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元嘉烽火】(第十二卷1-12)作者:教授乙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7-23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教授乙  第十二卷 龙城飞将   第一回 宗祠   三少主的这张字条,让前面一切的猜测都变得毫无意义。   高长恭道:“三少主怎会也参与其中?这么说来,我的推论肯定是错了。师叔你是对的。”   林儿
作者:教授乙






  第十二卷 龙城飞将

  第一回 宗祠

  三少主的这张字条,让前面一切的猜测都变得毫无意义。

  高长恭道:“三少主怎会也参与其中?这么说来,我的推论肯定是错了。师叔你是对的。”

  林儿却摇头道:“我也不对,这伊吾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即使李宝没死,也必定出了什么状况。问题还是出在三少主身上,她怎会参与李承的阴谋?”

  陈庆之听得她们分析,忽然咆哮起来:“娥儿肯定是被李承逼迫才写下这几个字的!”

  林儿被他一吼,吓得连拍胸口,喝道:“作死啊,那么大声做什么?如果三少主是被逼的,这字会这么工整有力吗?再说,三少主是个这么容易被逼迫的人吗?”两句话就把陈庆之问得哑口无言。

  高长恭则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儿没好气地道:“去伊吾城。三少主毕竟曾经救过我们的命,应该不会害我们,她写这字条必定有她的原因,我们暂且听她安排好了。”

  一行人顾不得疲惫的身体,只能绕过永固堡,继续在群山中盘旋。

  林儿一脸的不悦,抱怨道:“怪就怪我的名字没取好,叫什么‘檀林’,所以老是跟这深山密林打交道。我阿兄的名字就好些,可以飞在天上。”

  令晖笑道:“小妹你可真有怪的。这凉州地区本就是这样的嘛。”

  林儿叹道:“这地方这么难走,不知道为什么北朝皇帝还要来攻打这里,唉。”

  又走了好几天,众人总算出了山地。连日来的山地之行,让此时陡见的平原绿色竟是如此难得,众人便忍不住纵马在这河西走廊狂奔。

  如此奔了一日,直至天色将晚,林儿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李峻道:“此地往北数十里就是张掖。张掖往西是弱水,水前有一座烽燧,烽燧旁建起了一座古堡,李宝的伊吾城就迁至了此地。这里也是守卫高昌北凉国都酒泉的最后一个屏障。”

  林儿道:“还有数十里啊,那今天是到不了啦,我们得找个地方住一晚。”

  旁边双妹忽道:“小姑,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居延县,那里有个老儒,人很好的,我两次经过这里都是住在他家,不如我们还去找他吧?”

  林儿道:“好啊,那就听你安排。”

  众人就由双妹领路,来到了那个老儒家。老儒名叫李富,本是汉名将李陵的后人,也是当地的富户,家中田舍甚多,也十分好客,当下就把众人安排在一个自家的小院中歇息。

  林儿和双妹很客气地去和李富道谢。李富道:“这两天外来客真是不少,你们都是第三波了。”林儿笑道:“从山里出来,到此地恰是天晚,所以过路的人只能到这里来住。”李富道:“这倒也未必,很多人即使大白天经过这里,也会盘桓一天再走。因为我们这里是陇西李氏的宗祠,诸李都要来此祭拜,所以过路客才会驻足停留。”

  林儿奇道:“为什么李氏宗祠建在这里?”

  李富道:“我们先祖名叫李陵,当年自打归了匈奴后,便与拓跋鲜卑部女子成婚,所生后代便是当今的拓跋族人。五凉诸国中,有一个南凉国,乃是秃发氏部族所建,‘秃发’就是‘拓跋’的异读,乃是河西鲜卑的重要一支。南凉秃发氏与陇西李氏承荫同一个始祖,所以渊源极深。南凉建立后,就将李氏宗祠迁到了我们居延县,所以居延县的李氏宗祠就成了陇李祭拜的祖庭。”

  林儿道:“原来是这样。源贺兄长原名秃发破羌,他就是秃发氏的子弟呢,所以当初才会拜李孝伯师父为义父,可见,这陇西李氏与赵郡李氏系出同源。如果是我阿兄来,他肯定会很兴奋地去拜谒一番李氏宗祠呢。”

  谁知李富道:“嘿,其实你就算想去拜谒,恐怕也是不行的。”

  “此话怎讲?”

  “我们居延县最着名的宗祠祭祀的是两位汉人女英雄。守护这座李氏宗祠的人名叫宇文系,是伊吾城二护法。要想去拜谒这宗祠,须得先和宇文二爷拜请,只有经他同意才能让你进去。不过这两天宇文二爷似乎很忙,没工夫接待外客。”

  林儿闻言,一下来了兴趣,“伊吾城的护法却来守护一座宗祠?这倒有趣得紧。这两位女英雄是什么来头呢?”

  李富道:“这两位女英雄都是汉武帝时的人,就是和亲西域乌孙国的解忧公主和冯夫人。”

  林儿一听,连连点头道:“解忧公主我知道,汉人能控制西域,有她极大的功劳。可是,解忧公主年迈之后不是回到汉都长安了吗,怎么这里倒有她的宗祠?”

  李富解释道:“这解忧公主的和亲,可不光是让汉人控制了西域,更是让整个河西都进入了汉朝的疆域。解忧公主交好的典属国苏武,是李陵的挚友。李陵感念解忧公主和苏武的忠义,两人虽然相爱、却不得相守,所以他的部族一直供奉解忧公主的神明。伊吾城的宇文二爷,本是匈奴人,后成了秃发氏的奴隶,一直奉命守护宗祠。多年前,他和伊吾城的李城主结义,成了二护法,但他的职责却并没有变。”

  林儿点点头,转问道:“李夫子,那你有没有听说李城主过世的消息?”

  李富大惊道:“李城主过世了?小姑你可别开玩笑。李城主是我们凉州武功最高的人,身体也好得很,我前两天还看到他呢,怎会突然过世?”

  林儿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也许只是谣传吧,夫子不必当真。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我们这就回去了。”说完就拉着双妹离开。

  林儿把李富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高长恭和陈庆之。陈庆之道:“难怪娥儿长得美,原来她是有解忧公主的贵族之气附身呢。”

  高长恭道:“如果李夫子所言属实,看来这李宝身故的确是个骗局。可这个骗局的目的何在呢?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林儿道:“我更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在这个骗局中扮演什么角色?我们究竟是个无意中闯入的过客,还是这局本就是为我们而设?”

  高长恭道:“我感觉二者都有。三少主传信叫我们来,应当不只是叫一个普通帮手这么简单。可李宝号称魔君,怎么说也位列七大族宗,应当不会为了我们而诈死吧?”

  三人正自揣摩未定,木兰忽然敲门进来,禀道:“主母,来了一个小女,想见你。”

  “小女?”林儿一片狐疑。

  木兰道:“她说她是三少主的侍女,名叫遮月。陈公子应当认得她。”

  

  第二回 长夜

  林儿大奇,忙道:“让她进来。”木兰便将一个小女领进屋中。那小女遮月一见陈庆之,当即拜倒在地,半哭着道:“公子,快救少主,她被困在洗罪城中了。”

  陈庆之大惊:“什么意思?洗罪城是什么地方?”遮月道:“洗罪城是我们伊吾城的地下城,其中机关陷阱密布,城中犯了错的亲族都要被关到那里去。”陈庆之急道:“那她被关了多久了?”遮月道:“从回来就被关着,一直到现在,好多天了。”陈庆之忙回头对林儿道:“主母,快救救娥儿吧?”

  林儿却犹豫起来,问遮月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到这来了?”遮月道:“我一直在这等你们,听别人说你们到了,就立刻跑过来求救。少主说,她现在只相信你们,不相信任何人,快救救少主吧。”林儿仍只是问:“那在永固堡给我们传信的是你吗?”遮月有些闪烁其辞:“永固堡吗?我最近没去过那。”

  林儿还要再问,陈庆之却催促道:“主母,别问了,边走边问吧?”遮月也道:“嗯,我会一直跟着你们,给你们带路。伊吾城中本身也有很多机关,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路。”林儿抿抿嘴道:“好吧,你们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于是,高、陈二人也顾不得疲惫,又去唤众人将刚刚放下的行装重新收拾。高长恭套好马车,来叫林儿。不多时,林儿和几个女子走出房来。高长恭一看,后面少了木兰、双妹和漂女。他心中一阵疑惑,再看那“林儿”,却见她一双巧目正眨巴地看着自己。这眼神,自己再熟悉不过了,明明是属于漂女的。

  漂女见他吃惊,笑盈盈地凑过来,小声道:“高阿兄,别声张哦。仙姑和女侠、双妹留下来暗访,让我先暂代她一阵子。”高长恭一阵无奈道:“你们又在搞什么名堂。那你赶紧上车,别让那遮月看出破绽。”漂女嘻嘻一笑道:“高阿兄你真聪明。”便钻进了凤行屋中,一行人往伊吾城而去。

  再说林儿。刚才她见遮月左顾右盼的神情,就觉不对劲,进去和令晖诸女一商量,令晖便道:“我们不如故技重施,像在紫柏山那样,你带几个人和你单独行动,去秘密调查事情真相,让美女代你去伊吾城。”林儿道:“好办法,那就让木兰阿姊和双妹陪我吧,阿姊你们也要小心哦。”

  当下就由仙姬为漂女易了容,代林儿出门。林儿三人则在房中等候,直到大队离去,这才走出房门。

  双妹问道:“小姑,我们现在去哪?”林儿道:“那个遮月肯定是被谁派来的。你说,要想知道幕后之人,应该怎么做?”双妹茫然地摇摇头。林儿笑道:“当然是守株待兔啦。遮月带着兰陵他们离开,她的主人会不出现吗?”

  于是,林儿由木兰和双妹携着,悄无声息地来到居延县外一处小山岗上蹲守。高长恭领头的马车队还在视线之内,正迅速向伊吾城方向移动。

  此时,从一处房舍的背后闪出来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望着车队的方向说着什么。林儿听不真切,但木兰开动六识,便将她们的对话尽闻。

  原来那男的问道:“担心吗?洗罪城可是人间炼狱,万一出了问题……”

  女的却坚定地道:“万一出问题,我拿命来还。今生不够,就三生三世。”说罢,她立即转身离去。

  就在回头的一刹那,林儿看清了女子的相貌,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三少主李祖娥!

  “果然是她!”林儿似乎早就猜到了似的,“从我们出上邽开始,她就一路把我们引到了这里。这个女子究竟是敌是友,她想做什么?双妹,跟上她,看她们要去哪。”双妹当即领命前去。

  过不多时,双妹回报:“她们去了一个小院,那里聚集了十几个人,应该是其手下。她们一进去,那些人就呼她们为‘少主、护法’。我本来想再进去探听一下,可又担心他们武艺比我高,所以就回来了。”

  林儿奇道:“护法?伊吾城四大护法,昙无谶走了,比龙死了,沮渠兄弟一死一残。那这人只可能是排行第二的宇文系了。看样子他像是听命于三少主的?”

