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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十五集 1-2)作者:林笑天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6-27 19:56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十五集 饮马中原   第一章 参商相会 情真意切   吴府大门紧闭,里边却是一片欢天喜地。大红的灯笼,羊绒的毯子,家具全部刷了遍新漆,连锅碗瓢盆茶杯汤勺都换了新的。  门外的流言纷纷,切齿痛骂,都干扰不
第十五集 饮马中原

  第一章 参商相会 情真意切

  吴府大门紧闭,里边却是一片欢天喜地。大红的灯笼,羊绒的毯子,家具全部刷了遍新漆,连锅碗瓢盆茶杯汤勺都换了新的。
  门外的流言纷纷,切齿痛骂,都干扰不到这方小天地的其乐融融,甚至陆菲嫣与顾盼各回宗族,好些天不曾见面,整个吴府都好像少了点什么,让人不太习惯。
  世上骂者有之,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有之,喜气洋洋的有之,万分期待的有之,愁眉苦脸的就只有韩铁衣与陷阵营的将士了。自从在陆府提亲被打出大门,整座陷阵营就战战兢兢,人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陆府的大门就像阎王殿,远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得多。将士们只想躲着韩铁衣,最好镇东将军永远想不起来陷阵营里有自己。倒不是他们对吴征有意见,要是旁的喜事,将士们没说的,恨不得全营都出门迎亲,偏生那是陆菲嫣。
  到时候在陆府门口该咋办?谁敢跟陆老爷大声?那可是吴征的岳父!要是顾盼在场,吴征喊完了岳父还得喊外公……将士们想到这里脑袋都抽疼,这叫什么事情……等吴征将陆家母女都娶过了门,来陷阵营里兄弟伙陪他喝个不醉无归,但是迎亲这事情,真的是要命。
  韩铁衣就更不消说了,自从在陆府挨了顿好打之后气就没顺过,看谁都不顺眼,看哪都觉别扭。反正去提亲已经把人都丢完了,索性送佛送到西,再躲起来,韩铁衣这个大名也和吴征娶亲纳妾的事情脱不了干系。陆府里里外外,他当然熟悉得很,这要是攻打这座庄园,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光里面的人,再把陆菲嫣抢出来。问题是别说杀光,就是伤了一个脸上也不好看。韩铁衣坐在营帐里痴痴呆呆,愁得眼窝都陷了进去。
  “墨师,劳驾算一卦,我他妈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于右峥惶惶不可终日,这事情他也是绝躲不过去,也不能躲的。
  “你什么意思?”墨雨新横了他一眼,左右自己也逃不了,跟于右峥也是半斤八两。
  “我说,要是大吉之卦,兄弟伙没说的,只要吴公子能迎娶双美,咱们也就豁出去了,干脆主动请缨,准备挨顿好揍也就是了。万一这个,这个大凶的话,咱们也好有个准备不是。断腿断胳膊的,总得提前有个安排,莫要到时候生了什么变故,兄弟伙全倒了,人还没接出来……”这货大体是觉得今番要交代在这里,索性准备英勇就义。
  “呵。”墨雨新冷笑一声,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不就是想多带些弟兄去壮胆嘛,什么大吉大凶的?吴公子的事情还有大凶一说?”
  “啧,你甭管我什么意思。你就说有没道理吧?”
  “是啊墨师,于头儿说得有道理啊,成天这么憋着不是个事情,还是算一卦吧。”
  陷阵营的将士们跟着起哄。一来是实在憋得慌,二来也是一样心思—这事情不管落在谁的头上,哪个不想多去些弟兄,好分摊分摊陆府的棍棒……
  “啊哟,且慢,我倒想起件事情来。”左宗之一拍大腿,现出恍然大悟之色。他虽加入陷阵营不久,但处事伶俐,尤其火烧燕国皇宫立了大功,现下也颇有威望。
  “什么事情?”
  “墨师,前几月我们在泗水一带追随吴公子,当时他叫陆仙子作菲菲,还记得么?原来当时吴公子就已料定这一阵若胜了,回来紫陵城必定沸反盈天,已有娶陆仙子之意,才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有道理!若此事不准备公开,吴公子断然不会漏了嘴……”墨雨新也想了起来。
  “吴公子早就未雨绸缪,那更要算上一卦了!是吉是凶,先心里有个底也好。墨师,你说是不?”左宗之也劝道。
  “吉又如何?凶又如何?”墨雨新不愿泄露天机,再说这种东西玄而又玄,更怕自己占的不准反倒不美,始终有些犹豫。
  “吴公子不是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且小左这话还看不出来?吴公子与陆仙子之间早有情愫,只是碍于礼法不可宣之于口而已。今日为了市井流言才不得不为,又是佳偶天成,有情人终成眷属,此事就许成不许败!”于右峥斩钉截铁地道:“大吉,自然好说。就算是大凶,我没说的,到时候就拿出跟燕贼拼命的准备与劲头来,好歹帮公子了却此事。这么简单的理由,够不够?”
  “就起一卦吧,有言在先,若是不准,莫要怪我!”墨雨新一想之下,占个卦询问天机总比悬着七上八下的强,遂摆开八卦图,当即袖占一课。
  “这……”墨雨新看着现出的卦象,整个人都抖了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伸手想把卦象打乱,终究不愿自欺欺人。
  “这什么卦?是吉是凶?”
  “艮为山卦。”墨雨新开始擦汗,支支吾吾道:“不算下下卦,好点,稍微好点……可能……吴公子这桩婚事有变……不过算卦嘛,没有一定准的……”
  “卦象怎么说的?别他妈啰啰嗦嗦!”
  “占婚事的话,艮为山说的是男女感情多受外界干扰,恐有不利,需得男女之间感情坚贞方得始终。”墨雨新边说边又细看卦象,伸手拨了拨,又道:“奇怪,这里怎会这样?”
  “你别打哑谜!”
  “闭嘴。”墨雨新正全神贯注之时,被打了个岔怒喝一声,定睛看了许久又道:“我这道行是瞧不清了。总之嘛,这艮卦的尾巴里不知为何出现乾卦之势,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你们来看,这卦象重山关锁,你在崇山峻岭间行走,哪有平地那么简单顺遂?懂了吧?不过……嗯……不过,你若是武功高强,心志坚定,好像又不算什么……咦,难怪……难怪……”
  陷阵营将士被他一通经文似的自言自语绕得脑袋发疼,又不敢再打岔,只好似懂非懂地看着墨雨新摆弄他的卦象好半天,才道:“我懂了。”
  见周围一圈人眼巴巴地看着他,墨雨新清了清嗓子道:“这卦象不吉,中下之卦,占婚事刚才我已说过,不过对吴公子不是阻碍。什么难事见过咱们公子爷缩头过?难就难在陆仙子那边。你们想,陆仙子肯在这个时候自毁名节,甘愿折辱自己,待吴公子一颗真心傻子都看得出来。问题是陆仙子现在陆府,她总不能当众忤逆陆老爷?所以这阻碍不是陆仙子,乃是陆老爷。这是个死局,陆老爷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此事,否则陆府的颜面何存?能怎么办,只得看公子爷一颗真心,旁人使不上劲。这里,这里,艮为山不知为何现出乾卦的尾势,卦象或跃在渊,说的要审时度势,也就是还有未定之数。向上,则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往下那就潜龙勿用,万事皆休。”
  将士们面面相觑,云里雾里。于右峥咬了咬牙道:“咱们也是无头苍蝇,卦象这么说,就听墨师的!既然有转机,兄弟们还犹豫什么?吴公子这忙老子是帮定了,豁出去了,还有谁去?”
  “去吧去吧,都去,怕个奶奶的,咱们陷阵营几时这么怂过?都去,都去!”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愿去。”
  “没让你去地狱,大喜的日子你说点吉利话行不行?”于右峥斥责一声,忘年僧这个和尚心倒是向着吴府,就是口不择言,但是转念一想,道:“苦智大师说的话虽不好听,道理倒是这么个道理。我这就去找韩将军,咱们全营上下任由他差遣!”
  “正是如此!”
  于右峥一路小跑来到中军帐前,道:“将军,属下有事求见。”
  “进来吧。”韩铁衣闷闷不乐,眼中无神,闻报随口呼唤,懒洋洋地半躺着换了个姿势,一瞅于右峥道:“你来干什么。”
  “将军,咱们兄弟伙都商量好了,全营上下都愿陪吴公子去迎亲。将军,您就放开了差遣吧!万一说僵了要动手什么的,兄弟伙全一力扛了,绝不会害到将军身上。”
  “啧,这我都知道……”韩铁衣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们都怕这事,但是我若要点人,你们个个都会去,我懂,我都懂。问题在怎么把陆仙子给迎出来,否则去的人再多,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有个屁用!”
  “那……将军可有妙策?”
  “当然没有。”韩铁衣两手一摊,道:“陆仙子要肯出来,自己就出来了,这就好办,吴征那小子在门口一站,事情就办成了。可要陆仙子不肯出来呢?我请得动还是你请得动?还是吴征请得动?就算偷摸摸地溜进去几个人,能接她几招?”
  “这……”于右峥面露苦色,道:“谁敢跟陆仙子动手,嫌命长了么……”
  “这不就是了!陆仙子这一回是自己的面皮不要了,但是陆家的面皮她不能顺道也扯下来。她只能是两不相帮,绝对是不会自己出来的。”韩铁衣一拍手,道:“剩下的那条路就是陆老爷点头,你说说,谁有办法?要不你们一个个举刀弄枪地去,逼他点头好了……”
  于右峥缩了缩脖子,不消说,韩大将军麾下千军万马指挥若定,此刻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彻底没了招。于右峥咬了咬牙,道:“属下倒有个笨法子。”
  “不就是组成人墙,一路替新郎官挨打,保得新郎官至少不鼻青脸肿给送到陆仙子跟前。然后让新郎官抢了陆仙子,再替他们挨一路打出了府,大家溜之大吉,一溃千里……还有什么?”
  “没了。”
  “我早想过了,哎……”韩铁衣摇摇头,道:“也是个办法吧,总比没有的好。你去挑些筋骨强健,内功底子好的,这些天专门练个肉盾阵,我再想想办法,到时候实在没招儿了,就用这个笨法子吧。哎,真是让人头疼……对了,挨揍的记得算我一个,省得到时候我姐姐和妹妹还不满意,又来找我的麻烦……”
  吴征可不管他有多艰难,就像自己被困在璃山时韩铁衣也没管自己有多危险,自求多福想办法一样。每日里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到陆菲嫣和顾盼的小院里这里看看,那里坐坐,越想越是激动。如果周围没人,他还要手舞足蹈一番。男人嘛,嘴上不好说出口,真遇上了这样的好事,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得意兴奋了一阵,吴征拿着抹布擦拭起家具来。陆菲嫣与顾盼各归家族,这些天的卫生都是他亲手打扫,好像这样才能尽一份心意。
  “就知道你在这里。”栾采晴推开院门,浮夸地扭着腰胯,活像个媒婆指着吴征道:“看把你念想的,这是嗅一下桌椅上的香气也好是吧?”
  “是啊,香的很,你闻见没?”跟栾采晴争执不是好事,吴征索性顺着话说下去。
  “哼,就知道你最疼她们母女俩。”栾采晴放下手中的包裹,看吴征继续擦拭桌椅,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嗔道:“没见你对我那么孝顺。”
  “难道不该啊?这些日子她们俩在市井里可是挨了多少骂,都没人骂你了。说起来你还得谢谢她们。”
  “我稀得那些名声似的。”栾采晴边说边解开包裹取出两席红衣,道:“看看,这样成不成。”
  吴征眼前一亮,两件连身的长裙,不像旗袍用光洁的绸缎裁缝,衣料上多做褶皱,正是他构想中的婚纱。栾采晴的衣品之高举世无双,裁剪出来比吴征描述和想象的还要好,不由连声赞道:“成!真是了不起。”
  “她们俩穿上一定美极了。”栾采晴看着自己的心血,也不由有些羡慕道:“好想看看她们穿这一身的样子。”
  “你自己穿上也没差,反正你们都好看。”吴征将大红婚纱翻来覆去地看,道:“其实做成纯白也很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喜庆些。”
  “女要俏,一身孝,我给我自己做一件白的。”栾采晴也是十分喜爱这样的款式,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估计回去就要着手置办。
  “你不怕其他人看了都闹着要啊?”
  “要是喜欢,就给她们都做一件咯。”栾采晴不以为然地道:“第一件要摸索着来,麻烦些。现在已经明白了,多做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看她自然而然,十分情愿的样子,吴征一愕,又会心而笑,频频点头……
  陷阵营里一团乱麻,吴府上欢天喜地,御书房也是到了深夜还灯火通明。
  张圣杰一遍又一遍地审阅着奏章,反复思考。盛国开疆拓土,多了好些城池。这些城池除了要调兵遣将据守之外,任命合适的官员前往主政也是重中之重。这里成了燕盛之争新的前线,每一个职位都马虎不得。
  “爱妃,你看如何?”张圣杰细细想定之后,将奏章递给身后的花含花。
  后宫轻易不可干政,但花含花极具政才,张圣杰私下里也会多多参考她的意见。国家用人之际,私底下也不避嫌。
  花含花又提笔做了几处批注,道:“妾身薄见,陛下再参详看看。”
  “这里妥当,这里倒是不必改。”张圣杰定案之后,向大太监道:“你去拟旨,明日早朝上就宣了,嗯,着三日之内交割完毕启程,克日到任。”
  大太监急匆匆去了,花含花抿着嘴笑道:“朝中空出这么些官职,到时候个个都来举贤荐能,又有得陛下心烦了。”
  “不心烦~不心烦~朕心中已有不少人选!容不得大臣们多嘴。”张圣杰哈哈大笑,似乎甚是自得。
  “啊?”花含花媚目眨了眨,瞬间明白过来,福身道:“陛下英明。”
  “还是爱妃聪明!”张圣杰来回踱步间搓着手,道:“怎么吴兄的好日子还没到,可叫人等得心焦。”
  “陛下心急,依臣妾看吴博士更急。”花含花斟了杯茶递过,轻笑道:“没有想到陆仙子居然和吴博士私下定情,外人全都蒙在鼓里……臣妾这几日想到这件事,都不知是好是坏。依伦常万万不可,可是昆仑派连遭大难,他们几位在世上孤苦伶仃,面对诸多艰难,自然而然地就会报团取暖,又好像什么都说得通。”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情。”张胜杰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回忆着道:“朕在燕国初见陆仙子,她愁容满面,似乎站立都很艰难。长枝派孟永淑向她挑战,当时她不敢应战让朕十分怪异。现在想起来,当是有什么隐疾在身。那一日陆仙子的前夫顾不凡袖手旁观,还有责备陆仙子不敢应战之意,多亏吴兄挺身而出接了一阵。我内心只赞他胆识过人,好一副铁打的男儿担当。今日回想起来,也有怜香惜玉之心在内。朕倒是猜测,当年陆仙子的隐疾吴兄一定知根知底,又不能宣之于口,连顾不凡都不知道,他才主动请缨。当年吴兄武功尚未大成,那一阵险象环生,啧啧……陆仙子肯定是明白的,她婚姻不顺,之后与吴兄情投意合,才是人之常情。”
  “陛下的猜测合情合理,多半是如此了。”花含花偏头想了一阵,又忍俊不禁笑道:“就不知道顾姑娘怎生受得了,他们青梅竹马的……还要女儿做平妻,母亲做妾室,也亏他们家想得出来。”
  “就是!啧,要不,改日让皇后将倪夫人请进宫中好好地问一问?朕也好想知道……”张圣杰甩了甩头,将一腔八卦之心甩了出去,道:“吴兄此番心意拳拳,爱妃,明日与皇后商议一下,大喜之日固然有热闹好戏,我们也不可袖手旁观。”
  “遵旨。”
  次日早朝刚开,圣旨就下。足足有两百多名官员要被调动,朝中与地方郡县各占近半。这些调动的官员虽然品级算不得多高,最高也就是州牧,接下来便是各郡太守。但能被调任的官员都是些才干出众者,否则怎生去原本燕国的领土上安抚百姓,稳固前线?这些臣子也没有什么不愿的,毕竟去了之后肯定会辛苦许多,也会危险许多,但立功的机会也大了许多。值此开疆拓土,甚至可以畅想一统天下之际,谁不想多立功劳,裂土封侯呢?
