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贵女调教记】(56-68完结)作者:秦三两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7-24 19:53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56章 围困   大燕和子居国的交界是一条很长的山谷,山谷两侧绵延的山脉是隔开雁西和子居国的天然屏障。山谷首尾呈喇叭状,中间狭长,两头宽缓。若是两国交战,占了山谷就占了先机,大燕同子居国多年以来一
  第56章 围困

  大燕和子居国的交界是一条很长的山谷,山谷两侧绵延的山脉是隔开雁西和子居国的天然屏障。山谷首尾呈喇叭状,中间狭长,两头宽缓。若是两国交战,占了山谷就占了先机,大燕同子居国多年以来一直以山谷中段为界,各守一端,井水不犯河水,不越雷池一步。即便是近几年来子居国内战频频,子居国的叛军——卫国军也没有越界,像这样突袭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雁西驻军缘起威震八方的陆家军,过了数十年,如今已经式微,但是在唐家两代人努力之下,也可以称一句大燕精锐之师。若是卫国军全力一战,对上四万雁西驻军胜算仍不太大,但是如今却大不相同,兴许是得了楼焕指点,卫国军的首领贺霆变得十分冒进,迅速集结了叁万人马,欲渡过交界山谷,攻入雁西。
  贺霆打得一手好算盘,却不想在入谷时就受了锉。山谷中一处仅容四人通过的最狭处,打头阵的数千卫国军被暗处百人不到的雁西士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贺霆大骇,下令退回子居国境内修整。
  卫国军营地中,主账边上一顶小一些的帐篷被士兵里叁层外叁层把守着。
  曾经琼台玉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屈居一个破旧的帐篷里,点个灯都奢侈。不过楼焕根本不会在意,否则他也不会来到这儿。
  软禁,是同卫国军交换的条件之一。
  重甲在身的高大身影带着一身怒火跨进帐篷,本就不大的空间瞬间显得局促起来。
  贺霆见楼焕一派闲适盘坐着喝茶,刚要发作,便听楼焕幽幽道:“你不应该退兵。”
  贺霆的怒火嘭一下被点燃了:“你什么意思?叫我的士兵去送死吗?”
  楼焕不疾不徐:“虎符,不会这么快到达雁西,现在宣武侯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他能调动的,至多八百人,你有叁万强兵壮马,怕他做什么?”楼焕觑了他一眼。
  贺霆被问住了,他确实是害怕了,曾经那么强悍的陆家军,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他对于这支雁西驻军,有着天然的敬畏。无论之前在边界有过多少小动作,到底不同于这般真刀真枪地同雁西驻军开战,他并不十分有底气,更何况,这希望有一半是系在楼焕身上的。
  老实说,贺霆对楼焕这个盟友并不信任。楼焕这个人始终叫他琢磨不透,这么冷血的一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人的感情。楼府上下两百多口人,他说抛下就抛下,据说其中还有一个他平时宠爱的儿子,听到行刑的消息,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贺霆有时甚至会怀疑楼焕真正的目的,只有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他加派了许多看守的人,暗处也安排了高手,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会觉得不安,楼焕就像一只随时会咬人的毒蛇,把毒蛇放在身边,无论设下多少层防护,心里也还是会发毛。
  就如同此刻站在楼焕对面,贺霆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设下什么别的陷阱。”
  楼焕笑了笑。
  贺霆脸色一黑:“楼焕,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楼焕知道贺霆只是在掩饰自己的畏缩,但他没有与之缠斗的心思,贺霆之于他,只是一个暂时的棋子。贺霆有兵马,运用得当,就能攻下整个雁西,届时,易守难攻的雁西就会成为他楼焕的大本营,事成之后,棋子自然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介意暂时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棋子。
  “将军,前方就是狮子峰。”狮子峰之后,路会好走许多,也过了最好的埋伏路段。
  贺霆眯起眼了望着不远处一柱独立的险峰,派了两个斥候前去探路。
  这一路上的埋伏总是防不胜防,原本计划两天之内通过,硬生生被一日日拖长。
  贺霆已经等不下去了。
  调兵攻打雁西是十分冒险的决定。若是这两万人马折在他手上,那么另一边栾城的战事一吃紧,将失去后援和退路。栾城是子居的粮草重地,夺得栾城,子居国漫长的内战就直接能盖棺定论。
  哪一边都不能丢。
  斥候很快回来,报告了前方的情形。
  按说宣武侯手头那八百人经过几次交锋应当已经所剩无几,贺霆听了斥候的消息仍有些疑神疑鬼,不过既然走到了这里,便没有后退的道理,贺霆嘱咐全军戒备后下令全速前进。
  狮子峰险峻异常,得名狮子峰是由于峰顶有一块形似狮子的石头,不过积年累月,那石头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换了形状,早就看不出什么形状,不过边民们叫惯了,也没人在意名字的由来了。若是要设伏,那么狮子峰不算是最好的选择,因其上遮掩物少,一旦出手,很快就会被发现。
  贺霆骑着高头大马,周围紧密团着一圈护卫,他们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随时准备拼杀和挡刀抗箭。
  嗖嗖几声破空之声,叁羽利箭从各个方向射向队伍中央的贺霆。
  其中一尾被护卫斩开,一尾扎在了另一个护卫身上,贺霆重剑一挥,自己挡掉了一支。
  有人喊了一声,卫国军反应极快,纷纷握紧了手中的盾和箭准备自卫。
  羽箭如雨滴一般,自上而下地洒向长长的队伍。
  “将军,埋伏的人数少说有叁百!”贺霆身后一个眼光毒辣的老将道。
  人数不对。
  楼焕应当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那么只可能是宣武侯在作最后的挣扎了。
  贺霆脸上并不显出慌乱,身边的护卫替他挡着箭,他则掏出一把重型弓箭,眯眼搜寻着目标。
  根据楼焕所言,宣武侯已经几日不在军营中,那他应当是在这儿。
  贺霆认为,唐文绪肯定怕雁西在自己手中失守,承担失职的罪状,所以一定会亲自上阵,他等了几天,直觉自己等到了。
  贺霆箭无虚发地射下几个弓箭手之后,便瞄中了扮成普通士兵模样的高大身影。他不会看错,那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傲气。
  早些年,贺霆靠着一手力量惊人的好箭法爬上副将的位置,后来创立了卫国军,在战场上就是令子居国将领闻风丧胆的‘穿杨箭’,一把重型弓箭,加上特质的羽箭,百步之内能一箭将人钉在地上。
  他将弓拉满,势头凌厉的一箭甚至破开了对面一支箭,依然精准扎穿了那人的肩胛骨。那人被强大的力道冲得仰面倒下,周遭一名士兵见状大惊,迅速将人拉到一块低矮的石头后面。
  贺霆将弓箭扔给护卫,点了一支百来人的小队,准备绕到狮子峰后头。
  “将军!”副将一脸的不赞成。
  “好好守着,别让人跑了,老子这几日受够这鸟气了!”贺霆往地上唾了一口,扯了缰绳便走。其实他并不只是为了逞个痛快,更多是为了振振受挫的士气。若是能将唐文绪生擒了,不仅鼓舞人心,还能震慑雁西军。这几日,他的士兵被折腾的不轻,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贺霆才领着人绕到狮子峰背面的缓坡,轰隆隆几声巨响,狮子峰顶的巨石就滚了下来。飞溅的碎石和烟尘中,贺霆飞身一跃,从受惊的马儿身上跳下来,待得烟尘甫定,那些巨石已经将原本就不宽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副将听见动静忙策马追上来,见贺霆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将军没事。”
  那老将却道:“恐怕不是冲着将军来的。”
  他凑近仔细查看了一会儿,又有些疑惑:“不过他们堵住这段路,不就是自断后路?”
  贺霆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沉声道:“要多久才能疏通?”
  “少则叁日。”老将给出了一个保守一些的回答。
  “不行,后日,我便要看到成果。”他等不起。
  “那将军,那些雁西军呢?”
  贺霆闻言冷笑:“自寻死路?”
  “那就成全他们。”

