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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加色版70)作者:weilehao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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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加色版70) 作者:weilehaowan 2024/7/25发表于:SIS001第七十章 浴火重生外面的引火之物越堆越多,张雨寒举着火把,狞笑着正要把火把投向引火之物。刑厅院门口突地一声呐喊,冲进一队官兵,一进院子他
【夜天子】(加色版70)

作者:weilehaowan
2024/7/25发表于:SIS001

第七十章 浴火重生

外面的引火之物越堆越多,张雨寒举着火把,狞笑着正要把火把投向引火之
物。刑厅院门口突地一声呐喊,冲进一队官兵,一进院子他们便分向左右,把张
雨寒等人团团包围起来。

于俊亭和戴同知脸色冷峻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见张雨寒正要投火焚了刑厅,
于俊亭立即大喝道:“张雨寒,还不给我住手!你竟敢火焚刑厅,真当你可以为
所欲为么?”

张雨寒见于俊亭到了,不禁红着眼睛冷笑道:“于俊亭,你终于忍不住亲自
跳出来了么?这一切都是你的授意吧?好手段,好手段呀!张某真是小看了你这
个恶毒的女人!”

于俊亭平白无故地背了叶小天的大黑祸,心里不禁大骂叶小天狡猾无耻。如
果说此前她还只是觉得叶小天有利用当前局势故意拉她垫背的嫌疑,到了此刻她
已经明白就是如此。

只是,这番话她就是说出来张雨寒等人也不会再相信,她也就没必要多做解
释了,没的弱了自己的名头。于俊亭冷哼道:“本官如今暂摄知府职务,你们在
知府衙门里喊打喊杀的,还要火焚刑厅,眼里还有于某人吗?”

于俊亭并掌如刀,向下狠狠一劈,喝道:“谁敢举火,格杀勿论!”

四下里的兵丁轰然称喏,一杆杆锋利的竹枪向前一递。长枪手旁边的弓箭手
也纷纷扣箭搭弦,“吱呀呀”地拉了一个满弓。

于俊亭之所以来得这么晚,是让戴同知调兵去了,她也知道自己弹压不住张
雨寒等人,空着两手来了也是于事无补,所以一直在等兵马。

张雨寒见状瞋目大喝道:“于俊亭,你敢杀我,张家就与你不死不休!”

于俊亭毫不示弱,厉声喝道:“你敢举火,本官就把你射成刺猬!”

“好!我给你面子!刑厅,我可以不烧。可叶小天,必须死!”张雨寒瞪着
通红的眼睛对于俊亭道:“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于监州,你不要逼我拼个
鱼死网破!”

于俊亭微微蹙起眉头,她对叶小天敢以卑弱的实力挑战五大权贵的愚蠢行为,
居然有些惺惺相惜,甚至……钦佩!

于俊亭收敛了纷乱的思绪,缓缓答道:“叶小天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死!叶小天先斩后奏,已触犯王法,报到京城,终不免一死。如果你们却效仿叶
小天不法而斩,叶小天毕竟是流官,刚刚亲政的皇帝会不会觉得这是对他的极大
冒犯?”

吴父冷笑道:“那又如何?难道皇帝还会为了一个叶小天,悍然兴兵?”

于俊亭其实也清楚,如果任由张雨寒烧了刑厅,杀了叶小天,她再背后煽风
点火一番,引起天子不满,于家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上位。但她已有进一步打击张
家的详细计划,她实在没有必要冒险。唐高宗刚死,就有人怂恿武则天登基,但
武则天始终保持太后身份,直到把李系众多对手一一干掉,这才称帝……于俊亭
也一样有这个耐心。

戴崇华是个很不错的说客,先前他成功说服了犟驴一般的叶小天同意调停,
此刻居然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疯牛一般的张雨寒:“叶小天触犯律法,
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何必执着于一时呢?把他暂且关押起来,让他在恐惧中等
死,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张雨寒意动,想了想,缓缓答道:“好!我可以放过不曾参与加害我儿的刑
厅所属,但叶小天的亲信帮凶们,必须一起处死!”