  双妹道:“我觉得不像。看神态,三少主挺尊重这个宇文系。”

  林儿道:“不管她们谁听谁的,关键是她们想干什么。双妹,你先去那小院蹲守,我和木兰阿姊在这居延县转转,一会儿去和你会合。”双妹就将小院的具体方位告知,方纵身而去。

  此时已是二更,路上早没了灯,林、兰二女只能凭着月光在道路中穿行。

  这居延县规模相当于中原的一个小村,只有几十户人家,每家每户都是一个三合院结构的小院,整齐地排列着。而民居的中心地带,是一个大的牌坊,牌坊后面则是李氏宗祠。宗祠再往后,有一大块地方,就是李富所说的解忧公主的宗祠,是居延县最重要的部分。即使本地人,如果不得允许,也不能进入这宗祠,可见其神圣的地位。

  二女一路走过来,发现了三处小院仍旧亮着灯。其中一处是三少主的所在,另两处则不知是何许人物。林儿心想,这莫不就是李富说的另两波人吧,就让木兰小心地跃墙进去查看,却见其中一处有三个汉人,一文两武,那个文人木兰竟还认得,是仇池特科时见过的,步六孤俟的儿子、黄龙的兄长,步六孤丽。而另一处,则正是江湛、司马飞龙等人。

  林儿奇道:“步六孤丽?他来做什么?司马飞龙他们又有多少人?”木兰道:“有二十几个,武功都不弱。江湛、司马飞龙、李敬爱都在,却没见李承和阚伯周。”林儿道:“比三少主的人还要多,这是要火并吗?事情越来越乱了,这些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木兰直摇头:“要是寻阳公主在就好了,她的心思最灵敏,一定能理出个头绪来。”林儿也是无奈道:“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不可或缺啊,分开了就不是识乐斋了。阿兄在南朝,说不定也在想念我们这边的人呢。算了不管了,先去和双妹会合吧。”

  两人刚要走到三少主住所,就见双妹跑了过来,急道:“你们可来了,三少主好像要出门。”林儿闻言,忙叫二女掩藏起来,小心观察。

  果然,只见三少主走出小院来,身后跟了十来个武士,其中却没有宇文系。双妹问道:“她这是要去哪?”林儿一看其行进的方向,惊道:“看这态势,像是去找司马飞龙他们。快,跟上她。”木兰、双妹再次带着林儿尾随三少主而去。不多时,就真的来到了司马飞龙等人所在的小院。

  

  第三回 威严

  三少主似乎脾气并不怎么好,站在那小院门口唤道:“李敬爱,出来!”

  她连唤了三声,才见李敬爱缓步走出院来,怯怯地唤了声:“少主。”那神情,与令华见她时一模一样,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啊。林儿和木兰都忍不住一笑。

  三少主仍是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们让我回北凉,我回来了;你们让我把檀林和庆郎引过来取那东西,我也做到了。你们现在却让李承去捣乱,这是什么意思?”

  李敬爱一副谦卑的模样,低声道:“少主你也知道,大公子他性子急,他觉得自己能取到那东西,司马先生怎么劝都劝不住他。”

  三少主一声冷笑,“就凭他李承?他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眼高于顶的竖子,他也只配和几个小弟争一时的长短。他杀五弟的事我不管,但他要想对庆郎不利就不行。你们要么现在就把他叫回来,要么我就告诉遮月,取消行动。你们自己决定。”

  李敬爱正要回答,后面司马飞龙和江湛走了出来,江湛一躬身,道声:“三少主……”刚唤了一声,三少主就止住了他:“不想听你说,你的声音让我恶心。司马飞龙,你说。”江湛被她一喝,竟真的闭了嘴,全没黑城时的嚣张气势。远处旁观的林儿见三少主这股威严,不由得小声道:“真难想像这是那个愿意让陈庆之藏于深闺的女子。”

  司马飞龙听得她言,只得说道:“三少主,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这样说不干就不干,不太好吧?”

  三少主道:“谁跟你是一条绳上的。你应该心里最清楚,我回来,完全是因为二叔和庆郎。惹急了本公子,谁都别想好。”

  司马飞龙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是,我知道。三少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若不是二护法,你也不会回来。可是我相信你也知道,二护法这次做的事,完全是为了你。李承要闹就让他闹吧,他又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三少主道:“洗罪城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很清楚,稍有差池命就没了。任何一点危险的增加,我都不希望看到。”

  司马飞龙道:“恕我直言,三少主你太小看这群人了。天底下能破解我的九句村和江观主的摄魂音的人有几个,洗罪城是难不住他们的。三少主你号令天下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三少主道:“号令天下?我可没那闲工夫,拿到那东西,我就永远离开伊吾城。废话说了这么多,李承的事你们究竟管还是不管?”

  司马飞龙道:“三少主你真有点强人所难了。你也知道,我已经在永固堡放出了对李承不利的风声,可他还是坚持要那样做,你们伊吾城现在又没人能管得住他,我也是实在没辙了呀。”

  三少主道:“你会没辙?全天下有几个人比你的心眼更坏。算了,既然你不愿做,我自己找人去。”说完她就带了手下转身离开,只留下司马飞龙在后面补充的一句:“三少主请便。”

  三少主刚一消失,司马飞龙就向着黑暗的空中喊道:“出来吧,朋友。”林儿吓了一跳,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忙回头看木兰。木兰却淡定地道:“这里没有武功比我高的,主母放心,他叫的应该另有其人。”

  果然,话音刚落,从黑暗中走出另三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步六孤丽。林儿又是一惊,这步六孤丽怎会参与到北凉的事情来。

  只见那步六孤丽一拱手,笑道:“许法师,我们又见面了。”司马飞龙似乎没想到来人会是步六孤丽,似笑非笑地道:“步六孤兄,这倒真是老友重逢啊。上次见面,还是你命人毁我永宁寺的时候。”步六孤丽道:“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吧。法师准备站着迎接老友?”司马飞龙一怔,只得一弯腰,请他进了小院。

  场子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林儿三女躲在远处,开始琢磨刚才听到的所有话。

  木兰道:“既然那洗罪城有危险,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去通知他们停止行动?”

  林儿道:“那倒不必。他们走之前,我已叮嘱过美女,让她想方设法拖延,在我与他们会合之前不得进入那个什么城。相信美女有这能耐拖延过去的。”

  她沉思一阵,续道:“听她们的对话,似乎问题的关键就出在那个洗罪城。城里面有一个大概很重要的物什,也不知是藏宝图还是武功秘笈,反正得到了就能号令天下。可是城里面机关重重,他们不敢进去,只能千方百计把陈公子这个破阵高手和我们这群人引了过来,而诱饵就是三少主。以她自己的说法,她是因为二护法宇文系的关系,不得不做这件事,或许宇文系对她有特别的感情吧。”

  “姑且假定这些说法都是真话,我还是有几个问题。在上邽轩辕庙,三少主去请我们帮忙,她说她不知道陈公子在哪。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整个故事就应该是这样:当时三少主请我们帮忙,我们在郧乡县找到了九句村,并且连续派人前去打探。三少主那时想必就离我们不远,看到我们没能救出人来,急切中就自己进了九句村救人。这时,九句村中的司马飞龙和李敬爱用宇文系作托辞一番说项,三少主只得答应他们做人质,引我们来北凉。问题来了,陈公子说他被困一年多,从没有人和他说过什么话。那么司马飞龙困住他的目的只是因为他是破阵高手吗?显然不是,根本是司马飞龙骗了三少主,而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另外,李宝如果真的没死,那他到底去了哪?怎么这么多人都出现了,偏偏他这个大人物却没有出场?”

  木兰一阵无奈地摇头,双妹则道:“这么复杂的局面,就是长七颗心都不够用了。”

  林儿却笑道:“我们在仇池遇到的情况比这复杂多了,最后我们还是全部弄清。慢慢来,我们迟早会得到真相的。”

  双妹道:“小姑你这么聪明,一定行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儿正要回答,却见对面小院中步六孤丽已经走了出来,便呶呶嘴,道:“这位应该能解开我们的谜团。”

  那步六孤丽与司马飞龙等人作别,带着两个手下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林儿问木兰道:“能看出来他身后两个人的武功吗?”木兰道:“看起来脚步沉重,不像是厉害角色,应该是普通侍卫跟班。”林儿道:“那就好。我们这就去拜访一下这位老友吧。”

  说着,三女来到了步六孤丽所在的小院敲门。房中人十分警惕,低沉地问了句:“什么人?”林儿于门外应道:“小女檀林,来拜会步六孤丽兄长。”房中沉默了一阵,那声音又道:“公子他并不认得小姑,请回吧。”林儿心道:“这人架子倒不小。”口中道;“公子他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和他在汉中时见过的,那时他陪他父亲去汉中督考,我随我阿兄去拜会过他们。公子的小妹黄龙还与我一见如故。”

  房内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回道:“小姑这么晚了来此,有何要事?”林儿道:“想向公子打听一些事。”房内回道:“小姑如果不急,就请明日再来吧,公子已经歇下了。”林儿道:“我刚刚才见你们进屋,怎么会这么快就歇下。还请开门让我们进去。”谁知房内竟再无任何声响。

  林儿等了半天,见对方毫无诚意,只得道声:“得罪了。”便转头向木兰示意。木兰心领神会,上前一脚踹开房门,一闪身进了屋内,后面双妹紧随其后,一人一个,就将两个跟班点翻在地。

  正举着一杯茶在饮的步六孤丽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吓傻了。张大着嘴,喝到嘴里的茶水却不自觉流了出来。

  

  第四回 火弩

  林儿坐到步六孤丽的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步六孤丽一脸的惊诧,指着林儿却说不出话来:“你,你……”

  林儿懒洋洋地道:“步六孤将军,我进来只是想告诉你,出门在外,要带两个得力的打手。不过,”她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两个跟班,“如果你以后还这样目空一切的话,即使有江湖高手,那也不会听命于你的。”

  步六孤丽此时方才缓过神来,弱弱地问了句:“你究竟想干什么?”林儿这才正色道:“你来北凉做什么?去找司马飞龙又做什么?”步六孤丽道:“此等大事,岂能让你知道。”“真不让我知道?”“是!”步六孤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林儿便回头对双妹道:“那天你说用湿软木棍快速击打致死,看不出死因?去找根木棍来。”那边步六孤丽一听,有些泄了气,颤声道:“你想做什么?”林儿道:“想必将军也听说了,本公子目下正被你们北朝的海捕文书通缉,可见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此地又是北凉,你我两个中原人,就算杀得天昏地暗,又会有谁来管。”

  “你……”步六孤丽再次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

  “我再问一遍,你来北凉做什么?去找司马飞龙又做什么?”林儿突然抬高声量喝道。

  步六孤丽被她一吓,登时傻了,只得乖乖说道:“朝廷要和北凉打仗,孤独尼将军让我来北凉,是想阻挠南朝人帮北凉。那个江湛是南朝很有权势的人,我必须要说服他才行。”

  林儿道:“说服江湛?他可是南朝出了名的辩才,就凭你,如何说服他?”

  步六孤丽道:“所以我要通过司马飞龙来帮我,这就是我去找他的原因。我要让司马飞龙说服江湛也进那个洗罪城去,这样江湛就没时间和北凉人接触了。”

  林儿奇道:“司马飞龙为什么会帮你?”步六孤丽道:“只要给钱,他谁都会帮。去年我曾让他替我阻止侯家堡的陈庆之去平城,他收了我足足五百金。这人就是一头狼。”林儿惊道:“原来困住陈庆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刚才司马飞龙说你们上次见面是在定襄,看来你们两个都挺会演戏的。”步六孤丽道:“没办法,这事让江湛知道了徒惹麻烦,只好撒谎。阻止陈庆之是朝廷的决定,朝廷这样做自有其道理,如果让陈庆之去平城,势必会很麻烦,也不利于政局稳定。”

  林儿这才明白,陈庆之一定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让他去了平城,向当权者发难,必然要让某些人难堪。但他们又不好直接动用官府之力来阻止陈庆之,于是就花钱雇司马飞龙来做打手。这样一来,整个事情倒是全串连起来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当权者究竟在怕什么?陈庆之一直在竭力隐瞒的那个平城中的重要人物又是谁?是步六孤丽的父亲步六孤俟吗?还是步六孤丽口中的独孤尼将军?

