人用心,自避斧钺!」然后飞旗下令。
  只见玄旗和紫旗一队,紫旗横在青旗上面……排成阵法,向敌人杀去。
  这场大战真是惨烈之极,几万的人马厮杀起来,血流成河。李瑟在台上看得心痛之极,眼看一会儿就躺了无数尸体,大愤大怒,再也忍不住,怒喊道:「楚姑娘,别打了。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楚流光令旗飞在空中,指挥征战,闻言道:「李大哥,快别吵我,这些都是草木,不是人啊!」话音一落,就见那些部队倏然不见。
  几十里的地上全是野草断木,甚是混乱。李瑟惊得呆了,心里暗悔鲁莽。
  楚流光见了,招手道:「不怕,这阵输的不算惨,还有余地。大哥,你过来。」李瑟再不敢任性,连忙来到楚流光近身处。楚流光伸出玉手,在李瑟额头上比画起来,过了一会儿,楚流光道:「好啦!你可以什么都能瞧见了。我要和勿用老道士再斗一场,用魂魄斗一下,请你为我护法,好好保护我的肉身。」楚流光说完,不等李瑟的回答,就盘膝坐在香案下,嘴里不知念着什么。李瑟见楚流光忽然飞了起来,可是桌上还有一个她,自是她的肉身了。
  李瑟只见楚流光的魂魄飞向空中,紫衣飞舞,煞是美艳。
  突地,空中显出大水,一望无边。上面一片黑云,一个道士仗剑,乘黑云,持杖于水上大喊。那大水波涛汹涌,巨浪滔天,直向楚流光淹来。
  楚流光离大水只有几步时,忽然投符于水,那符立即化做小舟。楚流光登上小舟,那小舟在巨浪中平稳如同陆地,楚流光甚是得意。
  李瑟望见空中那道士生得形容古怪,相貌威严,高颧阔额,落腮胡子,头戴逍遥巾,身穿蓝色道袍,自然是勿用道士了。
  勿用此时见奈何不了楚流光,登时大怒。念了个咒语,陡然天空跃出一条毒龙,张牙舞爪,向楚流光抓来,要挖其心。
  楚流光却不慌张,念动咒语,拿出两个丸子,然后祭起二个气圈。那青白二气圈到毒龙近前,合成一个半青半白鸳鸯大小的带刺的大丸,刺向毒龙的脑袋。
  那毒龙即时坠落水中,头尾蜷了几蜷,僵死不动,慢慢沉入水里。二气圈仍旧飞回楚流光手内,依然分开,仍是两个丸子。
  这二丸,楚流光开始炼成,不能变化,修炼多年后,如今可大可小,可分可合,又能化作一圈。法宝的神通大小,随乎其人,道力日深,则神通日大,而法宝之神通,亦因之而益大。
  勿用大怒道:「这不过是剑丸,龙为木,剑为金,金能克木,我的木龙,被你破了。我放火龙出去,把这个小丫头烧成灰,到时烧得干干净净,可别怨我。」说完便将一个椰瓢托在掌中,念动真言。瓢内一条赤龙,开始不过五六寸,顷刻长有丈余,遍身烈焰腾空,张牙舞爪,向着楚流光喷出一道火光,夭矫飞来。
  楚流光笑道:「好个堕地狱的东西。」她取出个寸许长的小水晶匣儿,内藏着一缕青线,然后化做了一根铁杵神针。这神针乃是宝物,移山压它不能损,涌海灌他不能动。用以变化,拒水则水退,拒火则火灭。
  楚流光把神针甩到空中,念咒驱动,神针快如闪电,直向火龙心脉射去。那火龙避之不及,神针贯心而出,火龙挣扎翻滚,一会儿火焰尽灭,火龙也死了。
  勿用惊异不已,怒道:「青线之针,乃是金物,何以竟能制服我的火龙,取它性命?你用的是什么妖术?五行生克之道,你竟然能避免吗?」楚流光哂笑道:「五行生克之道,虽造物也不能违拗,何况于人?你知道龙本属木,龙雷之火,因龙而发,它就变成火了吗?所谓相制者,制其本,则标亦消灭。若只制其标,则本在而标复炽。你当我是傻瓜吗?」勿用道:「胡说,我的火龙那么厉害,岂会怕你的金针。」楚流光道:「化者,相生之道。针之神灵,类似于龙,取之本来。你举龙之标,就算再厉害,仍是其本。我舍剑而用针,乃是取金之至微。这是何故?因为你的火龙,通晓灵性,若见剑气飞来,必逃遁避开。所以我用小小之针,从下而上以贯其心,等龙看到,躲避不及啊!又可集中金力,一举成功,任你外表多大火力,也是枉然。」
  勿用只听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楚流光微笑叹道:「你三十年精勤,一旦术尽,其奈我何哉!」勿用心想:「这丫头定是学了『上清秘笈』,才这般厉害。再打下去,也是无益。」郁怒而去。