于俊亭也不想把他们逼得太狠,略一思忖,颔首道“可以!”

张雨寒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把手中火把往地上狠狠一掷:“好!我要亲眼
看着叶小天被抓进大牢。”

于俊亭睨着他道:“张土舍,这铜仁府大牢根本就是你家的地方,若把叶小
天关进那里,要死要活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那本官今日出面还有什么意义?”

张雨寒怒道:“不关进大牢,你想把他关进哪里?哈!我就说今日之事必是
你的授意,现在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

于俊亭眸波一转,忽道:“把他关进大悲寺吧,由我们七家共同派兵看管,
如何?”

张雨寒几人商议许久,终于答应下来。

于俊亭回到府中,刚在椅上坐下,文傲就急匆匆地走进来,双手奉上一封书
信:“大人,播州来信。”

于俊亭打开书信看起来,她和杨应龙已暗订婚约,密信开头自然要问候一番。
只不过这两人的所谓结合,纯粹是一种利益立换,并无温情可言。对这些无聊的
问候语,于俊亭直接略过,目光向下一扫,突地看到一行文字,惊得她身子一震,
蓦然张大了眼睛。她仔细再看,确实没错,那行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叶小天是
蛊教尊者!

老天!

尊者,统御数十万生苗,不用管他们吃穿,不用管他们住宿,不用给他们发
薪俸,甚至不用委任官职,但是只要一声号令,却能马上让他们舍生赴死、眉头
都不皱一皱的山中皇帝!

杨应龙原本不想对人泄露叶小天身份,哪怕是他的政治盟友兼预订的二夫人
于俊亭。可叶小天已被调到铜仁,而且就因为于俊亭对他心怀芥蒂,这才利用机
会对他来了个明升暗降。现有生苗出山,杨应龙担心于俊亭和叶小天发生冲突会
有不可测的后果,只得对她说了实话。

于俊亭马上意识到:这个蛊教教主,这些远在深山、对山外世界既不熟悉、
也没有立足之地的山中部落,远比播州那个唯利是图的冷酷政客更容易被她利用。
如果这个人能坚定地站在她一边,就算是土司王安老爷子,她都有资格扳扳手腕
了!

如果我能掌握叶小天,还要杨应龙何用?“

叶小天和五位权贵人家的恩怨,要解决只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拿出足以
让五位权贵放弃追究杀子之恨的好处,另一种就是强权压迫,迫使五位权贵权衡
利弊,不敢继续追究。

至于五位权贵的感受和想法,于俊亭根本就不在乎了。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
了一个道理:你做得再好,哪怕是按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同样有人对你不满意,
在背后对你说三道四,找到机会就对你落井下石。对这种人,只有比他更强势,
才能让他老实。

于俊亭亲往大悲寺提审叶小天,蹊跷的是,于监州被“打昏”,叶小天……
不翼而飞了。

张家的兵马终于和格哚佬部交战了。提溪于家拒不出兵,凉月谷果基家更是
冷眼旁观,只有提溪张家全力配合张绎,共集合兵马约五千人,以多打少,却惨
败收场,仓惶退兵。

张胖子本想大胜一场,向铜仁众土司们炫耀一下张家的武力,却败得如此凄
惨。如果他还想再战,就得调更多兵过去,可是这时候,他却收到于家和戴家向
铜仁府集结兵马的消息。如果张家的家底全在提溪消耗光,那也不用等于家出手
了,他这个光杆知府只能拱手让位。

张胖子之前信誓旦旦地要严惩山苗,如今各路土司派在铜仁的眼线已经获悉
消息,他若就此忍了这口恶气,本就所剩无几的威望势必荡然无存。张胖子又气
又急,卧床不起了。

铜仁府暗流涌动,局外人却不会察觉什么。即便消息灵通、感觉敏锐的人也
只从大人物不同寻常的表情上隐隐嗅出有些不对劲儿。但……太阳照常升起,这
一天和昨日没什么两样。

可一大早,把守府衙大门的衙役却突然发现,大步走向府衙的官员之中,居
然有叶小天!他和戴同知落后于监州半步,和于俊亭呈品字型健步走来。

不是说这叶小天已经易名改姓、逃亡天涯了么,怎么就堂而皇之地回来了?