  林儿正待继续发问,旁边木兰忽然警觉性地问双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双妹忙侧耳细听,慌道:“好像有大批高手正向此地来?”木兰也道:“不错,来的速度很快,恐怕来者不善。主母,我们要赶紧撤。”林儿听得她言,也不及细想,就对步六孤丽道:“赶紧回中原吧,北凉这么乱。”那步六孤丽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们明天就走。”林儿见他前倨后恭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三女出了门,迅速向居延县外走。急切之间,林儿忽然想起三少主,急道:“双妹,你快去提醒三少主,让她早作准备。”双妹应声而去。

  林、兰又到了居延县外的山岗上站定,不多时双妹亦来会合。三女极目眺望,果然发现远处有几十条黑影,正在月光下快速地移动。

  林儿道:“离我们还有这么远,木兰阿姊你就能听到他们的动静,真厉害。”木兰道:“这是他们身上的杀气凌人,才能在数十丈之外感受到。主母你可别大意,这里面至少有两个人的功夫不在我之下,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绝不是易与之辈。”林儿奇道:“怎会一下子来这么多高手?今晚可真是热闹啊,还好没直接去伊吾城。”

  这时,三少主和宇文系得到双妹的提醒,与其手下十多个武士走了出来,排好阵势准备迎敌。

  那边厢,一群高手也已呼啸而至,来到三少主等人面前。初看其人装扮,粗布草鞋,倒并非什么显达之人。

  三少主一声断喝:“来者何人,通上名来。”

  那边之人回道:“宇宙帮薛永宗、薛安都来此,请伊吾城三少主陪我们走一趟。”

  三少主道:“走哪里去?”

  那人道:“自然是带我们进洗罪城。”

  那边正说着话,这边双妹小声道:“宇宙帮?我听说过。那是盘踞在丁零族部落的一群绿林,他们奴役乡里、杀人不眨眼,令丁零族首领不堪其忧。前年底,丁零的宝珠公主三次发英雄帖到中原各名门大派请求援助,可惜响应者寥寥。”

  宇宙帮,林儿当然也听檀羽说过。当年赵郡之乱时,与北海帮同流合污的便有这宇宙帮。多年过去,他们除将当地土着当作奴隶、为祸一方之外,其余实在毫无建树。

  “连丁零这么小的族群都没摆平,还想征服宇宙,真是可笑之极。”林儿心道,“阿兄曾说,穿越者虽然都拥有着极高的对宇宙的认知,然而他们对待生死的态度却存在问题。如果听到一个人临死前痛苦的呻吟,仍无动于衷,只能说明这个人已经失去做人的基本良知,这种人,又如何能得到世人的拥戴呢。宇宙帮的人,或许恰恰就是这样。”

  三少主虽只是久居深闺的妙龄少女,可毕竟从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加之受陈庆之的影响极深,岂会轻易吃亏。那二薛报上姓名后,三少主当即领悟,强敌来了!

  于是她忙对一名手下道:“快去叫人。”

  那薛永宗见状,嘲笑道:“伊吾城的高手,不死即残。三少主还是乖乖地为我们带路,免得伤了和气。”

  三少主却威严不减,“在伊吾城的地盘,竟让你宇宙帮嚣张至斯,这话传出去,我们伊吾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兄弟们,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话音刚落,她的几名手下立即就冲了上去。

  谁知那薛永宗却有恃无恐地道:“我们敢在贵宝地来走一趟,自然是有所凭借。既然三少主不肯合作,那就只能让你先看看我们厉害了。”说话时,他手中竟多了一把火弩一样的东西,对着冲上来的一人就是一箭。箭声响处,那人顿时倒地。

  其余人众见此情状,当时吓傻,全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一步。

  

  第五回 齐射

  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还没有进入热兵器时代,要制作火药武器的技艺难度非常大,金属的铸造工艺、火药的配方等都是大的制约。当时在上邽围城时,药王坛的郦范就曾提起过,郑修曾提到通过“一硫二硝三木炭”的配方来制作火药。然而他们屡次尝试,结果并不成功。

  林儿因师承关系,对时下外丹黄白术的进境颇为了解。她和檀羽曾经讨论过,如果郑修提出的配方是正确的,硫和硝都是凶猛的金石药,根据晋代葛洪《抱朴子》中所说,这类金石药须用火法炼制,即用皂角、马兜铃等物先行伏火,方可加木炭炒制火药。这其中最困难的,是炒制坩埚的选取和火候掌握,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宇宙帮能用七八年时间制作这样一把火弩,可见其在这上面下了真工夫。虽然目前还不知这把火弩所用的火药的烈性如何,但他们的确已有了嚣张的本钱。

  那薛永宗一脸的奸笑,道:“三少主,愿意配合我们了吗?”

  三少主见他使用如此霸道的武器,当时也是一震,但随即镇定下来,说道:“今日若败在你们手下,有死而已,岂能让你们这群盗寇挟持。”

  薛永宗闻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伊吾城难道就很干净吗?当年你老爹是怎么发迹的?”

  三少主道:“阿爹是阿爹,我是我。我李祖娥一身清白,从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这段时日,跟这些人打打闹闹,我早就烦透了。今天碰到你们,有胆就取了我的性命去,反倒干净。”

  她还没说完,她身边的十几个武士全都跪倒在地,大声道:“我等誓死保护少主!”

  正此时,司马飞龙、江湛、李敬爱等也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想是得了三少主派去报信之人的消息。

  司马飞龙一走上来就当先喝斥道:“宇宙帮的人,你们可要想清楚,这里的事不是你们应该掺合的,出了事对谁都没好处。”

  薛永宗道:“我们既然叫宇宙帮,那自然就没怕过谁。就凭你这句话,就想吓到我们?”

  司马飞龙回头对江湛道;“江观主,你怎么说?”

  江湛缓缓地道:“宇宙帮的帮主名叫向自由,本是柔然人,前些年我曾见过她。此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然而却老得像七十岁。他们宇宙帮内部,问题多得不得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能人,都想要更多的权。你说,这样的帮派能长久吗?所以呀,真要对付他们其实很简单,用离间计就可以了。我们眼前正好有两位嘛。薛永宗,原来是河东薛氏的族长,河东薛氏是当年蜀汉灭国后从西蜀迁到河东的,在河东诸多大族中并不受待见,所以这薛永宗一向过得很苦。至于那薛安都,原本还是北朝的一个都统呢。这两人虽是一个姓族,却也未必是一路,我不相信他们平时就没有矛盾。只要你工夫下得深,就一定能离间成功。”

  他就这样如聊天一般的口吻,加上他独特的声音,把那薛永宗和薛安都二人说得直冒冷汗,互相对望着,担心对方真就对自己不利。江湛几乎已经抓住了每个人心中最脆弱的一点,用他那强力的威压,几乎是无往而不利。任凭你有独步天下的武艺,在他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这正是此人恐怖的地方。

  就在二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们背后一个人忽然大笑着走到二人之前。这边司马飞龙见此人露面,一声惊呼:“杨保炽!”

  这个名字在场之人并不熟悉,却惊透了林儿和木兰。

  木兰道:“上邽围城时,我曾见过杨保炽,但并不真切,这个人看起来的确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

  林儿则恨恨地道:“仇池之乱的罪魁祸首、玉娘的杀父仇人,终于见到真身了。”

  木兰道:“要杀了他吗?”

  林儿道:“当然,此人一身罪恶,岂能轻易放过。不过先别着急,他身上一定还有许多秘密,要让他全吐出来再说。我们这次北凉之行,果然没有白来!”

  那杨保炽止住笑,冷声道:“两个蠢货,给你们说了,不能听这个人说话。你们以为有把火弩就了不起,这个人的嘴巴杀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一群井底之蛙。”众人不成想,他一开口竟是教训自己人,而且语气如此恶劣,骂的二薛只能连连点头。

  司马飞龙眉头紧锁,“杨国主,你我二人也算故交,你何必来趟这浑水。”

  杨保炽道:“故交?你们这些狼子野心。老子在位时,你们千方百计地巴结讨好,老子被攻击,你们弃之不及。若不是向自由救我出来,这会我恐怕已经死在天牢里了。现在你倒和我讲起故交来。哼,作死!”他将手一扬,喝道:“准备齐射,管他什么洞玄观、伊吾城,全都给我杀了!”他身后几十把火弩,便齐齐地举了起来。

  这边也不知是谁叫了声:“不好!快跑!”众人也就没命似地向后急退。那杨保炽手只一挥,一轮齐射瞬间而发,大多数弩箭竟全向三少主呼啸而来。

  “少主小心!”两个声音同时发出,那是宇文系和李敬爱。李敬爱一闪身,将三少主挡在身后,弩箭也就尽数穿透了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旁边的司马飞龙、江湛等人躲闪不及,也纷纷中箭。虽未致命,却已严重受挫。

  杨保炽手下一轮齐射后,开始重新装填火药。正在此当口,两个婀娜身影飞掠而至,与之伴随的,是一道闪闪的细光,直刺杨保炽等人。细光到处,中者纷纷倒地,第二轮齐射也就再也发不出来。只一瞬间,危机即刻化解。

  来人正是木兰和双妹。刚才见杨保炽的人举弩,二女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梅花袖箭冲向战场,趁那些人上弹的间隙出手。梅花袖箭何等霸道的暗器,近距离杀伤力不亚于火弩,立时就将对手压了下去。

  然而宇宙帮众人平日里做惯了盗匪,也是训练有素之辈。虽被突然而来的暗器所伤,但伤势较轻的,很快又站了起来。火弩重新上膛,又对准这边之人。

  木兰见此情状,心知不妙,忙过去抓住三少主,大喝一声:“走!”那边双妹得她指令,闪身过来,同时拉起三少主,三女即时跳出战团,只剩下后面发射的一阵空箭。

  三女来到林儿藏身的山岗,双方也来不及打招呼,就由木兰和双妹带着林儿、三少主飞快地向北奔去。一直狂奔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那些人应该不会再追来,四女这才停下脚步,稍缓过一口气来。

  

  第六回 芙蓉

  刚才李敬爱舍身为三少主挡箭,三少主既觉诧异,又十分难受。流下的眼泪被大风吹干,留下一道道泪痕挂在脸上。她忙去找了一口水井,洗去这柔情的标记。

  林儿找了一棵大树,背靠着坐了下来,双目微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木兰、双妹由于连番消耗,体内真气难以为继,也找了地方盘膝坐下,一面让真气回元。

  三少主清洗完,走到林儿身边,靠着她坐下,然后柔声道:“在想什么?”林儿缓缓睁开眼来:“李敬爱还好吗?”三少主道:“不知道,反正伤得很重。”林儿道:“杨保炽身上又多一笔血债,不光玉娘,小尼姑也该找他复仇了。”

  三少主奇道:“你不想问我别的?”林儿微微一笑道:“在汉中时,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现在却一个都没了。”“为什么?”“因为如果我是你,也一样做这些事。”

  三少主先是一愣,旋即赞道:“难怪庆郎对你赞不绝口,他可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别的女子。”她顿了顿,续道:“我可以从不听我父亲的话,但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却是我必须要去面对的,那就是二叔。我尊敬他,所以我必须要在他面前证明,庆郎,是个我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这就是我引你们来这里的原因。如果把九句村看成第一关考验,黑城看成第二关考验,那洗罪城就是第三关。过了这一关,我就可以让二叔放心了。”

  她停了半天,却不见林儿回应,忙问:“你不相信?”

  林儿道:“相信,我只是在考量要不要帮你们。”

  “哦?”