  勿用一去,既而大水恬然,波停风息。楚流光欣然欢笑,驾着小舟,朝李瑟挥手,玩耍了一会儿,才飞回变成法台的房屋,回到肉身。
  李瑟赞道:「哇,真是厉害,我看得头昏目眩,真是太神奇了。姑娘,你真是天仙下凡。」
  楚流光笑道:「哪里!我本事也是有限的很,管中不可以窥豹,真是贻笑大方!」
  李瑟又是夸赞不已,二人说说笑笑,一边变化如常,一边收拾残局。
  二人把屋里收拾干净,楚流光闭目休息,一会儿似乎睡着了。李瑟知她用了过多法力,定是疲惫之极,虽然他也一夜没睡,不过也不觉得劳累。为了安全之故,便在楚流光身边继续守护。
  李瑟虽然看护着楚流光,但想楚流光打败了那个道士,那道士自忖不敌,定不会再来了。可是过了几个时辰,忽然远处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李瑟连忙跑到大门前一瞧,只见有两个道人,往茅屋走来。为首一人,正是道士勿用,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道士,身穿着百衲道袍,身背着一个背篓,还用一只手托着木鱼。
  李瑟连忙赶回房屋,摇醒楚流光。
  楚流光还没睡醒,双眸朦胧,道:「怎么了?什么事?」李瑟道:「那道士亲自上门来了,还带着个小道士。」楚流光叹了一口气,拿了几件物件,然后和李瑟走出房屋。
  二人出了大门,正迎上勿用和那个小道士。
  楚流光道:「师叔,不知前来何事啊?如要祭奠我的母亲,你不是在外面拜过了吗?」
  她此刻称勿用为师叔,乃是藉机讽刺他连后辈都胜不了。
  勿用脸色铁青,道:「好个小丫头,嘴这么刁。我先前手下留情,致使你的阴谋诡计得逞。没有打败你,我也不用讳言,是我战败了。可是茅山派的前途,岂可因为我的个人得失,而有所损失呢!因此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拿到秘笈。这次我宁可杀了你,也要取得秘笈。你计谋虽多,可是法力毕竟和我差距太远,你好好想想,不要枉送了性命。」
  楚流光心中明白勿用说的不假,当面相斗的话,楚流光确实胜的机会很小。
  本想斗法赢了他,他必会觉得羞辱,不敢再来,没想到他破釜沉舟了。
  楚流光想了想,忽然笑道:「谁胜谁负,再斗斗看吧!生死有命,我可不能违背我母亲的遗命,背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勿用怒道:「好,我仁至义尽,听与不听,就全在你了。」然后对身边的小道士道:「明寐,看你的了。」
  小道士明寐呆道:「师父,让我做什么?」
  勿用怒道:「教导了你这么多年,难道现在还要我来教?」小道士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然后走到楚流光面前,嘻嘻笑道:「这位女施主,你容颜如玉,腰似河柳,俏丽可人,眼梢含春……哥哥跟你来段欢喜缘如何?」李瑟见这个小道士只有十四五岁,平常都是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和蔼的紧,没料到竟然是个登徒子。
  他心里恼怒,可是还没等说话,就见勿用一脚踢在明寐的屁股上,怒道:
  「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个?你真是枉费了我的心血啊!」楚流光笑道:「这小弟弟不错啊!可比你这老道士强多了,他还知道我好看呢!」
  道士勿用大忿,心下想道:「不用法宝,了结她不得,秘笈更不用想了。」他于腰间解下个小合盘葫芦来,托在掌中,道:「你既神通广大,可知道葫芦里是何物?猜着了算我输!」
  楚流光凝神一看,假意道:「是个小猴儿。」
  勿用应声道:「真的是啊!」
  将葫芦一倾,跳出个枣大的小猴儿,霍地变成一只斑斓猛虎,竟向楚流光扑来。