于俊亭和叶小天、戴崇华三人旁若无人地进了大门,于海龙率人立即紧随其
后。

一路所经之处,发现刑厅叶推官骤然出现的胥吏衙役、捕快书办们莫不惊骇
莫名。

于俊亭忽然看到通判院中的一个书吏,便站住脚步,吩咐道:“你马上通知
各科各房的管事们,还有府衙所有官员,全体、立刻到判院参见,本官要排衙!”

“啊?啊!是!卑职遵命!”那书吏赶紧一转身,忙不迭地往外就跑。

府衙官员和各科、房、班的管事陆续向判院集中过去,官员们站在大堂上,
胥吏管事们站在院子里,黑压压一片,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威严的堂威声中,于俊亭穿着一身簇新的官袍,从屏风后缓步走了出来。她
目不斜视地走到公案后面站定,一双明亮的眼睛向众官员一扫,众官员胥吏齐刷
刷地躬下身去。

于俊亭一双丹凤眼向众官吏淡淡一扫,朗声说道:“本官今日排衙的原因,
想必你们也已知道了。不错!夜袭大悲寺,救出刑厅所属的人,是我!提前知会
叶府家人,叫他们知机逃避的人,还是我!不过,处死五个恶少,却非于某授意,
而是叶大人为民做主的义举!”

堂下的嗡嗡声此时已经连成了一片,于俊亭突然抓起惊堂木重重地一拍,高
声道:“我支持叶小天,所以我把这样的清官、好官又给请了回来!我于俊亭,
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他的安全。谁敢再与叶推官为难,就是跟我于俊亭为难!
我的大军就屯扎在思南,谁若不服,只管来战,咱们刀对刀枪对枪地战一场!”

隐于两侧屏风后的于海龙等人悄悄攥紧了钢刀,刀锋的反光映射碧涛红日图,
波光粼粼。

御龙看在眼里,牙关紧咬,两腮突突乱颤,沉默半晌,缓缓举步走出了班列,
竟然摘下官帽,跪伏于地,沉声道:“御龙知错!御龙向于监州请罪、向朝廷请
罪!”

众官员集体大哗,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先前那样跋扈的御龙此时就这样就屈
服了。今天这出戏,真比当日于俊亭“逼宫”,气昏张知府的场面还要精彩。

于俊亭也没想到御龙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只能见好就收,高声道:“叶推官,
请出来吧!”

屏风后面人影一闪,叶小天走了出来,一身七品官袍,向众人拱一拱手,微
笑地说道:“各位大人,久违了!”

自叶小天失踪,刑厅又恢复了往昔门可罗雀的凄凉景像。叶小天突然出现在
府衙的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全城。刑厅所属官吏纷纷从各处赶来,跑到堂前听
信儿。

无论如何,刑厅的人是无限欢迎叶推官归来的。他疯也好,他驴也罢,只有
他在的时候,刑厅的这些人才有存在感,才有尊严,才有活路!

“大人回来啦!”跷着脚儿站在院门口望风的曹书吏远远看见叶小天在华云
飞、李秋池、苏循天、毛问智这四大金刚的陪同下向刑厅走来,激动之下竟然有
些失声。

刑厅大院里顿时一阵子骚乱,花大郎、江小白、章彬、阳神明在前,众胥吏
书办在后,帛隶衙两侧站定,恭候推官老爷的归来。

“参……参见推官老爷!”站在门口的两名衙役激动得脸庞通红。

叶小天虽也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归来如此激动、振奋,其中不乏矫情做作,但
也证明他在刑厅还是很得民心的。

叶小天便站住脚步,对他们好言慰勉了一番,随即升堂。望着标枪般立在堂
上,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部下,叶小天深感军心可用。他立即下达了归来之后的第
一道政令:“本官离开多日,案件积压必然繁重。立即向全城张贴告示,本官明
日要加一次‘放告’,接各种诉讼!”