  第57章 围剿

  山谷中的夜晚异常寒冷。
  卫国军往后退了十里,寻了个宽缓些的地带安营扎寨。白日经过一番隔空交锋的狮子峰山脚也点着几处营火,火光映出地上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箭矢,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山脚的卫国军吵闹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显得狮子峰上异常沉默。
  “李副将怎么样?”
  被问到的人摇摇头,又补充道:“肩胛骨尽碎,要紧的是伤及心脉,怕是撑不过明日。”
  “这样不行,不如你将我易容成侯爷。”
  “哪那么简单,这狮子峰上光秃秃的,草药都没有几株,哪怕是有材料,也没有时间了。”
  两人默了一阵。
  “明日,贺霆应当要攻上来了。”
  “怕他个甚,弓箭还剩些,用完了,就上刀枪,看老子不把贺霆狗头割下来当板凳使。”
  “……”
  “能拖一日是一日吧,就算拼上命也不能砸在我们手里。”
  “说甚丧气话,咱们回去还要论功封赏的。”
  黑暗中的狮子峰孤独地耸立着,山顶有一个显眼的浅坑,曾经矗立在此处的一块巨石如今躺在山脚,为守卫身后的雁西尽却最后一点力。
  山顶和山脚的人都没敢合眼。天方破晓,山脚的卫国军就纷纷动了起来,他们已经将音量压到最低,还是被山顶放哨的雁西士兵听了个清楚。
  巨石炸裂的声响中,混着乒乒乓乓的刀刃相接声,间或几声惨叫。
  贺霆看着自己的士兵一茬接着一茬地往上扑,又看着一具具眼熟的尸体滚在脚边。
  这样的战力显然不是普通士兵会有的,但是那又如何,再有能耐也不过百来人,顶不住一番接一番的车轮战,何况宣武侯也受了重伤,就是死撑也撑不了多久。
  “传令下去,杀几个人头便几份赏,谁若是取了宣武侯的人头,赏千金!”
  卫国军士兵听得贺霆命令,愈发振作了精神,饿虎扑食一般往山上冲,恨不得飞上山将唐文绪人头割了好换富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卫国军的伤亡不见少,但山顶的尸体也渐渐多了起来,血腥味渐渐浓重,甚至叫喊声都没有了,只剩刀剑入肉的沉闷声响,双方都在用命拼杀。
  又一个夜晚降临,死寂的狮子峰上飘荡着的腥臭气味久久不散,引来无数飞禽走兽。当空那一弯清冷明月,洒下的皎皎月光如同照进修罗地狱,地上横七竖八的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有的丢了脑袋,有的被剖了腹,给饥饿的野兽提供了一场盛宴。
  “李副将还活着?”明亮的月光照得开口那人面容有几分可怖,脸上胡子拉碴,是飞溅的干涸血痕,身上更不必说,不过大家在尸体堆中呆的久了,嗅觉已然麻木,也就不觉得难闻了。
  “还活着,用了孙先生给侯爷准备的药,血止住了,但是人还没醒。”回话的那个脸倒是干净,但身上的血迹并不比旁人少。
  “嗬!这小子倒是舒服,还没开始打就睡过去了,醒来大红花一戴,同咱一道等赏。”
  “……你怎的就知道封赏。”
  “嘿嘿!俺就一俗人,不想着这个,哪还撑得下去,早和李副将躺一块儿去了。”
  “唉……也罢。”
  他们手里的武器已经所剩无几,就连刀剑都开始卷刃,若是明日卫国军再行车轮战,他们就只剩肉搏。
  大伙连着两夜未合眼,生怕卫国军夜里有什么动静。
  翌日清晨,天色有些阴,狮子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车轮战,只是这一回没过一个时辰,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双方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坏了,我就说那块石头不经敲。”居然这么快就被卫国军搞定了。
  山脚传来一个声音,内容大约是速战速决云云,当然不忘重申了一遍唐文绪的人头有多值钱。话音未落,一支羽箭便擦着他耳际飞过,将他尾音都吓得抖了叁抖。
  “娘的。”蓄着大胡子的大汉唾了一口,扔了弓箭,抄起大弯刀接着砍人。那柄精制的刀上淬着寒光,每杀一个人,就有新鲜的血液顺着刀尖往下滑落,刀把上缠了几圈布条,否则便会滑得拿不住。
  这次的车轮战持续到将近中午。
  大汉以刀拄着地,已经精疲力竭,纵然手中一把好刀再砍几百个头也不会卷刃,但他的精力到底有尽头。
  山脚传来骚动。
  想必是那些碎石已经移开了。
  余光扫到一个正举着刀接近李副将的卫国军士兵,大汉飞身扑上去,靠着一双健壮的臂膀锁住那士兵喉咙。
  片刻后,他松了手里的尸体。
  第四十叁个。
  他要杀不动了。
  “咳……”
  “庞兄?这是哪里……”
  庞拓愣了一瞬,苦笑:“你小子……醒的真不是时候。”
  李图艰难地眨了眨眼,见庞拓血池里滚过似的凄惨形容,大约搞清了状况:“我昏睡了多久,侯爷来了吗?”
  庞拓摇了摇头。
  李图待要说些什么,二人忽闻山脚传来阵阵拼杀声响。
  二人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两军短兵相接的声音充斥着狭窄的山谷,卫国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有的甚至还没搞懂什么情况,听到贺霆的指挥,才一边疲于应付,一边艰难地后退着,一时间混乱不堪,光是踩踏就死了好些个。
  贺霆挤在人群中,嘶声力竭地要稳住队伍秩序。就在两刻钟之前,士兵来告诉他,路障已经清除,他才要去看看,刚到半路,一个副将连滚带爬跑过来告诉他雁西军打来了。那一瞬间,他脑袋嗡一声停止了思考。
  此时此刻贺霆反倒十分清醒,他头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尽可能保住更多的士兵。他们的位置是个视觉死角,要想看清楚雁西军具体人数,只能登上狮子峰,然而李图等人不可能给他机会,每一个爬上狮子峰的都有去无回。只有一具又一具被割断了喉咙的尸首滚下山崖。
  然而贺霆无法后退,这么长的队伍要突然掉头,就是在给雁西军行方便,他思索再叁,决定牺牲前边的人,给后边的人缓冲时间。
  这压倒性的混乱一战持续到傍晚,狮子峰山脚已经被血染成红色,狭窄的道路上横尸遍野,人几乎无从下脚。几只鹰隼在天空中盘旋着,乌鸦黑压压落在稀疏的枝头,凄厉诡谲的叫声直渗到人心头去。
  剩下的两万多卫国军狼狈又迅速地后撤着,身后的雁西军不紧不慢跟着,贺霆只觉得万分不对劲。
  “将军!”
  见到如丧考妣的斥候,贺霆的脸上甚至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他扯住缰绳,马儿兜了一个圈,在斥候身边停下。
  斥候喘了一口气,才接上话:“将军,杀来了!窦盈!”
  斥候说的不连贯,甚至只是一个名字,贺霆立时猜到了首尾。
  窦盈,此刻应当是在卫都守卫子居国王城的,他那两万精锐,是子居国国君几代心血,也是他贺霆夺取栾城、进军卫都的绊脚石。
  贺霆猛然抽剑,将斥候削了脑袋,让惊魂未定的表情定格在斥候的脸上。
  贺霆杀人没给理由,身侧的老将也没有开口劝阻,待他开始擦剑,才道:“将军,窦盈不知发什么疯,扔下卫都跑来这里,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贺霆眼里逼出血色:“杀。”
  在这样不利的地形中,雁西军和窦盈率领的子居国军队夹击下,贺霆的两万大军就如同瓮中之鳖,轻易便瓦解崩溃了。
  待见到关在铁笼里、不知是死是活的楼焕,而出现在窦盈身侧的唐文绪毫发无伤,贺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只是没有想到,唐文绪竟然剑走偏锋,哄得子居国那老国君派出了窦盈。
  “唐文绪!你有种同我单挑!”
  唐文绪睬也不睬怒目而视的贺霆一眼,反而让人夺了贺霆那副常用的弓箭。
  贺霆见状开始挣扎,但是怎么可能挣得脱好几个又高又壮的士兵的钳制。
  唐文绪牙槽一咬,将弓拉到最满,瞄准心脏的位置,凌厉的一箭射出,将贺霆狠狠贯在地上。贺霆吐出一口血,张合着嘴,发不出声音,片刻后,头一垂才没了呼吸。
  “唐兄好箭法”窦盈拊掌道。
  唐文绪将弓箭随手一扔,又擦了擦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至于栾城的两万卫国军,窦兄还请转告子居国君,唐某不会食言。”
  窦盈脸上有些尴尬之色:“唐兄,实不相瞒,君上改了主意,只需借用雁西一万五千人马援助栾城即可。”
  “唐兄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督战。”
  “那倒不必,子居国以诚待我大燕,危难之时襄助,大燕自当投桃报李,何况,卫国军同逆贼楼焕勾结,大燕迟早也会出兵铲除。”唐文绪大致了解子居国这位老国君的性子,有些软弱,还有些瞻前顾后和多疑,他早料到他不会随意让雁西军入境,这不,打了个借兵的名堂。唐文绪倒不怕老国君使些什么阴谋,有窦盈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控制着,是不会让两国交恶的。
  窦盈朗声大笑:“如此甚好!待到叛军除净,天地清朗,两国修好岂不美哉。”
  “静候佳音。”
  唐文绪对这位未来的子居国国君还是看好的,说服老国君有他一分功劳。而且能在非常之时顶着巨大的压力亲自出兵,自然是很有远谋的。下次再见,想必窦盈已经荣登大宝。

  第58章 归来

  雁西军联合子居国大败卫国军以及逆贼楼焕被擒的消息传回京城,给蒙上一层灰白的京城带来了一丝欢腾。
  唐文绪匆匆吩咐了雁西诸项事宜,便将楼焕押解回京。景辉帝会同叁法司长官亲自审理,牵涉几十名楼氏残党,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朝廷也重新洗牌,一个月后,在京城百姓的见证下,楼焕及其残党被当众处以斩刑,这又是后话了。
  天才蒙蒙亮,侯府偏门的门房打着呵欠去开门。天还有点冷,他守的偏门这会儿也压根没有丫鬟小厮出入,本还以为能多打会盹,结果一大早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谁……”门房眼睛都没睁全,才瞄了来人一眼,正揉着眼睛的手又狠狠搓了几下:“侯……侯爷?”也没说侯爷回来呀,而且侯爷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带。门房在心里嘀咕,连忙给唐文绪让开。
  “小人眼拙,侯爷恕罪。”
  唐文绪风尘仆仆的一身,押送楼焕回来的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麻烦,眼下已经把他关进京城一处安全所在,才算暂时松了一口气。他一会儿还要进宫复命,只是偷了个空档回家看看,便没走正门,挑了个离大房最近人最少的偏门,免得惊扰旁人。
  见到院子外埋了很多暗卫,唐文绪稍稍放了心。
  “侯爷”唐文绪靠近侯府,王叁儿就收到了暗卫的报告,眼下在见到唐文绪并不讶异。
  “这段时间侯府有什么异常。”
  “几个鼠辈,很快解决了。”
  唐文绪颔首,又问:“夫人怎样?”
  王叁儿疑惑道:“夫人给雁西去信,侯爷没有收到吗?”同雁西失联后,谨慎起见,他并没有直接将信发出去,直到雁西传来消息,确认安全后才送去的。
  唐文绪皱起眉:“怎么了?”
  王叁儿连忙道:“侯爷放心,夫人没事。”
  说话的空档,两人进了院子,早起的几个下人见到唐文绪都惊得张大了嘴,差点连行礼也忘了。唐文绪顾不上这些,他径直往卧房去,只是还没到门口,就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阿兰拦住了。
  阿兰行了个礼,压低了声音:“侯爷,夫人还在休息。”
  唐文绪这才发觉,自他进来满院子的下人都没怎么出声,静得出奇。
  他记得李知意每天醒来的时间很固定,这个点应当起了。
  和阿兰走到一边,唐文绪才开口问:“怎么回事?”王叁儿刚才还说人没事。
  “侯爷勿怪,夫人最近睡得不怎么好,一点动静就能醒。”
  阿兰话音才落,房内传出一道略带沙哑睡意的声音:“阿兰”
  还是吵醒了……
  阿兰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为了让自家夫人睡个好觉,她头发都愁掉好多。
  “孙先生呢?”
  阿兰见唐文绪严肃着一张脸,小心道:“孙先生……会定时请脉,昨日刚请过脉了,然后好像是出去喝酒去了。”
  唐文绪脸色沉了沉,他并不怀疑孙先生的医术,只是疑心李知意落下什么后遗症,心里对楼家的憎恶又多了几分,甚至开始后悔回来的路上没有多折腾折腾他。
  没听到阿兰的回应,房内又传出李知意的声音:“阿兰?”“我想吃梅花羹了。”
  一大早吃这么甜腻的东西也不是李知意平日的习惯。唐文绪眉间的川纹更深了几分。
  “来了!”阿兰应了一声。
  “你去做羹吧。”打发了阿兰,唐文绪才推了门进去。弗一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叁月了,外头已不是很冷,但屋里的地龙还是烧的很旺。
  隔着一道帘子,见李知意双手扶着额头坐在床上,虽然有些朦胧,但是可以看出人并不消瘦,甚至有几分……圆润?
  他掀起帘子,尽量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握住她一只柔软的臂:“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李知意这段时间惯常依赖阿兰,私下说话自没什么顾忌,加上刚睡醒,声音便软得好似在撒娇。
  唐文绪哪里见过她这番娇憨模样,心里霎时软了一片,将人搂进怀里,声音都不自觉放轻几分:“头疼就再睡会儿。”
  “???”
  后知后觉的李知意抬起头,那点粘稠的睡意立马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眨了眨眼,好似在确认眼前是不是幻象。
  “侯爷?”
  “嗯”他哼了一声作为应答,熟悉的味道令人安心和喟叹。
  “侯爷怎么回来了,听说楼焕被擒了,事情可还顺利?侯爷有没有受伤?”
  唐文绪难得听她一连这么多问题,一件件答她:“才押送楼焕回京受审,雁西一切事好,本侯无碍。”他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贪心地盯着她玉润的侧脸:“夫人还有什么想问?”
  李知意被脖子上的呼吸弄得有些赧,想要起身,又被揽了回去。
  唐文绪紧了紧手臂,嘀咕:“怎么好像胖了点?”
  李知意本来因睡不足而头疼,正有些起床气,闻言哼笑了一声:“侯爷这就嫌胖了,日后可怎么办。”
  唐文绪笑道:“嘴好利。”
  李知意给他噎了一噎,干脆不说话了。
  唐文绪本见她侧过头去,嘴角绷紧,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生气了?”
  “……”本也没什么,给他一说破,霎时没了台阶,李知意更不想说话了。
  “夫人,梅花羹好了,加了蜂蜜。”因为李知意最近爱吃甜,所以厨房什么糕点材料都是齐备的,很快阿兰就弄好了。
  唐文绪见那碗飘着厚厚一层蜂蜜的梅花羹,顿时觉得嗓子里都在发齁:“怎么大早上吃的这么甜。”
  李知意刚在阿兰伺候下洗漱完,慢悠悠走到桌前,闻言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自是要多吃些,吃成个圆球才好。”
  唐文绪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她连连呛他,他却觉得心里的欢喜涨得发慌,无处发泄,只想将人拉到怀里揉搓一番,紧紧拥在怀里才算舒坦。唐文绪不是个喜欢隐忍的主儿,所以他这么想,便要这么做。
  他才要起身,对面的李知意舀起一勺羹准备往嘴里送,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快拿开。”她捂住口唇,将勺子一放,往后仰了仰,好似羹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夫人,这羹不合胃口吗?”阿兰疑惑,她平时用的一模一样的做法用量,除了蜂蜜的量不同,应当没什么区别才是,而且夫人最近明明很爱吃的。
  唐文绪也走过去,拿起梅花羹嗅了嗅,是一碗有点甜过头的梅花羹,并没嗅出什么异常。
  那甜腻的味道随着他的动作又散开,熟悉的恶心感在胃里汹涌,李知意再也忍不住,冲进里间的屏风后干呕起来。她胃里没什么东西,除了苦涩的胃酸,什么都没吐出来。
  唐文绪忙跟过去,才到屏风外,便听里头的人儿呕到带了一点哭腔:“别进来”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唐文绪哪会听她的,跪坐在李知意身侧,替她顺着背。
  李知意没力气管他,横竖都是这幅样子,看到就看到吧。
  她浑身失了力气,往旁一倒。
  唐文绪接过她软倒的身子,一番折腾下来,她眼泪都流了几道,脸儿和鼻头通红,好似被谁欺负的凄惨。他摸了摸怀中,没摸到帕子手巾之类的物事,便拿袖子抿去她的泪痕,又擦了擦她的唇角。
  唐文绪疑惑:“怎么会这样?孙先生没有开药吗?”
  李知意一时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茫然地回了一句:“害喜怎么医?”
  唐文绪的表情从疑惑到怔然。
  默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她起身,放到床上。
  “……”
  李知意的心一坠再坠。他不喜欢?还是没准备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她害怕失望,但还是下决心亲口问问。
  “侯爷不欢喜吗?”她抚着肚子,一副保护的姿态。
  唐文绪才发觉自己的沉默似乎会令李知意受伤,其实他不知怎么回答,他只是思绪很乱,从未设想过有孩子的将来是怎样,毕竟父母这个词都已经很模糊了。
  他也没想过他们的孩子来的这么快,简直是猝不及防,好像凭空跳出来似的,他想象不出那个画面,几个月后会有个流着他和李知意的血的,一个娇嫩的小东西,哇哇哭着占据他的世界,就如同这个孩子的母亲一般。
  但他不愿见她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好像要把用个壳子把自己保护起来,并把他排除在外。
  唐文绪急于解释,以至于话说的有些颠倒:“喜欢你,也喜欢孩子,只是我……只是没准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的太多,好像言语都失去了力量,干脆用满怀的拥抱代替回答。
  等到思潮平静,他在她耳际重新说了一遍:“喜欢,喜欢你,也喜欢你的一切。”