  楚流光把手一指,那虎退了数步。她转头喊道:「李大哥,用刀砍它。」李瑟闻言一刀劈出,正中猛虎。那猛虎鲜血冒起,被乾坤刀分为两截,死于门前。

  第十章 死生皆命
  勿用见了,恼羞成怒,口里念诀,一个九瓣铜锤从空中向楚流光打来。楚流光连忙念咒,一把羽扇出现在她手里,楚流光便用来抵挡。
  勿用盘膝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个不停,不知念些什么。那铜锤便劈劈啪啪打个不停,足有很长时间,这才停下。
  李瑟见楚流光已是累得香汗淋漓了。但他记着楚流光的吩咐,不敢贸然帮她。
  此刻见是空闲,焦急地道:「姑娘,我来应付吧!你快去休息,瞧你累的。这道士真是不要脸,明明早就输了,还是前来纠缠。」楚流光道:「李大哥,你忘了答应我的事了吗?谨记!」勿用冷笑道:「真是个倔脾气,死到临头,也不知退缩。也罢,今日就杀了你们,免得留下你们,对我名声不利。侄女,这可是你逼我的,我三次手下留情了。」
  楚流光道:「饶我?呵呵,笑死人了,是谁被打得大败而逃呀?」勿用听了震怒不已,当下不再迟疑,忽然咬破嘴唇,然后又咬破中指,用血指在空中乱画,嘴里嘟囔个不停,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那九瓣铜锤本在空中悬挂着,忽然猛烈摇晃起来,然后突然闪电般砸向楚流光。
  楚流光连忙用羽扇抵挡,一下被打了个踉跄,那九瓣铜锤又飞回空中,然后又落下砸来。
  李瑟见了这样的情形,只有干着急的份,因为没有楚流光的吩咐,也不敢去帮她。
  只见楚流光的羽扇被那九瓣铜锤一下砸碎,铜锤余势不缓,一下砸在楚流光胸口。楚流光被击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九瓣铜锤又跃向空中,然后砸向倒地的楚流,看来是要她的命了。
  李瑟见了,心中想道:「我若见死不救,转身逃跑,那还是个人吗?」他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冲了上去,乾坤刀出手,挡住九瓣铜锤。
  九瓣铜锤威力巨大,李瑟被震得虎口震裂,这才勉强挡住一击。心知这样下去可是不行,连忙用尽力气,把乾坤刀朝勿用掷去,同时飞身一拳打去。
  勿用闭目而坐,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见他自动飘起,避开了李瑟的一刀。
  李瑟早料及他能避开,看他后路,一拳奔去,气势威不可挡。
  勿用被李瑟砰地击了个正着,可是勿用纹丝未动,李瑟却觉手臂犹如击在了巨石一样,疼痛难忍。
  就在此时,楚流光也用手指点了吐在地上的鲜血,然后念咒,同时大喊道:
  「雷电戟,降魔剑!」
  只见空中飞来无数的戟剑刀叉,向勿用射去。勿用的那个九瓣铜锤忽然化身万千,帮助勿用抵挡,同时乘隙击向李瑟和楚流光。
  楚流光见来势太急,心叫不妙,心中暗恨法力施展的早了,威力不足。可是当此时刻,再不尽全力亦是不行了。
  她咬牙闷哼一声,咬破嘴唇,用手指沾了血迹,然后飞快地画了一道符。那些空中的戟剑刀叉就猛烈起来,勿用抵挡了大部分,可是仍有一剑,正中勿用的胸口,立刻涌出血来。
  楚流光大喜,忽见两把铜锤也到了胸前,连忙念了个咒语,可是来不及了,仍是被一个铜锤击中。与此同时,见李瑟也是躲避开了无数的铜锤,但被一把不知哪里来的铜锤,一下子击在了后心。
  危急时刻,不容楚流光多想,正预备再施法术,忽然见那小道士抱起勿用飞身就跑,瞬间跑得不知踪影,楚流光呆了一下,楚流光见他们去得远了,这才走到李瑟身边,低头抱起李瑟,见李瑟嘴角流出鲜血,笑道:「你真是的,干嘛这么拚命?」