叶小天说着,目光已经投向大厅之外极远处的天空。格哚佬大胜的消息他早
已经知道,目前的形势一片大好!经过这番磨难的洗礼,他的雄心壮志,也被彻
底地激发出来了!

叶小天归来,于俊亭再压张氏一头,可张家却偃旗息鼓,似乎他们已经默许
于俊亭从此骑在他们张家的头上了。

格哚佬大败张知府,被他们认定是蛊神在暗中保佑他们,是尊者为他们指了
一条明路。这种乐观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引勾佬,萌生了更大的野心:他要发展
新的信徒!从山下那些星罗棋布的村镇寨子里,为伟大的、无所不能的蛊神发展
新的信徒。

引勾佬兴致勃勃地带领着几个弟子下山,恰好长风道人也派了他的弟子到这
村中传教。引勾佬和可云道长各说各的理,火气渐渐冒了起来,辩理渐渐落了下
风的引勾佬恼羞成怒,就对可云道长下蛊。双方从口舌之争变成动刀动枪,还殃
及了围观的百姓。

村中保正乃提溪张氏族人,对山上生苗本就心怀仇恨,马上呼喝庄丁,赶去
追打引勾佬等人。他们这一插手,整件事的性质彻底变了样,刚刚平静下来的提
溪司又变成了一锅沸水。

有时候,一件很小的事,如果处理不当,就会变成一场大灾难。

引勾佬率众弟子灰头土脸地逃回山去,立即把这件事宣扬开来。这已不是个
人恩怨了,而是涉及到蛊教的荣誉,涉及到伟大的蛊神的尊严。格哚佬马上点齐
兵马,下山讨公道。

可云道长已经离开了村庄。格哚佬到了村中没有找到那群牛鼻子,就把张保
正抓回山做人质,留下话说:“必须交出那群道士,否则就拿张保正抵罪。”

张家的人慌了,急忙跑去提溪司向张长官哭诉。张长官闻讯大怒,先前被迫
向生苗让步,已经忍了一肚子气,现在生苗变本加厉,骑到他头拉屎撒尿了,他
还能忍?

张长官咬牙切齿地集合本部人马,杀到格哚佬的山寨下,呈扇形扎下营寨,
堵住了格哚佬部下山的道路;同时在溪水一侧布署了重兵,山寨中若有人出来取
水,他们就用弓弩对付。

张长官把再起战端的事由经过派人急报铜仁府,他自然不会提及己方的过错,
而是添油加醋地把格哚佬部描述得无法无天、飞扬跋扈。

格哚佬经过一场战争的磨砺,他的头脑也灵活了许多。双方处于胶着状态后,
他便怂恿引勾佬向神殿求助,这次是为蛊神而战,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他们就
是蛊教的罪人。

神殿剩下的六位长老意见统一,立即做出决议,集结两万生苗赴援格哚佬。
神明的尊严必须维护,必须要打赢这一仗。

八位长老的亲眷都已到了铜仁府,叶小天安排在他府邸左右住下。这八家人,
有的从事运输业,有的进了公门,有的开店铺做生意,有的则到叶小天正在筹办
的文校武会做事……

叶小天很清楚,亲人家眷们很随意的一句话,都比外人说一百句还要管用,
他打算利用这八家人,作为攻克八大长老这个顽固堡垒的重要一环。

叶小天正在文校听工头儿汇报着进度,李秋池赶来道:“东翁,快回衙门,
出乱子了。”

叶小天愕然道:“又出了什么乱子?”

李秋池抹一把额头汗水,对叶小天道:“提溪司那边又打起来了!知府大人
震怒,抱病召集众官吏,要再度发兵讨伐格哚佬部。”

叶小天听了大吃一惊,急忙就向知府衙门赶去。

……

府衙大堂上,张铎恹恹地坐在那儿,一脸病容。

于俊亭一身大红袍,向已经先行赶到的官员们含笑点点头,便要走向右侧首
位。

可她一抬头,就见张铎正坐在她的位置上,于俊亭微微一怔,走向左侧首位。

张铎忽地张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于监州,请坐主位吧!”