  盛国旧土就此留下许多空位,还多有实职肥缺,着实叫人眼馋。朝会之后,花丞相府上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花丞相也不嫌烦,一一接待,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这些空下的官帽子连花丞相都没得掺手,都在陛下手里捏着,谁能上位花丞相也不知道。听说名额人选陛下心中有数,都已定下了的,关说无用,问也无用,耐心等候即可。
  重要的日子总是让人等得很煎熬,但也说来就来。吴征早早躺下等待天明,满脑子里杂念纷呈,强运【道理诀】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天还未亮就睁了眼。左右睡不踏实,索性起身!
  焚香沐浴洗漱清爽,披上迎亲的喜服穿戴整齐。今日迎亲可不比上一回,迎娶倪妙筠时功夫都做在前面的提亲,闯过了难关之后迎亲顺顺当当。这次提亲嘛,那叫一言难尽,这迎亲恐怕费鸿曦当日的亲自拦阻都没有今日之难。
  吴征心里七上八下,陆府这些天来肯定也做足了功课,就不知道会不会拼死拦阻。吴征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多就是死皮赖脸,什么都受了便是。府中女眷们也都早早起身,看吴征面如土色,强颜欢笑,一个个地给他揉胸捶臂,好像要去跟人生死对决之前,帮他放松筋骨心情似的。
  “怎地前几日看你吊儿郎当,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临到头来怕得像个鹌鹑。”祝雅瞳忍俊不禁,一边捏着吴征的胳膊抖甩一边笑道。
  “近乡情更怯嘛。”吴征深深呼吸,道:“我就现在先怂完,出去了就是一条好汉,绝对不露出半点怂的样子。”
  “别怕别怕,最多你就在陆府前大哭大嚎,有什么了不得的。我看到时候陆姐姐还坐不坐得住!”韩归雁忍着满腹笑意,给吴征揉着肩道。
  “难说,难说。”陆菲嫣平时向着自己没得说,但是和陆老爷有冲突,她还好不好意思偏心,那就真说不准,何况她付出的已经够多……吴征忽然打了个寒噤道:“我现在还害怕盼儿那边别出什么岔子,你们说顾老爷肯不肯……”
  “这……”女眷们面面相觑,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不管了不管了,今天谁敢拦我,逼急了别怪我不客气。”吴征起身跳了跳,凌空虚批两掌,掌风虎虎给自己涨了涨气势,道:“早知道干脆把她们就留在府上,省得还害怕节外生枝。”
  “这么多流言蜚语哪个不是节外生枝。”倪妙筠笑道:“真有什么难事,以夫君的本事随机应变就是了。”
  “不错!”吴征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大踏步走去,道:“我去接她们回家!”
  女眷们挥手相送,待吴征出了府门,互相使了个眼色,祝雅瞳道:“半个时辰,到后门相见!”
  吴府门口灯笼高挂,一派喜庆。赵立春早就安排好了迎亲队伍,吴征出了大门,左右一看,全是府上的家丁与陷阵营的将士们,所有围观的百姓全给将士们远远地拦住,免得被百姓们说些难听话搅了兴致。
  韩铁衣见吴征出府,拱手贺道:“恭喜恭喜。”
  “哈哈,有劳韩大将军。”吴征忙回着礼从台阶走下,一时不查还踏了个空,幸好武功卓绝,及时稳住身形。
  陷阵营将士们嘴角抽了抽,完,吴公子自家都在心虚,今日这事情只怕不太顺。于右峥暗暗虚挥一拳给自己打气,回头瞪了随行迎亲的十八名将士一眼,示意莫慌,稳住,牵了马上前道:“公子请上马。”
  吴征拍拍他的肩膀,环顾一周,道:“好!龙潭虎穴咱们都闯过了,今天再劳烦大家陪我走一遭!”
  “愿随公子!”将士们齐声大喝,本是十分雄壮,但一个个都听得出中气有些不足。这是露了怯,装也装不出来,想提气又底气不足。
  吴征轻身上马,催马行了两步,扭头道:“遇大事难免慌张,啧,我上了马,又觉事到临头,慌张也无用,好像心又定了些!你们呢?”
  将士们又是齐声欢呼,这一下中气就足了许多,道:“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哈哈哈,有那么可怕么?”吴征策马扬鞭,高声道:“此事我吴征自始至终问心无愧,又凭什么要心虚?”
  “公子威武!”
  随着锣鼓一声响,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先向顾府开去。迎亲随行,穿红结彩的将士十八人,但沿路清出道路的将士则有百人。有他们一路前头开道,后头压阵,迎亲队伍才一路畅通无阻,吴征也免去了被砸臭鸡蛋烂菜叶,得以英姿飒爽地来到顾府门口。
  顾府并未有操办喜事的样子,一切如常。远远见到迎亲队伍,家丁通报之后,只有两个老妈子将平常装扮,盖了个红盖头的顾盼送到门口。这事情终究不好看,顾府多多少少也要受牵累,顾家不做任何刁难已经是情意深重。吴征就在府门口跪拜磕头,算是答了礼,背起顾盼向花轿走去。
  “大师兄,我娘那边怎么样啦?”顾盼还是忍不住心头鹿撞,终于与吴征成婚的忸怩不安占了些许,更多还是担心陆府那边。
  “还不知道,见招拆招便了,盼儿老老实实在花轿里坐着,剩下的我来办。”吴征闻得少女馨香,心头更定,意如铁石,什么也不能让他半途而废!
  “晓得了,人家要是现身啊,多半火上浇油。”顾盼见吴征之坚定,心下也安,柔声道:“我就乖乖地坐在轿子里等你们,但是,大师兄,我娘若没坐上花轿,我绝不走!”
  “我也绝不走!”将少女放上花轿,趁机掀开她的红盖头。只见顾盼眼若弯月,半羞半喜,未施粉黛依然倾国倾城,忍不住在她脸颊一吻,道:“我们一起回府!”
  盖上娇帘,吴征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迈向【宝器】,飞上马镫,策马扬鞭高呼道:“走!我们去接陆仙子!”
  陷阵营将士们见吴征一扫颓势,斗志昂扬,齐声应道:“迎陆仙子,迎陆仙子!”至于远远围观的百姓又啐又骂,他们又哪里在乎?
  【宝器】嘶鸣一声,人立而起,似乎也在为迎亲队伍大壮声势!吴征一马当先,引着大吹大打的迎亲队伍直至陆府门口。府门前早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连陷阵营的将士都驱赶不去。两边的茶肆酒楼里都坐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吴征一在街角现身,立刻人声鼎沸,百姓们也知道法不责众,何况吴征天怒人怨,无不破口痛骂他下贱无耻,颠倒伦常,合该天打雷劈!
  吴征在街角下马步行而前。骂声他充耳不闻,至于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烂菜叶,石子,他随手挥舞袍袖,一阵劲风便将这些杂物卷在路旁,回身向驱赶百姓让出道路的陷阵营将士们道:“劳驾你们收拾干净,陆仙子和顾仙子不可行污秽之路。”
  百姓立刻大骂,说他本身就是污秽卑劣之人,还说什么污秽之路云云,吴征一概不理。现到如今,他眼里只有陆府的大门,以及在府院深处的陆菲嫣。
  陆府大门口只有两个家丁,门内的庭院一些仆从正在打理花草,洒扫地面,就像个平常的日子,什么都没有发生。
  韩铁衣作为媒人,当先上前道:“吴府前来迎亲,速去通报陆老爷。”
  一名家丁远远从府里慢悠悠地出来,应道:“我家主人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诸位请回吧。”说完转身就走。
  那家丁连个管事都不算,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家仆,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府随意遣出来打发人的。韩铁衣被个家仆冷落,略显尴尬,回头看向吴征,要他拿个主意。
  吴征想了想,缓步上前站定在陆府门前,低声道:“等等吧,也莫要太咄咄逼人。你准备了些什么招没有?”
  “招是没有,笨办法倒有一个,总之今日要帮你抱得美人归。”
  “笨办法?那就是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招儿了是吧?”吴征白了他一眼,道:“待会儿再说,我自在这里等一等。”
  韩铁衣巴不得赶紧逃开,陆府的金字红漆大门在他眼里就像魔鬼噬人的血盆大口。当即一缩肩就向后退,道:“用得着再喊我。”
  这一等就是小半时辰,吴征不急不躁,一声不吭。但是站在那里如生了根的岩石,一动不动,陆府就算再怎么装没看见,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又等了好一会,左宗之与几位脑子灵光的弟兄计议了一番,得到首肯后悄悄上前,对吴征道:“公子,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误了吉时不好。您看如此如此,虽是公子面上不好看,不管怎么说总有人能出来给个话,可妥当否?”
  “好主意。”吴征眼前一亮,赞道:“你的鬼主意还真不少啊。”
  “能帮到公子就好。”
  吴征想了想,步行向前,到府门口朗声道:“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娘。”
  这一下人群大哗,万万没想到吴征脸皮厚到这种地步,居然敢当众就将丑事宣之于口。更有人大骂陆菲嫣,说她是被休之身,还称什么姑娘。
  陆府里显然有所震动,但每个家丁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停下来。
  吴征被冷落在门口,也不气馁,等了片刻,又喊道:“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娘。”
  陆府一直无人出来应对,人群里奚落之声乍起,越来越是热烈。吴征隔片刻,就喊一声,既不强闯,也不离去,只在府门外等候。直喊了二十多声,围观的百姓被这恬不知耻的作风气得个个义愤填膺,议论纷纷。人多舌根子就多,嚼起来不仅吴征,陆菲嫣,连陆府也被一并嘲笑奚落,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眼见再不阻止,流言纷扰传了开去,后果不堪设想。陆府终于坐不住,大管家陆鹤这才急急赶了出来,呵斥道:“吴征,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位管家可不是平常的仆从,陆菲嫣幼时没上昆仑山之前,都是这位管家贴身照料。吴征欠身一礼,待陆鹤十分尊重,道:“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娘。”
  陆鹤面色阴沉,双拳捏得格格作响。陆菲嫣是他亲手伺候着长大的,后来她拜入昆仑门墙,陆鹤也与有荣焉。身为一名家仆当然不敢有什么非分的念想,在他自己的心底,看待陆菲嫣可比亲生女儿还要亲。眼见吴征胡作非为,陆鹤猜不透背地里吴府有什么盘算,但在他看来,不管有什么盘算,陆菲嫣都绝不容被这样作践!陆鹤铁青着脸,道:“吴征,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绝不容小姐被你这般欺侮!你再敢提此事,我就算以下犯上,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与你干休!”
  “陆老,菲菲数次与我提起过你,我也一直很承你的情。今日是菲菲大喜的日子,你既然疼爱她,怎能说些不吉利的话。”吴征不为所动,继续喊道:“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娘。”
  “你……”陆鹤大怒,双目赤红着跳了上来,一掌就向吴征劈去。
  陆鹤的武功不弱,但在吴征眼里又算得什么?吴征不闪不避,轻轻接过一掌,手指在他胸口一弹,陆鹤顿时动弹不得。
  “陆老莫要动怒,回头菲菲还会请你喝一杯喜酒呢。”吴征扶着陆鹤低声一句,回头道:“来人,扶陆老在一旁等候。”
  “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娘!”
  围观的百姓刚看了一场好戏,只可惜吴征的武功太强,一场激动人心的动武戛然而止,个个意犹未尽。随着吴征喊声又再循环,有些胆子豪的,或是自以为聪明的觉得吴征今日为讨吉利不会出手伤人的,声音更大。这种流言一旦传扬起来,只消经过两三人就彻底变了味,人群中议论纷纷,终于将陆玉山给引了出来。
  陆玉山拄着根虎头拐,远远看吴征站在大门前。被昆仑一脉寄予厚望的昆仑首徒早已长大成人,穿着一身喜服迎风玉立,比起初下山时的英俊,此时的他更引人注目的却是坚毅与沉稳。昆仑一脉当年对他的期望,他已远远地超出,陆玉山甚至隐隐觉得,裂分的天下可能真的会在他手中弥合,迎来一段数百年的太平盛世。陆玉山一时有些恍惚,平心而论,吴征的确是佳婿。如若陆菲嫣年轻些,或是吴征再年长些;如若不是荒唐的母女同娶;如若这对佳偶不是同门的长辈与晚辈……身为一族之长,身负上前族人的前程与颜面,陆玉山当然不能光凭他的好恶来决定一件事情。
  “吴征。”陆玉山来到府门口停住,居高临下。
  “陆家主。”吴征长揖到地。倒不是他不想叩拜,而是一旦这么做,陆玉山躲在一旁不受还是好的,激怒了他拂袖而去,平白没了能直面说上两句的机会。
  “老夫只想要你给个说法。”陆玉山举起拐杖从左至右一划,道:“你自己看看吧。”
  吴征抬头看着陆玉山,又看看百姓,低头道:“陆家主,对不住。”
  “对不住?你一句对不住就算了,那我陆府颜面何存?从今往后如何在世间安身立命?”陆玉山重重一顿拐杖,喝道:“菲嫣……也姓陆!”
  “菲嫣姓陆,但她是女子,终不能孤苦伶仃一人独老。”吴征一时发窘,说出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想了想直白道:“陆家主,您是菲嫣的父亲,本该由您做主。可是我吴征今日必娶陆菲嫣姑娘,您看需要我吴征做什么,我吴征绝不皱一皱眉头!”
  “哦?想不到你还会说大话?”陆玉山冷笑一声,漫天要价谁不会,吴征根本做不到!但他转念一想,吴征与陆菲嫣的心思他都明白,作为一族之长,他要做的就是将两人所做的事情与陆府剥开,互不相干。陆菲嫣是他的女儿,上一段婚姻失败之后,他内心里又怎会不想爱女觅得良配?陆玉山回身道:“好啊,好啊!吴征,你有能耐,我知道,你若是强要抢夺,我还能让你打消了念头?但我陆府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不能任由你羞辱!你有本事就进来,陆府里设有三关,只要你能在陆府里把菲嫣带出去,老夫虽然万万不能同意,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
  “多谢陆家主!”吴征大喜,当即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只要能划下道儿,总比什么都做不了的强!这三个头磕得实实在在,
  韩铁衣同样打了个激灵,赶忙上前陪着笑,道:“陆家主,我作为媒人,总得跟着吴公子一起,呵呵……”
  “行啊,我正好也看看名震天下的陷阵营有多少本事!”陆玉山冷笑着挥了挥手,陆府中门大开,摆出迎客的架势。陆玉山缓缓退入,没入庭院中消失不见。
  百姓轰然叫好,陆府摆出了阵势,居然要迎战陷阵营?陷阵营这些年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在盛国百姓中是如雷贯耳,能亲眼见识一下陷阵营闯关夺旗,本就是让人兴奋的事。彩声大作中,于右峥干咽了口唾沫,陷阵营哪敢在这里动手?进去就是挨揍的,他一挥手,道:“兄弟们,上!”