  “我知道,你们伊吾城崇尚武力,就像那李敬爱一样。可我们识乐斋都崇尚平和,崇尚大家在一起快乐地生活。让大家为了彰显武力而去冒险,我很难做到。”

  三少主沉吟片刻,方道:“我听庆郎说过你们当年在紫柏山的遭遇。不错,伊吾城的人大部分如李敬爱一样,杀人不眨眼。然而这也正是我尊敬二叔的原因,他活在这世上,是为了一个祖训、一个守护的责任。他的武功不在城中任何人之下,可他却很少出手,这次他软禁我父亲,也正是要劝他改变以前的作派。”

  “软禁你父亲?”林儿大惊。

  “是的。你们可能会觉得,为什么凉州突然出现那么多人,其实他们都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父亲被软禁,各色人等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李承想趁机篡权,而宇宙帮则想进洗罪城抢宝,真是跳梁小丑悉数登场。可你也知道,伊吾城现在已经支离破碎,四大护法去了三个,而我二叔因为平时并不常在城中,也是难以指挥大局,所以他们这才把我从汉中叫了回来。”三少主说话时,眼中全是对那些人的鄙夷之情。

  “你们说的那个宝物到底是什么?”林儿有些好奇起来。

  三少主续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我二叔和我说,差不多二十年前,在我还没出生之前,父亲和几个道上的朋友发现了一座古墓,进去一看,那里面埋着的就是这物什,旁边还写着‘得此宝者,将无敌于天下’。父亲取出那物后,曾拿去让一些见多识广的人看过,却都不知道那宝物派什么用处,只能将它藏到了洗罪城中。而当时与他一同去盗墓的人,在一年内全都暴毙而亡。从此,那物就变得神秘起来。传说中那些人的死正是因为没法驾驭宝物的神奇力量,只有绝对的强者,才能真正拥有它。”

  “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反正让它落到宇宙帮这些人手上总不是好事吧?所以二叔才想到先下手为强,千里迢迢让我把庆郎叫过来。庆郎是破阵高手,那洗罪城中机关重重,也只有庆郎才有这个能力闯进去。这也是李敬爱挟持我的原因。”

  她停了下来,等待着林儿的意见。可林儿却闭上眼睛,开始凝神思索起来。再没人说话,连呼吸之声都悄不可闻。

  当林儿再次睁眼时,天已灰蒙蒙地,快亮了。一个长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一夜未眠,林儿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

  只听她问:“你会答应嫁给陈公子作妾吗?”三少主没想到她问这个,脸微微一红,道:“这要看庆郎的意思啊。”林儿柔声道:“那就是答应啦?想想也是,陈公子文武双全,三少主仪态万方,本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你们成亲时可别忘了请我们哦,如果这次我们还能活着离开的话。”三少主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喜道:“太好了!你能同意帮忙,胜算又高了几成。”

  林儿却正色道:“我这是在拿识乐斋所有人的命去冒险。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从此刻起,一切听我安排。如果我的判断告诉我,危险即将降临,那行动就要立刻中止,我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有事。”

  三少主见她认真表情,突然笑了起来:“难怪汉中的街头巷尾都在说水心仙子,所有人都希望成为识乐斋的人,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加入识乐斋呢?”

  林儿道:“上邽的识乐斋一年多前就被烧毁了,我们下个居所在哪还不得而知。所以‘识乐斋’现在根本只是个名而已。只要你愿意把我们这些人当作朋友,大家一起共同寻找快乐,那么就算你远在天涯、素昧平生,也可以是识乐斋的人。”

  三少主听她此言,当即站起身来,向林儿一礼,唤了声:“主母。”

  林儿也已习惯了这场面,随意地摆摆手,道:“都是姓和的不好,开这个坏头,把我叫得这么老。按惯例,每个新来的女子都要给自己的居所取个名,可惜阿姊不在,我也不知道该取什么。”

  三少主道:“就叫芙蓉榭吧?芙蓉是我最喜欢的花。”

  林儿道:“好啊。来凉州一趟,我们又多了两个姊妹,以后更加热闹了。”说完,她又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们该和大队会合了。”

  这时木兰、双妹也已恢复了体力,木兰道:“可我们没有马,步行怎么追得上他们?”

  三少主道:“放心吧,在凉州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能找到帮我的人。”说罢,她就到附近的集市上找了一辆大车,四女一车,快速向北而去。

  识乐斋的大队人马走了一夜,已经快到伊吾城了。然而漂女得到林儿授意,一路捣鬼。如此走走停停,明明目的地近在眼前,却就是走不到。

  林儿四女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追上了大伙。陈庆之于马上见到三少主的身影,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就这样连跑带滚地冲到三少主面前,然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再也不愿松手……

  

  第七回 求婚

  识乐斋诸人见他二人深情相拥,没人去打扰,只站在旁边,将昨夜至今晨的事互相说了。

  陈庆之与三少主紧紧抱在一起,将近半个时辰,这才不情愿地分开,却见三少主早已泪湿肩头。他二人情深若笃,又一年多未得相晤,夜夜梦回,不知流过多少相思的泪。一年来,陈庆之志向受挫,三少主则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双方都需要一个坚强又温柔的肩膀来依靠,也难怪他们会动情如斯呢。

  旁边遮月更加惊诧,一直想上前相询,却又不敢出声,此时见二人分开,才弱弱地唤了声“少主”。三少主一摆手,道声“没事了”。

  她又回头想看林儿,却见林儿、漂女、双妹、仙姬四女正并排坐着,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着她和陈庆之。三少主本就脸皮薄,立时就羞得绯红,抱着陈庆之的手也不自觉地缩了回来。

  陈庆之却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手拉了过去,紧紧握住,然后深情地道:“正好让主母她们见证。我,陈庆之,今天要正式向你李祖娥求婚。嫁给我,从此真真正正做我的女人。”

  三少主还未反应,后面一群小女生已齐声感叹着:“哇……”三少主本就通红的脸颊被这一哄,更是红到发烫,眼神顿时一阵迷乱,不知该看哪里。小女们却是急不可捺地道:“快答应啊,快答应啊……”三少主想要躲避,却被陈庆之紧紧握住双手,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她只能将头再次埋进他的怀中。小女们则再度爆发:“哇喔!”

  后面的令晖坐在行椅上,没有和那四女为伍,此时忍不住笑骂道:“你们几个真是太坏。三少主本来应该高兴的,被你们一叫,全变害羞了。”

  林儿本来和漂女坐在一起的,听得她言,忙换到仙姬旁边,澄清道:“都是美女把我们带坏了,我要离她远点。”

  漂女则拉着双妹道:“双妹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带坏她的?”

  她俩就这样吵了几句,唯有双妹却仍是傻傻地看着陈庆之和三少主,眼神中充满了艳羡之情。看来,刚才的“哇喔”只有她是由内心生发出来的。

  漂女也感受到了双妹的心情,劝道:“别多想啦,你的那个他以后也一定会像这样的。”双妹点头道:“嗯,一定会的。”

  林儿则问仙姬:“你们羌人男子求婚时候是不是都要送定情信物啊?”仙姬道:“会啊,有时候做个羌笛,有时候编个竹蜻蜓,反正是要送点什么呢。”林儿道:“那陈公子也应该送点什么的呀。”

  那二人还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中,听到林儿的建议,陈庆之不安道:“可我们在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

  三少主忙伸手捂住他口,道:“我什么都不要。有你在,就够了。”

  陈庆之听到她大方的表白,心中感慨万千,“那我送你首诗吧?”

  “哇,好温馨。”小女生们再次热情地回应。

  陈庆之向诸女一笑,旋又回头,深情地看向三少主,口中吟道:

  纨绔生绮乡,朝云戴霞光。

  登高小天下,仗剑平四方。

  志满数成反,情殇身必殃。

  终得孤村苦,却无爱人香。

  浮华梦初醒,回首心已伤。

  幸有伊仍在,从此做鸳鸯。

  吟毕,陈庆之又道:“听说檀兄在上邽城破时,曾在城头上为自己取字。我与他同岁,今年也应行冠礼,不如我现在就给自己取个字吧,就叫‘子云’,以此来纪念今天的承诺。”

  三少主闻言,深情地唤了声:“庆郎……”

  林儿道:“一直‘陈公子、陈公子’地叫,这‘子云’叫起来倒也顺口,以后就叫你‘子云’了。”

  漂女则问:“那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

  听得此问,三少主回头对陈庆之道:“庆郎,我们先去洗罪城好不好?这是我答应二叔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做到。”

  陈庆之坚定地道:“为了你,让我赴汤蹈火也没有问题。只是那洗罪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三少主这才对众人介绍道:“洗罪城是伊吾城的一座地下城,当年不知道哪个军队在这里修建的,应该是用来屯积粮草、埋伏兵卒之用。后来父亲接管了这里,就将那里面继续挖深,又扩大了数倍,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洗罪城是我们城中的禁地,我从来没进去过,只是隔一段时间,城中犯了事的人会被集体关押进去,而进去之后就再也无法出来。据老人们说,那里面设置了许多机关暗道,普通人进去必然会死无全尸。所以,即便有宝物放在里面,却没多少人敢真的闯进去寻宝。”

  陈庆之奇道:“设置机关暗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还要熟练的匠人高手配合才行。这个洗罪城是有哪些人参与打造,你知道吗?”

  三少主摇头道:“这个事情是秘密做的,我只知道是一个专擅机关密道的世家所为,具体也不清楚。以我父亲的性格,那些参与修建的人,早都已经死了。”

  陈庆之啧啧道:“我这未来的岳父真是让人忐忑。娥儿,我不去见他可好?”

  三少主会心一笑,却不答他。

  那边高长恭则问林儿道:“师叔,我们真要去冒这险吗?”

  林儿知他心意,回道:“三少主让遮月来骗我们去伊吾城也是迫不得已,她需要拿到那个传说中的宝物。不完全为了她自己,也是不想让司马飞龙等人得逞。现在又多了一个宇宙帮,整个事情更加复杂了。我们先不急,到了伊吾城之后,先静观其他人的动作,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三少主突然站起身来,对诸人道:“高先生,各位识乐斋的兄弟姊妹,祖娥欺骗大家,实是我的不是。这里向大家致歉。”说罢她深深一福,做个歉然的表情。

  一礼之后,三少主方又续道:“伊吾城的事其实不完全是祖娥一人之事。伊吾城的兴衰关乎整个北凉国祚,甚而会影响南北两朝,所以这次才会有这么多各国的上层人物来此。祖娥知道,识乐斋中人还与其中某几位有些仇隙,此次不正好是个机会复仇吗?至于洗罪城中的宝物,既然我已经成了识乐斋的人,那如果能得到这个宝物,它也自然是属于识乐斋的主人、檀林主母的。”

  她这番话,有一半是针对仙姬而言的,毁灭吐谷浑坞堡的罪魁祸首杨保炽也参与了这次夺宝的行动。仙姬刚才听到林儿叙说时就有些按捺不住,此时再经三少主提醒,心中的仇恨自然地升腾起来,一脸怨念地回头看向林儿。

  林儿知她心意,便道:“这正是我为什么答应三少主的原因。各路仇人都到了,此次正是与他们了结恩怨、一决雌雄的时机。以前在仇池时,我们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被动地应付。这次是我们主动出击,我们绝不能退缩,要勇敢向前、小心应对,走出这关键的一步。”

  众人感于其言,纷纷点头。

  

  第八回 回城

  伊吾城,位于弱水以东,是一座黄土堆成的古堡。过了张掖不久,就能远远望见伊吾城的形貌了。看起来这城似乎并不算大,可里面机关暗道密布,不亚于侯家堡。看来,这些古堡的主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费尽心血。

  快到城下时,三少主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让那城楼上站岗的家兵看到。家兵似早得了命令,很快就将消息传进城去。不多时,城门洞开,几十个家兵整齐列队,二护法宇文系率着一群男男女女出得城来。那宇文系快步迎了上来,口中兴奋地道:“娥儿,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三少主忙翻身下马,接住宇文系,道:“是檀小姑派人救了我。二叔你怎么样,他们没伤着你吧?”