于俊亭道:“不敢不敢,知府大人面前,下官不敢放肆。”

匆匆赶到的叶小天眼见这两个人假惺惺地在那儿演戏,一旁李经历侧过了身
子,小声对他道:“那伙山蛮子蹬鼻子上脸,现在要是不打呢,阖府官吏脸面无
光。打呢,一旦打输了就更加的脸面无光,谁愿做这个主啊?你看那张椅子,两
位大人先前争得是你死我活,现在却是你推我让,谁也不愿意坐上去,嘿嘿,棘
手啊。”

于是,二人谦让的最终结果是于俊亭坐于左侧上首,张铎坐于右侧上首,两
人面对面地坐着。至于正中上首的主位则空置下来,会议便在如此怪异的场面下
开始了。

张铎神情虚弱,气若游丝地道:“于监州,山苗……野蛮呐。老夫病卧在床,
难以理事,现在铜仁府可是你于监州当家,你看该如何是好啊?”

李经历又对叶小天小声嘀咕道:“知府大人这是在将于监州的军呐!你瞧着
吧,于监州若不敢出兵,以后她就不能嘲弄知府大人无能。她若是出兵,于家能
置身事外么?纵然胜了,于家也要损兵折将,大伤元气;如果败了更是威风扫地,
知府大人的困境,便也迎刃而解了。”

叶小天轻轻点了点头,向堂上众官吏轻轻扫了一眼,见大家都是一副坐山观
虎斗的态势,显然是要看这位野心勃勃的女土司如何面对这个难题。

于俊亭沉吟片刻,道:“我们已经同意让格哚佬的部落定居于提溪,照理说
他们不该再生事端才对,如今遽起风波,莫非其中别有隐情?为慎重起见,应该
派人前往提溪查个清楚,若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

于俊亭已经知道了叶小天的真正身份,认定只要能控制住叶小天,生苗就不
是她的威胁,而是她的助力,她怎么会出兵对付自己的“友军”?

于俊亭凤目含威地向众人冷冷一扫,霍然站起来,朗声道:“就劳烦叶推官
走一遭儿吧。”

散衙后,于俊亭又对文师爷道:“文先生,你和叶推官一起去提溪,明日一
早启程。”

文傲担心地道:“生苗距离我铜仁太近,一旦被大人所用,的确可以起到极
大的助力。可是既然叶小天有如此野心,一旦让他站稳脚跟,焉知他不会对大人
不利?”

于俊亭瞟了他一眼,道:“你担心我会养虎为患?”

文傲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地跃上于俊亭的心头:“我辛辛苦苦打下江山,总要有人
继承才行。叶教主的种未必比杨天王差,娃是他的娃,就算来日他再威风,好意
思欺负我们娘儿俩?”

翌日一早,叶小天便带着李秋池、华云飞还有十余名侍卫快马赶到了于府。

文傲道:“此去提溪,生苗一事,学生唯叶大人马首是瞻,一切都拜托大人
了。”

叶小天呷了口茶,微笑道:“你我此去见机行事就是了,反正咱们是去调停,
伸手不打笑脸人。动兵的事又轮不到你我,不必担心。”

“叶大人千万不可做如此想!你要是不能调和此事,我岂不是要被迫挂帅出
征了?”

一道柔柔的女声从屏风后面传来,随即一个白衣丽人便飘然闪现,一袭轻软
贴身的白袍,因晨起匆忙,尚未仔细梳妆,发髻只是高高挽在头上,颀长的秀颈
因此更加明显,走出来时就仿佛一只优雅高贵的白天鹅在云中漫步。

那秀气的眉、尖俏的下巴,令她显得尤其精致秀美,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婀娜的身段好山好水曲线曼妙,令人一望便有一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
殿风来暗香满”的意境。

于俊亭笑乜着叶小天,笑得很妖、很媚:“如果人家被迫挂帅的话,一定要
你叶推官去做先锋,为我冲锋陷阵!”