  将士们呼啦啦地将吴征围城一圈,倒似堵人墙把他挡在中央。吴征啧啧连声道:“你们干嘛?”
  “护着公子进去。”忘年僧高宣一声佛号,道:“依贫僧看,陆府已是龙潭虎穴,但我们都愿陪公子一行!”
  “得得得得,干什么,干什么!”吴征从人墙里穿了出来,道:“你们陪我来迎亲,都是我的伴郎,就做好伴郎的事情。”
  韩铁衣总算还没昏了头,道:“都随着吴公子吧。”
  陆玉山肯定与陆菲嫣详谈过,吴征的意思他清楚得很,除了陆玉山要给族人一个交代,要在世人中护住陆家的面子以外,老人家肯定也想看一看吴征待陆菲嫣到底有多真心。毕竟两人的恋情从未公开,突然要成亲,陆玉山对吴征的情意不免要打个问号。自家女儿惊才绝艳,国色天香,哪个男子不能嫁?此前已经有一段失败的婚姻,陆玉山是绝不肯再看到陆菲嫣有朝一日又情感受挫。韩铁衣看得明白,将士们围着吴征算什么事?
  吴征除下新郎官帽,脱去喜衣交给于右峥,只穿着里头一件淡蓝的长衫,细细吩咐好在府外的将士们服侍好顾盼,又进轿子里和顾盼分说清楚。
  “总之我的意思你都明白,我只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回府。”顾盼水汪汪的双目脉脉含情,殷殷嘱咐道。
  “我晓得,放心,我一定把菲菲带出来!”吴征拍了拍顾盼的手,又拍了拍胸口,示意绝对办到。
  “快去吧,不用担心我。”顾盼抿嘴一笑,依旧如幼时一样对吴征说的话有近乎盲目的信任,道:“就算等一月,一年,我都在这里等!”
  陆玉山隐在庭院中看了,不由暗暗点头。如吴征自己所言,他现在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得到陆府的首肯我就是新郎官!没有得到之前,我只是个正在履行诺言的求亲人。此事虽然荒唐至极,但惹出来的祸事肯担当到底,不失为一位男子汉顶天立地的作风——这个少年从孩提起就不断地惹祸,不断地遭遇各种麻烦,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陆玉山很满意吴征的态度,看他担当起这件事情的样子,已经把迎娶陆菲嫣当做和他从前遇到的各种极困难的麻烦,同样地全力以赴对待。
  看了看朱漆大门,这里曾是无比亲切的地方,是陆菲嫣和顾盼的血脉之亲。但是今日之后,陆府将与自己和二女明面上再无瓜葛,他们再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来到这座府邸走亲访友。吴征微微摇了摇头,大踏步地走进陆府大门!
  跟随提亲的将士们一道进入,门口的百姓呼啦啦地就围住了陆府大门口,若不是剩余的将士们和陆府家丁拼力阻拦,估计也要一同拥挤入内,好看个究竟。但是当不得百姓们人多,一个个节节后退,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依然阻挡不住。好在又有一名陆府的管事出面高声道:“诸位,诸位先请听我一言。”
  百姓这才渐渐静了下来,没办法,嘴里骂归骂,吴征可是实打实的绝顶高手,陷阵营将士也都个个身负绝技。百姓们恨透,鄙视透了吴征,但陷阵营可都是盛国自己人,都是百姓们的骄傲,能亲眼看一看他们出手堪称一大幸事,谁能忍得住。
  “诸位乡亲父老,吴征辱我陆家太甚,陆家绝不与他干休!”那管事见百姓们不再推挤向前,肃容道:“府内今日不会跟吴征客气,你们靠近了恐有性命之忧。还请诸位稍安勿躁,里头发生了什么,府上自会出来告知,请乡亲父老们万万莫要靠近。”
  还是这种话有效,果然百姓们立刻本本分分地在门口等候。日头渐高,人群里有些闷热,但也挡不住人人都有的好奇心,进不得陆府,不妨碍耐心等待热闹的结果。
  陆府里无人与吴征搭话,不少仆从还对他投来仇恨的目光。这些人不明就里,吴征不责怪他们,只目视前方,顺着家丁们引出的道路穿过前院,直入中庭。
  陆家富甲一方,与吴征的简居不同,陆府占地极大,中庭处是主人赏玩的花园。抬眼看去,奇花茵草满地,内有曲径通幽,小径旁柳汀烟渚,一直向远处延伸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小桥流水,烟柳风丝拂岸斜。打造这座花园的主人,似乎想让所有在这里游玩的人们多多欣赏眼前所见的一切,不要浪费了精心设计的美景。
  但对于久经战阵的陷阵营而言,眼前如梦如幻的庄园让他们打了个寒噤。在那风帘翠幕,烟柳画桥的悠然处似乎杀机阵阵,云锁嫩黄,风吹残蒂的仙乡里兵锋暗藏。
  吴征苦笑了一下,回头向将士们道:“都小心些。”
  “这里……”将士们狐疑间,就见吴征的苦笑忽然变成了出神时唤起甜蜜回忆的笑容。韩铁衣道:“陆家精擅幻阵,我们正在陆府的护庄大阵前。呵呵,拜你们吴公子所赐,今天的阵法恐怕难上加难……”
  “脚都给我老实放在石板路上,别踩到两旁花花草草,命就能保住。”吴征嘱咐了一句,陆老爷又不是来要命的,相应的机关自然不会开启。至于吴征的微笑,当然是想起了与陆菲嫣的情缘初启……那一年在江州郊外,一座富丽堂皇的荒园外,吴征受困于迷途幻阵之内不得出,若不是陆菲嫣赶来,当时可能会被活活困死在林子里。之后两人并肩走入那座荒园,经历了一场濒死的凶险,也开启了两人之间梦境一般的情缘。
  陆菲嫣能轻而易举地破去青城派的迷途幻阵,自是因为家学渊源,陆府的护庄大阵绝不简单。好在陆玉山的本意是看一看吴征到底待陆菲嫣有多真心,会不会遇难而退。陆玉山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当年陆菲嫣初嫁顾不凡时,若也用这种方法来考验,或许不会有那一段惨淡的婚姻。远远隐在一处小楼,陆玉山看着没有丝毫犹豫就准备入内的吴征,暗思就算吴征真的有办法破阵,今后总会更加珍惜陆菲嫣,不会再冷落于她了吧。
  吴征深吸了口气,踏上深入庭院的石子路。陆家的护庄大阵当然不是万无一失,若是陷阵营全营到此,只需和甲持盾,一路遇山开山,遇草开路,纵有损伤,总能破得大阵。吴征总不能来了一顿瞎搞,将园子破坏得乱七八糟?他只有老老实实地从阵法里走出去,才可能赢得陆玉山的认可。陆府吴征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这园子的摆设过一段就换个样,大阵里的机关设计十分精巧,下面可以随时推动更改,再重新盖上茵草,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吴征实无把握能走出幻阵,但有些事不能不做。确实如陆玉山所想,吴征把此事当做从前遭逢的最大危难,需要拼命一样全力以赴地对待!
  石子路入口宽阔,五人并排行走也不在话下,但是转过两个弯,就变得狭窄起来,三人行走还得一前两后,否则就要踩到路旁的草丛。倒不是石子路变得狭窄,而是头顶上倒垂而下的柳枝占据了近半道路。如是寻常访客,自可分花拂柳而行,不失为一桩美事。但是陷阵营的将士跟在吴征身后战战兢兢,韩铁衣也不断提醒大家小心在意,这些旖旎的柳枝倒像恶魔的发丝,连沾都不敢沾一下。
  “不用太过小心了,陆老爷没有伤我们的意思。”吴征走了一段,回身说道。他抬头看了看两旁越发高大浓密的树木,道:“我们得凭本事从这里走出去了……”
  树木的设计摆放精巧中带着诡异,小径弯弯曲曲,分岔极多,很快就让人迷失了方向,陆老爷手下留情,致命的机关全都没打开,只是要把吴征等人都困在这里。还是在大白天,树木的遮挡让人看不清日头,要是黑夜有什么贼人潜进来,只能有来无回。
  吴征从怀里取出纸和一只炭笔,在右上角画了个十字,又在一竖的上方画了个箭头,写下北字!然后又丫丫叉叉地画了几道。忘年僧靠上前来看吴征一笔一笔画得甚是谨慎,赞道:“大人的画工了得,笔走竹枝之形,用墨既焦且润,力足含气,形神皆满,极具草木绘画中枯与瘦之神韵!依贫僧看已可登大雅之堂。”
  吴征认真画了十余道线,回头啧道:“我画的是咱们来时走过看过的路径!”
  “这里还要偏东些许,这条道应当再长些,这样差不多,你看呢?”忘年僧尴尬之际,韩铁衣指了指一条路径,与吴征一同商议,见陷阵营将士们大惑不解,道:“幻阵和我们军中战阵截然不同。还好,今日我们只消走得出去就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画一张巨细靡遗的全图出来。就算一百遍一千遍地走错,总会把正确的那条道给探出来。”
  “原来如此,将军与公子英雄所见略同。”于右峥立时明白,吩咐众人道:“脑子灵光些的,也跟着一同记忆!”
  陆府的幻阵不知是多少代人心血凝聚,布下的迷阵阴阳相间,颠倒乾坤。小径四通八达,扶柳围于外,此时四面看去像烟锁迷城。迷城中却是无数的花树,放眼望去五光十色,异彩缤纷,且幽深似不见底,若是为景致所迷,不一会那股深邃感就会让人头晕眼花。若没有陆府的人引路,进入此处便像进了一个大大的迷宫。本来就是隔开前院与后院的花园,后院都是内府人居住,外人本就不该进来。虽然遍地绿草如茵,像厚厚的软垫子,吴征等人也不敢上前躺一躺,歇一歇——平日这些地方遍布机关,平白无故地进去,与败了有何不同。
  吴征记忆着方位,一点一滴地延展着手中的全图。韩铁衣跟在他身边,及时做着修正。在外人看来,这群人就像无头苍蝇,东走走,西走走,不时地走进死路。但丫丫叉叉的道路,随着多人协力记忆,在图纸上慢慢成型……
  府外的茶楼里,吴府的女眷们齐聚于此。居高临下看去,偶尔能瞧见吴征一行人在荫荫绿树中露出的身形。
  “陆老爷是不肯轻易放征儿过去了,要不要回去备点饭菜?我看哪,这亲今日是娶不成了。”祝雅瞳轻笑道:“还想着我们进去帮忙把菲菲给偷出来,看来陆老爷已经认命,这时候怎么都要顺着他的意思,把他的面子多多照顾些,再去偷人可就太欺负人了些。”
  “是个好办法,总是表明下我们府上的态度,陆老爷也好放心让陆姐姐嫁过来。盼儿也不能总在那里饿着。”韩归雁立刻起身向赵立春吩咐道:“备下好酒好菜,恭恭敬敬地送到陆府门口去,就说给咱们老爷的。另外给顾小姐也备一份,挑她最喜欢吃的!”
  “这些幻阵……真叫人难以看清……”居高临下尚且看不出任何条理,冷月玦啧啧称奇道:“就陆姐姐待吴郎心窝子都能掏出来,从前没给他说过?”
  “陆家的家学,陆姐姐也不好说出来吧。”柔惜雪好像已习惯了【按入府的顺序排大小】,随口就叫姐姐。她精研天下武学,目光锐利独到也看不出其中的门路,但她对幻阵也有极深的研究,道:“就算说过了也没用,陆府的幻阵精深,千变万化,除非能摸清其中的术数之理,否则只消一个变化,外人看来又是一个全新的幻阵。”
  “看来不花个三五天把每一条小径都摸清,是出不来啰……”倪妙筠担忧地摇摇头,又忍不住笑道:“咱们老爷娶个亲,总是那么难。”
  “谁让他就爱惹麻烦!”韩归雁想起往事,当年刚刚知道吴征惹上了陆菲嫣还在生气,居然又多了个冷月玦,那是又恼又怕,差点没给这惹祸精活活气死。女郎撅了撅唇,与瞿羽湘对视一眼,哼了一声。
  “我们呢?是都在这里,还是回府上去等?”玉笼烟看日头都已过了中天,短时间内事情办不妥,府上还在等着迎亲总要提前做些安排。
  “我回一趟府上吧。”栾采晴起身道:“这里看着无聊,我回去找些事情做回头就来。林锦儿呢?她在府上原本准备迎亲,现下也没事可做,要不要我一道把她喊过来?”
  “也成,我们晚上就住在酒楼里。”祝雅瞳扫了一眼街上的花轿,道:“我们一起在这里等!”
  一转眼的时分,晌午已过,皇宫里御书房张圣杰刚下了朝准备午膳,大太监忙在他身边小声将吴征娶亲的过程一五一十地禀报。
  “陆家主很会来事啊,处理得很妥当。嘿嘿,都是聪明人,朕下几步棋也都心知肚明。很好,很好,不枉费朕一番苦心。”张圣杰听得频频点头,又连连搓着手顿足道:“吴兄可就要受苦了,哈哈,有趣。对了,你说都在府里?那岂不是看不见了?哎呀,朕还想午后去看看热闹来着。”
  “陛下莫急,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据说陆家的独门幻阵大有门道,吴博士想要破解恐怕没那么容易,就是误了吉日吉时……”大太监翻了翻黄历,道:“明日还是大吉之日,后日就大凶,这个……”
  “吴兄啊你可得加把劲儿,明日若是还破不了阵,总是不美。”张圣杰左拳敲着右掌,道:“再探再报,随时!”
  “遵旨。”
  边走边记忆,还要面临无数的岔路,死路,来回往返,这一路走得十分不易。虽然陆府没有开启要命的机关,光是脑力损耗都不小,除了吴征之外,人人头上都冒着大汗。吴征其实也很疲乏,只是内功深厚,还可云淡风轻。
  “公子,这一片总算是探完了。”他们从中路进入花园,之后一路向左,半日的时光终于将左下角一小片的位置探得清楚。但是有了手中的地图,即使这奇门幻阵再精巧,在这一片区域里也不会迷失方向。于右峥指着地图道:“我们现在在这里,接下来往哪边探?”
  “西南方!”有了小半地图,吴征成竹在胸,道:“我们奔着北边去,院门又不能移动,怎么都得在北边,错不了!”
  陆府花费了巨资建造,当然是坐北朝南,认准了方位,再多的小径岔路也困不住他们。韩铁衣明了吴征的意思,道:“最好朝正北走。”
  “很有道理,我原谅你了。”吴征拍拍韩铁衣的肩膀,精深大振,道:“把边缘探出来,什么都好说!”