  第59章 温存

  李知意只是想知道唐文绪高不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怎么最后给他弄得好似…表白……她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他。虽说上次那情不自禁的一吻默然消弭了一些隔阂,也无形拉近了一些距离,但自那之后,她病倒,而他有命在身回了雁西,也没空去厘清这丝丝缕缕的情。
  但这一阵子对他的担忧却是真,信任是真,李知意有时会想,他们这样已经很好。
  谁知他一回来就猝不及防表了情。
  一张如玉俏脸上热气升腾,知意忽然觉得这地龙烧的确实热了些,而她身后的怀抱更热,宽阔坚韧的胸膛熨帖着整个后背,她想起身,孕中的身子却有些犯懒。
  罢了。
  两人安静了片刻,李知意似是不大习惯,想开口,颈窝洒下几片温热呼吸,随后唐文绪的声音清晰传来:“喜欢夫人腹中孩儿,是因为本侯心悦夫人。”
  “夫人呢?”
  唐文绪不爱诸事试探,上一回借着酒意,还未有什么表示,竟将人吓走了。那时候,他虽面上端着不虞,心里却在悔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然而同时又唾弃自己这般优柔不决好似妇人。后来诸事缠身,两人才走近一步又是几月分离,所以他一回到京城,连进宫都拖了一拖,先回了府。
  从没有哪个时候,回府这两个字眼如此令他期待。也从没有哪个时候,对一个回复如此期待。
  李知意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却,又卷土重来,手臂才动了动,腰间手臂便箍紧了几分,然而下一刻仿佛顾忌什么,又松了一些,只是仍叫她轻易挣不得。
  感到脸上一道灼灼目光,似乎没个准信不罢休。
  喜欢……么?
  李知意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心性较一些同龄女子成熟,但感情一事毫无阅历,平日大门不出,能参照的对象少之又少。她爹娘是出名的伉俪情深,她爹表面冷然,与娘亲却十几年如一日恩爱,情意都化在眼底,情深不移天生一对。若拿这作对比,她和唐文绪之间倒十分生疏磕巴。颜绮香和陆二郎倒是蜜里调油,不过二人婚前已情愫暗许,陆二郎对颜绮香是一见钟情,自然是无法比较的。
  唐文绪看到她的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疑惑,心思好似反复转了好几转,仿佛最后也没个定数。
  他稍直起上半身,轻声问:“在想什么?”
  李知意思绪方回笼,有些没听清,抬首想问,下巴便被大掌托住,一个炽热的吻落在唇上,轻得像根羽毛划过。心上划过细微的涟漪,好像有只小船儿摇摇晃晃,勾着深处埋藏的东西破土而出。
  察觉唐文绪要更进一步,李知意手忙脚乱推开渐渐贴紧的胸膛。
  唐文绪脸色有点不好看,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
  李知意察觉他眸光渐黯,急道:“不是,方才…还未漱口……”她急着解释,语序混乱,到底是叫唐文绪听明白了。
  那双眼睛重染笑意,她才惊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容易惹人遐想的话。
  “那夫人先洗漱,再……”
  李知意给他含着笑的眸子盯得羞恼至极:“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唐文绪眉头一动:“为夫是说,夫人还未用早膳,漱了口再用膳,夫人想哪儿去了。”
  李知意顿时口拙,好像怎么说也不对,轻松脱离男人的怀抱,叫了人进来伺候。
  阿兰知道李知意现在又不爱吃甜了,于是准备了好几样开胃小菜和白粥,并一些清淡的糕点。李知意重新漱了口,和唐文绪坐下用早膳。
  唐文绪见对面的人儿拿着调羹有一口没一口,虽然敛着眸看不到眼睛,但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身子被一片阴影拢住,李知意螓首一抬,下人不知什么时候又退了出去,唐文绪站在她身侧,目光里含着浓烈却不灼人的情愫。
  “吃饱了吗?”他哑声问。
  李知意无意识点着头。
  同在当日在李府一样,水到渠成的一个吻,但那个吻安抚意味居多,如今这个温柔又炽吻到底包含两人几分无法自禁,恐怕只有那剧烈心跳才能回答。
  孕后更显柔美的女人被放在松软的矮塌上,男人顾忌胎儿,只是跪坐塌边,上半个身子将女人罩得严严实实,窥不得一点春景,只见胸脯起伏,但闻水声啧啧。
  唐文绪一手撑着榻边,一手托着她的脑袋,贪婪地一再进攻索取,搜刮香津,逗弄得那条小舌应接不暇,虽不带一丝情欲,猛烈直白的进攻也足够将女人吻得晕晕乎乎,骨肉酥麻。
  他肖想了好几个月了,如今怎么吃也吃不够,察觉身下的人儿有些喘不上气,便好心退开一步,只含着鲜嫩的唇瓣细细研磨,待她呼吸一稳,便又攻进去,如是反复,好似要厮磨到地老天荒一般。
  直到腰上传来一点痛,唐文绪才将将刹车。
  “夫人学会换气了吗?”他很正经地问着,但唇上水光红润,似妖似邪,平白叫她心跳漏掉几拍。
  李知意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一声娇喘,于是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那为夫再亲口教教你。”
  “唔…”拒绝的话没机会出口,被淹没在交缠的唇齿间。
  不知过了多久,李知意浑身无力,香腮湿红,眼里水光潋滟,一看便知被疼爱过一番。
  “夫人还没回答我。”
  李知意立时领会知道了唐文绪话中的意思。
  他两手撑在她身侧,紧紧盯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一副不容回避的架势。
  李知意好像有些了解唐文绪了。他想得到什么,便摆在明面上来,兜转几圈,慢慢布局,在你要以为他已经抛在脑后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掉进了陷阱中,挣扎都是徒劳。如同现在的她。
  叹了一口气,她抬手,抚着他眼下青黛色,眼里有些心疼。
  唐文绪按住脸上的柔夷。
  “妾身,自然心悦侯爷。”
  唐文绪嘴边骤然绽开笑意,李知意被他迷得眼一花,高大的身子又俯了下来。
  “叫夫君。”
  李知意不知道自己叫了几声夫君,也记不清她在唐文绪一双灵巧的手上登上了几回极乐,最后她浑身瘫软,一双柔嫩的手被男人的大掌带着抚弄完自己,顾不上羞耻,又被按在了男人久未纾解的那话上。
  满室旖旎……

  第60章 算计

  李知意看着自己一双白嫩的手上一团浓稠黏腻,掌心已经被磨得泛红,那东西又硬又烫的奇怪触感,以及在手中穿梭的感觉,好像还在手上,挥之不去似的。
  这感觉,太……奇怪了。她觉得这手也不像自己的手了,倘若闭眼不去看,那画面却钉在了脑海似的,无限循环,羞耻极了。她居然被他的可怜样骗到,信了他憋了几个月,也信了他不纾解接浑身难受的鬼话。
  身边的始作俑者带着餍足笑了一声,不知从哪掏出一张帕子,捞过她的手腕,慢悠悠替她擦起手来。
  李知意定睛一看。
  这是她的帕子……
  她还挺喜欢的……绣了两天的。
  李知意嘴角绷了绷:“这帕子好像……”
  “嗯,在你上衣里翻出来的。”
  而她的上衣早就被扒得乱七八糟,淹没在同样乱七八糟的床上,只剩一件小衣和肚兜。
  李知意一只手拢了拢衣襟:“侯爷自己没有帕子么?”
  唐文绪咬了一下面前莹润的耳垂:“好心帮你擦手,还这么多讲究。”
  李知意反驳:“但这些都是你的……”
  “嗯?我的什么?”
  李知意小声憋出两个字。
  唐文绪逗她上瘾:“怎么是秽物。”他支着脑袋侧躺在她身侧,衣襟微敞,露出小片精壮的胸膛,上头几道惹人遐想的浅浅红痕,风流至极。
  手抚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然这孩子怎么来的?”算算日子,应当是他‘溜回’侯府偷香窃玉那回,还用上了一枚玉势,将他的精水堵得一滴不漏。依她的性子,想必那枚玉势已经不知扔到哪个角落了。
  “侯爷不是还要进宫面圣?别误了时辰。”
  “怎么不叫夫君了?”
  “方才夫人叫的可很是悦耳。”尤其是她微颤着声线攀上高潮前,受他诱哄下意识声声唤他,弄得他差点没忍住。
  李知意感受到后腰处正在重振旗鼓的某物,登时一个激灵,她腿可还软着,今日若不是她肚子里有个小的,怕是一整天都要被他拖着在床上厮混过去。
  不李知意说的也对,确实到时间了。唐文绪也不闹她了,让人进来收拾,自己换了身衣服,又同李知意一起用了清淡的早膳,便进宫去了。
  易了主的皇宫气象一新,宫变那晚付之一炬的玉销殿还没来得及重建,维持着断壁残垣的萧索模样,依稀有那场血腥斗争的痕迹。
  唐文绪前往御书房的路上才到下朝时间,许多熟面孔已经不见了,多了几个生面孔,看服制官秩不高,职位倒是颇为玄妙。
  朝官们见了唐文绪,场面更是微妙,有的冷眼观望,有的恭谨得不像话,有一两个老臣倒是‘独树一帜’,两叁句话,话里话外都有敲打之意,唐文绪懒得理会,这些迂腐的老家伙可不是真担忧他功高震主,只不过想显示自己的特殊地位罢了,他最是看不上。
  “侯爷。”
  随意应付完接二连叁的官员,唐文绪又迎面遇上了自己的老丈人。
  见到岳丈,唐文绪可不好随便应付,正经回了个礼:“岳父大人。”上一回陪着李知意回李府,被岳父好一顿骂,唐文绪头一回直面到学富五车兼之雄才善辩的尚书岳父骂起人来有多毒,还不敢回嘴,只能乖乖挨训,此时见到岳父那张冷脸,他心里还有点阴影。
  李长临开门见山:“侯夫人身体可还好?”
  唐文绪从善如流,颇为谦恭:“小婿今晨提前回府看了,夫人和腹中孩儿都好。”
  李长临脸色好了一点:“等到时机合适,不妨让内人带着夫人去城郊的温泉庄子小住几日,这段时间,夫人提心吊胆,是时候松泛一下,如此对胎儿也有利。”李长临不是嘴碎的人,但是妻子实在想女儿,他自己也心疼闺女,知道唐文绪今日进宫面圣,就特意落下一步堵人。
  “那是自然,过段时间形势安稳些,小婿和皇上讨个空闲,便陪夫人去一趟。”不过即使形势再稳定,他也不敢保证没有任何来自楼氏余孽的风险,即便真没有了,他也不放心把李知意的安全全然交给护卫。心思电转间做了决定,或许自己跟着一起才能安心一些。
  李长临面色有点古怪:“侯爷多虑了,李家的温泉庄子自然安全。”可不像在侯府,眼皮底下都能出事。这句李长临没出口,毕竟这会儿子是在宫里。
  于私,他对唐文绪自然还存着不满,但也不想就此事多作纠缠,作为尚书他如今已拿他没什么办法,但是作为岳丈,他办法可多。
  李长临话头一转:“今日早朝那几位老臣所说的,侯爷打算怎么应对。”朝堂上发生的事,宣武侯定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语闭,李长临心里升起一丝怪异,他同唐文绪打交道几年,向来是唐文绪在明,他在暗。一步步接近先帝的目标,唐文绪的存在也渐渐耀眼到令整个朝堂忌惮。今日朝堂上的弹劾,除了两位新进的大臣,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尽管击退敌军是功劳一件,但是唐文绪的法子和路数都太超常了。那些弹劾的内容,看似含蓄绵里藏针,任谁也指不出一丝错漏。
  功高震主,加上唐文绪这些年有意无意的张扬,是个很好的靶子。
  或许,这些也在先帝的算计之中吗?
  李长临心底窜出一股寒意。
  唐文绪闻言,恢复几分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模样:“自然不会叫他们这么容易如了意。”
  这个回答在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李长临对唐文绪的决定倒也不多评价,只道:“要做新帝立威第一刀,侯爷可想好了。”他观景辉帝,看似性子比先帝多了几分柔和,实际手段却比先帝强硬很多。也正是那些大臣不了解景辉帝,被这表象迷惑,景辉帝这第一步棋才走的这么利落。
  蛰伏的豹子骤然出击,快到猎物都没反应过来。
  景辉帝这一手到底是好是坏,还不好下结论。但唐文绪是旋涡的中心,这是毋庸置疑的。对他来说,没有硝烟的战役现在才刚开始。