美人佯嗔,一颦一笑,莫不风情万种。叶小天见识过哚呢的烂漫、凝儿的英
武、莹莹的俏美,乃至田妙雯姑娘的妩媚,美色阅历虽不算多,却已见识过最高
水准,黄山归来不看岳,照理说不该再生惊艳之感。

但于俊亭和那几个女子截然不同,一身公服、出入衙门的时候,她就是女土
司、女将军、女监州,英武高傲、盛气凌人;穿一身民族服装,前往于海龙寨里
做贺客时,她是纯美天真、清丽脱俗的土家少女;而此刻的她,带着一丝晨起的
慵懒,却又风情无限、妩媚柔婉。

一眼望去,你能觉出她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绮靡软媚的味道,那种生动鲜活
的女人味儿,甚至难以用妖媚或柔美的言词来形容。别的女人是定型的,俊俏就
是俊俏,柔美就是柔美,而她是变化多端的。

叶小天站起身,微笑着迎向这位秀色可餐的俏佳人,向她拱手道:“下官见
过监州大人。呵呵,下官受教了,此去提溪,下官全力以赴,为大人分忧便是了。”

于俊亭浅浅笑道:“好啊!但愿叶大人此行能顺利解决提溪之事。铜仁这边
你不用担心,我会拖住知府大人,安抚各地土司,在你那边没有传出明确消息前,
铜仁决不出动一兵一卒。等你回来,我在这里为你摆酒庆功!”

于俊亭说这句话时,虽然还是一句场面话,可是眉梢眼角却尽显柔媚,偏那
柔媚的风情又是蕴而不露,蓄而不盈,让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此韵致,实
在惹人怜惜。

叶小天也不禁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慨然道:“监州大人放心,下官此去必
竭尽所能,一定解提溪之困,靖铜仁之安,分监州之忧!”

于俊亭踏上一步,忽地低声急切道:“凡事还以自身为要,切勿涉险!”

这句话可就不像上司对下属说话了,于俊亭双眸一睇,又恰到好处向叶小天
传递了一个关切的眼神儿,配着她涌身向前时的暗香浮动,一种隐秘的暧昧便悄
然弥漫开来……

叶小天心头怦然一动,赶紧摒弃了一个不恰当的荒唐想法。这可是当朝四品
广威将军,于氏部落大土司,哪怕再美,也是一团焚人的烈火,他可招惹不起,
美人恩太重,吃不消呀。

叶小天赶紧垂下眼神,携文傲匆匆离去,走到厅门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就见于俊亭还站在那里凝望着他,痴痴出神……叶小天心中陡地打了个突,有种
大难临头的感觉。

真要招惹上这位如此强势的女土司,哪还有凝儿或莹莹的立足之地?惹不起、
不能惹啊!

见叶小天走远了,于俊亭唇角牵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争雄逐鹿,自然无
所不用其极,她并不觉得自己用点手段有什么不对。

叶小天是比杨天王更合适的选择,这个男人她誓在必得。她是土司,站在食
物链最顶端,叶小天就是她猎食的目标,要么吃掉他,要么……“吃掉他!”

于姑娘,虎视眈眈!

……

“禀报知府大人,格哚佬部请了其他部落的生苗相助,打进提溪司,把张长
官及其家眷,乃至当地众权贵们,一股脑儿抓回山上去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张铎呆了半晌,“蹭”地一下从椅子里拔起来:“生
苗出动了多少兵马?”

那人道:“小人不知道,漫山遍野,不计其数,约摸着,恐怕十万人都不止!”

“卟!”张胖子腿一软,又坐回了椅上。

“叶小天究竟想干什么?他不会昏了头,想靠生苗硬生生夺了我们的地盘吧?”
于俊亭想着,心头急跳了几下。但她掐指一算,如果按行程,叶小天现在还未到
提溪才对。

叶小天终于抵达了格哚佬部,在众首领毕恭毕敬的陪同下进了山寨,步入大
厅。

叶小天坐在正上首,格哚佬和引勾佬则陪坐左右。这绝对不是招待客人的坐
位,哪怕是最尊贵的客人。叶小天坐在这里只有一种解释:他是这些人的上司、
首领,是他们的统治者。

饶是李秋池一向机警多智,也被弄糊涂了。华云飞见叶小天毫不避讳李秋池,
显然不想再对他隐瞒身份,华云飞便对李秋池悄声解释起来……

李秋池的瞳孔蓦地放大了,他艰难地扭过脖子,似乎能听到自己的脖颈发出
咔咔的响声:“天……天啦!我捡到宝了,我捡到宝啦!”