  楚流光摸了摸李瑟的脉门,登时呆住,脸色一下雪白如纸。良久,楚流光也是不说话,李瑟艰难地道:「楚姑娘,我心里空荡荡的,这是为什么?」楚流光盯着李瑟的脸,半晌才道:「李大哥,你心脉断了,再不能活了。」李瑟听了,眼前一黑,一下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李瑟醒来,见还在楚流光的怀里。
  李瑟记起楚流光说过的话,道:「我要死了,我想说几句话。」楚流光哀伤地看着李瑟,道:「李大哥,你先别说,先听我说。」李瑟点了点头。楚流光道:「李大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舍命救我?这下害你丢了性命。」
  李瑟道:「我不帮你,怎么行。怎么能让那道士那样张狂呢!你若死了,我一辈子伤心,抬不起头来,那样我会生不如死。所以你不必领我的情,我救你是为了我自己。」
  楚流光呆呆地道:「你们男子,都是这样喜欢拔刀相助吗?你若死了,你的妻子怎么办?你对得起她吗?她若在此,绝不会赞同你拚命的。」李瑟笑道:「傻丫头,你不明白。香君若是在我身边,她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她定不会喜欢一个懦夫的。我以前可不是这样勇敢,以前见到厉害的人物,我都会躲开的。身为男子汉,有些责任其实是不能躲避的,必须要承担下来。」楚流光听了,呆呆地不说话。
  李瑟微笑道:「姑娘别难过,趁我还有口气,请你帮我一个忙。」楚流光呆呆地道:「你说吧!我在听。虽然救不了你,你的遗言,我必做到。」李瑟黯然道:「好。请你前去京师王家,告诉我妻子古香君,说我死了。等我去世一周年后,请她务必改嫁,否则我心难安,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楚流光再怎么聪明,也没想到李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道:「李大哥,你糊涂了吗?还是你和你妻子的感情不好?」
  李瑟苦笑道:「我和香君恩爱无比,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恩爱的夫妻了。你年纪还小,又没出嫁,这些事情你不懂的,听我的吩咐做就是了。至于……唉,至于她,她自有她师父安排,我操什么心!如雪……」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些温暖香艳的画面。
  李瑟想到痛处,眼睛不由一湿,不过没有掉下泪来。
  楚流光愣了一下,咬牙道:「你骗人,你们男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能为他守寡,除非你们一点也不恩爱。请你必须告诉我原因,否则我就不帮你!」李瑟只觉浑身越来越没力气,迷糊地道:「可是……可是我要……」楚流光把手放在李瑟胸口,李瑟顿觉呼吸畅快,宛如没有受伤一样。
  李瑟心知这是楚流光不知用什么方法延长了他一会儿生命,便不再浪费时间,道:「你听好,我给你讲我在世上唯一杀死的一个人,他留给我一本书里的一个真实故事。」
  李瑟讲的是这样一件事情。
  元朝有个陆状元的太夫人,她在十九岁时做了寡妇。陆状元是个遗腹儿,太夫人青年守寡,开始自怨命薄,矢志守节。她到了三十三、四岁的那一年,陆状元已有十四、五岁了,便请一个饱学的名士到家里教读。
  一天的晚上,陆太夫人忽然动起春心来,自念家中内外,没有可奔的人,只有那个西席先生年龄相仿,面貌也清秀,又近在咫尺,于是便往书斋里走来。
  到了门前又不敢进去,只得缩了回去,叹了口气,要想去睡,可是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呢!勉强支持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地又往书斋中去,到了那里,却被羞耻心战胜,又忍着气回房。
  如此这般,及至第三天,觉得一缕欲火直透顶门,这时一刻也挨不住了,就把心一横,咬着银牙直奔书斋中来。此时的陆太夫人仗着一鼓勇气,便往书斋叩门。