  第61章 对立

  御书房外候着的也是个陌生的太监,倒是极会做人,即使知道前朝因为唐文绪差点掐起来,见了唐文绪也是毕恭毕敬没有一丝怠慢,还暗暗提醒他皇上正因他的事‘发火’。
  唐文绪一脸凝重地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
  “回来便好。”云晏松了一口气。
  “不然朕都不知道怎么和唐府上下交代。”
  “还有,你不在的时候,弹劾的奏折就跟雪花儿似的,没断过。”
  云晏按着额角:“自己看看吧”御案一侧迭了一摞奏折,全是弹劾唐文绪的。
  唐文绪翻了几本。
  “这花里胡哨的,是去年那位新科状元啊,怪不得。”
  这些奏折内容花哨,核心倒是千篇一律。不是痛批他行事,就是指摘他人品有问题,不堪雁西统军,有离谱的甚至把他年少时在雁西那些‘年少轻狂’的事迹都罗列了出来,跟流水账似的,谁看谁头疼。不过唐文绪渐渐看的津津有味,原来当年他干过这么多事。
  翻着翻着跳出个陌生的名字。
  “这个兰先玉就是皇上新任命的?文采倒是胜过状元”现今朝堂上就没几个知道他同景辉帝的关系的,在众人眼中,景辉帝亲封的纯臣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这样一来,他就是新帝都忌惮的众矢之的了。
  “他是去年的榜眼,殿试上吟诗作对输了状元,但看他的策论,是个做实事的。”
  唐文绪嗤笑:“怕是去年让了状元几分。”
  唐文绪坐下品茶,悠哉道:“这群老家伙辛苦了好几日,今日皇上不骂我一顿可不好收场。”
  云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今日倒是忘了换套茶具了”语罢手一挥,嘭一声往地上砸了个茶杯。
  殿外仿佛都静了几分。
  “一会儿你回去的路上,可得演的好一些,别这幅春风得意的样。”
  唐文绪尝了一口就兴致缺缺放下茶盏:“嗯,确实春风得意。”对于这个孩子,他是惊多过喜的,但是渐渐的,他也有了一些为人父的感觉,或许是血脉使然吧。
  云晏笑道:“对,还没恭喜你,送给小家伙的礼物朕早就备好了,只是现在不好给你。”门外都是些世家安插的眼线,叫唐文绪拿着个礼物出御书房的门,那可不妙。
  唐文绪闻言脸却一垮:“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就前阵子……”云晏回忆着,忽然明白过来:“你不会是刚知道吧?”
  “……”唐文绪想到自己可能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自得的气焰顿时就消了几分。
  有了这一层,唐文绪倒真有点憋闷,春风得意不起来,一脸窝火地出了御书房的门。
  这一下,朝臣们私下都在传,宣武侯回京面圣就触怒了龙颜。
  连着叁日早朝,宣武侯都告了假没有出现,更是坐实了这个猜测。
  原本反对宣武侯的大臣们更加来劲,一个个舌灿莲花,痛陈利弊。
  “臣以为,宣武侯有功不假,但是功大于过,臣斗胆,请皇上定夺。”
  有了人开口,几个大臣也深深弯下腰:“请皇上定夺。”
  云晏看着低着头的众大臣,嘴边淡淡的一抹冷笑。吵了半个月,先是四处点火,今日终于是忍不住要逼他做决定了。他们想温水煮青蛙,也不想想到底谁是那只倒霉的青蛙。
  这朝堂不止楼家以及与之抗衡的宣武侯,还有许多摇摆不定想坐收渔利的人。楼家威风他们叁缄其口,楼家一倒他们来推一把。毕竟朝堂的权力就这么多,不拔除楼家的势力,又怎么扩展自己呢?而他们显然不能让宣武侯一家独大,也料定了新帝登基年轻气盛,不甘于人下。
  这些口口声声义正辞严要追究宣武侯的责任的人,一方面想扳倒宣武侯重新划分朝堂势力,一方面想邀功,取得新帝的信任,打的一手好算盘。
  云晏默默打量着方才出头的方阡,也就是去年那位状元郎。好些年了,大燕的科举,再也无法为皇帝选拔纯臣,而是成了各路势力斗争的又一战场,这方阡,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方阡第一次在年轻的帝王身上感受到了一阵审视威压。
  他们都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六皇子了解不深,调查之下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这位六皇子,实在太过‘平凡’了,淡然得仿佛皇位争斗事不关己。叁皇子被派去北垣,他们以为太子是最后赢家,谁成想先帝居然留下一道传位诏书,先将朝堂炸成了一锅粥,随后是雁西的战乱。
  内忧外患中,他们都忘了,那一日还是默默无闻的六皇子,带领锦衣卫将一场宫乱掐灭于将燃之时,行事之果决,绝对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子可以做到的。反应过来时,新帝已经借着雁西战事,雷厉风行地在户部空出的两个职位上安插了自己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同他一届的榜眼兰先玉。
  方阡既不屑又妒忌,他出身寒门,他自负,他苦读多年挣得功名就是想要权。中了状元后他很快意识到,朝堂并不姓云,所以在新帝登基时同许多曾经的状元郎一样,选择了另一条路。他甘心做别人的刀,即使那刀是要架在君王的脖子上。
  如今在诸多目光扫射审视下,他鬼使神差冒出一个疑问:这条路真的对吗?
  “陛下,臣以为,功过应当分明,若含糊界限,此时处罚宣武侯,恐怕会寒了狮子峰英烈豪杰的心,皇上请叁思。”李长临不疾不徐站了出来。
  狮子峰血战,大燕举国无不为之动容落泪,歌颂的歌谣传遍了大江南北。百姓们或许不知道,一些资历深的大臣可都清楚,狮子峰英豪大部分都是唐泽承那代就培养的唐家侍卫。
  李长临作为宣武侯的姻亲,地位属实尴尬,不过他从始至终话里话外既没反对也没站队,此刻站出来说下这番话,还搬出了狮子峰英烈,像是有些打和牌的意思。
  有人心存不满,也不好反驳。
  且看皇帝脸色莫测,似有不悦,不知是对讲和的李长临,还是对谁。
  此时突然有个老臣站了出来,正是前几日敲打唐文绪的叁朝元老赵温:“臣附议,不若陛下先行论功行赏,犒赏将士,。”
  云晏的脸色好转了一些:“赵老所言极是。”言语间显出一点倚重,对李长临倒是冷淡。
  末了,云晏当朝宣布要大办宴席为将士们洗尘,论功行赏。
  “大人,您方才为何……”方阡不解。
  赵温意味深长道:“触怒了龙颜,可没什么好下场。”他慢慢摸索出来,这位年轻的帝王同先帝不同,先帝外强中干,但景辉帝温和的外表下是一颗强硬的心,是一个有野心的。
  但是……还是太稚嫩了。
  陛下想借刀杀人,之后事态如何发展,可就不由一个羽翼未丰的年轻帝王控制了……

  第62章 不安

  唐文绪连着几天没上朝,每天呆在后院,下人们见状,虽然奇怪,倒也没胆子在院子里八卦,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最胆战心惊的莫过于蓉姑,生怕两人擦枪走火。
  蓉姑挑了个唐文绪去棠院的时候,很隐晦地同李知意提起了这件事。
  “孙先生说,夫人这一胎要更小心一些。”
  “虽说有了叁个月,但侯爷还是那勇猛的,还是小心为妙。”
  李知意有点尴尬:“我们没有同房。”但是对上一个素了许久的男人,即便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她也没少被折腾,一双素手有时累的书写都无力,昨日收到家信的李长临还奇怪,女儿有孕之后笔迹都不肖他了,生生柔了叁分。
  蓉姑观察着李知意的神色:“侯爷年富力强,怕是忍得辛苦。”上一回惹得唐文绪发火,差点令两人闹了矛盾,蓉姑不敢再自作主张,即便问起来也是小心翼翼。
  “蓉姑,你的意思和顾虑我明白。”蓉姑怕的无非是唐文绪精力没处发泄,去外边找女人,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准备几个知心知底的,有备无患,这也是多数孕中妇人的手段。
  “先让我想想。”
  蓉姑见她没有面色不虞,放了心。她对李知意多少了解一些,是个心里通透的主,不会因为喜欢就蒙了眼。在高门大院里,对嫡妻而言,丈夫的喜欢可以是筹码,但不能是依赖,那样代价太大。令人唏嘘的例子见过太多,她也同李知意说过不少。
  李知意看着蓉姑走出门,才收回了目光。
  她想起来一件事。邢嬷嬷和关嬷嬷还乡时,她也到了学管家的年纪,如何处理事务只是其次,主要的是学习夫妻相处、妻妾相处、打理丈夫的后宅。娘亲想亲自教她,但是洛州那边在得知两位嬷嬷走后直接派了蓉姑过来,并着的还有一封信。她没看过信,娘亲似乎有些难过,但是自那以后娘亲不再插手,把她交由蓉姑教导。
  后来,她慢慢想明白了缘由。洛州本家的长辈,并不想她学了娘亲。
  她的爹娘得到现在的结果不容易,尤其是勤哥儿出生前的几年,家族和长辈的阻力很大,娘亲还差点背上了无子善妒的罪名,刚开始二人硬扛了下来。后来爹爹朝堂的权势水涨船高,地位渐渐稳固,而洛州本家式微,爹爹在家族中的话语权也相应大了,族中才不再那么强势。
  情窦初开时,她也曾闪念,若她如寻常女子,会择一位门当户对的郎君共结连理,似父母那般,执着一人,共尝甘苦。她清楚不可能,蓉姑一遍遍的告诫,她深以为然,奉为圭臬。
  那现在呢?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假山中见到他那一瞬的心安。
  他第一次为她折梅的粗鲁笨拙。
  他说“相信我”
  他说“喜欢你的一切”
  她无法怀疑他的赤诚,也无法抹杀每一次的悸动。但是之后的路,她该怎么走,是止步于此按照预设的轨道,还是向他迈出一步。若是这一步踏错了,她还能收回吗。
  冬末春初的院子还是有些萧索,雕花木窗下的常青盆栽透着没生气的暗绿色,细小的叶子沾着湿漉漉的融化的碎雪。那窗户开着一道小小的缝隙,露出一小片安静的侧颜。
  唐文绪进屋时,见到的是李知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腹,垂眸看着窗下,好像在思索,又像是放空。
  他有意重了重脚步,见她抬起头来,才走过去将窗户关了。
  回过身见她脸上带着怪异,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孕妇不能常常见风。”
  “怎么了?”
  “若是觉得感动,让爷香一个作为奖赏。”正经了没有几秒,唐文绪又破了功,开始胡搅蛮缠。
  外间的丫鬟们忙里忙外开始摆膳,对里间的情形视若无睹。李知意的皮不知不觉间渐渐被唐文绪练厚了,脸色不改地道:“也该用膳了,一会儿侯爷同妾身散散步吧。”
  这几日里,李知意即便没叫上他,唐文绪也会陪她饭后散步,李知意主动开口倒是头一回。
  “夫人诚邀,却之不恭。”
  两人慢慢用了膳,穿的暖暖和和一身,慢悠悠散起步,丫鬟婆子远远跟着,二人独处时唐文绪并不让上前打搅。
  “侯爷这几日怎么不上朝?”李知意说起了点别的。
  “你今日就是在想这个?”唐文绪笑:“我以为夫人还要再憋几天再问。”
  李知意知道他爱吊人胃口,但还是咬了钩。
  “几天?侯爷还要赋闲几日?”
  “不好吗?可以多陪陪夫人。”目光下落在她小腹上:“还有孩子。”他算了算,成婚小半年来,待在府中的日子确实少之又少,更没有过这样悠闲散步的时候。他从来不让自己闲下来,久而久之以为激荡和热烈才是生活的常态,却不想这样悠闲的,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也不用担心地散着步,也很好。
  李知意看他神色,分不清玩笑还是真话:“自然好,只是侯爷天天待在后院,不怕把这景色看腻了。”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梅园外,满园梅花已经开尽、落败,只剩零零星星的几朵,倔强地缀在枝头。
  李知意驻足仰望,看着那枝孤零零的梅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纤弱的花瓣仿佛随时要坠落。
  唐文绪也停了下来,他脚下一点,掠上枝头,瞬息间又落回原地,手上已经多了一小枝梅花,那朵梅花孤零零的,但是凑近了看,倒是开得正好,一片花瓣都没少。
  他将梅花簪在她发髻边上:“夫人,有花堪折直须折,你说是不是?”
  李知意抚上发髻,小心翼翼摸了摸那朵娇嫩的红梅,手上便染了丝丝缕缕的梅香,那香多停留一分,她便觉得自己多沉溺一分。
  她和唐文绪想的不一样,他爱及时行乐,她想细水长流,常开不败。
  他们本就是两种人。但是喜欢这回事,好像,确是无法控制的。
  “你在想什么?”唐文绪见不得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伸手将人拢进怀中,传递着自己的体温:“我想知道。”
  李知意眨了眨眼,她无法望着他的眼睛,生怕沉溺,便逃避似的偎进温热的胸膛中,让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裹成茧,偷取片刻安宁。
  她的声音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从十岁起,我所学的就是如何做一个侯府主母,我应该为你纳妾,即便你爱别的女子,也不能妒忌,善待庶子。但是,我的父母不是这样的,我娘亲会明晃晃的妒忌,别人让她劝我爹纳妾,她就把这事丢给爹爹。”
  说到这儿,她笑了笑:“我知道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所以也未想过。”
  李知意慢慢离开那片胸膛,抬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心悦你”并不是被他逼问下羞急时的承认,而是坦诚的宣告。
  仿佛四下陷入一瞬宁静,又随着他心跳的加快恢复正常,一切不过错觉。即便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那句喜欢,也没有现在来的震撼。
  唐文绪看着她唇角微勾,从容却无奈,心便跟着一沉。
  他熟悉这个表情。心里有个声音叫着他用尽一切办法堵住那张红唇,但是理智克制着冲动。他想听她说完,即便是些不爱听的话也要听完。
  “但是我再喜欢得多一点,就无法不嫉妒,无法大方地对待你的妾室。”
  “侯爷明白吗?”
  唐文绪被震得久久无法回神,每一个字都砸在他心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侯爷是不是想说妾身出格。”
  “不”唐文绪下意识摇头否认,缓了一瞬,才道:“是我没有考虑完全,我从不知道你的顾虑。”
  “你对我坦诚,我很高兴。”他想紧紧抱着她,用相贴的心跳宣示自己的心情。但又不愿错失她那双眼睛里每一种情绪,于是两手虚虚揽着她的肩。
  “我……”
  “侯爷。”李知意打断他。
  “在侯爷想清楚前,不要轻易给妾身承诺,可以吗。”
  唐文绪从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一丝迷茫,他在她额头一吻:“好。”