  宇文系道:“我没事,宇宙帮的人好像是专门冲着你来的,你被救走,他们立刻就撤退了。司马飞龙说娥儿你们会直接进洗罪城,所以连夜赶了回来,现在他和江湛已经带人进了洗罪城。”

  “这司马飞龙倒是挺积极。那宇宙帮呢?还有李承又在哪?”

  “宇宙帮的人至今也没有出现。大公子昨晚就已经带人进去了。”

  “父亲不在,他倒是真敢翻天呢。李敬爱又怎么样?”

  “她伤得很重,正在让医师诊治。”

  三少主闻言一阵黯然神伤,“等这次的事情完了,要好好谢她。事不宜迟,咱们进城吧。”

  宇文系便回头对身后整齐的队伍朗声道:“恭迎三少主回城。”

  队中家兵立时齐声回应。这气势,让林儿诸人吓了一大跳。与此同时,那一群男男女女,全都拥了上来,有叫“三妹”的,有叫“三姊”的,想来就是李宝的一群妻妾子女。也不知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都对三少主毕恭毕敬。

  诸人也就跟着三少主,在这众多目光的护送下进了伊吾城。三少主回头问林儿:“接下来如何安排?我们现在就进洗罪城?”

  林儿正欲回答,后面令华抢道:“小姑,我想去看我师父。”林儿道:“嗯,去吧。美女,你陪小师太一道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漂女奇道:“仙姑你不去?”林儿道:“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合眼,我都困死了,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三少主讶道:“主母,刚才二叔说,李承和司马飞龙等人都已进了洗罪城,我们若不即刻进去,恐怕被他们抢先啊?”

  林儿笑道:“听你说,洗罪城里危险重重、有去无回,那这一觉的工夫能耽搁什么事。让他们先在前面打前战,说不定还能给我们省些事呢。”

  三少主无奈,只能让遮月给识乐斋诸人安排好下处。林儿洗漱完毕就立即上床就寝。其余诸人也就各忙各的,不必细说。

  约在掌灯时分,城楼上号角声突然响起,这是伊吾城遇袭的警报。正在自己房中述说相思之苦的三少主和陈庆之立即走出房来,向城楼快步过去。

  这时,正指挥手下御敌的宇文系过来报说:“宇宙帮的人快要打来了。”

  三少主一惊,这还是伊吾城建城以来,第一次有人明火执仗地前来攻城,忙问:“咱们有多少兄弟能应敌?”

  宇文系一脸无奈:“咱们这次内讧折损了包括老三在内的不少人马。国主为了应付大魏进犯,又把我们的正规军招走了。如今城中真正能战的,也不过二三十个家兵。对方人数与我们相当,又有厉害的武器,我们该如何应对?”

  三少主抿抿嘴,只得向身旁的陈庆之求助,陈庆之道:“把主母她们的梅花袖箭借来用用,至少在武器上能够不落下风。我们再凭借城中的机关密道,防守自然绰绰有余。”

  “梅花袖箭来啰。”后面传来高长恭的声音。却见他和和其奴两人,手上抱着十几个木匣子走了过来。“我们带的钢针不多,叫大家省着用,别一次全射光了。”高长恭一面说,一面将十几个梅花袖箭交给宇文系。

  三少主喜道:“高先生真是及时雨啊,你怎知我们缺这个?”

  高长恭道:“师叔说,宇宙帮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暗器送过来迟早能派上用处。还有,那杨保炽是陶家小娘子的大仇人,师叔嘱咐,这次千万别放跑了他,定要让他为大坞主偿命。”

  三少主道:“主母真是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安排人手,让大家且战且退,把那些人放进城来,才好活捉。”

  于是,三少主领着自己的手下十几个忠勇之士上了城楼,果见对面黑暗中几十条人影正快速向伊吾城移动,看模样,正与昨夜的情形相似。那些人一到城下,也不耽搁,也不担心城上有人放箭,硬凭着己方人众强横的武艺,直接飞上了伊吾城的城楼。这帮人武艺之高,可见一斑。

  然而三少主昨夜就见识过了,所以并不感到惊奇,仍旧从容地指挥手下组成盾牌阵,试图缓冲对方火弩的威力。可对方却全无用火弩的打算,径直向盾牌阵冲来。这边的人哪想到他们用这般蛮横无理的打法,一时没调整过来,竟很快就被冲散了阵型。三少主等人立即暴露在对手面前。

  好在陈庆之是布阵的高手,见阵型一乱,立时高声喊道:“快!变雁形阵,挡住中路冲击!”阵中人听到指令,总算定住神,重新将阵型调整,加强中路之力,方才勉强挡住对方的冲锋。与此同时,三少主等人则已退到城楼下,往城中机关密布之处退去。

  这般对峙一番后,杨保炽、薛永宗、薛安都等人方才到得城楼上。见到退去的三少主等人,杨保炽一声令下:“追!”一群宇宙帮众立即向前追去。薛永宗忙道:“听说这伊吾城中有很多机关,追下去恐怕要中埋伏啊?”杨保炽却道:“不抓一二个俘虏,我们怎么进洗罪城,怎么去抢宝物?”

  果然,他们的目标并非三少主,却变成了普通家兵。几个落单的家兵猝不及防,直接被他们生擒活捉。杨保炽等人倒是也无二话,就让那几个家兵领路,越过机关区,去了洗罪城。

  三少主见此情形,大奇:“昨晚他们还只冲着我一个人来,怎么现在却只抓小喽罗?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边说着,一边就有手下过来报告:“宇宙帮的杨保炽和薛永宗进了洗罪城,其余的人在外面据守。”

  三少主又是一阵好奇:“这可不好,他们想将宝物拒为己有。”

  陈庆之却一阵迟疑,半晌方道:“昨夜他们完全冲着你来,今天又急切地去抢宝,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演戏?”

  “你是说他们进去夺宝是假的?”

  “半真半假,难以分辨。从杨保炽这个人的性格来看,他对宝物是会有兴趣的,所以连手下都不带,就和薛永宗两个人进去。但从他们昨夜到现在的表现,夺宝似乎又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想来想去,真是让人揣摩不透。要不我们还是去和主母她们商议一下吧?”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去寻林儿等人。

  第七回 求婚

  识乐斋诸人见他二人深情相拥,没人去打扰,只站在旁边,将昨夜至今晨的事互相说了。

  陈庆之与三少主紧紧抱在一起,将近半个时辰,这才不情愿地分开,却见三少主早已泪湿肩头。他二人情深若笃,又一年多未得相晤,夜夜梦回,不知流过多少相思的泪。一年来,陈庆之志向受挫,三少主则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双方都需要一个坚强又温柔的肩膀来依靠,也难怪他们会动情如斯呢。

  旁边遮月更加惊诧,一直想上前相询,却又不敢出声,此时见二人分开,才弱弱地唤了声“少主”。三少主一摆手,道声“没事了”。

  她又回头想看林儿,却见林儿、漂女、双妹、仙姬四女正并排坐着,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着她和陈庆之。三少主本就脸皮薄,立时就羞得绯红,抱着陈庆之的手也不自觉地缩了回来。

  陈庆之却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手拉了过去,紧紧握住,然后深情地道:“正好让主母她们见证。我,陈庆之,今天要正式向你李祖娥求婚。嫁给我,从此真真正正做我的女人。”

  三少主还未反应,后面一群小女生已齐声感叹着:“哇……”三少主本就通红的脸颊被这一哄,更是红到发烫,眼神顿时一阵迷乱,不知该看哪里。小女们却是急不可捺地道:“快答应啊,快答应啊……”三少主想要躲避,却被陈庆之紧紧握住双手,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她只能将头再次埋进他的怀中。小女们则再度爆发:“哇喔!”

  后面的令晖坐在行椅上,没有和那四女为伍,此时忍不住笑骂道:“你们几个真是太坏。三少主本来应该高兴的,被你们一叫,全变害羞了。”

  林儿本来和漂女坐在一起的,听得她言,忙换到仙姬旁边,澄清道:“都是美女把我们带坏了,我要离她远点。”

  漂女则拉着双妹道:“双妹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带坏她的?”

  她俩就这样吵了几句,唯有双妹却仍是傻傻地看着陈庆之和三少主,眼神中充满了艳羡之情。看来,刚才的“哇喔”只有她是由内心生发出来的。

  漂女也感受到了双妹的心情,劝道:“别多想啦,你的那个他以后也一定会像这样的。”双妹点头道:“嗯,一定会的。”

  林儿则问仙姬:“你们羌人男子求婚时候是不是都要送定情信物啊?”仙姬道:“会啊,有时候做个羌笛,有时候编个竹蜻蜓,反正是要送点什么呢。”林儿道:“那陈公子也应该送点什么的呀。”

  那二人还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中,听到林儿的建议,陈庆之不安道:“可我们在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

  三少主忙伸手捂住他口,道:“我什么都不要。有你在,就够了。”

  陈庆之听到她大方的表白,心中感慨万千,“那我送你首诗吧?”

  “哇,好温馨。”小女生们再次热情地回应。

  陈庆之向诸女一笑,旋又回头,深情地看向三少主,口中吟道:

  纨绔生绮乡,朝云戴霞光。

  登高小天下,仗剑平四方。

  志满数成反,情殇身必殃。

  终得孤村苦,却无爱人香。

  浮华梦初醒,回首心已伤。

  幸有伊仍在,从此做鸳鸯。

  吟毕,陈庆之又道:“听说檀兄在上邽城破时,曾在城头上为自己取字。我与他同岁,今年也应行冠礼,不如我现在就给自己取个字吧,就叫‘子云’,以此来纪念今天的承诺。”

  三少主闻言,深情地唤了声:“庆郎……”

  林儿道:“一直‘陈公子、陈公子’地叫,这‘子云’叫起来倒也顺口,以后就叫你‘子云’了。”

  漂女则问:“那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

  听得此问,三少主回头对陈庆之道:“庆郎,我们先去洗罪城好不好?这是我答应二叔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做到。”

  陈庆之坚定地道:“为了你,让我赴汤蹈火也没有问题。只是那洗罪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三少主这才对众人介绍道:“洗罪城是伊吾城的一座地下城,当年不知道哪个军队在这里修建的,应该是用来屯积粮草、埋伏兵卒之用。后来父亲接管了这里,就将那里面继续挖深,又扩大了数倍,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洗罪城是我们城中的禁地,我从来没进去过,只是隔一段时间,城中犯了事的人会被集体关押进去,而进去之后就再也无法出来。据老人们说,那里面设置了许多机关暗道,普通人进去必然会死无全尸。所以,即便有宝物放在里面,却没多少人敢真的闯进去寻宝。”

  陈庆之奇道:“设置机关暗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还要熟练的匠人高手配合才行。这个洗罪城是有哪些人参与打造,你知道吗?”

  三少主摇头道:“这个事情是秘密做的,我只知道是一个专擅机关密道的世家所为,具体也不清楚。以我父亲的性格,那些参与修建的人,早都已经死了。”

  陈庆之啧啧道:“我这未来的岳父真是让人忐忑。娥儿,我不去见他可好?”

  三少主会心一笑,却不答他。

  那边高长恭则问林儿道:“师叔,我们真要去冒这险吗?”