  一行人向北迤逦而行,忽听背后脚步声响,陆鹤挑着扁担,担着四大个食盒而来,道:“诸位,这是祝夫人准备给各位的,主人吩咐我送来,诸位请慢用。老奴也已告知赵总管,接下来不需再送,府上自会准备,诸位不必担心。”
  他放下食盒转身原路返回,众人正巧人困马乏,也知跟着陆鹤无用,索性席地而坐。打开食盒一看,酥肉素菜,美酒肥鸡一个不缺,众人欢呼一声,大快朵颐。
  在小楼中等待的陆玉山却惊得双眼圆睁:“什么?他们走完了西南,正向北而行?方位没错?”
  “老爷,这人的确有能耐。他们摸索着前进,方位不时就有错误,但是总能调整回来,大体的方向没有错。”
  “高人行事……不服不行……”陆玉山沉吟许久,缓缓起身,又来回踱步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去中央地窖。”
  “老爷……”
  陆鹤惊诧之中,陆玉山已向地窖走去,道:“不能让他如此轻易过去,阵图要变。你速去唤他们过来。”
  陆鹤倒抽了口凉气,若不是遭遇大敌,陆府还没从没有过为了一个人改变阵图的事情。老爷的命令已下,他赶忙一路小跑,一边遣散周围人等,一边通知陆家最重要的几位人物。中央地窖是陆府机密中的机密,除了寥寥数人之外,谁都不许进入——连陆菲嫣都没有这个资格。陆鹤打开九道锁,推启沉重的铁门,一股闷气味扑面而来,陆玉山不等气流通畅便赶了进去……
  吴征等人酒足饭饱,把残羹冷炙在食盒里堆好放在原地。这一顿吃得十分满足,众人精神大振,看看日头虽已偏西,倒是士气满满。正准备前行,忽觉脚下一阵晃动,吱吱嘎嘎之声大作。只见整个庭院仿佛天旋地转,正在变换着方向!
  “这地下还有机簧?”韩铁衣大吃一惊,眼睁睁看着庭院移山倒海,斗转星移。整座庭院好像被切成了许多方块,正在移动,旋转,改变着方向,随着轰隆一声重又合拢在一起。只是眼前的路径大变,手中的图纸几已作废,再也对不上。
  将士们梗了梗咽喉,路径改天换地,他们已被困在幻阵中,整座法阵重新被迷雾笼罩,这要如何是好?就算能再探出路途,这座幻阵会不会再改变?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出去。
  “公子,咱们重头再来一回便了。”于右峥见众人大受打击,唯恐决心涣散而去,忙上前道。只是现在陷入幻阵昏昏沉沉,所谓重头再来,从哪里开始,全无头绪。
  “不慌。”吴征等了一会,见幻阵重新定型,看了眼自己的双脚,蹲下在地上顺着足尖朝向的方位划了道标记,席地而坐道:“不要乱了方寸,不难。”
  奇谭怪事,众人只觉匪夷所思,但看吴征淡定的模样,又好像胸有成竹。只见吴征重新铺开一张纸,对照着先前绘制好的小半张地图,先圈出了两条边界,又比照位置,将当前所在的位置标记了一个小点,自言自语道:“从中央进入花园,右侧的长度相当,至于宽度,大体再有一倍多……铁衣,以你目测和从前的记忆,若从中庭到后院走一条直线,距离是不是差不多?”
  “大体吧,这我不敢说死。”韩铁衣思索了一阵,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吴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回答,将士们在他身边探头探脑,看他自顾自地画着图纸,嘴里念着什么一步约为一米,走了多少多少步,以此可得长约为几米,推算宽多少多少,以此可得周长多少,面积多少,纸页边角被他做了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之后,吴征又重新再取一张纸,定下边界,还是先在当前所在位置点上一点。之后以此点为中心,先顺着横行间隔相同的距离标记上一个个小点点,贯通左右。再做竖行!依着这两条十字线上的小点,依样画葫芦,上下左右地延伸开去,直到将整个方框里依序拍上了密密麻麻的小点。最后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上,依着先前在地上刻画的角度,也做了个标记!
  “三五梅花术?你还会这个?”韩铁衣当真是被吴征震惊了,他虽不懂奇术,但也听说过这种玄妙的东西,而且久在军中,对计算了解甚深:“昆仑派没这门学问呀?”
  “这叫三五梅花术?我不知道,但是回头大学堂里就会教。”吴征若无其事地起身,脚尖顺着地上做下的标记一划,甩了甩手中的梅花图道:“方位就在这里,北偏东二十度,咱们继续向北走,你们接着画新探的地图,这一份梅花图我自己来标记。”
  大伙儿听不懂什么叫二十度,但是图形还是看得明白,于是认准了北边方位,继续向着未知的路径一条条探去。
  “我说,今日我真有些服气你了,事情到了你手里,总要简单一半。”
  韩铁衣的夸赞下,吴征随意一笑,道:“占了陆老爷手下留情的便宜,如果伤人的机关开启,恐怕十天半月都走不出去,饿也饿死了。而且人多力量大,没你们帮衬着,我一人未必记得清。回头大伙儿多喝两杯喜酒!”
  众将士彩声大作,男人嘛,除了女人就是酒,吴府的喜酒肯定是上上之品。更重要的是绝境之中又寻着前进的方向,不由得人不欣喜!果然跟着吴征没错,无论碰到何种困难,总有个解决的办法。
  过了个把时辰,斜阳晚照,陆府门口围观的百姓散去了小半,但仍有许多兴致勃勃,更有些离去之后不时又呼朋引伴回来看看的。陆府的管事定时都出门口通报,此刻正听他说道:“陷阵营将士本领高强,府上设置的阻碍被他们一一想方设法破解,实话实说,第一关被破去也只看何时而已。”
  “主人真了不起!”吴府里除了陆菲嫣,就以柔惜雪对幻阵的了解最深,陆老爷不存在网开一面的道理,吴征他们一行能顺利前行,必然已摸透了幻阵的布置窍门。能在大半日的时光里就解开谜题,不得不让人心服。
  诸女正窃窃私语间,只听房门被叩响,祝雅瞳回眸冷看。酒楼里今日人来人往,她当然听清此时在门口的不是栾采晴与林锦儿!不知来人是谁,祝雅瞳自行开门,略一错愕,只见宫中大太监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闪在门边道:“祝夫人,陛下和娘娘微服来了,陛下旨意不必行礼也莫声张。”
  不多时张圣杰与费紫凝,花含花一同到来,进门拱手道:“打扰诸位。”
  “陛下快请坐。”看张圣杰一脸八卦像,诸女忍俊不禁,忙请张圣杰在窗边坐下,斟茶道:“陛下怎地出宫来了?”
  “哎,从第一天知道此事,朕就心痒难搔,这不今日刚把政事批完,着实忍不得了,怎么也得看看这场好戏。吴兄在里头状况如何了?可还顺利?”张圣杰在窗边张望,可惜看不清陆府里的状况,看他的样子还慰为遗憾。
  “听陆府的管家说还算顺利,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今日是铁定来不及了。”
  “明日能赶得上就……”
  张圣杰话还没说完,房门砰地打开,栾采晴与林锦儿安顿好了府上事宜,风风火火地又赶了来。栾采晴在长安时与张圣杰颇为相熟,大喇喇道:“啊哟,陛下,稀客稀客。”
  “栾仙子。”张圣杰拱了拱手,接着道:“明日还是大吉,能赶得上就好。吴兄迎娶陆仙子慰为美事,误了佳期总是可惜。”
  “那就要看陆府接下来的题有多难了。”栾采晴也已得知吴征进展顺利,兴致勃勃道:“总不会就这一关吧?”
  “依臣妾看,第一关不好说是最难,但一定最为耗时。第一关若是过了,接下来就是能与不能的问题,快刀斩乱麻,绝不致像第一关一样迁延时辰。”这几日张圣杰为此事时常心神不宁,花含花体贴细致,也已把每一个细节想过无数遍。一位能被称赞【政为天下先】的女子,对人心的揣测当然也是洞察入微,说出来的话很有说服力。
  “不论如何,朕就等着吴兄这杯喜酒喝。”说到了兴头上,张圣杰唤来太监道:“你去传旨,朕今日倦了,明日不朝。对了,且慢,再去安排一间上房,朕今夜不回宫!”
  大太监吓了一跳,本想劝诫,但看张圣杰的样子压根没得商量,他可不敢捋虎须,唯唯诺诺地退出房门,飞奔回皇宫打点去了。张圣杰当然不会只是因为看热闹就呆在这里,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我就呆在这里,在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帮忙,这件事已经闹到眼下的地步,那么务必要遂了吴征的心愿。诸女对视一眼,都觉心下甚慰。
  “表姐,上回你成亲的时候就挺有趣,这一回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再没有外人在场,张吴两家就像熟极的朋友,费紫凝捺不住好奇心,向倪妙筠问道。
  “听说陆姐姐和盼儿不穿传统的喜服,夫君设计了一件婚纱,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只说从前没见过这等款式,我想她们穿起来一定美得很。”倪妙筠只知其一,也还未看过婚纱的模样,提起此事甚是期待。
  “都有都有,老爷吩咐过了,你们一人都有一件!我回头就给你们裁剪。”栾采晴瞄了一眼费紫凝与花含花,道:“二位娘娘好不好奇?若想要的话,等这里的事情定了,我给你们量量身段,也送二位一件,包你们满意。”
  女人对漂亮的事物总没有抵抗力,如果这件漂亮的东西不但没见过,还能让自己更漂亮,又没有什么代价,那只能举手投降。何况栾采晴的裁缝手艺之精,衣品之高,举世无双。倪妙筠身为三品诰命夫人,不时要入宫拜会费紫凝,偶尔也会穿上旗袍,宫中的娘娘们哪个都称羡不已。宫中的稀世珍宝已目不暇接,但能得栾采晴称赞的款式,还是引得费紫凝与花含花连连点头。看她们期待又好奇的样子,张圣杰微微一笑,也不做声,一脸讳莫如深。
  金乌坠地,玉兔东升。陆府里依然有人艰难而坚实地前行,府外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散去,门口只剩下陷阵营的将士守护着两顶花轿,与花轿里等待成亲的玉人。对门的酒楼上灯火不熄,吴府诸女轮流歇息,总留着两个人等待,皇室三人也必定留下一人陪伴。时不时还有夜半醒来又睡不着的,干脆爬起来边等边聊。这一夜等得并不容易,因为没有百姓围观,陆府的管事也不再定时出现,陆府内的情形一无所知。等的人尚且如此,陆府内正披荆斩棘者当然更加不易。
  一夜过得如此漫长,又好像一转眼就见到了黎明的天光。洗洗漱漱,用个早餐,时辰好像过得更快了,诸女以一一抖擞精神时,陆府的大门前又三三两两围满了百姓。卯时刚至,陆鹤出了府门向父老乡亲们连连拱手。大管家现身,事有不同,百姓们顿时来了精神,酒楼里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乡亲父老,陷阵营将士不亏是国之栋梁,文武双全,陆府第一关没能拦住他们,甘拜下风!”陆鹤连连拱手,但语气颇为自豪,也巧妙地将夸赞吴征转为夸赞陷阵营,以免更多非议。他亲了亲嗓子又道:“老爷正在出第二道题,第一道题是府上机密,不便明言,诸位见谅。这第二道题没什么不能说的,老爷要吴征写一句话,我家小姐也写一句话,不必他们写的完全相同,只要意思一致,就算他们过关。”
  百姓轰然一声,这道题规则简单,论难度简直如登天一般。各自写一句话,还要意思相同,谁能保证当下想的事情都一样?写的又是什么?这种题还一言一定,男女双方都难免患得患失,想得越多,对不上的可能性就越大。陆府为了阻止这桩婚事,还真是用心了……
  然而花轿里等待了一夜的顾盼听到此言,却激动得掀开娇帘娇唤道:“当真?”
  “呃……当真……老奴不敢欺骗小姐。”陆鹤陡然看见顾盼现身,额头有些冒汗,赶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拱手低头答道。还好顾盼得了确准,立刻缩了回去。
  酒楼厢房里也是一片彩声,张圣杰不明所以,好奇得身上就像几百只蚂蚁在爬。韩归雁笑着将吴陆情愫初生之地的故事简略说了说,江州荒园之外的迷途幻阵正是两人情感之始,刚经历了陆府的幻阵困锁,两人哪还会有别的想法?
  果然片刻之后,陆鹤举着两张纸来到府门口,道:“二人所书之意一致,这一关也是过了。”
  只见一张上字迹娟秀,祝雅瞳看了柳眉微挑,音调上扬地“啊”了一声。只因这字写得字体是娟秀了,但是力透纸背,显然甚是激动,一笔一划几欲破纸而出!荒园迷途,其中途字的一捺极长,余势无尽……另一张的字么,就有点不太好恭维,但是清晰完整,迷途幻阵,谁都看得出来是一个意思。就是其中好像多有隐秘,难免引得人猜测,议论纷纷。
  吴征顺利过了第二关,陆玉山微微点头。看来这位少年郎与女儿之间并非单纯贪图美色,而是共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往事,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也由此结出鲜甜的果实。老人也终于放下心来,爱女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这一次想必也是和吴征相处的过程中知心知意,才心甘情愿地舍弃名节,做出这般大的牺牲。陆玉山转念想通:只要女儿过得好,名节又有什么重要的?可惜他身为一族之长,担负全族人的荣辱,什么时候都无法仅凭个人感情用事。
  “第三件事……”陆玉山指着府门口,有些艰难地说道:“不是我诚心为难你,你该明白的……陆府不能淹没在世人的唾沫中,你有办法让陆府不受人唾骂,嘲笑,我就允了。这也是最后一件事!”
  吴征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当即跪下砰砰砰地连磕三个响头,唇皮动了动,终于没敢喊出那句话,只道:“我去门口等着。”
  他起身后又深深一揖表示歉意,低头转身就走。
  “征儿!”陆玉山看他转过身的背影,似是再也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叫了出声。
  吴征一错愕,又跪下再磕了三个响头,抱拳道:“多谢岳丈成全!”