  第63章 赴宴

  托了唐文绪的福,李知意胎相稳了之后也并没什么人敢在宴会上邀她,她有大把空闲继续接管府中事务。老夫人现在彻底不管事,就等着抱曾孙,府中便只有唐二夫人和李知意掌管。唐二爷去岁便接到平调令,预备今年八月到距离京城五百里外的祁州上任,唐二夫人自然要跟着过去,管理侯府的重担自然落在李知意头上。
  门吱呀——开了一道缝,李知意从书本中抬头,高大的男人裹挟着一身寒霜钻进来,又反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才朝里间走来。
  “侯爷今日出去是忙什么?”李知意要起身给唐文绪宽衣,唐文绪按住她,自己脱了大氅递给丫鬟。
  “放心,不是去喝花酒。”唐文绪歪在榻上,食指勾了勾美人香腮。他这几日想了很多,大概还是他之前表现得浪荡,才会让她觉得不安。
  “日后侯爷少去那种地方。”
  唐文绪眼睛稍亮了亮:“醋了?”
  “只怕侯爷又从哪带一身伤回来。”李知意乜他一眼,把书本放在手边的小几上。
  “小伤罢了。”唐文绪自诩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者也不认为男人身上有点伤疤有什么妨碍。
  李知意听得出他的不在意。唐文绪自在惯了,少受家庭束缚,为达目的常常不惜以身犯险,每次也都能化险为夷。只是上一回在她这儿栽了跟头,他不敢拿她冒险,但还是会拿自己冒险。
  李知意抚着肚子,若有所思。
  没过两天,唐文绪就收到了陛下要举办宴会的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子居国使者来访大燕的消息。
  子居国在大燕的助力下很快大破卫国军,肃清了叛乱,子居国老国君退位,把江山让给了民心所向的皇子窦盈。窦盈继位后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便专门派遣了大臣代其访问大燕皇室。
  两国自从子居国老国君继位时起就没什么往来,平时也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子居国叛军才又有了交集。
  云晏很是重视,干脆把庆功宴改换名头,换了规格,作为庆祝两国联手击退卫国军,重修旧好的盛宴。
  李知意作为宣武侯夫人,自然要列席。
  许久没有如此盛装打扮,她在昏黄的铜镜前看了又看:“阿林,我是不是又胖了。”
  阿林老实道:“阿林觉得夫人如今更撑得起这身装扮的气势了。”
  镜中因为怀孕愈发柔和圆润的美人噗嗤一笑:“阿林越来越会说话了。”又嘀咕着:“确实是胖了一点。”没办法,孙先生说胎儿羸弱,她多吃一些,孩儿才有养分。
  背后忽然贴上一片温暖的胸膛,李知意侧头一看,阿林早就退了老远,一众丫鬟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看一眼。
  “吃的圆润一点才好,免得岳父大人见了,怀疑我待你不好。”
  “侯爷叁番四次的说妾身胖,怎么……嗯?”
  李知意低下头,颈间忽然多出了一串淡紫色的珍珠链,珠子上还有着淡淡的体温。
  “是为夫不是,以后不敢了。”低低的声音带着笑意,讨饶成了调情,平白勾出一丝旖旎。
  李知意螓首稍抬,对上镜中含笑的眼:“很漂亮。”
  “但是侯爷以为这就能哄了妾身么?”
  “自然不能。”
  “世间再华美的珠宝都衬不上夫人。”唐文绪深深看着镜子里一对人影。
  李知意以为自己对此人的不正经有了抵抗力,谁知竟抵不住他这般一本正经的言语撩拨。
  “油嘴滑舌。”李知意推开他,顾自揽镜换了几样相称的首饰,只是略显模糊的镜面也无法模糊那浅浅红润。
  到了时辰,宫外已经停了不少华贵的车架,其中还有一些异族打扮的人,想必是子居国使团的。其中领头的男子似乎认出了唐文绪,遥遥打了个招呼。
  唐文绪落落大方还以汉礼。又垂头和身侧的女人咬耳朵:“那是子居国的左相。”
  李知意瞬间觉察到周遭数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有几个是李知意宴会上认识的夫人,她一一礼貌微笑回了过去。
  “他们恨不得你夫君倒下,你还对着他们笑。”
  李知意目光灼然:“自然要笑。”他们看着你在刀尖上行走,盼着宣武侯府垮台,但是他们很快会明白,此刻对他们的笑都会化作日后刮在他们脸上的巴掌。
  唐文绪被她晃了眼,心念一动,也不避讳这么多人看着,反正他在众人眼中肆意惯了,搂过李知意的腰肢就走。
  两人的亲密无间落在所有人眼中,有人心里嗤笑唐文绪面对如今情况还能嚣张得起来。子居国的使团中,却有一人满脸兴味。
  “萧相,那位就是你说的宣武侯?”
  萧墨袖着手,低声对身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道:“大燕国君表态未明,您不要同他接触。”
  那人偏要同严肃的萧相作怪似的,粗着声音哂笑一声,仰着小脸,挑着一对漆黑的弯眉看着萧墨:“为何?我看上他了。”
  萧墨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梁宇,并不对上那双狡黠的眼:“殿下莫要玩笑。”
  萧墨口中的殿下,得逞地笑弯了眼睛:“萧相不是还叮嘱我不要暴露身份,怎么这大庭广众自己说漏嘴啊?”
  见萧墨脸上冷的跟雪山似的,窦云撇了撇嘴:“嗬,无趣的老男人。”
  宣武侯夫妇缓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李知意打量着两边朱红的宫殿,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不免有种时移世易之感。
  曾经她走在唐文绪身后,看着两面冗长无尽的宫墙,对未来满是隐忧。此刻身后目光如芒,她却没有了那种飘忽无定的感觉。
  宴会设在恢弘的鸾玉殿,御座上的景辉帝一袭龙纹紫袍,玉带缠腰,冕旒垂面,只不过双十年华,举手投足却不见一丝青涩,从容地看着殿中百态。
  李知意看着大殿中央一个个赛水柔的舞姬,感叹着宴席确实投入了不少物力人力。但是外邦来使,大燕既有丰厚国力,便要显露出泱泱大国的国威来。
  自子居国的左相萧墨落落大方地递交了国书,又同景辉帝交谈了几句,他说话滴水不漏,两人打了几句机锋,都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罢了手,除此之外,一派和乐。
  一番歌舞在各怀心思的交谈中结尾。
  座上帝王金口赞彩,扬言赏赐,却没说赏赐什么。舞姬们不敢退下,跪在华美的地毯上,听候景辉帝下文。
  景辉帝看向了唐文绪的方向:“此番宣武侯退敌有功,不如朕将这些歌姬都赏了你,如何啊?”御座上的云晏唇边含着笑,冕旒挡着眼睛,语气玩笑一般。先是开口要赏赐舞姬,又将舞姬赏给宣武侯,这不是指宣武侯就是‘赏赐’吗,如果不是身临现场,在座的几个会当真?
  萧墨神色不变,心中却暗惊,大燕新晋国君与年轻权臣之间的矛盾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李知意也看向唐文绪,这一茬他并没有同她说,但她猜测他会拒绝,以‘激化’君臣矛盾。她才要收回目光,却又被一道视线吸引了过去。萧墨身边一个侍从,还是女扮男装。对方这般大胆地看着她,她便也打量了一眼。只见这位小侍目光又转到了唐文绪身上,饶有兴味。
  李知意眉头一跳。直觉自己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64章 崇叶