  里面的那个教读先生倒是个端方的儒者,他听得叩门,便问是谁,陆太夫人应道:「是我?」
  那先生听出声音是陆太夫人,便朗声问道:「夫人深夜到书房里来做什么?」陆太夫人一时回答不出,只得支吾道:「先生开了门,我自有话说。」哪知那先生一口拒绝道:「半夜更深,男女有嫌,夫人真要有事,何妨明天再谈?」
  陆夫人羞着脸低声说道:「那不是白天可做的事,我实在怜惜先生独眠寂寞,特来相伴。」
  那先生听了这句话,晓得了陆太夫人的意思,就在隔窗疾言厉色地说道:
  「夫人你错了!想我是个正人君子,怎肯干这些苟且的事。况且陆先生在日也是位堂堂太史,夫人这般的行为,难道不顾先生的颜面吗?现下令公子已十五岁了,读书很能上进,将来定会前程无限,夫人就算不为陆先生留颜面,难道不给公子留些余地吗?夫人幸而遇着俺,万一逢着别的歹人,真污辱了夫人,那时不但名节坠地,贻羞祖宗。就是令郎,如果风闻此事,还有心思读书求上进吗?不过今天的事,只有天地知,你我知,我明日也即离去此地了,绝不把这事说给第三人知道,以保夫人的贞名,夫人尽可放心的。此后只望夫人洗心,再不要和今天一样生那妄念了!夫人好好地回房,也不必愧悔,人能知过即改,便是后福,依旧来清去白,正是勒马悬崖还不至于失足遗恨。在下言尽于此,夫人请回吧!」那先生侃侃的一席话,说得陆夫人似兜头浇了一桶冷水,满腔的欲念消灭得清净,垂头丧气地回到房中,自己越想越惭愧,不由痛哭起来。
  陆太夫人哭了半夜,几次要想自尽,但觉放不下十五龄的孤儿。又想这样一死,未免不明不白,倒不如苟延残喘,待儿子长大成人了,再死不迟。陆太夫人主意打定,这一夜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的早晨,仆妇们传话进来,说那教读先生不别而行。陆太夫人心上情虚,也不说什么,只叫另请一个西席来就是了。后来陆状元大魁天下,陆太夫人年已半百多了,等到临终的那天,陆太夫人没有别样吩咐,只拿出一百文大钱来,上面用一根红绒线儿贯着。
  大家瞧那钱币,已摩弄得光滑如玉,钱币上的字也不大清楚了。其时,满堂儿孙,都不识太夫人的用意。
  只见陆太夫人奋身坐起,高声说道:「我已经是垂死的人了,却有一件事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陆状元在一旁忙问是什么事,陆太夫人道:「我有句最紧要的话你们需牢牢记着。我死之后,如有子孙们青年夭殇的,遗下寡妇,万万不可令其守节,宜于断七之后,立刻给她再醮。谁若违我遗言,便是陆门的不肖子孙。」陆太夫人说着,就把自己守寡的难忍和私奔教书先生的事,细细地讲了一遍。
  讲完了这件事,又继续说道:「我受了那教书先生的教训,心上又气又悔,把『私奔』两字决意抛撇在脑后。但长夜孤眠,如何挨得过这满室凄凉呢!当下想出一个法儿,拣了一百文的大钱,在每夜睡不稳的时候,把一百个大钱一齐撒在地上,然后吹灭了灯火,跪在地上一文一文地把钱摸起来。初撒下的当儿,地上钱多容易摸,摸到八九十上头,钱也少了,又撒开在各处,就不容易摸得着了。」「不过我咬定牙根,非把百文钱都摸起了,否则绝不睡觉。有时摸得九十九个,为了一文钱东碰西撞的,弄得满头是疙瘩块,我却不以为苦。待到百文钱摸齐,我人也很困倦了,自然倒头便睡,再也想不着别样念头了。我似这般的折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如此,足足的二十多个年头。你们瞧这一分来厚的大钱,不是已摩抚得和纸一样薄了吗?守节是这种难受的日子,所以凡我子孙,如有寡妇速即令她再嫁,切勿强着她守节,致做出偷墙摸壁的事来,倒不如再嫁的堂皇冠冕了。」
  陆夫人说罢,又再三地叮咛一番,方瞑目逝世。
  陆状元听了大悲,便把这段事迹写了一篇传记,载于陆氏的宗祠里。以后有陆氏的子孙夭殄,无论有子无子,全部令其改嫁。