  这一回陆玉山结结实实地受了,点着头挥了挥手道:“你们多保重。”
  “岳丈放心。”两人心中块垒尽去,只是这一次也是诀别,顺着陆府家丁引的路绕开花园幻阵,回到府门前。
  一夜下来,人看着有点狼狈,但是精神饱满。此刻陆鹤看完陆玉山的手令,心中明了,见吴征双手垂立在府门前,却是愁眉苦脸,好像碰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无计可施。陆鹤朗声道:“老爷有言在先,陆府无法颠倒黑白,就算你们二人有情在先,天下百姓悠悠之口要怎样看待我陆府?这是第三题,也是最后一题,吴公子,你若能令百姓无话可说,我陆府名誉不受牵连,老爷便将小姐逐出府邸,从此两不相干,你们的一切与陆府无干,陆府的一切也与你们无关,任由你们。但眼下小姐还是我陆府的人,市井间沸反盈天,你需得给个交代。”
  吴征环顾四周,百姓们都在指指点点,要堵他们的嘴,除非一一说明前因后果,岂是自己能够做得到的?陆老爷的最后一题,没有旁的目的,只有一条:将陆家从此事里彻底摘出来,绝不容许陆府的名誉受到一丁半点的牵连。而这一条,也是吴征万万无法做到的。
  花轿的娇帘掀开,顾盼亭亭现身。少女一夜时睡时醒,此时颇见倦容。如花娇颜带着三分慵楚,越发惹人怜惜。她在吴征身边一言不发,只盈盈下拜,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件事她没有半点意见,只和吴征同心一体。陆鹤见状面色一变,忙闪在一边,他不敢说话,只能低头垂手,直唬得一身都在发抖。
  至此婚事几入死局,酒楼厢房里诸女面面相觑,这实非她们所能帮得上忙的。其实事前也能想到,但是真当面临这样的难题,谁也没有办法。祝雅瞳花瓣般的香唇一抿,银牙一咬道:“没办法了,我们去抢……”
  忽见张圣杰起身,摆手打断了祝雅瞳的话。当今风头正盛,名满天下,被期盼成为盖世明君,千古一帝的皇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砰地跪了下来。
  这是酒楼最好的上房,虽大,但比起吴府,比起皇宫,不过是米粒一般。小小的厢房里,每一位都在世间举足轻重,或许挥挥手,就要卷起风雨,但每一位都在此时勃然变色!
  费紫凝与花含花瞬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在张圣杰身边跪了下来。
  “陛下,您当这里是长安么?您现在可是万乘之躯,这是干什么?”栾采晴曾经对张圣杰的跪拜习之惯之,但今时不同往日,张圣杰的人才韬略,心胸气度与壮志凌云,让她心服首肯。眼前的一切让她吃惊不已!吴府虽超然于盛国,终究与盛国互为依托,各取所需,栾采晴身份终究有所不同,在座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开口,遂抢先问道。
  “栾仙子,诸位,圣杰此时不是皇帝,没有任何特殊的身份,此时,我只是一个人!万幸,我这个人还能当吴兄的朋友!”张圣杰就像多年之前,在燕国对着任何皇室贵族与达官贵人们卑躬屈膝,但是这一刻他双目清澈明亮,绝无半点不情不愿,坦坦荡荡地与吴府诸女对视,再庄重地俯身以头顿地,道:“吴兄受此非议,还连累了陆仙子和顾仙子两位,都是为了盛国。今日没有外人,圣杰诚心诚意地说句心里话,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张氏一族!圣杰无以为报,跪拜诸位比起吴兄的恩德哪及万一?唯聊表心意而已!”
  “陛下万万莫要如此。”祝雅瞳骄傲得简直笑若春花,赶忙招呼诸女一同跪下,道:“征儿自幼孤苦,能得陛下这等人杰称一声朋友,妾身想他也是觉得三生有幸。还请不要折煞我等。”
  “祝夫人,请代吴兄受我三拜!”张圣杰带着费紫凝与花含花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道:“吴兄恩德,没齿难忘,陆府这个难题,唯我一人可解,就算火海滔天,万世不齿,我也一定要做!算我为吴兄大德报其中之万一,来人!”
  不等任何人阻拦,张圣杰唤来大太监,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厉声道:“速去宣旨!你记住,从今日起,这道旨意除吴府上下,谁敢有半点意见,立斩不赦!就算是脸上有什么不以为然都是如此!记得了?”
  “陛下三思!”花含花与栾采晴同时谏言,花含花不是吴府中人,不敢再说话,栾采晴却是得了圣旨,丝毫不惧说道:“大恩我们吴府拜谢,但是以一人之故扰乱朝纲,非明君所为,更非征儿所愿!陛下请收回成命!”
  “这……好吧,你听清了。”张圣杰向大太监道:“有任何不满者,立时训诫,若有丝毫不知悔改,立斩!”
  “遵旨。”大太监吓得双腿都在哆嗦,稍等片刻皇帝不再说话,立刻捧着圣旨飞奔下楼。
  陆府前百姓乐得开怀,果然陆府还是识礼数的,这种难题根本就解不了,不信你让吴征来问问自己可还是不可?然后再一个个地问下去,把世间人等都问一遍,再说服每一个人为止。吴征显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双眉深锁,手足无措。看这个胡作非为的混球彻底被难道,百姓们倒是都在拍手称快。
  人群正闹哄哄的,忽听街角传来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大太监高举着圣旨,带着两个随从一路飞奔,径直来到陆府门口叫道:“陛下有旨,宣陆玉山携子接~旨~~”
  圣旨来得突然,百姓们个个噤声,陆府门口难得安静了下来。陆玉山率众而出,焚香跪拜,大太监和颜悦色又道:“陆老丈,还请陆菲嫣,顾盼两位一同接旨,陛下口谕,诸位免跪。”
  陆玉山不敢违抗圣旨,忙派人去请陆菲嫣,吴征顺势将顾盼扶了起来,大太监笑着对他道:“吴博士请在一旁稍候。”
  须臾陆菲嫣也出了府,美妇低着头不敢看吴征,和顾盼站在一处。母女俩艳名满世间,可谓无人不晓,但普通百姓看得见她们的机会不多。今日一见,当真是人比花娇,尤其母女俩齐肩并立,虽低着螓首,仍美得让人无法逼视。难怪吴征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这对母女花收入房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菲嫣仙子为国征战,多番出生入死,功勋卓着。朕闻陆菲嫣与顾盼二位与吴征博士情投意合,特加封顾盼为三品诰命夫人,陆菲嫣为三品诰命夫人!”
  陆菲嫣与顾盼急忙领旨后对视一眼,含羞带媚,皇帝陛下赐婚,就谁都没有话可再说了。母女俩心中窃喜,自然而然地齐齐偷偷看向吴征,目光一触之下,又像电着了一样急速分开。夙愿一朝得偿,理所应当,又突如其来,真到了这一刻,好像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大太监继续道:“封陆飞云为中城兵马司指挥使,陆飞羽为江都太守,陆飞煊为黄门侍郎,陆飞雷为侍御史……”
  一连串下来,陆府里封官者多达十三人,这些官职不算什么重臣大员,但要么实权在握,要么随侍于皇帝左右参政是为近臣。陆府一时之间从一个落难来投奔的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为盛国顶级豪族。陆玉山不禁垂泪,多年来的苦等终于等来了机会,陆府恢复了荣光。可是这个机会,却是牺牲了陆家最出色的子侄,自己的亲生女儿才能换来的。若不与吴府切割,陆府还会是盛国权贵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遵旨,谢陛下恩典。”陆玉山颤巍巍地接过圣旨,唇瓣动了动看向陆菲嫣,心中喜忧参半之下,站立都有些不稳。
  陆菲嫣低着头走向父亲,低声道:“爹……”
  “住~~口~”陆玉山声音发颤,他艰难地举起手指着陆菲嫣道:“陛下有旨,一来老夫不能抗旨,二来既是天恩,世间百姓也无可指摘。老夫允诺过,这第三题算是过了,老夫不能阻止你要做的事。但是陆府不能容寡廉鲜耻之人,从今晚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交集,请你自重,莫要口不择言胡乱称呼!”
  陆菲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陆玉山的这番话当然是说给世人听的,但从今往后明面上与陆府彻底断绝了关系,还是心中有些酸楚。她无可奈何,为陆府全族的未来计,不得不为,只能磕了三个头。顾盼也跟上来,边磕头边悄声说道:“外公,对不住。”
  陆玉山当然躲在一旁不受,但母女俩意思明了,实在别无他法。
  “陆老丈,今日喜事连绵,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其中一桩美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哈哈……”大太监看场面着实让人憋闷难受,赶忙上来打圆场,道:“对了,还请速速知会府上诸位,抓紧到任,陛下用人之际,可万万怠慢不得!”
  “多谢公公。”陆玉山歉道:“快请公公入府稍作歇息,让老朽奉茶。”
  “不敢,不敢。”大太监摆着手,拍了拍怀里,道:“杂家还要往顾府宣旨,喜事,也是喜事呀,呵呵呵!”
  吴征听在耳里,陆顾两府受昆仑派之难的牵连至今,终于又能让族中兴旺,自己也算了却了心中一桩大事。他心情一松,悄悄拉起陆菲嫣与顾盼的柔荑,软玉生香,既温且柔,心中百感交集,低声道:“请娘子上花轿!”
  酒楼厢房里,祝雅瞳为首拜谢张圣杰帮了大忙,彼此谦让一番。迎亲队伍即将返程,费紫凝看出吴府诸吴府诸人也急着赶回。把皇帝扔在这里礼数有缺,更怕有什么意外,祝雅瞳不好离去,忙道:“诸位快些回府吧,妾身陪陛下回宫就是。”
  “回宫?不不不……”张圣杰连连摆手摇头,示意绝不回宫,同时表示担心他出意外是多虑了,道:“我要去喝吴兄的喜酒!”

  第二章 烛灯如豆 比翼彩蝶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吴府我行我素。陆菲嫣与顾盼光明正大地嫁进吴府,是否见不得人,吴征不在乎,吴征只要她们光明正大地嫁给自己。因此,就算夹道的百姓们仍然免不了悄声指指点点,吴府迎亲的队伍还是堂而皇之地绕城一周,这才打道回府。
  吴征在陆府里困了一天,最后又得到皇帝赐婚,陆府不堪之下断绝了与吴府的一切关系,这些消息也就随着迎亲队伍的招摇很快传遍紫陵城每个角落。世人自有评说,吴征管不了那么宽,但总算近日来忌惮吴府深不可测的实力而担忧盛国安危的流言,终于被另外的话题所代替……
  “回来了回来了,快快快。”祝雅瞳与栾采晴,林锦儿三人候在门口,见队伍已经转过街角,立刻让家丁们大吹大擂,一时间鼓声,号声,鞭炮声大作。无视人群,吴征来到府门前,翻身下马。
  两顶花轿也落下地来,吴征昂首挺胸地来到顾盼的花轿前,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时有些颤抖。看他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激动得抑制不住。祝雅瞳深知内情,栾采晴与林锦儿久居吴府,大致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她们都知道这份恋情不能公开,吴征也从未想过要公开,将母女俩同时放在花轿里娶回家,或许连做梦都没有做过。如今这一切历经磨难居然成了现实,虽是无奈受迫,仍是吴征心中所望。
  掀开轿帘,少女双颊绯红,螓首低低。昨晚她在轿子里孤孤单单地熬了一整夜,此刻本已疲倦,但是心情激动之下,脸上却不见半点倦容。阳光忽然洒入,让少女猝然一惊,娇躯颤了颤。吴征看她一双媚眼瞪得大大的,七分羞喜,三分惊慌,原来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上身钻进花轿,在顾盼的脸颊吻了一口,拉起她的小手。柔荑温软无力,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在轿子里闷得久了,少女手心里都是汗水。吴征在她耳边轻声道:“盼儿,我娶你回家!”
  “嗯。”少女猫叫一样嘤咛了一声,娇羞无限,顺着吴征的牵引弯身下轿。众目睽睽之下,吴征一手搂着她的香肩,一手环过膝弯,将她横抱了起来。人群里一片惊呼,吴征大胆嚣张简直肆无忌惮。吴府诸人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祝雅瞳率先喝起彩,立时欢声雷动,齐齐大喊道:“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我娘呢?”顾盼见吴征大笑着抬步上了台阶,回眸望了一眼,另一顶花轿静悄悄的。少女似是被无数双眼睛看着,有些惊慌,又像是担心母亲受了冷落,慌张问道。
  “让她等一会儿。昨夜你等她,今日她等你!”吴征笑吟吟答道,又做了个鬼脸:“难道你想我一起抱着你们进府?”
  “那还是不要了,人家已经很羞了。”少女出嫁,喜悦的心情总是可以冲淡一切,但到了临头的那一刻,羞意就不免占据了上风。何况与母同嫁,就算她喜爱情郎什么都愿意,羞还是要羞的。
  “这就羞了?别怕她,晚上让她喊你姐姐,看她以后还敢凶你!”
  顾盼嘤咛一声埋首吴征胸前,哪敢再看一个人?手指恨恨地拧着吴征腹肌软皮……
  在夹道的彩声中将顾盼抱到她的小院,一路上顾盼埋首在吴征胸前,可不时地又在偷偷看着吴征的俊脸。当吴征发觉了目光扭头时,少女又娇羞地在他胸前藏了起来。小院红灯彩帘,一片喜气洋洋。吴征将少女放在喜床上,在她额头吻了一口,道:“盼儿快去沐浴,一会儿栾姑姑来给你试新衣,我们一同去陪客人喝喜酒。”
  “啊?不是应该在这里等你么……不盖红盖头啊?”顾盼怯生生的,原本就很羞了,还要抛头露面地出去,少女娇躯紧张得微颤。
  “拜堂完就揭,妙妙之前嫁过来也没在房里空等啊?我舍不得!”吴征拍拍顾盼的脸颊,少女娇羞,情怀如诗,吴征贪看了好半天,终于强忍着收回目光道:“快去,我去接菲菲。”
  “啊哟,对对对,快去快去,莫让娘久等了。”
  回到府门前,另一顶花轿依然静悄悄的,不知道里面的玉人现在如何了?会不会和顾盼一样,害羞而紧张。平心而论,吴府诸女里,吴征操心付出最多的就是陆菲嫣,但是眼下为了他受最大委屈的,也是陆菲嫣。吴征知道美妇不在乎这些,但是愧疚之情也挥之不去。这样美丽而聪慧,武功绝顶的奇女子,本不该承受这样的非议和唾弃。
  吴征在府上诸人的催促中来到花轿前,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掀轿帘,心下也甚是期待里面静等的玉人现下是怎生模样。娇羞?窃喜?还是惊慌不安?轿帘缓缓揭开,陆菲嫣微合的双眸一分,朝着吴征嫣然一笑。
  这一笑倾国倾城,直如春日的晨光一样明媚动人,瞬间就驱散了所有阴霾与迷雾,让吴征所有的愧疚担忧一扫而空。比起迎娶青梅竹马的顾盼之理所当然,与陆菲嫣之间的情路走得风波四起。但在这一刻,陆菲嫣用一个温柔到心里的笑,告诉吴征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两人的心一直在一起,她都满不在乎,无所畏惧。这一路风号雨疾,他们至今走得风平浪静!这一笑更是告诉吴征:不要担忧,无需愧疚,所有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美妇下了轿,朝吴征行了个妾见夫之礼,然后再四面行礼。不管这些人都抱着什么心思,她作为吴府的一员都不失了礼数。这一下优雅雍容,落落大方,连指指点点的百姓看了都要喝一声彩!祝雅瞳在府门前称赞道:“真是征儿的佳配!”
  吴征一样横抱起陆菲嫣,美妇身段修长,此刻却小鸟依人地倚在吴征怀里,任由他予取予求。吴征心中一暖,大踏步抱着陆菲嫣回了她的小院。一路上陆菲嫣温柔娴静,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吴征,恍惚间好像吴征抱着的不是陆菲嫣,而是对他依赖而崇拜的顾盼。
  “快去沐浴,一会儿换上喜服,我们一起拜堂迎客。”吴征一样拍拍陆菲嫣的脸颊,在她额头一吻。
  “嗯。兄弟伙帮了这么多忙,一定和他们多喝几杯。”陆菲嫣见吴征呆呆地看着她娇媚的模样,好像脚都挪不动,就起身来到镜前,解开衣带就要换衣,吓得吴征赶忙拔腿落荒而逃。不是开玩笑,一旦衣落,吴征可就再也迈不动腿了,外头等待拜堂的人怎么办?出了门转念间真是万分不服!想起当时陆菲嫣功力大进,手刃强敌,写了封热辣滚烫的信送到他的官衙,当时就让他魂不守舍……想起甜蜜往事更加不服,在门口回头道:“晚上把臀儿翘高了等我!”