  萧墨这个侍从没有什么侍从的样子,服侍时轻松又随意,并不是下位者的姿态。萧墨却面色如常,没有一点苛责,这便是极大的纵容。李知意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崇叶公主。崇叶公主生的华美无双,那张脸虽然对不上号,但通身气度骗不了人。
  能让萧墨悄悄带进如此重要的宴席,模样虽然普通,除了崇叶公主,李知意不做他想。
  关于这位公主,李知意甚至曾心有向往。但这位颇有些‘离经叛道’的女子,大燕民间有所传闻不假,只是不会入贵族的耳,她也是从‘杂书’《列国游记》上得知。
  子居国仅有一位公主,名云,备受宠爱,封号崇叶。《列国游记》对这位年仅十八的崇叶公主着墨不多,但是李知意印象尤深。崇叶公主也是个奇女子,听说她游历九州各国,博学多识,自由奔放。在大燕女子及笄的年岁,就已经力排众议将女学开遍了子居国的每一座城池。此举短期并不会有什么效用,但是长此以往,对子居国必然大有裨益。这般远见卓识,并不比她的兄长,如今的子居国国君窦盈差。
  可若真是崇叶公主,为何同子居国使团来了大燕却不声张?李知意端起酒杯作掩,目光在萧墨和那人之间略打了个转,一个猜测又浮现心头。
  酒杯沾唇,她恍然记起自己现在喝不得酒,继而才发现自己杯中装的是清淡的茶水。不止茶水,桌上的一应吃食都是清淡怡口的,宫中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不过交年节那一次被坑的记忆太过深刻,这杯茶水李知意没有入口。
  窦云的目光又追了过来,但是李知意已经没有心思探究了,若是她再留神,便能发现,这位崇叶公主对她的兴趣,可比对唐文绪的浓厚。
  扯了扯身前人的袍角,眼见着那端坐思索的背影一僵,窦云适时松开手,语气轻快:“看着那位宣武侯夫人,好像对她的夫朗无意嘛,居然没什么反应……”
  萧墨对八卦没有一点兴趣,本不想理会在耳边嗡嗡嘀咕的崇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节外生枝。然而当他联想今日宫外窦云那句看上宣武侯的话时,心里咯噔一下。
  一瞬间,掐灭她这个念头的办法已经想了好几种。
  只想让她眼里只存在他的身影……
  狠狠掐灭这种想法,他侧首,却见窦云乖乖地跪坐着,两手放在腿上,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绝对不会引起一点注意。但只有从他的角度,才能看到那易过容的眉目间带着的一点挑衅和得色。
  萧墨一窒:“别闹。”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带着点呵斥意味。窦云心底冷哼一声,当她还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崇叶么,她就偏不让他心安理得,偏要搅乱他心神。
  “萧相权衡得怎么样了?礼物送给大燕皇帝划算吗?”
  窦云发问时满脸认真,好像缠着先生求知若渴的稚童。
  萧墨记忆中某一块骤然被触动。
  白色的照和宫外,单纯炽烈的小公主追在老太傅身后,问出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问题,老太傅不堪其扰,又将问题抛给初出茅庐的门生。从来专心苦读的他涨红一张脸,说不出二叁。
  自那以后,他才知道,天地间不止书本,书上的大道理,也无法解决世间所有问题。也是为了小公主,他才开始接触那些自己从未涉足的世界。
  画面渐渐被周遭突然嘈杂的人声撕碎,萧墨充耳不闻,他眸光微动,眼前的崇叶公主,好像仍然是过去那个敏锐又大胆的小女孩,但是那双水眸里透出的阅历沧桑与看透一切的审视仿佛在冲他窃窃嘲笑。
  记忆中的小小身影冲他展开双臂,却欢笑着撕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那个小崇叶不见了,从今往后,她每一抹笑容都不再是因为他。
  萧墨面色转硬,他紧紧攥着发白的手,仿佛竭力克制着什么冲动。
  窦云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目光转而落在那脊梁笔挺的高大身影上:“啊,居然拒绝了。”只见她满脸探究,注意力转的飞快,好像方才出言嘲讽的不是自己。
  萧墨胸中气海翻涌,喉头腥甜。他有种直觉,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气出内伤,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却纵容着他一错再错。他强迫自己转回了脸,只是僵硬的脊背却从始至终未能放松下来。
  “萧墨,我隐约有种感觉,大燕这对君臣之间,似乎没有那么水火不容。”
  萧墨指尖一动,听身后的人继续道:“你最好再观望一下,过后大燕皇帝必然会邀你商谈和约,你不妨再试探一下,毕竟礼物一旦出手,可就收不回了。”萧墨看不到她的脸,却从那清透的声音中听出一股漠然。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忍了下来,只是背影有些颓然。
  宴会没有因为唐文绪这个插曲停滞,有人打了圆场,景辉帝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似乎已经一笔揭过,但底下众人心中到底如何想的又另说了。
  宴会被一曲欢悦的乐曲推上高潮,每个人都或真或假地笑着,这些笑脸里,有几个个是真的臣服于半路杀出来的新帝呢?
  在大燕呆的这段时间,窦云对大燕的朝堂斗争已经有所了解,在有些事上看的甚至比萧墨清楚。
  窦云第一次看向了座上的景辉帝。她看到年轻俊美的帝王举杯与臣子们共饮,一派随和,看着几个臣子喝醉露出丑态,非但没有怪罪,还命人扶去偏殿照顾。温和得不可思议。然而这温和,在窦云看来就是陷阱。
  她顿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折磨萧墨没意思,溜进宫也没意思,大燕皇帝更没意思。
  窦云悄悄随着一群宫女溜了出去。
  她漫无目的地走,不知过了多久,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个植被郁郁葱葱的园子外,还能闻到馥郁的花香,听到清脆的鸟鸣。
  园子里隐隐传出女子谈笑声。窦云想起来,是大燕的太后组织女眷们在品茗,大燕人最迷茶道,无论什么宴会都少不了这一环,若她这一趟以公主身份示人,眼下也会在里面。
  “崇叶公主。”身后传来一个颇为耳熟的男声。
  窦云转身,那位大名鼎鼎的宣武侯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袖着双手看向她。

  第65章 重温

  李知意品着专供皇室的顶尖茶叶,夫人们的夸赞吹捧不绝于耳,她的心思早飘到了九霄云外。
  “唐夫人可是乏了?”太后身边的嬷嬷走过来。
  李知意抬头,对上了太后关怀的目光:“臣妇无碍,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夫人身子不便,若是乏了,老奴可派人带您去后殿歇息。”
  李知意抬头看着曾经低调温柔的德妃,如今的太后,上一回在这温苑,也是太后出手帮了她,如今楼家已倒,倒是不必处处小心翼翼。李知意改了口,同嬷嬷说想出去走走,太后自然应允,她也怕又发生上次的事,派了两个自己的贴身宫女跟着。
  “夫人,温苑边上的桃花开得不错,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带路吧。”她觉得有点闷,想出来逛逛透气,倒不拘去哪里。
  温苑有温泉滋养,桃花开得比帝都所有地方的桃花都早,云蒸霞蔚,美不胜收,也算帝都独一份。
  宫人有心逗她开心:“夫人来得巧,昨日才盛放,今日还无人踏足呢。”
  “是吗。”李知意应得漫不经心。
  李知意沿着狭长的林边石径散步,宫人知她不想让人打扰,不敢再多言语,便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又时时刻刻盯着她的脚下,生怕有个磕碰。这位唐夫人腹中是宣武侯第一个孩子,现在宣武侯和皇上又有些摩擦,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们就两个脑袋可不够砍。
  “夫人可是走累了?”见着前方的人忽然止步,后边两个宫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我想自己赏会儿花,你们不用跟这么紧。”
  两个宫人对视一眼,后退了几步。
  李知意站在一颗桃花树前,手里扶着茂密的桃枝,目光却穿过墙上的镂空雕花,落在温苑外两个身影上。那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而娇小的那人脸上正带着笑说些什么,漂亮的杏眼微弯。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张普通的面容是易容得来。
  ‘灵秀优雅,足智多谋。’李知意脑海里冒出《列国游记》那一句评价。
  李知意站了好一会儿,头脑中回忆的全是关于崇叶公主的篇章,眼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远去,才松开手里的桃枝,往外走去。
  “夫人……夫人您去哪?”
  唐文绪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呼唤声,透过墙上镂空看去,只见两个宫女的匆匆身影。他隐于一旁一丛修竹后,准备看看是哪个这么大的胆子敢偷窥……正思量对策,一个披着狐裘,淡紫华服的身影就从温苑的侧门走了出来,来人颈项上戴还着他亲手扣上的珍珠链,不是他夫人是谁。
  才愣了一下,修竹后藏匿的身影就被逮了个正着。
  “侯爷。”李知意停下看着他。
  “……”为何有种被当场‘抓奸’的感觉。
  两个宫人见李知意是寻宣武侯,松了口气,朝唐文绪行礼。唐文绪才认出这两个是太后身边的。
  “不是在品茶吗,怎么出来了,里边待着闷?”
  李知意随口应着,唐文绪见势不对,揽着她回到温苑的桃花林边。
  “走这么多路也该累了,先坐吧。”唐文绪拿自己的狐裘铺在石凳上,示意她坐下。
  李知意犹豫了一息,在带着体温的狐裘上坐下。又不放心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宫人已经自觉隔开很远,是一个听不到谈话的距离,头亦垂得很低。
  见状,唐文绪笑了:“夫人知道方才那是谁吗?”
  “莫非崇叶公主?”李知意道出自己的猜测。
  唐文绪有些惊讶,道:“夫人怎么知道。”
  李知意接着猜道:“可是为了和亲?”方才在宴上,她就在想,子居国国君若将一名嫡亲公主派来大燕,大概率是为了和亲,小概率是有他意,而崇叶公主掩人耳目,莫不是听了君臣不和的传言,才这般小心观察。毕竟和亲是锦上添花的事,若是大燕朝政紊乱,自然没这个必要。崇叶公主这般聪慧的女子,即使是和亲,也要利益最大化。
  “夫人好聪明。”唐文绪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虽然明白唐文绪瞒着她有自己的理由,与崇叶公主也是有事相商,但是想到她在宴会上的目光,还是有一点难受。李知意别开脸,指腹抚着裙摆上的绣纹,不知道是在跟自己斗气还是跟唐文绪。
  唐文绪心里叹口气,俯身去亲她的脸颊:“就算和亲,也不是嫁你夫君。”
  李知意一怔。是啊……就算是和亲,也是嫁入皇宫,为何她又这般作态。
  “嗬……”
  “笑什么?”唐文绪眼皮一跳,带着几分小心问她。
  李知意看着自己纠缠的指尖,使劲摇摇头,她只是刚刚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冷静自持,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不介意,亏她前几日还同唐文绪那般说。她扪心自问,即便这一幕在当时发生,她真可以冷眼相看吗,若是真的看着他人介入,能够忍着心头酸涩故作大方吗。之前那些话恐怕都是她是为了自我保护,自欺欺人罢……实际上她根本忍不了的。
  一切拨云见日。
  想通这一点,心头最后一丝犹疑的雾也被吹散,李知意嘴边才勾出一抹真实的笑意。
  唐文绪静静凝睇着她侧脸,看着她神色几度变幻,从别扭纠结到轻松释怀,心情跟着她起落,最后嘴边也不知不觉带着清浅笑意,即便她回过头来,也只能让这抹笑意扩大。
  “侯爷,妾身有话同你说。”
  “夫人请讲。”
  李知意朝他挪了挪,脸上不再掩饰心内的醋意:“方才宴会上,她对你好像很感兴趣。”
  唐文绪从善如流揽过送上门来的柔软腰肢“夫人放心,无关风月。”
  “可……”她声音很低,引得他垂下头细听。
  唇上忽的贴上一抹温软,接着便有一条香滑的舌颤巍巍又大胆地在他唇上开始探索。唐文绪脑中轰然一响,酥麻和蜜意翻涌,好像比从前的吻都甜几分,他思绪微乱,竟是一动未动地承受了她这番主动。短暂生涩的一吻毕,唐文绪不想问缘由,只想礼尚往来。
  “别,会有人过来。”话虽如此,但李知意没有一点点反抗。
  唐文绪坏笑一声:“那带你去个地方。”
  李知意被他牵着手,走出温苑后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觉察她的犹豫,他紧了紧她的手:“别怕。”
  不可能不怕,偌大的皇宫处处是杀机,身后就像有索命的恶鬼,她在黑暗中撞上这些尖锐的岩石,跌跌撞撞又惶恐不安。一时希望又一时绝望,但最后,还是身侧这个人,带她走出假山,把她从恐惧里拉了出来。
  李知意望着头顶那残缺的口子,纳进的日光把宽阔的空间照的一片光亮。
  李知意站在熟悉的位置上,在一块粗糙的岩石上摸了摸,喃喃自语:“我大概是在这里喜欢上侯爷的。”
  “是吗?那太巧了。”
  情难自已的男女在无人的空间忘情亲吻,飞蛾扑火一般投注所有热情,唐文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没有什么比所爱之人的忘情回应更令人愉悦,这感受甚至比任何男欢女爱更令人容易沉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忽然改变了她,不过结果他乐见其成。
  若她现在掏出一把刀来让他死,想必他也能引颈就戮了。