片刻的惊愕后,一向唯利是图、哪怕一块石头落在他手里,都要攥出二两油
来炒菜吃的李大状马上意识到自家东翁的这个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面上顿时露
出不可抑制的狂喜。

叶小天从格哚佬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望着得意洋洋的老丈人很是无语,看
来想让他们顺利融入山外世界,还要逐步改变他们为人处世方面的习惯,而这取
决于他们的眼光和见识。想到此,叶小天忽然心头一动,他开办的大型蒙学和武
会,本就是免费教育,何不从部落中挑选一些机灵的孩子去入学呢,他们接受新
东西快,通过他们,就能影响整个部落……

叶小天斟酌着说道:“引勾长佬一心维护蛊神的虔诚,格哚佬一心维护引勾
长老的忠诚,都是值得赞扬的。不过,你们是整个部落的领头人,一举一动都要
考虑周详才是。”

叶小天和引勾佬和格哚佬就山寨的未来进行了一番讨论,问题是这两位老爷
子根本就没什么政治诉求。叶小天对这两位胸无大志的长辈真是无奈得很,只好
撇开他们自己琢磨。

叶小天再次召来格哚佬和引勾佬,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打算,正要咨询他们意
见的时候,一个穿着蜡染石榴裙的小姑娘便快乐地飘进来,像只穿花衣的小燕子
似的,叽叽喳喳地叫:“姐夫,有个姓文的老头子,贼眉鼠眼的往咱们山寨下凑,
看着就不像好人,被咱们的人给抓起来了。他说他是跟你一起来的提溪,要见你
呢。”

这小姑娘十六七岁年纪,名叫采妮,和哚妮有六七分神似,是格哚佬的侄女。

叶小天将文傲迎上山寨引见道:“格哚佬寨主,引勾佬大巫,这位文先生是
铜仁于监州的幕僚,甚受器重。我先前就已说过,张知府有意出兵讨伐,而于监
州却认为该以和为贵。这一次,于监州委派文先生与本官同来,希望能够化干戈
为玉帛,以商谈的方式解决双方的争端,避免无谓的战争。”

格哚佬按叶小天刚才对他说的打算,粗声大气地道:“我们的要求很简单,
我们要出山,现在我们已经在这儿扎根了,谁也别想赶我们走。我们没有地,光
靠开荒也济不了一时之急。你们想平息纷争,那最好不过,叫那知府老爷分我们
一块地,这就是我们的条件。”

文傲明白,既然格哚佬的山寨打了胜仗,必然想要点彩头。这些人能要什么?
目前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土地。张家在提溪司地盘最大,就算于家也分出去一部分
领土,比张家付出的也不算多。而因此一来,提溪就多了一股强大势力可以牵制
张家,避免于家被张家继续蚕食。

张铎本以为山苗生性野蛮,定然不会理会于俊亭的所谓调停,他等着叶小天
灰头土脸地逃回来,说不定还要被人割去两只耳朵。

然而此时文傲却代表铜仁于家和提溪于家,和格哚佬商议起了联盟之事。

于家寨和格哚佬部的频繁接触,自然瞒不过于家寨的近邻凉月谷。果基土司
听探子报告说于家寨和格哚佬部已有议盟之意的消息之后,马上吩咐人把他儿子
格龙唤来。

见到格龙,果基土司便道:“看来格哚佬部留在提溪的事已经成了定局了。
于家和张家一直在防着咱们果基家,现在好不容易于家和张家翻了脸,咱们果基
家有了出山的机会,可又来了一个格哚佬。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和
格哚佬部结盟啊!”