  看着陆菲嫣顿足大羞,吴征哈哈大笑,这一下心满意足,赶紧溜之大吉。陷阵营的将士们就在后院门口等待多时,见吴征终于抱得美人归,一齐大声呼喊起来。有些高声喝彩,有些怪里怪气,吴征连连拱手喜笑颜开。刚回到前厅,就见皇帝带着两位娘娘笑吟吟地等候,这一下真是意外之喜。吴征赶紧抢上两步,为了迎娶母女,皇帝也为他担上好大的责任,投桃报李。
  张圣杰赶忙拉住吴征,道:“吴兄啊,今日你是新郎官,天底下第一大!我是专程来为你贺喜,顺便讨喜酒喝来着,不要见外,不要见外。”
  吴征见他随意,连朕都不称,也不做虚的,笑道:“猜到陛下要来喝喜酒,就没想到陛下来得这般早,失礼失礼。”
  “馋酒了,又想沾沾喜气,早朝都休了,今日旁的不做,专程就要喝吴兄的喜酒!”
  “欢迎之至。铁衣!你们哥几个一会儿陪陛下多喝几杯,不醉无归的啊!”吴征大声呼唤,陷阵营功勋卓着,也该有机会和皇帝多多接触,套套近乎。
  “行了行了,吴兄不必管我,你还有要事,赶紧去吧。”
  吴征也要赶紧准备拜堂,不多做耽搁,告辞而去,临走前见赵立春催促着家丁把美酒佳肴送往陷阵营,又大喊道:“这一趟送完了,回头再送几批过去,叫兄弟们都多喝些。”吴府再大也容不下许多陷阵营将士,大多只能在营寨里同乐。
  沐浴净身,换好喜服,吴征急匆匆地来到喜堂,果然顾盼与陆菲嫣还没来到。女子原本沐浴就慢,还要化妆换衣,女眷们除了祝雅瞳与林锦儿都不在,看起来都在后院帮忙,一时半会儿还准备不完。
  正呼朋引伴照顾宾客,就见费鸿曦,花向笛,倪畅文等携着家人来到,吴征赶忙相迎。见皇帝与二位娘娘都在,他们也是大出意外。这些朝中重臣的眼光与百姓们当然不同,都知道吴征这样招摇的目的是什么,也必须亲自来表达谢意。
  皇帝与后宫,文武最重要的几位大臣齐聚,给足了吴府面子。吴征当然也高兴,身为新郎官忙前忙后招呼客人。虽然不合礼法,但是在倪妙筠的婚事上大家都已见识过,也就见怪不怪。宴席早就摆好,各色凉菜和美酒先上了桌,费鸿曦抽了抽鼻子奇道:“好香,好香,新郎官,你这是什么酒啊?”
  在座好酒的着实不少,早就问到这股奇香,一个个忍不住向桌上的酒坛探头探脑。吴征笑道:“不急不急,一会儿拜完了堂,美酒管够。诸位要是喜欢饮酒,回去的时候带上两坛,费老爷子这是您的最爱,多带五坛回去。这一回时间紧我酿造的不多,等下一批酿好再给各位送去。”
  “啧。”费鸿曦酒虫被引动,当即就坐不住了。能够仅凭香气就引动他酒虫的美酒,可想而知滋味如何。看他须发皆白,此刻比新郎官还急不住向后院探头探脑,几番想问,硬生生地忍住,众人看了都觉好笑。片刻后费鸿曦再也遭不住香气勾引,道:“新郎官,这酒不对,大大地不对,劳驾,劳驾,心疼我老人家好酒,先给我说道说道。”
  “哈哈,老爷子莫急,这酒不得了,远比寻常的酒烈得多,常人三碗大醉。酒烈则香,酒虽好,老爷子也不可贪杯……”
  “打住,打住……”费鸿曦连连摆手,原想解解馋,结果越听越馋,越发觉得难熬,终于忍不住问道:“新娘子怎地还不来……”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啦。”瞿羽湘先行跑了出来,双手连挥让人散开让出条道,身后韩归雁牵着顾盼,倪妙筠牵着陆菲嫣。两位新人身着一袭红衣,头蒙红巾,一步三摇,娉娉婷婷款款而来。
  费鸿曦登时激动起来,马屁连天道:“吴小友,你这挑夫人的眼光没得说。老夫对你的文才武略向来是佩服的,今日来看,你挑夫人的天赋可比其他的加起来还要高明!”
  “爷爷~吴博士要去拜堂……”费紫凝实在看不下去,拉着费鸿曦回座,沿途还低声数落了两句,惹得费鸿曦不好意思地捋着胡须。
  喜堂门口,吴征待母女俩来到,接过牵引的红绳,引着她们来到正座前,向祝雅瞳跪倒。陆顾两府都没有长辈到来,张圣杰被推上另一主座,以皇帝的身份代行这场婚礼。拜天地,拜君亲,夫妻对拜,吴征揭开顾盼的红盖头!
  少女微低螓首,双颊羞红着缓缓抬起头来,香唇抿了抿,美眸不安地左顾右盼,当着如许多人的面,终于娇躯一福,娇声道:“夫君。”
  “好一对金童玉女!”费紫凝见顾盼今日更增娇艳,少女独有的羞涩让她的青春活力逼人般四射,万分讨人喜欢,上前摘下颈间一串璎珞珠套在顾盼脖颈上,左右一打量赞道:“还是顾姑娘带着更好看。”
  “多谢娘娘。”璎珞五光十色,比珍珠还要明艳亮丽,更难能是这串色泽各异的璎珞大小全都一样,颗颗都有指头大。顾盼喜不自胜,少女也是无法拒绝这样美丽的装饰。费紫凝的目光也不禁在顾盼身上的婚纱多逡巡了一回,看样子也对这件从未见过的衣服颇为喜爱。
  吴征与顾盼又对拜了一拜,来到陆菲嫣跟前。美妇双手垂在小腹,螓首也低,吴征揭开红盖头,陆菲嫣的目光始终隔着红布凝望着他。红布再也不能阻隔视线时,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好像理所应当。
  新娘子揭去红盖头,与吴征一同招呼着宾客入席。吴征率先举杯,欢迎众人到来,祝雅瞳也说了一席祝愿白头偕老的话。费鸿曦看着那杯晶莹剔透的美酒垂涎欲滴,好容易挨到祝雅瞳说完贺词,当即在嘴里咋了一小口!
  入口凉如冰,旋即在两颊间化作一团火。寒冰引领着火焰顺吼入腹,简直将肚子都烧了起来。费鸿曦是品酒的大行家,立即一口焖干,只一杯,脸上就开始发红,他大声赞道:“好酒!简直是仙酿!”
  席间不少好酒,懂酒的。张圣杰在长安时长袖善舞,也是品酒的大行家,当即奇道:“吴兄,你这酒要是放在酒肆里,一坛少说得二百两银子吧?还莫要嫌贵,有银子还买不着。”
  “若是囤积居奇,当然卖得,不过我不准备这样做。”吴征也被一口烈酒激得打了个寒颤,道:“这酒我出了些点子,但是酿出来靠得是昆仑大学堂里的酿酒先生。现下还有些地方需要改良,等来年开春,学堂会将提高烈度的方法刊印成册,广播世间。当然啦,这酒香的方法就是学堂的不传之秘,还得留点绝活,只传内门弟子!”
  “昂?吴小友,你说酿酒之法都可学?”费鸿曦大吃一惊,有这样的绝技在手,随随便便吃得几辈子,吴征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那是何等心胸?
  “当然。”吴征朝倪畅文抱拳道:“到时候还要请倪大学士帮忙刊印。”婚结得越来越多,岳丈也越来越多,吴征当下还有点小尴尬。
  “这是大好事啊。”倪畅文连连点头,道:“陛下,铜活字印刷已接近完工,明年起刊印的书籍还可翻上十来倍。”
  “好事,大好事!”费鸿曦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吴小友,到时候万万给老夫留一册!”
  “爷爷!”费紫凝看老爷子闻酒而失态,越来越不像话,使了个眼色道:“今日是吴博士大婚……”
  “呃……对对对……哎呀,老夫失仪,失仪了……哈哈,来来来,老夫敬新人一杯!”费鸿曦举杯相邀,嘴里不免还嘟哝着:“昆仑大学堂秋季招生,我们家派谁去学这手酿酒绝技?啧,家里那些九粮珍……呸,什么破玩意儿……”
  席间宾主尽欢,直喝到下午,好酒的除了少数内力深厚者还能强撑不倒之外,一个个都酩酊大醉,被搀扶着东倒西歪离去。吴府终于安静下来,一家人相携回到后院,关上院门,这里是仅属于自己一家人的小天地。
  顾盼小脸红扑扑的,平日并不好酒的少女今日打从心眼里高兴,趁着兴致也多喝了两杯。昨夜熬了一整夜,她功力略浅,加上初饮烈酒,此时有些醉眼惺忪。天色还早,韩归雁将她扶回房中暂且歇息一会。回来时看吴征探头探脑,忍不住打趣道:“放心,盼儿小睡一会儿就成,晚上肯定精神百倍,再有母亲疼爱着,鏖战一千回合也不在话下!”
  “你……雁儿……”陆菲嫣在外落落大方,和自家人一起都心领神会,一时大窘,忍不住就要去挠她腰肢。
  “啊哟……师姑救命……”韩归雁缩在林锦儿身后探出头,做个鬼脸道:“陆姐姐难道晚上能忍得不帮盼儿啊?那盼儿可抵受不住……”
  家人会心而笑,唯独被夹在中间的林锦儿尴尬非常,陆菲嫣立时发现,忙挽起林锦儿的手,道:“我和师妹去走一走,醒醒酒。”
  师姐妹俩从小在山门一同长大。陆菲嫣那些年的艰难,林锦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她此前并不知道师姐和吴征之间深藏的恋情,等知道以后,已是天崩地裂之时,倒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且比起与顾不凡,她还是对陆菲嫣要关心得多,偏心得多,当年也是为陆菲嫣满腔不忿。
  吴府的景致清幽,二女无言并肩而行了许久,林锦儿才开口问道:“这件事,同门还有人知道么?”
  “嗯。”陆菲嫣羞道:“二师姐自己猜到,后来还告诉了掌门师兄,其他人不知……”
  “原来如此。”林锦儿念及旧人,仍有些淡淡的惆怅,道:“二师姐那么疼你,一定吩咐了征儿要好好待你。不过看样子,有没有人吩咐,征儿都待你很好。”
  “是,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在同门面前,陆菲嫣颇有些心慌,还是坦诚说道:“你知道当年我的状况,征儿为我治伤,又待我一片赤诚,我真的逃不开这张网。”
  “小妹没有怪你什么呀。”林锦儿看陆菲嫣心虚的模样,笑道:“我知道这件事以后,看师姐过得开心,一直都为你高兴。征儿的人品与气概,配得上师姐!”
  “哪有什么配得上……”陆菲嫣嘤咛着越发羞了。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转了一圈即将回到原地,林锦儿催促道:“快回去吧,莫要误了良辰吉时。”
  在陆菲嫣娇羞不依中,二女一起回到团聚的桌前。晚宴已摆上,吃吃喝喝直到傍晚,众人都没什么食欲,晚餐也是些清粥小菜。顾盼睡了一觉,酒意大去,精神又足。
  一家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温温馨馨地吃个晚饭。至于话题自然绕不开新娘子们身上穿的婚纱,这件婚纱在款式上与旗袍类似,但是要宽松些,这样新娘子穿在身上不至于时间长了难受,娇躯的曲线也没有展露得那么鲜明,这样性感中又不失端庄。至于面料上的纱制百褶,更让女子爱不释手。
  用完晚膳,祝雅瞳就催促道:“征儿快去洗漱,把酒味汗味去干净了,天色快暗,早点送你们入洞房。菲菲和盼儿也快去!”
  吴征刚应了一声,顾盼已飞也似地捂着脸跑了……
  沐浴净身,吴征又是急躁,巴不得随便冲冲就算,又是半点不敢马虎,唯恐唐突佳人。回到布置好做洞房的小院前,就被韩归雁给拦住:“急什么急什么,老老实实在这等着,新娘子还没准备好呢。”女郎瞄了一眼吴征胯下,总算是还没有露出丑态。
  吴征就在凉亭坐下,说来也怪,这一刻反倒心静如止水,一丁点都不着急。夏季的林畔夜风带着清甜花香,熏人欲醉,但是吴征笑了笑,房中的佳人一定更香得多。
  足足等了小半时辰,一群莺莺燕燕从洞房里嘻嘻笑着退了出来,经过吴征时也不搭话,只各自掩嘴偷笑从他身边穿花蝴蝶似地翩翩离去。
  屋内红烛燃起,从窗纸上透出昏黄带着喜庆又旖旎的光芒。吴征起身来到房门前,轻轻叩响,口中唤道:“娘子?”
  寂寂无声,片刻后才同时传来两个声音:“夫君。”
  “为夫进来了。”
  推开房门,母女俩并肩坐在床沿,不知道是否此刻羞意最盛,她们又重新盖起了红盖头。她们身高相仿,坐在一起看上去倒像一对好姐妹。吴征见她们背脊挺直之下,酥胸高耸,腰肢若斜柳一握,不由心里一热。两具百媚之体的曼妙在脑海里从来不能有半点淡忘,和她们每一回欢好的美妙也回味无穷。斟了三杯美酒,夹在左手指间,右手先掀去顾盼的红盖头,长发披肩,不施脂粉,绝色容颜,秀丽的少女目光低垂着缓缓抬起,与吴征对视在一起。
  “娘子……”
  递过酒杯,顾盼接过以后起身倚在吴征肩上,妙目看看郎君,又看看母亲,小嘴一抿一抿的心里好像百味杂陈。
  “娘子……”
  揭去陆菲嫣的红盖头,美妇接过酒杯,也起身却站在吴征身侧,紧紧偎依着他,一双豪乳自然而然地将吴征的臂膀夹在中央。两人之间熟极而流的动作,往常陆菲嫣做出这样的亲昵,便是在暗示吴征将她的衣衫剥去。吴征心中略奇,与陆菲嫣独处之时,美妇当然是热情大胆,但是有其他人一道她就会羞涩些,不敢过于放纵。今日在女儿面前居然一来就赤裸裸地勾引,吴征全然没有料到。
  吴征环过顾盼的藕臂,再穿过陆菲嫣的,三人的手臂勾在一起,这记交杯酒喝得分外不同。酒同样是好酒,却清淡了很多,但是吴征喝下时却觉得心脏砰砰大跳,比婚宴上的烈酒喝着还要醉人。
  放下酒杯,携着母女俩坐在床沿,顺势揽过两条柳腰。吴征闭目似在感受母女俩一脉相承的百媚之体,又在感受成熟与青春的区别。三人一同缓缓软倒,这一刻虽亲密,吴征倒真的没有着急,只一遍又一遍地嗅着母女俩身上的幽幽体香。
  “大……夫君……”顾盼叫顺了口,一时半会儿还改不回来,道:“在想什么?”