  第66章 隐居

  李知意看着四周假山石壁,二人一起在这里听壁角的尴尬场景记忆犹新。她手上更用力回抱几分,把微红的脸埋进宽阔的胸膛里。
  “悯王真的薨逝了么?”叁皇子云恒去赴任北垣的途中被刺杀,景辉帝登基后低调追封为悯王。李知意也没有听过那位秋嫔的消息。先帝的妃子有几位封了太妃,集体迁去了夕德宫。其余的妃嫔愿意还家则还家,愿意去皇家寺院清修的清修。
  “他根本没去北垣。”原本让云恒赴任北垣这件事就是皇后和楼焕利用善水台一手策划的,他们安排了杀手,但云恒在宫变前一日就秘密离开了帝都,自然不可能在半路被刺杀,不过最后刺杀的罪名都算到了楼焕头上。
  “悯王走之前和陛下讨了个人,现在应该在东膏。”
  一个曾经图谋皇位的皇子,即使对新帝有过许多助益,最好的结局就是隐世而居。不过这隐世也非真正的隐世,仍在新帝的视线范围内,监视只会放松不会消失,除非哪天人死了。
  “那个人是秋嫔吗?”
  唐文绪哼了一声算作默认。
  李知意感叹道:“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只是得知这样敏感软弱的女子却冲破了礼教世俗藩篱,实在叫人震惊。
  唐文绪有些讶异:“我以为你要说他们于礼不容。”
  “那是他们的选择,妾身自不会置喙。”孙柔薇是所有宫妃中最年轻的,还是花一般的年纪,深宫寂寥,得以脱离,又得一人相伴,所谓礼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觉得像他们那样隐世而居怎样?”
  “你不是喜欢名山大川吗?不然怎么会收藏那些山川图册。”
  李知意疑心自己幻听:“嗯?”
  “还是夫人更喜欢帝都繁华?”他嘴边带着笑意,接连两句话却都让李知意感到疑惑。
  “侯爷是在玩笑么?”李知意喃喃道。然而她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原来是她一直以来想的都太浅了。
  唐文绪看着她一脸恍然,以指腹轻蹭那微粉的白玉面颊,手指贪恋那片柔软,目光却未落在实处:“指不定哪一日,我就成了个富贵闲人,也再不会有如今风光。”
  “侯爷喜欢现在这样吗?”
  沉默一会儿,唐文绪才接道:“我也不知道。”说他喜欢这些明争暗斗和打打杀杀么,好像没有。可能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做着同一件事,突然要他闲下来,有些怅然罢了。解决了世家的问题后,他也要像云恒一样功成身退了。那些世家不同于楼家,伤敌一千,得自损八百,不将他拉下水,就不能善了。
  即使没有蠢蠢欲动的世家,他也必须放开手中大半的权力。陛下信任他,但这种信任在登基之后就复杂了起来,君臣有别,再恋旧的帝王也会恪守一条底线。他若有一丝留恋,叁代忠臣良将的唐家最后会毁在自己手里。
  谁都说他是大燕最狂放得意的人,而实际上,他每一步都被先帝设定好了路线。这样说来,他和她倒也有一些相似,唐文绪无不乐观地想着。
  李知意覆住脸颊上的手:“妾身自私,倒宁愿侯爷做个富贵闲人,不必总是受伤,那些风光都是你拿伤换的,宁可不要。”
  唐文绪满腔的怅然都在她话里消散了。赐婚算是先帝干的一件好事吧。
  “不过即使那一天很快到来,妾身也不希望侯爷冲动行事,你我肩上都还背负责任。”
  以往唐文绪最不喜欢别人这般一本正经说这些,这个人是自己枕边人那就更讨嫌了,他还曾因此有过误解。但是现在倒是很受用,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以为你一直厌恶这些。”
  “只是有时候可能有些羡慕旁人,但已经享受了家族给予的一切,谈何厌恶和拒绝呢。”
  有时她会庆幸生在李家,除了婚事不是自己选的,她比许多女子幸运。作为嫡支长女,又有赐婚在身,从小到大,她能得到的绝对是最好的。不止吃穿用度上,父亲也一向支持她读各种书,让她在书卷中长见识,即使两位嬷嬷颇有微词。她的童年虽然比别的闺阁女子少几分趣,多几分辛苦,但不是痛苦的。
  此番种种,造就了现在的她。偶尔她或许还会怀念当初那个爱玩小虫子的小姑娘,但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等到儿子大了,帮他娶个好媳妇,然后把侯府交给他们,我们去游山玩水,圆了你闺阁时的愿望吧。”
  “要是他不愿意呢?”
  “你刚也说了。我是嫡长,儿子未来也是唐家嫡长,我能担的责任他自然也要担。”
  于是夫妇二人就这样达成了孩子的养成计划。
  出宫的时候,又遇到了崇叶公主和萧墨。
  萧墨做主邀请他们到茶楼一叙。
  唐文绪欣然应允。
  两架马车在帝都最精贵的茶楼前停下。
  萧墨看着窦云跟着进来,还大剌剌坐下,额角突突的痛。
  “你先出去吧。”
  窦云瞟了唐文绪一眼,端起茶杯悠悠然饮了一口:“不用了。”
  “你……”萧墨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刚才她私自溜出去,果然是宣武侯见了面。
  她真就看上了宣武侯?
  窦云微抬下巴:“萧相请谨慎言行,唤本宫殿下。”即使乔装打扮得十分普通,矜贵的气质也表露无遗!
  “殿下恕罪……是臣逾越。”萧墨薄唇微抿,垂首告罪,手上突出的青筋分明。
  李知意目睹全程。这俩人之间,好像不太对劲……这位子居国的萧相好像是有意于崇叶公主,可……子居国分明有和亲的意向,若是此番两国定下和亲事宜,那不就是亲手送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别人。
  “萧相别来无恙?”唐文绪视若无睹地寒暄。
  萧墨笑回:“多谢侯爷关心,一切安好。”
  “崇叶公主远道而来,未能远迎,倒是我大燕失了礼数。”
  萧墨呵呵一笑:“崇叶殿下只是好奇大燕风俗,又不想兴师动众太过注目罢了,侯爷言重。”
  “哦?可本侯听闻贵国有和亲之意。”
  萧墨微微笑道:“侯爷从何处听来,我同贵国陛下今日相谈甚欢,却只谈了和约的事。”
  萧墨看向窦云,随即下了定论:“想必是谣言了。”
  窦云没有插话,也不搭理萧墨,任他胡诌。
  两个男人寒暄半晌,好像真只是相约喝茶的,只谈两国风物,再未论及政事,临了又约了见面。
  目送宣武侯夫妻离开,萧墨回身叮嘱窦云。
  “殿下,大燕如今的朝政复杂,怕是还会有一场内乱。”
  “临行前国君有命,一切事宜,由下官处理,殿下不必受累。”更别去接触宣武侯,他在心里默念。
  “殿下”
  萧墨被猛然一推,后背嘭一声撞到墙上,他惊到不知作何反应,眼睁睁看着窦云凑上来,心脏狂跳,下唇便一阵刺痛。
  “嘶”
  窦云把唇上粘的鲜血卷进口中:“皇兄从没说不让本宫参与和约的事啊,萧相怎么还是这么单纯。”

  第67章 诱欢

  萧墨喉结一动,目光紧追着面前那张被血染红的唇,他失语般发不出一个音节。
  “和亲……呵,今日在宫中,你是没谈,还是压根不想谈呢?”那张红唇缓缓凑近,含住他犹在沁血的下唇,尖利的齿轻柔辗转其上,刺痛中带着令他神魂颤动的酥麻,罂粟花一般迷人。他无措的手握紧又松开,试图挣扎又顿时无力。
  肩被一双柔嫩的手按下,最后他整个人都背靠墙面坐到了地上。
  视角从仰望到平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变回了熟悉的样子。矜贵,高傲,炽烈如火。
  一具雪白的身子像剥春笋一般,从灰黑的衣裳中剥离。
  那人妖精一般附了上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丞相大人,要违背王兄的命令吗?”
  萧墨猛然清醒,欲推开窦云,双手却按到了一片滑腻的肩,只是犹豫了一瞬,一双柔臂就缠了上来。
  萧墨的理智有了渐渐崩裂的趋势,终于在那片红唇再次覆上来时彻底迷失,多年小心压抑的一朝爆发,他一手扣住窦云的后脑勺,把这个浅尝辄止的吻一再加深,毫无章法的吻吮到二人舌根都发麻,晶莹的涎液落在妃红色的轻薄衣料上,在小巧的乳尖上晕开一片湿痕,诱人的红色若隐若现。这具从未被采撷过的身体已是熟透的蜜桃,每一处都是甜美的诱惑。
  大手被一只柔夷引导着,陷进一片温柔中,思绪随之一再沉沦,像陷入沼泽的野兽,他天生就该被她降服。
  她离开他的唇,坐在他的大腿上,脊背反弓,肚兜下鼓鼓囊囊的胸脯带着一股香风蹭到他鼻尖:“嗯……呃,萧先生,崇叶的奶尖儿好难受,先生亲一亲它。”窦云用着幼时的称呼唤他。
  喉结一滚,一声清晰的吞咽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客人需要添茶水吗?”按时上来添水的小伙计恭谨地拎着茶壶站在门口问,殊不知半掩的门后,离他不过几尺远的地方,是如何一番香艳糜乱。
  若是来人细心去听,不难发现门后的微喘。
  萧墨想等伙计走,偏偏女孩儿微微一动,微硬的奶尖就这样塞进了他唇间,萧墨忍无可忍,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送上门的小奶尖,在她的叫声出口之前,一手托着坐在自己胯上的小屁股,一手托着她的后背,起身一转,嘭——一声将人抵在门上。
  伙计眼睁睁看着门砰一声在自己面前关上。生怕自己是打扰了贵客,连忙告罪走了。
  结实的门有节奏地微微颤动着,门内又是嘭一声轻响,颤动止息,若此刻有个人贴在门上去听,便能听到声声娇唤粗喘,以及啧啧的亲吻声。
  屏风后,窦云双手在身侧敞开,迷离的褐色眼睛盯着一个雕花灯笼,随着胸前阵阵的酥麻发出一些细碎的吟哦。
  胸口毛茸茸的脑袋缓缓停了下来。
  “崇……殿下。”萧墨唇上一片水光,肚兜被他弄得一团皱巴,浸湿了小半,与透明没什么两样,底下两团肥白的奶儿清晰可见。
  窦云双手撑起身,手绕到脖子后头,另一只手一扯,赤裸的上身毫无阻隔地闯进他的视线:“萧墨,本宫要你。”
  萧墨脸色微红,神情却严肃:“殿下,臣最后问你一句。”
  “本宫不悔。”
  “殿下可心悦臣?”
  窦云先是一愣,继而一叹:“你又不是姑娘家,还需要承诺?只要此刻极乐,便不枉人生浮世百年,今朝有酒便今朝醉,不是么?”
  萧墨眼眶微红地盯着窦云的眼睛。
  窦云挑开他的裤头,手指在弹出的滚烫硬物描摹,声音微哑:“本宫心悦你,许久。”
  胯间的玩弄将情欲彻底点燃,惹得萧墨低吟一声,埋头吃起冷落的奶尖。
  “萧墨,呃,萧墨,摸摸我。”窦云拉着他滚烫的手往下,探到自己溪水潺潺的桃源花谷。
  整个花户都娇软到不可思议,像摸着天边的云彩,轻轻一碰就会打散。萧墨不明所以地跟着动了动手指,不期然分开了闭合的花蒂,划过一颗硬挺肉韧的小豆子,惹得窦云低叫一声。
  “啊……这是女人的淫核,玩这里,能让女人登上极乐。”
  萧墨看着她前后蹭着自己的手指,两叁下将他手掌淋湿一通,他眼眸微暗:“殿下从何处学的?”
  窦云玉手搂着萧墨的后颈,急促的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垂上:“每次本宫思念萧相,夜不能眠,就这样玩弄自己,一边揉奶子,一边捏淫核,然后唤着萧相的名字,嗯啊……快些,要、唔唔,要到了。”
  萧墨抽出手掌,看她仰着雪白的细颈,两只手不住捻着奶尖,湿透的花谷压着他的肉物,款款摆腰,又寻到了自己的快乐。肉棍有着玉势不可比拟的温度,可怖的青筋根根凸起,每次都擦过肿胀的花蒂,碾过偷偷露出的小淫核,她只要轻轻扭动屁股,就能品到无上的快乐。
  “萧、呃,萧墨,萧墨,要到了,啊啊啊,崇叶去了……”窦云浑身一僵,不再动作,双腿紧紧夹着男人的劲腰,抽搐的花穴喷出一股透明的阴精。
  萧墨近距离看着女孩一点点绽放,脑海中不住浮现她在云淡宫的榻上自渎的画面。
  一股熟悉的淫糜的甜香漫延。
  萧墨天生嗅觉灵敏,有几次去云淡宫见她,都在她身上闻到这股味道,不同于窦云常用的任何一种香料,是以他很快闻了出来,现在他才知道,这是她动情至极的味道。
  一想到她几次正经同他谈论国事时,层层包裹的衣服下就是边想着他边自渎后的满屁股淫水,萧墨就有一股想把她按在他们常谈事的八角亭中狠狠操弄的冲动。
  一边同她讨论政事,一边将她按在那小石桌上,看她高潮无数次,让淫水儿将衣裳都打湿,让风把这股甜香带到云淡宫每个角落,每个人都会知道他们之间的无比亲密。
  “殿下,你是我的。”
  “给我,萧墨。”窦云从高潮缓过神,花穴内又升起一股难耐。她一把握住萧墨胯间的愈发坚硬的肉物,抬起小屁股,高潮过后松软的穴口轻松含进菱角分明的龙首,她咬咬牙,狠狠往下一坐。
  “呃——”尽管她有过自渎的经验,到底是个雏儿,观音坐莲的体位,那肉棍直接破开薄膜插到了底,是又涨又痛。
  痛楚并不剧烈,很快便过去,她这才上下挪动小屁股用花穴吞吐肉棍。
  狭小的花径咬着他,又疼又舒爽,萧墨额头满是汗水,断断续续地表白心迹:“殿下,萧墨,亦心悦殿下。”
  “几时?”窦云缓缓抬起小屁股,艰难吐出晶亮的紫红肉棍,穴口含着硕大的龙首,便静止不动。
  “唔,殿下,是殿下十二岁那年,说服老国君出兵镇压西河县叛乱。”
  意料之外的答案。
  “殿下是故意落水的,臣知道。”
  “那时国君还羽翼未丰,殿下也只是个聪慧的小姑娘,不是新派之首。”所以只能借助特殊手段换的老国君的怜悯,才能让国君的计划顺利推进。
  窦云看着萧墨带着恋慕和心疼说起往事。心脏一阵一阵的酸涩。她只要拥有这一刻的萧墨就好了。
  “萧墨……萧墨……好粗,里面,都满了……”
  窦云使尽浑身解数,动作却越来越缓慢,几乎每次尽根,就停留数息,扭臀磨弄。
  几乎被她缓慢的动作逼疯,萧墨顺着本能挺胯,在她的臀落下时狠狠往上撞,往来几次,将身上的女孩插到只能张嘴吟哦,浑身发软地靠到他肩上。
  萧墨的目光顺着她骨肉匀称的脊背下滑,到挺翘的两瓣臀儿,他两手情不自禁握住那嫩滑的臀,跟着自己肏干的频率抬上按下,逼着那销魂的肉穴继续吞吃自己的肉棍。
  每次顶到深处,都有一处很韧的地方,每每肏到那一点,穴肉便绞紧几分,颈窝也会传来难耐的呻吟。
  “好深,唔唔,肏到花心了,崇叶要被先生插死了。”
  萧墨喘着粗气,忍不住越肏越快,狠狠肏了那块硬肉一记,狠声道:“哪儿学的这么淫荡。”
  窦云浑身一颤:“呃——春宫图,大鸡巴好烫,插穿了,崇叶的小肚子要被萧相插穿了,慢,慢点……”滚烫的肉棍将花穴撑得极涨,碾过每一处敏感的肉壁,将褶皱一次次撑开,满满当当地贯穿下体,比自渎激烈数倍的快感一阵一阵袭来,可怜的崇叶公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会儿叫先生,一会儿叫丞相,一会儿叫萧墨,一会儿要慢点肏,一会儿又娇声哀求他快点。
  听着心心念念的可人儿一句一句往外吐着淫话,身心的快感都达到了顶峰,萧墨将人推倒在地,从上至下操干。他看着窦云双手抓着自己的奶子揉成淫糜的形状,便一只手探到窦云所说的淫核,跟着自己胯下的频率揉捏按动。紫红的肉棍飞速进出,把娇嫩的阴户拍得殷红一片,晶亮的淫水不断在两人腿间堆积,窦云腿间稀疏的毛发湿成一绺一绺,根本盖不住底下的花瓣。
  “又,又要去了啊啊,萧墨。”