  有几个夫妇情爱极深的,情愿替丈夫守节时,须经族长出来劝她再醮。有的矢志抚孤,不忍有负前夫,族长强她不得,便由女子的翁姑亲自慰劝。一劝不醒的,待过了一年半载后,又由女子的父母来劝她改嫁。
  如经过这几度手后,果然志操冰霜,不肯改易的。族中人共同出资,捐与节妇土地四十亩,房屋若干,钱若干,给她作为养老送终之用,和翁姑脱离了,自去独居守贞。
  江南的陆氏,他们族中的规例,直传到了现在,还是这个方法,几百年来不曾改变过。
  楚流光听完李瑟讲的故事,只觉脑里纷乱无比,其乱如麻。她聪明无比,智慧超群,可是忽然发觉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想像。
  李瑟微笑道:「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
  楚流光呆呆地道:「你原来这样看得开吗?」
  李瑟又笑道:「看不开又如何?我很高兴死前能把未办的事情交代完!我心澄静,那么就无苦楚啦!其实江湖中人,如果死前还能从容地交代完身后之事,也是很幸福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楚流光咬唇道:「没了。」
  李瑟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说完,奄然而逝!
  那晚李瑟半夜去看王宝儿后,古香君早就知觉了,不过懒得理会,也就继续睡了。可是白天一整天,也不见李瑟的身影,便去王宝儿闺房去寻。
  王宝儿起初以为是李瑟和古香君开的玩笑,骗她和李瑟和好的,及至知道不是玩笑,就陪古香君寻找。可是不仅没发现李瑟的任何踪迹,连花如雪也消失不见,没有任何消息。
  二女开始还是镇定自若,可是用尽了所有方法,还是一无所获,心里便有些惊慌。这倒罢了,派了许多人到处打探后,足过了三天,仍是毫无头绪。
  到了第四天头上,早晨王宝儿高兴地找到了古香君,古香君以为她定是有了好消息,岂知王宝儿说找到了一个占卜极灵的先生,定能知道李瑟的下落。古香君哪里肯信,王宝儿就给她讲起了故事。
  永乐皇帝刚登基的时候,朝里人人都说兵部尚书金忠,善于卜易。金忠是由道衍所荐,随军占卜,迭有奇验,永乐皇帝得国,他功劳不小。
  杨士奇是原先辅佐建文帝的臣子,对金忠并不了解。他是儒学名士,对于这类事情,岂肯相信。可是朝里传得实在是厉害,都说金忠占卜神奇,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连判断别人吃什么东西,全都能预先知道。
  杨士奇大是不信,一次下朝,杨士奇对金忠说:「你看看我明天吃什么东西?」金忠掐指思考了半天才说:「你吃两盘粘糕。二十碗桔皮汤。」杨士奇笑了,回家就让厨师准备饭菜,第二天请朝中大臣作客。
  可是第二天天一亮,有诏书下来让他进宫。永乐皇帝对他说:「今天学士黄淮刚进献了新糯米,做了粘糕,你只管吃吧!」「君有赐,不敢辞」,杨士奇只好拜谢就吃,面对皇上勉强吃下去。
  皇上很高兴,说:「我看你吃得挺香,再给你一盘。」杨士奇只好又吃光了。吃完回府,肚子痛得很厉害,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只有喝桔皮汤才行,直到半夜才好。
  他突然想起金忠的话,对左右侍奉的人说:「我喝了多少桔皮汤?」左右回答说:「二十碗了。」
  杨士奇长吁短叹了很长时间。
  王宝儿讲完,见古香君还是不信,就用起了磨功。古香君无法,见王宝儿又使了那么大的工夫,才请到当朝的大官给掐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算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只好答应了。
  古香君被王宝儿带着,来到了金府,见府第很是威严,便更不信见到的人会是掐算的。哪有大官会算命的?