  林儿知他心意,回道:“三少主让遮月来骗我们去伊吾城也是迫不得已,她需要拿到那个传说中的宝物。不完全为了她自己,也是不想让司马飞龙等人得逞。现在又多了一个宇宙帮,整个事情更加复杂了。我们先不急,到了伊吾城之后,先静观其他人的动作,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三少主突然站起身来,对诸人道:“高先生,各位识乐斋的兄弟姊妹,祖娥欺骗大家,实是我的不是。这里向大家致歉。”说罢她深深一福,做个歉然的表情。

  一礼之后,三少主方又续道:“伊吾城的事其实不完全是祖娥一人之事。伊吾城的兴衰关乎整个北凉国祚,甚而会影响南北两朝,所以这次才会有这么多各国的上层人物来此。祖娥知道,识乐斋中人还与其中某几位有些仇隙,此次不正好是个机会复仇吗?至于洗罪城中的宝物,既然我已经成了识乐斋的人,那如果能得到这个宝物,它也自然是属于识乐斋的主人、檀林主母的。”

  她这番话,有一半是针对仙姬而言的,毁灭吐谷浑坞堡的罪魁祸首杨保炽也参与了这次夺宝的行动。仙姬刚才听到林儿叙说时就有些按捺不住,此时再经三少主提醒,心中的仇恨自然地升腾起来,一脸怨念地回头看向林儿。

  林儿知她心意,便道:“这正是我为什么答应三少主的原因。各路仇人都到了,此次正是与他们了结恩怨、一决雌雄的时机。以前在仇池时,我们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被动地应付。这次是我们主动出击,我们绝不能退缩,要勇敢向前、小心应对,走出这关键的一步。”

  众人感于其言,纷纷点头。

  

  第八回 回城

  伊吾城,位于弱水以东,是一座黄土堆成的古堡。过了张掖不久,就能远远望见伊吾城的形貌了。看起来这城似乎并不算大,可里面机关暗道密布,不亚于侯家堡。看来,这些古堡的主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费尽心血。

  快到城下时,三少主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让那城楼上站岗的家兵看到。家兵似早得了命令,很快就将消息传进城去。不多时,城门洞开,几十个家兵整齐列队,二护法宇文系率着一群男男女女出得城来。那宇文系快步迎了上来,口中兴奋地道:“娥儿,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三少主忙翻身下马,接住宇文系,道:“是檀小姑派人救了我。二叔你怎么样,他们没伤着你吧?”

  宇文系道:“我没事,宇宙帮的人好像是专门冲着你来的,你被救走,他们立刻就撤退了。司马飞龙说娥儿你们会直接进洗罪城,所以连夜赶了回来,现在他和江湛已经带人进了洗罪城。”

  “这司马飞龙倒是挺积极。那宇宙帮呢?还有李承又在哪?”

  “宇宙帮的人至今也没有出现。大公子昨晚就已经带人进去了。”

  “父亲不在,他倒是真敢翻天呢。李敬爱又怎么样?”

  “她伤得很重,正在让医师诊治。”

  三少主闻言一阵黯然神伤,“等这次的事情完了,要好好谢她。事不宜迟,咱们进城吧。”

  宇文系便回头对身后整齐的队伍朗声道:“恭迎三少主回城。”

  队中家兵立时齐声回应。这气势,让林儿诸人吓了一大跳。与此同时,那一群男男女女,全都拥了上来,有叫“三妹”的,有叫“三姊”的,想来就是李宝的一群妻妾子女。也不知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都对三少主毕恭毕敬。

  诸人也就跟着三少主,在这众多目光的护送下进了伊吾城。三少主回头问林儿:“接下来如何安排?我们现在就进洗罪城?”

  林儿正欲回答,后面令华抢道:“小姑,我想去看我师父。”林儿道:“嗯,去吧。美女,你陪小师太一道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漂女奇道:“仙姑你不去?”林儿道:“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合眼,我都困死了,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三少主讶道:“主母,刚才二叔说,李承和司马飞龙等人都已进了洗罪城,我们若不即刻进去,恐怕被他们抢先啊?”

  林儿笑道:“听你说,洗罪城里危险重重、有去无回,那这一觉的工夫能耽搁什么事。让他们先在前面打前战,说不定还能给我们省些事呢。”

  三少主无奈,只能让遮月给识乐斋诸人安排好下处。林儿洗漱完毕就立即上床就寝。其余诸人也就各忙各的,不必细说。

  约在掌灯时分,城楼上号角声突然响起,这是伊吾城遇袭的警报。正在自己房中述说相思之苦的三少主和陈庆之立即走出房来,向城楼快步过去。

  这时,正指挥手下御敌的宇文系过来报说:“宇宙帮的人快要打来了。”

  三少主一惊,这还是伊吾城建城以来,第一次有人明火执仗地前来攻城,忙问:“咱们有多少兄弟能应敌?”

  宇文系一脸无奈:“咱们这次内讧折损了包括老三在内的不少人马。国主为了应付大魏进犯,又把我们的正规军招走了。如今城中真正能战的,也不过二三十个家兵。对方人数与我们相当,又有厉害的武器,我们该如何应对?”

  三少主抿抿嘴,只得向身旁的陈庆之求助,陈庆之道:“把主母她们的梅花袖箭借来用用,至少在武器上能够不落下风。我们再凭借城中的机关密道,防守自然绰绰有余。”

  “梅花袖箭来啰。”后面传来高长恭的声音。却见他和和其奴两人,手上抱着十几个木匣子走了过来。“我们带的钢针不多,叫大家省着用,别一次全射光了。”高长恭一面说,一面将十几个梅花袖箭交给宇文系。

  三少主喜道:“高先生真是及时雨啊,你怎知我们缺这个?”

  高长恭道:“师叔说,宇宙帮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暗器送过来迟早能派上用处。还有,那杨保炽是陶家小娘子的大仇人,师叔嘱咐,这次千万别放跑了他,定要让他为大坞主偿命。”

  三少主道:“主母真是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安排人手,让大家且战且退,把那些人放进城来,才好活捉。”

  于是,三少主领着自己的手下十几个忠勇之士上了城楼,果见对面黑暗中几十条人影正快速向伊吾城移动,看模样,正与昨夜的情形相似。那些人一到城下,也不耽搁,也不担心城上有人放箭,硬凭着己方人众强横的武艺,直接飞上了伊吾城的城楼。这帮人武艺之高,可见一斑。

  然而三少主昨夜就见识过了,所以并不感到惊奇,仍旧从容地指挥手下组成盾牌阵,试图缓冲对方火弩的威力。可对方却全无用火弩的打算,径直向盾牌阵冲来。这边的人哪想到他们用这般蛮横无理的打法,一时没调整过来,竟很快就被冲散了阵型。三少主等人立即暴露在对手面前。

  好在陈庆之是布阵的高手,见阵型一乱,立时高声喊道:“快!变雁形阵,挡住中路冲击!”阵中人听到指令,总算定住神,重新将阵型调整,加强中路之力,方才勉强挡住对方的冲锋。与此同时,三少主等人则已退到城楼下,往城中机关密布之处退去。

  这般对峙一番后,杨保炽、薛永宗、薛安都等人方才到得城楼上。见到退去的三少主等人,杨保炽一声令下:“追!”一群宇宙帮众立即向前追去。薛永宗忙道:“听说这伊吾城中有很多机关,追下去恐怕要中埋伏啊?”杨保炽却道:“不抓一二个俘虏,我们怎么进洗罪城,怎么去抢宝物?”

  果然,他们的目标并非三少主,却变成了普通家兵。几个落单的家兵猝不及防,直接被他们生擒活捉。杨保炽等人倒是也无二话,就让那几个家兵领路,越过机关区,去了洗罪城。

  三少主见此情形,大奇:“昨晚他们还只冲着我一个人来,怎么现在却只抓小喽罗?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边说着,一边就有手下过来报告:“宇宙帮的杨保炽和薛永宗进了洗罪城,其余的人在外面据守。”

  三少主又是一阵好奇:“这可不好,他们想将宝物拒为己有。”

  陈庆之却一阵迟疑,半晌方道:“昨夜他们完全冲着你来,今天又急切地去抢宝,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演戏?”

  “你是说他们进去夺宝是假的?”

  “半真半假,难以分辨。从杨保炽这个人的性格来看,他对宝物是会有兴趣的,所以连手下都不带,就和薛永宗两个人进去。但从他们昨夜到现在的表现,夺宝似乎又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想来想去,真是让人揣摩不透。要不我们还是去和主母她们商议一下吧?”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去寻林儿等人。

  

  第九回 捉弄

  林儿睡了小半天,方才醒转,可院子里却已经吵翻了天。林儿揉揉眼睛出得房门,这才看清,原来吵架的竟是高长恭和漂女。

  林儿见漂女眼睛通红,奇道:“美女,兰陵欺负你了?”漂女雨带梨花,道:“仙姑,高阿兄说,他想让所有男的进洗罪城,不让我们女子进去。”林儿道:“哦?这却是为何?”

  高长恭肃然道:“师叔容禀。我刚才去和城中的一些老人打听,他们说,那洗罪城比这主城还大,里面的机关也比主城复杂。如此看来,进去之后要再出来,绝不是片刻的事情。女子进去始终有诸多不便的地方,所以我才想到只让男人们进去。”

  漂女则急道:“可是不让人家进去,人家时时等、天天等,该多担心啊。鲍阿姊、玉娘、还有三少主,她们肯定不会同意的。仙姑,你说是不是?”

  林儿沉吟良久,却道:“兰陵说得没错,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任性胡来。美女,我们一定要相信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高长恭则自信满满地道:“论机关暗道,我们有子云兄、司马大侠,论武艺我们有慕容香主、师弟,我们还有韩兄、老和、陶公子。这样的阵势,你们就放心吧。”漂女还欲再说,高长恭却用坚定的眼神回应了她。

  直到晚间宇宙帮攻入伊吾城,三少主和陈庆之过来问计,这才知道了高长恭的决定。三少主仍是那句:“如果庆郎有事,我拿命陪他。”漂女亲耳听到这句话,这才惴惴不安地点了头。

  陶贞宝那边却很不平静,令晖和仙姬都不是坚强的女人,听说爱郎要去冒险,早哭成了泪人。陶贞宝不住安慰道:“我这是去为玉娘报仇的。那杨保炽现在就在洗罪城中呢,我若不去,这仇如何能报?”可无论如何说,二女的悲伤之情却丝毫未减。

  高长恭将食水等物备齐,识乐斋的八个男子全都整装待发。由于进洗罪城的入口被宇宙帮守着,三少主便开了一条秘密通道让众人进去。识乐斋所有女子都过来壮行,人群中独缺漂女。

  高长恭奇道:“怎么少一个人?”林儿笑道:“少谁?”高长恭竟然脸一红,迭声道:“没谁没谁。”双妹也笑了:“小姑你明知故问,高先生心里有谁,这谁都知道的嘛。”高长恭尴尬不已:“双妹别乱猜。我只是想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肯来此?”双妹道:“是啊,还要等先生你回来了再去劝她呢,嘻嘻。”高长恭叹口气道:“唉,我以为她性格爽直,没想到原来也是会耍小女人脾气。”

  正说着,却见漂女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边喘着气,一边道:“谢天谢地,还好赶上了。”高长恭脸露惊喜之色,忙道:“还好?你没生我气?”漂女一副奇异的表情,道:“生气,高阿兄你说什么呢?”高长恭挠挠头:“没什么没什么。”漂女又看看林儿和双妹的表情,当即明白过来,指着林儿道:“仙姑你好坏!”转又对高长恭道:“高阿兄你别听她们乱说。我是去给你找这东西去了。”说着将手中一个大包交到高长恭手上。高长恭拿过来打开一看,奇道:“硫磺?”