  “在想过往,还有在想你们身上的香味……”
  “想到了什么?”
  “想到一口饭,一口菜,一口酒……想到了有个人自己偷偷跑去军营,还想到在湘水上的楼船……”吴征顺着回忆一路说下去,母女俩静静地听着,好像一同陷入回忆里。有些是大家共同的记忆,有些却还互相不知,但每一样都无比值得珍惜。
  有力的臂膀越搂越紧,三人之间也越贴越近,终于呼吸相闻。顾盼整个人都趴在吴征胸膛上胸前一堆极具弹性的傲物顺势挤压而下,螓首倚着宽厚的肩膀。陆菲嫣还是将吴征的臂膀深深地埋进双乳里,沉重的豪乳将上臂夹得严严实实,十分紧凑。
  “夫君,今日终于让你得偿所愿。妾身有件事想问你……”陆菲嫣好久没说话,此时幽幽说道:“夫君有没有……一直想着要怎么羞我们母女俩……”
  “没有一直……”吴征坦诚相告,这样一对母女花联袂于床,一点都不想羞一羞她们怎么可能?但确实没有一直……
  “哼,娘就猜到夫君要使坏。”顾盼嘟起唇朝吴征皱了皱瑶鼻,伸手就去剥吴征的衣袍,道:“要是让你为所欲为,夫君那么坏点子,娘和我可就惨啦,偏不让你事事得逞!”
  “咦?”
  吴征十分惊讶,想不到今晚被她们反客为主,那还怎么羞她们?正欲起身,就见陆菲嫣一身绸衫弱不胜衣地滑落,娇躯扭转趴伏而下,将丰隆的梨臀高高翘起道:“夫君晨间有命,贱妾依命……”
  吴征看了喉咙一干,美妇胯间乌绒茂密,此前还未动情,否则吴征必然闻到她的百媚之香!但此刻一缕神秘的汁液却从密实的花肉中渗出,想是姿势诱惑而羞人,情欲潮起便不可抑制。吴征刚想伸手去抓白生生的梨臀,就觉胯间一热。
  顾盼笑得妙目如弯月,将只看了陆菲嫣一眼就狰狞昂扬的肉棒含在口中,混沌不清道:“我先吃一吃。”
  还没等吴征喘过一口气,陆菲嫣蜗行而至,分开修长玉腿跨坐在吴征脸上。似乎是被女儿看见自己放浪形骸的模样,美妇分明心中甚羞,俏脸绯红,媚目低垂,但终究还是欲火炽烈占了上风,沉腰落胯低声道:“请夫君垂怜……”
  吴征从来没有这般被动过,全然疲于应对,但是百媚之香扑鼻而至,花汁涓滴准确地落在唇上。凄迷水草中央两片花唇蠕动,红艳艳的花肉让人垂涎欲滴,美妇主动送上更是难以拒绝。
  柔软的舌尖刺入花肉时却比钢枪还要坚硬,仿佛一下子就把美妇刺穿。陆菲嫣娇躯酥软地向前一倒,幸亏及时撑住床面。可是这样一来,梨臀向后拱起,原本她丰臀沉坐,直把吴征的脸都埋了进去,顾盼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双腿分开间的缝隙,便让胯间的春色一览无余。
  顾盼伸舌在龟菇上舔舐,视线中除了狰狞火烫的肉棒之外,更见母亲双腿分张,腿心里乌绒丛丛。吴征红红的舌头像条灵蛇,尖端一挑,便现出两片更加红艳的媚肉来。那媚肉一收一缩,流涎似地不住吐露出花汁,水光粼粼。明明是十分淫靡的画面,可母亲的梨臀丰满圆润,臀尖隆起的一条嫩肉随着她摇摆的腰肢微微甩荡,又极具美感。少女看得耳热心跳,顿觉舌尖的肉棒更加炽热,滋味也更加浓烈,直被熏得眼酣耳热。顾盼心下砰砰直跳,胯间也禁不住潮涌翻滚,分外地空虚难熬。
  今夜的感觉十分特异,前所未有之羞,但这股羞意又让少女的玉体更加敏感。顾盼转过身,侧舔着肉棒,将一只又白又翘的臀儿旋了回来,怕吴征不知,足趾在他臂弯轻轻蹭了蹭。
  大手猝然抓住臀肉一掰,郎君知情知趣,顾盼眉开眼笑。粗糙的手掌大力揉搓着柔嫩的臀肤,直让人通体发寒一样毛骨悚然。手指钻入臀沟,轻轻挑拨着湿漉漉的花丛,少女深深地抽了口冷气,鼻腔里哼出热息连连,再不满足于舔舐,张大了丰满的唇瓣,啊呜一口将龟菇吃了进去。冰娃娃爱吸,顾盼爱舔,即使将龟菇吞入,少女的香舌仍顺着肉棒四面围剿着卷舔不停。
  不仅母女俩,吴征也觉得享受无比。陆菲嫣鲜嫩多汁的花肉鲜甜可口,且那股熟果之香闻之欲醉。在他熟练而多变的挑拨之下,美妇禁不住口中轻吟出声,那曼妙婉转的声线和着花肉与肉棒被挑拨卷舐时发出叽啾搅拌声混在一起,无比地催人情欲。
  吴征口尝媚肉,雄根也被伺候得舒舒服服,苦于口唇被彻底封死无法出声。更让人疯狂的是美妇腰肢前后摇移,让媚肉更充分地让他摩擦舔满。难耐之下,大手向上一举,朝陆菲嫣豪乳抓去。
  美妇正如登仙境,只是娇躯酥软,不得不撑着床面苦苦支持。柳腰挪移间,香瓜一样的豪乳胀胀地在胸前甩荡,细长的乳珠尖尖翘起,诱人至极,可惜吴征不能将花肉与豪乳一同含进嘴里……大手一抓上豪乳,陆菲嫣立刻松开,将吴征的大手贴在胸前按实。——有了吴征的支撑,陆菲嫣终于可以解放双手,助力吴征抚乳揉胸,她迷蒙的媚目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舔了舔香唇,振奋精神,腰肢以吴征的口唇为圆心画起了小圈。
  这一下更是咕咕唧唧之声大作,吴征只感满嘴都被极柔极嫩的媚肉封住,分明鲜甜肥美,可又呼吸不畅。只能一边勾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热热的气息灌入花径,又让美妇颤抖着旋得更剧烈。两人皆是又煎熬,又爽快,吴征手上加力掐握豪乳,另一只手也耐不住,两指一分两瓣柔脂,中指向洞穴里探了进去。
  顾盼苦等了一会,终于迎来入侵,啜泣似地嘤咛一声。手指当然没有肉棒来得充实胀满,但是灵巧多变,而且吴征自幼苦修的手掌上纹路粗糙,搔刮在嫩肉上更能引发一阵阵的痉挛。灵巧的手指准确地寻着一颗遍布麻点的小肉,在梳齿般的麻点上来回揉搓。
  这一下终于三人皆爽,顾盼更是眉开眼笑,灵动的香舌如纷飞的蝶翼,来来回回地在充满了欲望的龟菇沟壑上剧烈舔扫。耳中各种水声激烈,口中被炙得发烫,幽谷里虽不够充实,可至关重要的一点被专心揉搓,快意连连,不知不觉就花汁淋漓。恼人的手指还时常不安分地突入翻搅,少女绮念纷纷,若不是贪嘴不肯松口,一时间竟冒出个奇异的念头:是我更湿些,还是娘的水儿更多?
  母女在怀,吴征饱尝柔媚的同时,不禁也比较起两位佳人来。青春逼人的顾盼花肉弹滑无比,每一次蠕动都像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花径更是紧致逼仄到了极点,不使力休想动弹半分。陆菲嫣的则极具包裹感,像母亲的怀抱一样将你紧紧包围,但是却异常地温柔,使你可以轻易地进出,却每一下摩挲都能感受到惊人的弹力。吴征心胸大畅,动作越发激烈,母女俩在他高超的手段下呻吟连连,娇躯越发酥软。口中与手上的腻滑越来越多,吴征心念一动,手指悄悄地沾了沾汁水,就往顾盼未经人事的后庭摸去……
  少女正惬意地享受欢好时的甜美,臀儿翘得高高,恨不得挺到天上去好让吴征全无阻碍地施展手段。陡然之下后庭一麻,恼人的手指竟然毫无征兆地揉在上面。那一处顾盼与吴征顺葬天江回紫陵城的路上,两人私房夜话也曾提起,但少女总觉有些害怕,还未有过尝试。少女一时有些慌张,幸好手指只是在洞口外揉啊揉,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顾盼略微放下心,暗品个中滋味,虽然刺激之强烈不如花径,但是酸胀感却犹有过之。一想之下,觉得今夜恐怕逃不开,又觉惊慌,失神时不察,尖利的牙齿正刮在龟棱上。听得吴征抽起丝丝冷气,显然肉棒是个外强中干的东西,实在禁不住。顾盼调皮嘻嘻一笑,赶忙补过,丰满的红唇含着龟菇细细吸吮安抚。
  吴征吃痛抽了口冷气,舌头也终于从幽谷泥潭般的缠绕里脱了出来,眼见陆菲嫣双颊潮红,红唇光泽莹润却像干渴难耐,不住地用香舌舔润,分明是快意集聚已达顶端的前兆。钻探洞穴的手指也觉越来越湿,少女的花径蠕动着,震颤着,颗颗肉芽一口一口地吐出花汁。吴征右掌一紧,加力掐揉之下,陆菲嫣的豪乳立时变了形,指缝间满溢的乳肉裂胀而出。口中大喘了几口气,顺势向翘如婴指的红珠含去。
  美妇刚娇唤一声,就听女儿吚吚呜呜,似乎甚是难耐。媚目一飘,只见吴征的手指左右剧烈摇移,正猛烈揉搓着深处的小肉粒,抵在后庭的指尖也不住地旋转……陆菲嫣娇躯一软,深知女儿与自己一脉相承,这样的手法自己禁不住,女儿也是一样。这一下更觉娇躯酥软如绵,小腹深处的潮涌之意正快速地决口,有什么东西即将倾泻而出……
  顾盼快意无限,与从前不同的是,后庭处的手指好像撩拨着自己的处处敏感,大有催情之效。少女的菊蕾不自觉地收缩,像在躲避,又像张小嘴想把指头给含入。正恍惚间,母亲红潮扑面的俏脸忽然倒着出现在脸颊旁。陆菲嫣腰肢奇软柔若无骨,难耐之下倒伏着凑到肉棒前!
  成熟的美妇媚骨天成,一笑一颦都带着无限的魅力,就连浪声都又甜又腻。吐出的香舌又细又长,缠卷在棒身上灵动无比,细嫩小巧的舌尖长如兰叶,时时弯折,贴着棒身游移。那艳红的香唇与洁白的牙齿犹如红白相间的花瓣,软嫩的丁香舌尖便如一点朱红的花蕊。顾盼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柔媚的模样,不禁自己也心跳加速。鬼使神差之下,竟学着母亲的模样,顺着棒身舔舐游移。
  母女俩的香津片刻间便密布棒身,男儿的浓烈气味也让她们爱不释口。陆菲嫣熟极而流地与另一女子分舐肉棒,顾盼也像不需要教,天生就知道怎么才能让爱郎喜欢,与母亲配合着忽上忽下,以香唇灵舌一同刺激着棒身上的每一分敏感。
  情欲蒸腾,三人都不知云里雾里,只知本能地舔吻与揉捏交织在一起,来索取爱侣的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荒地老,也好像就是 一瞬间,母女俩忽然身体颤抖着剧烈痉挛,齐齐发出尖细的媚吟声。顾盼娇喘嫣嫣,陆菲嫣鼻音浓重,两大汩花汁涌在吴征的掌心和口中……
  吴征没等她们的情潮彻底褪去就已起身,将母女俩摆好一起拥在怀中,温暖着她们刚因剧烈的情潮而发寒的娇躯,享受高潮过后的余韵。片刻后,顾盼眯开一只眼瞥了瞥吴征,嘟了嘟香唇,道:“又让夫君得逞了。”
  百媚之体实在敏感,一点就着,高潮也比情郎来得快,还是被吴征趁着她们在云端徜徉时反客为主。吴征咧嘴一笑,得意洋洋,拨开她们鬓角边纷乱的发丝,问道:“菲菲的嘴儿香不香?”
  她们一同含枪舔棒,当然也互相尝了尝口中的滋味。顾盼不依地扭身道:“夫君是坏人!”
  “刚才明明不是,我嘴都给堵上了,一声都吭不出来……”吴征头一偏躲开陆菲嫣来捂嘴的手道:“又想堵起来?”
  吴征句句语意双关,陆菲嫣知道说不过他,妩媚地剜了他一眼,唇瓣动了动,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吴征打的什么主意,最清楚他癖好的陆菲嫣岂有不知?这一刻又好像回到成都的那座小院里,无论自己怎么想的,始终拒绝不了他的柔情,无可奈何地任由他予取予求。何况此时的陆菲嫣,又哪里像当年那样心虽不甘,情却已愿的左右为难呢?
  美妇没缩回伸开的藕臂,缠绕上情郎的脖颈,痴痴凝望着他,道:“都是你的人了,你为什么还在等?”
  “在等你们情动时,一切顺其自然。”吴征被美妇一勾,再度躺入母女俩中央,把她们一齐拥在怀里。
  “一直这样……”陆菲嫣心都快化了,无论过了多久,陆菲嫣待她都与两人恋情初定时一模一样,从未改变,片刻后又嫣然一笑道:“除了最开始,你就不管不顾,一直逼迫人家。”
  “那是没有办法。”
  吴征心里一样甜蜜,美妇却忽然起身,将一对豪乳压在他胸膛上,绷着俏脸道:“我不管,我要报仇,盼儿来帮娘!”
  少女听得怦然心动,这个报仇的法儿想来就异常地香艳。刚欲起身,吴征却一抱陆菲嫣,将她压在顾盼身上,道:“有仇一会儿再让你们报,现在为夫要先一振夫纲,两位娘子先做一件事。”
  母女俩紧紧偎依在一起,一样娇美的容颜露出无穷媚意,四团豪乳互相挤压,玲珑的曲线令人血脉贲张,吴征强压着快要跳出嘴的心脏,喘了两声粗气道:“盼儿幼时也算我带大的,什么都看过啦,唯独一件事还没有,一向抱憾至今!”