  第68章 结局

  宣武侯的马车缓慢平稳地向宣武侯府的方向行进着,马车内壁上包了几层,确保寒气不会透进来,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子居国特产羊毛毯,四面摆了几个鎏金的小炉,车厢内暖意融融。李知意抱着一个手炉。车内的暖意熏得她昏昏欲睡,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
  “子居国就这样放弃和亲了么”她还以为此次和亲是势在必行的,没想到萧墨进宫一趟就后悔了。
  唐文绪在一旁拿着一条绣着锦鲤的手绢翻来覆去地看,反问:“知道为什么会有和亲这回事吗?”
  李知意乜了他一眼,还是满足了他吊人胃口的恶趣味:“愿闻其详。”
  “子居国内部有强大的守旧派,而崇叶公主是标新立异的新派,两边水火不容,人他们杀不掉,只能给新君施压派来和亲。”但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不会甘愿受制于人,只会暂时蛰伏。
  “只听说崇叶公主开办女学,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
  “女学只是冰山一角,土地和税赋才是子居国守旧派利益的根本。”
  窦盈在子居国经营多年,窦云不仅仅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还是他最有力的臂膀,即使要他自断一臂,也要将利益最大化。若是大燕的新帝皇位都不稳,和亲就是个赔本生意。窦盈算盘打的响亮,所以此次出使并未暴露崇叶公主的行踪,只要萧墨证实了那些传言,还能反悔。
  反悔与否他们倒是不关心,只要不影响条约就是。所以今日在萧墨同陛下商谈时,他也去找了崇叶公主。相比萧墨,她才是影响条约最终进程那个人。崇叶公主心有所属自然不愿和亲,但也不想影响条约与两国和气,卖她这个人情对大燕更有利。
  唐文绪叁言两语解释原委,见她面露迟疑,笑说:“我猜,你在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子居国王室密辛。”
  “那是为什么?”她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在同子居国打交道时,唐文绪总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说服子居国联手剿灭卫国军,又对子居国内政了如指掌,即使是未雨绸缪在子居国内安插了细作,能力到底有限,除非他会未卜先知。
  唐文绪但笑不答。
  总感觉有什么被她遗漏了,李知意百般聊赖抚着身下柔软的毯子,脑中灵光一现,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小心翼翼:“是因为母亲……是子居国人吗?”
  “说说看。”
  李知意确定他没有介怀,道:“母亲的陪嫁里不是有许多一样的子居国皮毛毯子么,加上姓氏……”虽然府里没人提过大夫人的出身,有一些带着外族特征的陪嫁物就足以说明了她并不是大燕人士,又刚巧姓叶,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子居国的叶氏。
  子居国最大的商户就姓叶,叶家好和四邻做生意,其中占比最大的就是皮毛制品。
  唐文绪扔了帕子,捉过身侧的小手在手心把玩,脸上却正色:“你在闺阁时到底读了多少书?阿兰那个丫头之前还说,夫人只读读《女戒》之流,依本侯看,杂七杂八的书是读了不少。”
  “我们女子又不似你们男子,轻易行万里路,平时只能拘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读书,也很难得随心,如果不是爹爹开明,哪有那些机会。”但是算起来,李知意还是出过几回远门的,只不过目的地都是洛州,即便如此,她还是很珍惜每次出门的机会。
  “感谢李尚书明智,教了个好女儿,便宜了本侯。”
  李知意脸不红心不跳地嗔他:“油腔滑调。”起先新婚时,这人也惯爱说些浑话调戏她,那会儿心里总是又羞又气,现在也习惯了。
  “侯爷莫不是同我在绕圈子吧。”莫不是又像崇叶公主那事一样瞒着她。
  “本来想等此间事了再同你说。”既然被她先发觉了,唐文绪便也和盘托出:“我的外家是子居国的叶氏。”
  李知意恍然,有那般不菲的嫁妆,原来大夫人的姓氏真是来自富可敌国的叶氏。
  唐文绪沉吟着:“卫国军那次,我是同舅舅做了交易,劝他支持窦盈,当初若是没有他和窦盈斡旋,雁西大概免不了一番恶战。”他不怕敌人,但是害怕战争,怕唐家守护了这么多年的雁西土地会染上无数将士和百姓的血,那他真的没有脸去见父亲了。
  李知意想不到胜利的背后是这样,这一切不是凭唐文绪一张嘴皮子,而是环环相扣,加之多方力量的推动。
  她的枕边人不是传言的权势滔天,也不是悍勇冒险,那些都不是他,面前这个时时扮着红脸为国筹谋又有自己私心的男人,才是最真实的,不是遥不可及的。
  李知意稍直起身,一只手抚他的背:“侯爷辛苦了。”
  唐文绪一怔,旋即伸手接住这个轻若羽毛的拥抱,汲取暖香。
  雁西一战,部下崇拜他谋略过人,朝臣争论他的功过熟大,雁西百姓将他封神,这么久以来,好像第一次听到一句辛苦。他可算明白,为何百炼钢都能成绕指柔。
  “想听我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吗?”他曾因父母的离去迟迟无法走出阴霾,至今府上也没有一个人敢提。这么多年,伤痛被时间抚平,剩下的是醒目的疤痕,他想将藏得最深的痕迹也袒露给她看。
  唐文绪的母亲是叶家的小女儿,跟着兄长到大燕经商时遇见了他的父亲,当时还身无官职的唐泽承,一见钟情。情路曲折,大抵同世间痴男怨女别无二致,家中阻挠与阴差阳错。二人蹉跎了许多年,分隔千里也没能阻隔情思生长,最后韶华少女拖到了二十几岁,才磕磕绊绊走到了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在十年后结了悲尾。
  “当初母亲执意嫁来大燕,许多年没有和叶家联系,后来出了事,也没法联系。这几年舅舅当家,才重新找上我,这些毛皮制品,是他想卖到大燕来的”等这几年条约施行,这些漂亮的毛皮在大燕就会司空见惯,以商贸为契机,大燕会达到前所未有的盛世。
  与此同时,除旧革新,陈腐的朝堂需要新鲜的血液。几大世家就如同子居国的顽固派,不得不动,又与之不同,只能蚕食鲸吞地削弱,不能打杀。这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或是更长。
  商谈将近一个月,商贸条约的各项细节才算敲定,两国交换文书,子居国的使团才离开大燕。
  子居国的使团前脚刚走,朝堂又卷起了风云。陛下采纳了兰先玉的方案,在西北边疆地势较为平缓的龙须山一带设龙须县,规整原先天然形成的杂乱小市场,由官府建立新的互市。
  这么一块亟待分割的大肥肉摆在面前。管理税计的户部和管理工事的工部哪一部牵头?未来的大肥差龙须县丞和互市监又派谁担任?
  半个月下来,朝堂上各自为政,争论不休。每每朝堂上讨论什么要事,都是这样一番景象,已经持续了十几年,并且愈演愈烈。朝堂上明刺暗讽,朝堂下耍计谋。今天赵家在户部任度支郎中的赵五郎曝贪腐,明天工部又有王家刘家的人篡改工事图册。
  期间还有一件大事,因为卫国军一战暴露出来的军队管理弊端,陛下示意,赵家王家联手上奏,将东南西北四地统军改为左右统领。
  右统领比原来的统军高半级,伴有统军虚衔。左统领低半级,五年一任,由陛下直接指派。虎符改由左右统领各执一半,发生战事时使用。平日即使是调用少数人马,也需要左右统领一致决定,余下军中杂务,交由左统领。
  乍看之下,同原来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借着左统领加大了皇上对军队的直接控制,原来的统军明升暗降,变相被剥夺了军中所有全部调度权。
  雁西军营是经营最久、军队人数最多也最优良的,唐家管理数十年,在唐文绪手里交了权。
  削了宣武侯的权,对皇帝和世家来说是‘双赢’,偏偏唐文绪找不到理由反驳,使了个绊子让赵家人做了雁西左统领。
  赵王两家现在吵得厉害,也有唐文绪的功劳在,谁都觉得对方和唐文绪勾搭在一起要害对方。
  两家争来争去,又有唐文绪暗中给陛下‘施压’,陛下大发雷霆,当即下令要兰先玉代行度支使职责,协同户部侍郎管理建设龙须县和互市的支出,户部和工部各派几人,又命宣武侯为监察主司。
  皇上这一手操作,虽然平息了赵王的争执,但是把新的权力又给到了宣武侯手里。
  赵温下了朝回到家,命人把梁上筑巢的新燕都赶跑了,梦里还在大骂云晏误国,连一个宣武侯的压力都顶不住,还妄想动盘根错节的世家,真是痴人说梦。
  几年下来,虽然免不了争斗,在宣武侯的监管下,龙须县和互市的建立倒是井然有序。如赵温预见的,甚至是他也始料不及的。宣武侯没了兵权,却转移向朝堂权力中心,且生根发芽,摧枯拉朽,顺利得不可思议。而景辉帝的抵挡就像当年面对楼家的景昌帝一样,只有步步后退。
  赵王两家都觉得,景辉帝这是妥协了。宣武侯没有预想的,像楼家一样强势,比起先皇的处境确实好上不少。
  强敌当前,赵王两家冰释前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是几年明争暗斗,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大的赢家成了景辉帝。
  互市开放的第十年,朝中发生一桩贪腐案,朝中牵连甚广,御书房一夜灯火通明。宣武侯连续叁日请假,叁日后的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主动请辞包括监察主司在内的几项实职,只任右统领一项实职,及雁西统军虚衔。七十多岁的赵温觉察端倪也告老还乡。
  剩下王家,也被步步削弱。
  景辉帝在位的第十二年,剥夺了世家子凭出身任官的资格,自此除了袭爵,还集资只能通过科举、察举、征召入朝为官。
  此时的大燕,正当前所未有的鼎盛,子居国新派占据主流将守旧派踢出局,子居国繁荣,雁西的匪患自然而然就解决了,一半的兵力已经在当地落了籍贯,是前所未有的和平安详。
  叁十六岁的年纪,唐文绪提前过上了致士后的生活,小半年待在雁西,大半年待在侯府,陪陪夫人,教教儿子。
  宣武侯有一子,名易,自小聪慧过人。唐易温和沉稳,擅文不擅武,十岁年纪,一篇策论精妙绝伦,更兼容貌过人,一时名动江北,除了相貌肖似,性格与其父大相径庭。
  唐文绪十分纳闷,显然,儿子长相十足随了他,性格随了祖父,写文章的能力随了外祖父。李知意更纳闷,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没有一点像她。还好孩子性格不像他爹爹,从小就听话省心,还很会给家里人长脸,也就释怀了。
  注:互市监是唐贞观时的称呼。

  【完】

0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