  漂女道:“我听仙姑说,很多古墓中常常会用汞气来阻挡外来者,不知道这洗罪城中会不会有。对付汞气最好的就是硫磺粉,往地上一撒,只要看到硫磺变黑,就说明墓中真有汞气。这一包就能吸收大量汞气,希望你们能用得上。”她一边说还在一边拍着胸脯。刚才因为急急地跑过来,她本就娇媚的脸颊更加红扑扑地,煞是惹人。高长恭见状,心中不禁一荡,深情地道声“谢谢”。

  于是秘道开启,一行八人鱼贯而入,进了那洗罪城去。

  诸女目送着男人们背影的消失,全都失落不已。漂女一阵感叹:“也不知他们要几天才能再出来。”后面的仙姬则依偎在令晖的行椅边上,两人都是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双妹道:“大家别这样,看得我也好难过。小姑,劝劝大家吧?”林儿点头道:“嗯,我们别闲着,给自己找点事做,时间就过得快了。”双妹道:“做什么事呢?大家肯定都没心情玩吧现在?”林儿灵机一动:“有了。宇宙帮的人不是在那边守着吗?咱们去捉弄他们一下?顺便还可以打探打探他们来伊吾城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捉弄,漂女一下就来了兴趣。她眼珠一转,主意立上心头:“玉娘,别难过了。那杨保炽是你仇人,宇宙帮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一会你把我易容成杨保炽的模样,我去戏耍他们一下。”仙姬道:“可我没见过那杨保炽啊?”漂女道:“让你大姊帮你啊。不是只要给她说那人的样貌她就能画出来吗?那就让女侠说给她听呗。”

  洗罪城的主入口在伊吾城后院一个假山的背后。李宝是个极会享受的人,从江南地区运来的太湖石被他装点在这里,硬是让他在这河西地区造出一个江南水乡来。而此时,这里当然成了漂女捉弄宇宙帮众的上佳场所。

  那杨保炽和薛永宗进了洗罪城,薛安都则率领手下守在入口之外。三少主得了林儿指示,勒令家兵不可过去与他们冲突,所以薛安都此时倒有些无聊,只能靠在一座假山旁打盹。

  这时,对面的一个水池中忽然有了些动静。薛安都身后一个小弟有些紧张起来,道:“兄长,那水里像有妖物?”薛安都眼都没睁,不耐烦道:“水里有什么,鱼?蛤蟆?”小弟道:“这么大的动静,不像啊。你听,又来了。”果然,随着他颤抖的声音,水池中又响了一声,比先前的声音还大。

  薛安都也听到了,此时他方才睁开眼来,自言自语道:“什么东西,装神弄鬼。我去看看,你们别动。”说着他就要起身。正此时,从那水池中竟冒出两个头来,水淋淋的,连如此胆大的薛安都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等他回过神来,才终于看清,那两人竟是杨保炽和薛永宗?

  两人从水池中探出身来,似乎并没有看到薛安都,径直走向另一个方向。薛安都一阵好奇,心想:“他二人怎会从这水池中出来,难道那里就是洗罪城的出口?”忙唤了人下去水池查看,自己则跟随那两人往前走去。

  然而走了没几步,那两人转过一个假山就不见了踪影。而身后的小弟则过来报告:“水池一切正常,什么机关都没。”薛安都拍了拍自己脑袋,心中不禁一阵发麻:“难道今天真见鬼了?”

  怪事还在后面,薛安都只是心里想想,耳边却传来一阵女声:“他们当然是鬼!进了洗罪城,除了变成鬼,又怎可能出得来?”薛安都向着天空一声大吼:“你是谁?”女声道:“你知道伊吾城中有多少冤死的亡魂吗?李宝每污辱一个妇人,这里就要多出一个冤魂。”

  这女声如此凄凉,薛安都直听得毛骨悚然。他手下的小弟忍不住道:“兄长,我们撤吧?这鬼地方太吓人了。”薛安都却不理他,继续吼道:“你说我兄长已经死了?”那女声却不答他,竟只是哈哈大笑起来。薛安都被她这一笑,一身的胆终于被她笑没了,向身后急道:“撤!撤!撤!”小弟们听到此言,如释重负,慌不迭地跑出了伊吾城。

  假山之后,几个女子现出身来。扮成薛永宗的三少主忍不住赞道:“庆郎说,他这一路过来,只受过一个人的气,就是鲍小君。今天这一场,果然让我开眼界了。”

  坐在行椅上的令晖,正是刚才那女声的主人。此时,她只是微微一笑,谦道:“装神弄鬼的把戏而已,让三少主见笑了。”

  那边,林儿则唤双妹道:“跟上那些人,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双妹得令,纵身一跃,直追薛安都而去。

  

  第十回 流沙

  识乐斋八个男人从秘密入口进入洗罪城,由司马灵寿在前开路,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进了入口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一路往前,只感觉地势越来越低,湿气越来越重。没有光线,众人只能靠早已准备的火折的微光勉强看清一点前方的道路,而那条道也越来越窄,只容许众人鱼贯而行。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地势终于逐渐平缓下来,看样子已经到了最底部。又走一段,就见一道石门,石门旁边则是一个把手,应该就是那石门的开关。

  高长恭道:“这里应该才是真正的入口吧?这门能开吗?”

  陈庆之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方道:“应该是用轮轴连接的石门,不太可能连接额外的机关,否则前面的人应该早就中招了。摇开大门,我们进吧。”

  高长恭便上去摇动那把手,可是一使力之下,门却丝毫未动。后面陈庆之、李峻、慕容白曜同时上来帮忙,这才将门缓缓摇了起来。粗粗地估计,这门怕是有上千斤重,四个会武之人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将其撑住。

  石门刚一打开,就听见门内有人声传了出来:“娘的,早知道多带几个人下来了,费这么大的劲。”众人当即一惊,这声音竟是杨保炽。

  杨保炽和薛永宗正坐在石门后面,像是脱了力,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二人为了开启这石门,应当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难怪会成这样。想来,他们是不想让上面的兄弟知道宝物是什么,这才只他二人下来。

  因为贪婪,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那二人见石门开启,同样也是一惊,见进来之人竟是识乐斋诸人,更是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边退杨保炽还在一边抱怨:“姓薛的小子怎么回事,怎会放这些人进来。”薛永宗却道:“别说了,赶紧想辙吧。”

  原来他二人此时体力尚未恢复,本想起身逃走,刚一动弹,却又立时瘫软下去。二人心知这回算是栽了,才刚进这洗罪城,命就要丢在这里,不由得垂下头去。

  门外的陶贞宝见到他二人,心中又怒又喜,向陈庆之道:“子云,借你天剑一用,这回总算能替内子手刃大仇了。”

  陈庆之此时还撑着石门无法放手,只得道:“剑在我身后,你自己拿,要小心。”

  陶贞宝道声“明白”,便过去拔出天剑来,径直走到杨保炽二人面前。高长恭忙令司马灵寿、韩均二人小心在其后保护,以防不测。

  陶贞宝先是一阵大笑,方道:“真真是报应不爽啊。去年你挥兵攻打吐谷浑坞堡时,可曾想过会有一天有人找你复仇吗?”

  杨保炽这才明白眼前之人与自己的大仇,身子猛的一缩,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陶贞宝道:“你杀死的吐谷浑坞堡大坞主就是我的岳父。”

  杨保炽摇摇头,叹道:“没想到今天竟会葬身此处。”

  陶贞宝又是一笑,便举剑向其砍去。刚到半空,杨保炽忙道:“等等,我有话说。”陶贞宝硬生生收回剑来,喝道:“说!”

  杨保炽道:“战争之罪,你我都是受害者。我杨保炽也是按他人之命行事,凭什么把所有仇恨都算到我一人头上?”

  陶贞宝道:“昙无谶、鲍照、杨难当、子云的父亲,这些人也许都是受害者,我师姊业已原谅了昙无谶。而你杨保炽不是!吐谷浑坞堡中都是穷苦农民,与世无争,官家早已下令汉羌和睦。可你却悍然将其毁灭,这不是你之大恶是什么?”

  杨保炽道:“这样说的话,当年你身后的陈庆之还利用他们做盗寇,这又如何说?”

  陶贞宝尚未答话,陈庆之先道:“战争中各为其主,这本来无可厚非。我当年利用羌人,对付的都是南朝和北凉的奸细,这有何错?可你身为仇池世子,将兵戈直指本国的无辜百姓,这就是罪不容诛!”

  杨保炽忽然大笑起来:“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你敢说你不知道我要进攻吐谷浑坞堡?”

  陈庆之愕道:“你打坞堡时我正被司马飞龙关在九句村中,于世事毫无知晓,怎会知道此事?”

  杨保炽道:“你或许不知情,但你的后台必定知道,你一样难脱干系。”

  这句话倒让陈庆之一时哑了口。陶贞宝回头看向陈庆之道:“子云,这是怎么回事?”

  陈庆之支吾道:“我……”

  “不好,杨保炽要跑!”眼明嘴快的和其奴在后大叫。

  原来那杨保炽趁着与众人对话之际,一面积蓄着体力,一面准备逃跑。这时陶贞宝分心去质问陈庆之,他见时机来临,与薛永宗使一个眼色,就往洗罪城深处跑去。

  陶贞宝听得和其奴呼唤,提了剑转身就追。刚追出没两步,忽感觉地面竟在不停地下陷,他不自觉地就掉了下去。

  也不知是谁喊了声:“不好,有机关!”

  待陶贞宝反应过来时,两腿已经掉到了地面以下,无论他如何挣扎,下坠之势丝毫不减。急切中,他只能挥舞着双手到处乱抓。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他立刻拼命抓住,这才终于停住、不再下坠。

  那是韩均。刚才听到呼唤之时,他就飞身过去将陶贞宝拉住,然后死命地将其往上拽。陶贞宝被他救了回来,不禁大喜道:“谢了。”便要随他之力往上走。

  “不要拽他!”这次说话的是陈庆之,“这是流沙,你越拽他死得越快!”

  韩均听得他言,忙不迭地停下手来,只将陶贞宝拉住,不让他继续下沉。

  “陶兄放轻松,放轻松。你现在不要发力,不要有任何动作,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不会有事的。”陈庆之继续提醒道。

  陶贞宝刚才还神情慌乱地手足乱动,听他一说,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而另一边,杨保炽和薛永宗两人却没有人能拉他们一把,只能任由沙子没过他们的头顶,从此一命呜呼。

  众人却来不及为他们难过,因为陶贞宝的半截身子还陷在沙子里,动弹不得呢。

  高长恭忙道:“子云,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庆之不慌不忙道:“别着急,和兄先去看看石门内有没有类似这样的开关,别我们进去了就出不来。”

  和其奴忙进了石门,果见里面有个一模一样的把手。

  陈庆之道:“那就好,你和司马大侠在里面撑住。高兄,我喊一二三,我们四人一起放手,然后冲进门去。”众人一齐答应。

  于是陈庆之一声令下,还在门外的四人同时跃身,全都进到了石门之内。那石门没了支撑,“轰”地一声,便又重新关上。

  

  第十一回 迷宫

  陈庆之小心翼翼地过去检视,原来道路的中间一段正巧是做了流沙的机关设计。

  “所谓流沙,”陈庆之解释道,“是利用沙的特性设计的一种特殊反盗墓机关。由于沙在静止时和地下水混合,会形成一定的粘性,所以粗看起来,它和普通土质没什么分别。可是当上面的压力大到一定程度,它的粘性被破坏,就形成了流沙。刚才陶兄和杨保炽、薛永宗三人走上去,正是导致这一情况发生的原因。”

  “流沙不是水,它的内部非常致密。陷进去的人要想被拉出来,别说韩兄一个人,就是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那么大力气。而且即便把他拉出来,恐怕也是要缺胳膊少腿了。”

  众人大惊:“那怎么办?”

  陈庆之却笑道:“之所以陷进去就出不来,是因为流沙内部没有气,要挪动他的身体,就必须克服巨大的力差。当然,说这些你们也不懂。陶兄现在只要听我的,慢慢挪动你的身体,让流沙内部仅有的一点气慢慢替换你所在的位置,这样你才能出来。”

  陶贞宝却道:“可我试过了,完全动不了啊?”