  “什么事……”顾盼意外地问道,幼时的确有事没事都往吴征那里跑,两人青梅竹马,就连小时候洗澡都被吴征撞见过几回。自己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吴征没有见过的。
  “想看盼儿吃奶……”
  吴征的声音就和当年半哄半迫陆菲嫣时一模一样,美妇芳心大颤着神魂飘荡,那语调听在耳中还是如恶魔的低语,让她半点推拒不得。而女儿即使已成了亭亭玉立的高挑少女,抱在怀中时仍然和在襁褓中别无二致。
  顾盼听见这几声带着诱惑的低沉语音,那是她从未在吴征口中听过的音调。再看母亲的样子,冰雪聪明的少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两人定情时的悄悄话。顾盼一瞬间好像融入进去,母亲当年强忍着隐疾哺育自己长大成人,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帮助她,一直到多年以后,身边的情郎终于才强行闯了进去,救下这条性命。而母亲的又香又软的豪乳滑嫩嫩地覆在自家胸前,儿时吸吮乳汁的记忆已全然忘记,此刻只觉得这番亲近又唤醒了孩提时的依恋。
  “娘,盼儿想吃一吃……”顾盼羞红着脸,羞羞怯怯,又满怀期待地道。
  陆菲嫣也一样勾起往年的回忆,女儿幼时也曾和她一起在水中赤裸裸地共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和女儿这般亲近过了。美妇轻声嘤咛应下,搂着女儿的螓首,微仰上身,将挤作一团的豪乳松出,就要向顾盼口中喂去。
  “要吃就好好吃。”吴征扶起陆菲嫣,让她盘膝坐好,又将顾盼抱起横放在陆菲嫣怀中,活脱脱像给婴儿哺乳的姿势。只是少女身形高挑,侧身抱着母亲的姿势正展露着玲珑的曲线,分外诱人。
  顾盼将俏脸在陆菲嫣胸脯上亲昵地蹭了蹭,见眼前堆雪似的豪乳白光炽炽,峰顶两点玫红又细又长,尖尖翘翘,谁看了都像尝一尝,何况是亲生女儿呢?顾盼合上双眸,嗅着刻印在灵魂中的乳香,轻轻将乳尖吸进嘴里。
  陆菲嫣的呼吸骤然急促,虽然已断了奶,但是女儿的媚口一吸之下,还是觉得乳房深处好像有汁液在涌动,仿佛要被吸了出来。柔嫩的乳肉不能抵抗小嘴的吸力,乳尖更是一下子肿胀着立起。
  “好吃么?”吴征凑在一旁,抚摸着母女俩垂散的长发,看得目不转睛。顾盼的小嘴鼓胀着一吸一吸,红润润的丹唇甜糯糯地粘腻在乳肉上,红白相映,叫他移不开目光。看少女吃得停不下嘴,只点了点头,又道:“小孩子吃奶不会只是吸,还会咬一咬,舔一舔。不过小孩子还没长牙咬着不打紧,盼儿可不能用力咬,要轻些,可别把菲菲弄伤了。”
  陆菲嫣羞恼地看了吴征一眼,这分明是他想使坏,可顾盼已经依言做了起来。尖利的贝齿咬下,充血的乳珠过电似的麻痒乱串。女儿喜爱舔舐肉棒,一条香舌更是练得灵动已极,舔着乳尖简直比吴征还要舒服畅快。只片刻间,陆菲嫣就觉幽谷里潮意升起,竟然湿了。
  吴征看得热血燃烧,眼前瑰丽又性感的美景让他实在难耐。刚才母女俩是泄了一回,自己还强憋着,此刻再忍不得,将顾盼修长笔直的玉腿抬起一支。少女侧身而卧,一条腿分开登时觉得这姿势好让人羞耻。尤其在母亲面前要被情郎进入身体,更加觉得羞不可抑。可是钝尖一抵在花唇上,娇躯立刻变得顺从,就连两片唇瓣迫切地一张一合自己都能清晰感受得到。顾盼娇羞之下,只能把小脸埋进陆菲嫣的豪乳里。
  软嫩嫩的花唇翕合着,青春的生命力涌动而出。吴征轻轻挑开唇瓣,向着花肉刺了进去。弥合的花肉被钝尖分开一条紧窄甬道,甬道如此紧凑,粘腻着肉棒比顾盼吸吮奶儿还要丝发难容。那些花肉犹如具备生命一样蠕动,挤压吸吮着侵入的龟菇。
  吴征打了个寒颤,只感花径里紧窄湿滑,舒爽无比,耐不住一振腰杆,肉棒一突到底!
  “咿唔……”顾盼小嘴被豪乳封住,呜呜咽咽地哼出娇声。这一下好像正中命门,让少女秀眉微蹙,小嘴都嘟了起来。
  “你轻些……”陆菲嫣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顾盼被鞭挞,唯恐她应付不了吴征的粗大火热,十分怜惜女儿。可是怀中的爱女一边乖巧地舔吃奶儿,一边花唇洞口将尽没的肉龙根部箍牢,腰肢扭摇,可想而知将龟菇与棒身在花径里搅动着蜜肉。
  “不要……进来了就不要停……不要折腾人家……”顾盼躲在陆菲嫣胸前羞于见人,但是身体的快意难以遏止,还是忍着羞,藏着脸娇声道。
  陆菲嫣无奈地摇摇头,女儿和自己真是无一处不像,渴求的娇躯一旦点着就休想停得下来。只得双臂紧紧地搂住爱女,挺了挺胸将奶儿更多地喂进她嘴里,好像真能送去甘甜的乳汁,帮她延续精力一样。可是吴征一开始抽送,莫说肉棒翻搅花肉的诱人水声与爱女的呻吟声,就是顾盼的吸吮明显用了力。快意从乳尖与乳肉上传来,胯间强烈的空虚感侵袭着身体的每一部分,陆菲嫣娇喘渐急,饱满的乳房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波涛汹涌。
  吴征看得心中大乐,果然母女连心,娇躯如此一致。当即重重地抽送几下,肉棒再一突到底,揉住花心嫩肉碾磨。
  “呜呜呜……”顾盼啜泣之声大作,环抱母亲的双臂紧紧收束,少女的纤腰与翘臀更是没命似地扭动着,也不知道是在躲避龟菇的欺凌,还是在迎合情郎的爱抚。
  陆菲嫣香唇连抿,瑶鼻翕合,尤其女儿如泣如诉,让她心疼之外居然也倍觉期待。这个异样的念头一冒出,身上像火烧一样焦渴难忍,鬼使神差地就向吴征看去。
  “盼儿轻些,别咬疼了菲菲。”吴征看着母女俩目不转睛,陆菲嫣的模样她再也熟悉不过,见状先拍了拍顾盼。
  “嗯。”少女挤扁了一只乳房轻轻点头,乳肉随着弹了弹。
  吴征一手抓着陆菲嫣空着的豪乳,软玉温香弹滑无比,手感绝佳,一边凑过身去,道:“舌头伸出来。”
  “嗯哼……”陆菲嫣娇喘一声,正是当年吴征半迫着让她沦陷后,时时都回忆起的一刻。美妇妩媚地白了吴征一眼,香舌已长长地吐了出来。细长如兰叶的香舌迎风摇摆,艳丽无端,吴征看得心旷神怡,旋即一口吸进嘴里细细地吸吮品尝。
  三人融为一体般胶合在一起。顾盼万般惬意,肉棒的花径里时而穿梭,时而搅拌,融融暖意从胯下直弥漫到全身,舒畅无比。嘴里还有母亲又香又软的豪乳,吃起来大快朵颐般美味。吴征的大手还时而去抓揉她的美乳,时而掐一掐翘臀。最恼人的是从臀瓣里钻进去,轻轻地挠得后庭麻痒难当,每一次都让她翘臀一缩,两片臀瓣紧紧地合拢在一起。
  吴征最为爽快,嘴里饱尝香舌的温柔甜美,肉棒被紧致的花肉团团包围,抽送时棒身上的每一分都被啃吻,越插越是坚硬。一双手忙里忙完,一会摸摸这里,一会掐掐那里,只觉两具曼妙的胴体上处处皆好,哪里都想摸,哪里都摸不够。
  陆菲嫣则像身处冰与火之间,情郎的热吻让她流连忘返,粗糙的大手抚在奶儿上摩挲也是舒服无比。女儿的吸吮力道越来越弱,但是舔舐却越来越快。吴征还不停地把大手探入她的胯间,爱抚空虚的花房略作安慰。只是三人的动作越是激烈,就越是觉得难以满足。
  顾盼的呻吟之声越来越高亢,有时都含不住双乳脱口而出,可是又贪嘴似地啊呜一声扑在乳房上一口吸住。花径的媚肉翻腾连连,正是越发接近快意巅峰的频频收缩蠕动。吴征见状,揽着顾盼的纤腰将她伏在陆菲嫣胯间,俯身耳语道:“盼儿快看,你就是从这里生出来的……好看么?”
  “好看……娘这里,好媚人……”少女目中所见俱是艳光,母亲细薄的花唇秀气里透着淫媚,正四溢着熟果之香。
  “当年生你的时候,菲菲可是遭了不少罪,盼儿不该亲一亲,安慰安慰么?”
  简直是魔音灌脑,顾盼正是魂飞天外的紧要关头,一时不及细想,只觉花肉与花汁都分外诱人,吐出嫩舌便舔了上去……
  “哼哼……”陆菲嫣还有存有些理智,本能地觉得好像不太妥当,但是胯间的空虚感太过煎熬,心下也知这一刻终究逃不掉。待顾盼伸出香舌时,竟然倍觉期待。女儿灵动的香舌卷住肉珠,又向蜜缝里一挑。花肉被挑开一线,大汩大汩的花汁一下子涌了出来,又被爱女的香舌一卷,全吞吃了去。
  “娘的水儿好香……”
  顾盼似乎对母亲的滋味很是喜欢,吴征又在她耳边说道:“盼儿喜欢什么,就对菲菲做什么,不然她一个人空着可难受得紧。”
  得了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引诱,补了一口花汁似乎精神大振,顾盼索性将翘翘的丰臀挺了起来,跪趴在陆菲嫣胯前,一边伸出艳舌连连舔舐在花肉上,一边倾力挺动翘臀,迎接吴征的抽送。
  顾盼一向爱舔,香津自然丰沛,陆菲嫣的花汁更不遑多让,混在一起在少女灵动的艳舌之下水声大作,淫靡无比。吴征听得大大吸了口凉气,双腿发力稳住身形,准备开始最后的冲刺。
  腰杆一挺,肉棒在花汁润滑之下滋溜一声直插到底。顾盼娇躯一震,吚吚呜呜含混不清地呻吟,香舌却卷得更快了。陆菲嫣原本死死咬着唇瓣,艰难地不哼出媚声,但这一下胯间的快意着实难以抵受——更何况还是出自爱女的香舌。禁忌感一起,快意更甚,终于忍不住娇啼起来,双手捧着双乳自行揉捏……
  吴征看得双目赤红,肉龙像根乌黑的玉杵,一下一下地向少女的花径深处杵去。抽送虽不快,但下下力透花心,胯骨与翘臀撞击时啪的一声又香又脆。陆菲嫣听得心惊胆跳,幸亏顾盼青春年少,身子骨结实,换了自己恐怕当即就要死去活来……
  然而顾盼也是有口难言,鼻腔里浓香四溢,大沽大沽的花汁更是任她的舌头怎么灵巧都卷不完。肉棒一下下地重杵在花径深处,尤其敏感的花心肉芽一次次刚弹回原状,就被一次次又捣成肉饼,一阵阵酥麻的快意正在娇躯上乱串。花肉已被厮磨了许久,被重杵了百来下,几乎魂儿都要被撞飞了。
  抽插还骤然在变快,插入时猛烈的冲击不说,抽出时龟棱沟缝却像把小锄头,不住将花肉刨刮,魂儿又像要被抽了出去一样。少女哼哼唧唧,察觉吴征有所不同,但满脑混沌只知挺臀迎棒,又不明有什么不同。晕晕迷迷间,顾盼被一挺一挺的撞击,撞得离开了陆菲嫣的花唇,少女娇躯酥软,明明还想吃几口,却无力抵抗,只能被推着向母亲身上移去。移到哪里,小香舌就舔到哪里,好像在品尝母亲身体的每一分。
  舔过了豪乳,母女俩终于娇颜相贴。
  “娘……好难受……”顾盼蹙眉嘟唇,分明身体正一波一波地传来巨大的快意,容颜却可怜兮兮,好像满心发苦。
  陆菲嫣刚被舔得甚是舒爽,刚至半山腰骤然而止,也正憋得煎熬,见状怀抱爱女宽慰道:“没事,没事……”目中除了爱女,还有吴征满是希冀的眼神,美妇幽怨地望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乖巧地向女儿的香唇吻去。
  香甜的呼吸格外地温暖,顾盼得了安慰双目合拢,双手紧紧环抱陆菲嫣,娇喘着等待泼天情潮的来临。而抽插的肉棒在这一刻几乎达到力道与速度的顶点,在花径里左冲右突,恣意翻搅。
  “呜呜呜……嗯嗯嗯……”顾盼娇躯一抽,呻吟声骤然拔高,妩媚之意几如破体而出。尤其是剧烈颤动的翘臀筛糠似地抖动不停,在毫不休止的肉棒抽送下,大汩大汩花汁倾泻而出。陆菲嫣见爱女情潮到来,赶忙也紧紧地怀抱着她,一边抚摸她的俏背,一边将香甜的气息渡入她口中……
  终于,少女剧颤的娇躯忽然一顿,化作一滩水似地软了下去。陆菲嫣明知顾盼快乐得欲仙欲死,仍是忍不住白了吴征一眼,怪情郎太过狠心,也不知怜香惜玉。可吴征从顾盼的幽谷里抽出肉棒,居然仍昂扬如龙,陆菲嫣刚刚一惊,就被吴征推倒,蘸满了花汁的肉棒,噗地一声挺入自己春水涟涟的幽谷里。
  美妇正在情火煎熬之中,这一下尽根到底带来巨大的快意一下子满足了空虚。三人交贴在一处,陆菲嫣再也忍不住,长腿分开环过顾盼,再环过吴征的腰杆紧紧夹缠。修长的玉腿结实有力,吴征只能晃动窄臀倾力抽送。这样一来,肉棒的抽插密密频频,像始终填满了幽谷。陆菲嫣原本情潮将半,被狠狠地填塞,情欲火上浇油一般高高窜起!
  “呃……哼……吴郎……”陆菲嫣双目迷蒙,唤了一声情郎后贝齿死死地咬着唇瓣,玉胯双腿盘腰的力道不住画着圈,让肉棒从不同的角度穿刺着幽谷里的每一分。她气息奄奄,只从瑶鼻里哼出动人心魄的媚吟声。
  吴征双目赤红,实在忍耐到了极限,喉间低沉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冲击着花房。美妇密布的肉芽激烈地包裹挤压着肉棒,每一颗都在跳跃,每一颗都在吸吮,花心更是死死抵着龟菇大力含嘬。终于吴征闷喝一声,在强劲的吸力下再也抵受不住,阳精喷薄而出!
  陆菲嫣的花心被阳精一冲,顿时情潮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幽谷里花汁飞溅。她玉背一弓,螓首后仰,双腿不要命似地发力将吴征的腰杆压下,好像填满了被肉棒填满的花径尤不知足,要让肉棒将凤宫捅穿似的。两人抵死缠绵,直到云收雨歇,才一同瘫软,搂在一起吁吁喘息……
  喘息渐复,顾盼撒娇似地嗯了一声,娇声道:“夫君真是个坏东西。”
  少女满是幽怨地看着吴征道:“夫君不射到人家里面,偏要射给娘。肯定是想先给娘一次,然后……然后就要摘人家的小菊花……”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少女慌慌张张地挣脱母亲与情郎的夹击,怯生生地捂着翘臀道:“人家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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