  古香君见到了金忠,见他虽然和蔼,但心里可不信他会算卦。
  金忠问道:「夫人,你要算什么?请写两个字吧!」古香君便胡乱写了「和就」两个字,道:「算算我夫君的前程。」金忠看了一会儿,道:「笑谈封侯事不难,英雄仍作布衣看,纷纷眼前皆商贾,贫富原在咫尺间。」
  古香君听了,大是惊异,心想:「李郎以后定会出人头地的,可现下确实还是布衣。这算的真灵,说不定他真能知道郎君的下落呢!」忙道:「大师算的真准,我想知道我夫君的下落,请帮个忙吧!」
  金忠便算了一卦,他看着卦象说:「奇怪呀!我决断不了,重祈祷一下。」祷告完了,改用龟卜,砍一块龟板烧灼,对二女道:「你们问卜的这个人,在龟卜的显像中好像死了。」
  二女大惊,连忙缠着金忠帮助破解。
  金忠无奈地道:「有一年,我去华阴县视察,当地一个叫李蒙的人参加科举考试中了进士,进京去听候任命官职。到了华阴县,县令让我给李蒙相一面,并且欺骗我说叫李益。我相完面,说:」开始见不到你能享受到朝廷的俸禄。『「「陪同的官员们说:」大概是没有说出真实姓名,所以没有相对,请大人再重算。这位叫李蒙,是进士,正要进京听候任命官职。请看看他能被任命个什么官职?『「
  「我问李蒙:」你想担任什么官职?『李蒙说:「我就到华阴县来任职。』我说:」你这次一定会被安排在华阴县的。只是,从你的面相上看,你没有在华阴作官的命,怎么办?『「
  「众人都不相信我的话。待到李蒙到京后,果然授任华阴县尉。那些官员在曲江船上设宴为他祝贺,同僚们让李蒙作序,记载曲江游宴这件事。到傍晚时分,序写出来了。一个叫史翙的人先起来,从李蒙手中拿过序来拜读。后来,裴士南等十多人争抢着看序,使船偏向一边,于是翻了船。李蒙、裴士南等落水淹死。」金忠讲完,叹道:「人岂能逆天,我当时要是能知道他们怎么死法,岂不会告诉他们?宝儿丫头和我很熟悉,她带夫人来的,要是能帮,我一定帮的。可惜你们来晚了啊!要是早来,以我现在的道行,也许能破解的。」古香君听了,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起身正欲给金忠磕头,求他帮忙,忽然旁边一个白面黑须,儒者打扮的人,哈哈大笑,走了过来。
  那人道:「在下袁珙,是他的师弟。夫人不必忧虑,夫人有贵夫旺子之相,所嫁之人,定会飞黄腾达,贵不可言,怎么能是个短命鬼呢?我绝不是欺骗你,我袁珙从不说谎,不信你问那小丫头。」
  王宝儿本来也是伤心流泪,这时高兴地道:「是呀!是呀!他不会骗我们的。
  香君姐姐,我们有救了。」
  袁珙道:「你们回去吧!三天之内,就会有你丈夫的消息,如若错了,请拿了我的脑袋去。」
  二女千恩万谢,大喜而回。
  半路的车里,古香君忽然想道:「糟糕,我和郎君一没拜堂,二没有媒人,怎么能算是夫妻呢?李郎……李郎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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