  陈庆之道:“别贪心,要一点一点来,会有用的,相信我。”

  陶贞宝于是只能按陈庆之说的,缓缓挪动着身体。可收效却十分缓慢,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他挪动的距离也不算大。韩均扶累了,高长恭就安排大家轮流去扶他。

  无聊之际,陈庆之方才缓缓说道:“大家想必都很想知道,杨保炽所说的那个我的后台究竟是谁。”

  高长恭忙道:“师叔曾交待过,子云的秘密,如果你不愿说,我们绝不多问。”

  陈庆之听闻此言,感动不已,“如今我与诸位,也算是共过生死了,我还有什么话可以隐瞒的。把这个人说出来,我在诸位面前便再无秘密。从此后,我当你们就是生死弟兄。”

  他理一理思绪,这才开言说道:“我的这个后台名叫独孤尼,为北朝的羽林中郎将、加振威将军。独孤将军的父亲是前朝冠军将军,军功卓着。独孤将军少有膂力、勇果善射、嫉恶如仇,在乡里敢直接和当权者争执,远近皆有盛名。成年后被先皇看中,成了羽林健儿。当今陛下看他很有些铁腕手段,这才一再将他升迁,最终进了中枢。”

  “独孤将军的一大特点,就是性喜结交江湖中人。先父年少时曾与他相识,后来他发迹了,先父就顺理成章做了他的幕僚,一直到去世那天。独孤将军是个十分苛刻的人,他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会毫不犹豫将其翦除。所以我猜,杨难当的变故很可能与他有关,这也正是我本想要去平城寻他的缘由。不过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据我父亲说,独孤将军是正统鲜卑人,世受北朝皇恩,还没上位时就对当今陛下极度忠诚,他绝无可能替南朝人卖命。可如果不是为了南朝人,又会是谁呢?或许他是被人利用了,但没见到他之前,我也无从判断。总而言之,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

  高长恭道:“子云能这般详尽地叙说,足以让我们知道很多事了。以前我们都说,仇池的事,上面必有通天之人,现在看来,果然印证了这一猜测。以后我们一定有机会去会会这位中郎将的。”

  说话的时间过得快了很多。陶贞宝的身体缓慢移动着,就已逐渐从原本直立的状态变成了平躺。流沙的浮力也开始起作用,陶贞宝的一条腿终于露了出来。众人大喜,这才过去全力相帮,总算让陶贞宝脱离了沙海,回到实地。

  陶贞宝长舒一口气,忙道:“多谢子云,多谢二郎,多谢各位,小弟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高长恭道:“小陶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你再休息一会儿,恢复好体力我们还得继续往前,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

  当下,韩均就用轻功将流沙所在区域探查清楚,会武艺的便带着不会的轻轻掠了过去。陶贞宝回头看着身后的沙海,想想已经淹没其中的杨保炽,心中不禁默念起仙姬的名字:“为夫总算替你报仇了。”

  继续往前,众人也就格外小心谨慎,生怕再遇到什么机关。然而一路走过来,还算平静。

  又穿过一条甬道,尽头处竟是两个门,里面深不可测,不知哪个门才是正确的路。

  众人又齐齐看向陈庆之。陈庆之仔细观察了一番,道:“这应该是迷宫吧?”

  “迷宫?”

  “就是利用各种岔路来引你兜圈子。除非你找到正确的道路,否则就只能永远在里面兜下去。”

  众人又是一惊,高长恭道:“那可怎么办?这两个门一模一样,谁知道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

  陈庆之却好整以暇地道:“别着急,其实迷宫这东西,是有固定套路的。只要你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比如沿着右边一直走,虽然可能会绕一些远路,但总是有走出去的那一天。”

  高长恭想了想,道:“嗯,我明白了。就是说,只要一直扶着右手边的墙走,总是能走出去。虽然这是个笨办法,但也最为安全。这地下城能有多大,就算全走一遍,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按子云的方法走。”

  然而事实却往往很残酷。一行八人扶着右边的墙一路往前,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饿了好几次,可就是死活走不到尽头。众人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地丧失。

  高长恭问道:“子云,你确定你说的走法一定能走出任何迷宫?万一这迷宫比较特别呢?”

  陈庆之道:“呃……也不全是。这种方法只适合简单迷宫,复杂的迷宫的话就……”

  “这,你……”高长恭不等他说完,急道:“你不是害大家嘛,我们这么信任你……”

  陶贞宝忙劝道:“兰陵兄别急,听子云把话说完嘛。”因为陈庆之救了他的缘故,陶贞宝明显宽容了许多。

  陈庆之则道:“复杂的迷宫就是由多个简单迷宫组成的,其中有多条通道。但是这种迷宫的结构要复杂许多,从我对眼下这个迷宫的观察,它不像是一个复杂迷宫。”

  高长恭正要疑问,却从不知何处传来人声:“都怪你,莫名其妙跑到这劳什子地方来,这下好了,困在这里出不去,怎么办?”另一个人声道:“我只以为你说你们洞玄观也有迷宫,你应该是走迷宫的高手,哪想到你这么不堪。”前一人道:“此番来北凉,真是倒尽了血霉。先是在黑城被饿了两天,后是在居延县无端中箭,现在又被困在这里。想我在洞玄观何等威风,何时受过这等气。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原来那竟是江湛和司马飞龙两个人在互相抱怨,听声音,两人都很生气。看来他们是因为不信任对方,所以才会陷在迷宫中难以动弹。

  因为嗔恨,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第十二回 杀戮

  两人抱怨了一阵,忽然似乎听到了刚才陈庆之和高长恭的争吵。司马飞龙的声音道:“你刚才听到什么了吗?”江湛道:“好像是那帮人?”说完,他突然兴奋起来,大叫道:“仙子,是你们吗?我知道你们来了。”这边高长恭等人听到他叫,忙噤了声。

  那江湛连喊了三遍,却无人应答,转而又道:“仙子,何故不愿作声?你我虽相识的日子不长,可也算故人。我屡次败在你手,可一点也不感到丢人。你那美丽的容颜、清澈的眼神、睿智的思想,早已深深打动了我。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呸!你个猥琐的贼老道。我师叔神仙般的人物,岂容你那恶心的言语来沾污,趁早收起你那肮脏不堪的想法。”高长恭听他越说越粗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江湛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道:“哈哈,原来仙子没来,来的是她的一群小跟班。想想也是,仙子玉一样的人儿,怎会来这种污秽的地方。我说小跟班,你也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怎会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之命是从?莫不是你喜欢她吧?啧啧,师侄喜欢师叔,这可是乱伦的大事,要不得要不得。”

  “你他娘的说什么?”高长恭被他激得怒不可遏,竟罕见地骂了句粗话,脚下一动,就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陈庆之正防着他这个,当即紧紧抱住,口中忙道:“兰陵不可冲动,这迷宫中只要走错了一步,就再也走不出去了,那江湛就是要让你上当。”可任他怎么劝,都丝毫无法遏制高长恭心中的怒火。他对林儿的感情本就复杂,只是一直深埋心底未曾表现,此时被江湛无故激起,也难怪他会如此愤怒。

  正此时,旁边响起了一阵口哨声。众人回头,原来是陶贞宝正撮口为笛,在吹奏着一个曲子。这曲子音韵舒缓,仿佛将人拉到了春天的一片树林中,满眼的绿色,顿时让人心旷神怡。人在这树林中漫步,不多时就看到了一弯水塘,塘中是铺展的荷叶,几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一股盎然生意扑面而来。不远处,则是几只黄雀在鸣唱,声音并不大,却十分悠扬,让人一时间忘却了烦恼,就想着要与那鸟儿共享这一片静谧。

  “呼……”高长恭满腔的盛怒,在陶贞宝的口哨声中逐渐消解,他的身体也一下瘫软下来,坐到了地上,口中道:“多谢小陶及时出音相救。”

  旁边和其奴奇道:“妙哉妙哉,小陶,你还有这本领啊,真让山人刮目相看。”

  陶贞宝道:“小和,你跟我认识这么久,不知道我的音乐天赋?这首曲子叫《清心普善咒》,是传世神曲。若用古琴演奏出来,那疗伤效果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的。”众人闻之,无不称奇。

  有了这《清心普善咒》,江湛的言辞就再也起不了作用。众人一路走,陶贞宝一路吹,直到江湛的声音渐行渐远,这才止歇。也随着这一场风波的过去,众人终于走出了迷宫,来到一个圆形大厅之中。

  可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过来,一副恐怖的画面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在这圆形大厅内,几十具尸体横竖躺着,整个大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众人被惊得汗毛倒竖,都不自觉地向后一退,想远离这人间炼狱。

  可是,一声急促的呼唤将他们拉了回来:“李峻,真长,快救我!”众人循声看去,原来在尸海中还有两个人活着,俱是满身血污,正是李承和阚伯周。而出声求救的正是阚伯周。

  原来那李承正持一柄宝剑,将阚伯周逼到了一处死角。他二人竟在自相残杀?!

  后面李峻忍不住出言相询:“师叔,这是怎么一回事?”

  阚伯周道:“大公子,看了这墙上的雕刻就疯了,把所有人都杀了,现在又要杀我!”

  众人闻言,这才向四围墙上看去,果见其上镂空刻着许多杀人的场景。其中狰狞恐怖之状犹多,尚未走近细看,便已觉得那散发出的暴戾之气足以让人疯狂。

  李峻道:“大公子一向嗜血好杀,黑城中还曾虐杀自己的亲弟,难怪他看了这上面的场景会如中魔一般疯狂。人生贪、嗔、痴三毒,看来这痴狂之毒才是最猛烈的啊。”

  高长恭则大声道:“师叔的武艺全紫柏山能排进前三,还怕李承?”

  阚伯周却道:“他是大公子,我哪敢与他动手。两位师侄,想个办法引开他吧?”

  高长恭想想,此人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师叔,只能向陈庆之借了天剑来,指着李承喝道:“李承,高长恭在此,速速放开我师叔,与我一战!”

  那李承早已进入癫狂状态,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名姓,当即回头,却见有人正拿剑指着自己,只道是有敌来犯,立刻回剑,踏着脚下的尸体,径直向高长恭冲过来。

  高长恭早已吩咐众人准备好,直待那李承过来,众人瞬间左右闪开,将身后的迷宫出口让了出来。那李承借着前冲之势,竟直直地冲进了迷宫中,后面慕容白曜、司马灵寿二人则早有准备,二人将李承左右一牵扯,那李承很快就在迷宫中转晕了方向,再也别想出来。

  那边阚伯周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高长恭和李峻二人过去见礼,阚伯周道:“早知道会搞成这个样子,当初就应该和掌门师兄一起回仇池了。”李峻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阚伯周道:“也许是我们前面太顺利了吧,一开始的流沙机关,虽然损失了两个兄弟,但好在多数人都没事。而大公子又很懂迷宫,并没有费太多的劲就走了出来。到得这大厅,以为大功告成,也就放下了戒备之心。可谁想到,只要看一下这墙上的雕刻,人就立刻变得疯狂,好几个兄弟看完之后,就互相残杀,结果全部惨死。你们要小心啊,千万别看那墙上的东西。”

  因为痴狂,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阚伯周说罢,他缓缓起身,向迷宫走去。高长恭忙问:“师叔,你去哪?”阚伯周道:“大公子毕竟是我的主子,待他冷静下来,我还得带他出去。”

  高长恭正欲回答,却听身后陈庆之道:“这墙上都是什么,这么邪门,让我来看看。”高长恭大惊:“别看!”陈庆之却笑道:“怕什么,我陈庆之的智力,岂是李承这蠢货可比,不妨的。”

  

0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