果基土司说到这里,重重地一拍扶手,恨声道:“我们果基家从深山迁来已
经一百多年了,结果一直被堵在这山口,再也走不出一步,凭什么大片的土地宁
可被他们荒芜着也不许我们耕种?哼!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如今来了
一个格哚佬,他们还不是捏着鼻子忍了?你去收拾收拾,去一趟格哚佬的山寨。”

格龙奇怪地道:“爹让我去格哚佬的山寨做什么?”

果基土司道:“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难道等格哚佬部在这里扎下根,咱
们再去结交不成?要去就现在去。现在他们和于家寨联手,如果再加上咱们果基
家,当可从张胖子身上啃下一大块肉来,他能不念咱们果基家的好?来日咱们需
要帮手时,他们能袖手旁观么?”

“格龙携礼上山了?”叶小天一听大喜,自从格哚佬部来到提溪,凉月谷一
直冷眼旁观,保持中立。现如今果基格龙携礼上山,显然是经过一番观察,凉月
谷已经做出了选择。

格龙到了山寨,跟格哚佬同病相怜,相谈甚欢。听了格哚佬的打算,格龙开
诚布公地道:“老寨主若向他要粮食、财宝,那都容易些,想要土地却等于要了
张知府的命根子,恐怕他不会痛快答应。何况,提溪一地也不只一个张家……”

果基格龙想着要把凉月谷变成格哚佬部最亲密的盟友,所以灵机一动,想挑
拨格哚佬部和于家的关系。凉月谷和格哚佬部背景相似,都是山中部落走向山外,
只是凉月谷先行一步。

“张家倒行逆施,民心已失,于家愿同格哚佬部合作。所以,这不是问题。”
说话的是文傲,随着声音,叶小天、文傲在采妮姑娘的陪同下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格龙狠狠地瞪了叶小天一眼,目光又落在采妮姑娘身上,瞧这小丫头精灵明
秀,站在叶小天身边,显得极是亲昵。格龙便在心中暗骂:“这个无耻的小白脸,
花言巧语骗了莹莹,还在外面勾三搭四。”

采妮进来后,格龙听她唤格哚佬为伯父,心道:“原来她是格哚佬寨主的侄
女。”

格龙微微扬起下巴,对叶小天道:“你们这种人,最是唯利是图。我们凉月
谷此番欲与格哚佬部结盟,不但馈赠了大量礼物,我本人还要向格寨主求亲,让
双方从此成为一家人。这才是诚意,你们有么?”

果基土司混在侍卫群中,听得不由一呆:“这个浑蛋小子,真不让老子省心。
刚刚表现还算可圈可点,怎么抽冷子就扯到求亲上去了,这种大事都不和老子商
量一下么?”

格哚佬听了这话也是一怔,忙道:“格龙少爷有所不知,老夫就只一个女儿,
如今……已经许了婆家了。所以格龙少爷的这番美意,老夫实在不能接受。”

格龙一指采妮,大声道:“格寨主莫要误会,格龙要娶的,是她。”

“嘎?”采妮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这个大家伙要向我求亲?人家只是闲得无
聊,陪姐夫出来溜达一下下,怎么突然就要谈婚论嫁了?

采妮姑娘马上对格龙评估起来:“唔……浓眉大眼的,倒还中看,不过……
他好高啊……”

采妮身材娇小,踮起脚尖来,头顶大概勉强能够接近格龙的胸口位置,身高
差距有点大。不过格龙的身材出奇地高,想找身量匹配的女子实属不易,就算莹
莹也不过比采妮高了半头。

格龙这一招才是乱拳打死老师傅,饶是叶小天对他的到来和交谈的话题做了
许多猜测,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发懵:“格龙这是怎么了,莫非到
了发情期,怎么整天就想着讨老婆?他要真娶了采妮,和自己算是什么关系了,
唔……连襟!”

格龙见叶小天一脸震惊,只当他果真对采妮姑娘动了色心,对自己的“神来
之笔”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生快意:“这个贪花好色的小白脸,果然打起了这
位姑娘的主意,我一定要把她抢过来,让她变成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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