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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来寻】(9.1-9.3)(父女H)作者:过午不言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8-05 19:52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过午不言  9.1来寻   宋知遇第一次见到沈来寻,是在五年前。   他知道了来寻的存在,去枫泊找到了来寻的外婆,回来后就决定去要法国见来寻一面。   许恒知道后,提出陪他一起去。   “正好,我也回
作者:过午不言





  9.1来寻

  宋知遇第一次见到沈来寻,是在五年前。

  他知道了来寻的存在,去枫泊找到了来寻的外婆,回来后就决定去要法国见来寻一面。

  许恒知道后,提出陪他一起去。

  “正好,我也回去见见老情人。”

  宋知遇也没深究怎么回国这么多年了,他还能有老情人。

  法国的那帮狐朋狗友听说他俩要回来,打群架似地开了车过来要接风洗尘,烟酒鱼肉摆上了桌又不敢欺负宋知遇,许恒就理所当然变成了围攻的对象,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三点。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桌上的午饭都凉透。落日的余晖从尚未拉严实的窗帘中投射进来,许恒才悠然转醒。

  他半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一看,竟然都下午五点了。

  匆匆下床洗漱,给宋知遇打电话,得知他正在来寻的学校。

  赶过去时,宋知遇已经从校长的办公室里出来。

  两人沿着校道往外走,许恒问个不停。

  “见到了吗?”

  “小姑娘什么反应?”

  “是不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跟她说的?”

  许恒:“啧,你倒是说话啊。”

  宋知遇:“你不饿?”

  他不提还好,一提许恒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饿晕过去了,这才暂时放过了宋知遇,快步去停车场取车。

  和两个女学生擦肩而过时,宋知遇突然停下了脚步。

  许恒走出数步发现身边没了人影,回身看到宋知遇立在那儿,纳闷地叫了他一声,后者恍然回神。

  “看什么呢?”

  宋知遇跟上,淡声说:“没什么。”

  两人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家中餐厅。

  许恒话多嘴又碎,点菜的功夫就已经和老板聊了一圈,姓甚名谁老家何处摸了个清楚,菜单递回去时道了声谢:“张哥麻烦您快点,我一天没吃快饿死了。”

  老板乐呵呵地应下,果然上菜的速度快得惊人。

  解决了自己温饱的许大少爷开始操心对面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呢,见到人了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

  意思就是,宋知遇在校长的安排下,单方面地、远远地,见了沈来寻一面。

  隔着教室的窗户,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伏案书写。

  在一堆外国小孩儿里,她的东方面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上课很认真,他看了很久,她都没有注意到教室外的他。

  许恒错愕:“为什么不把她叫出来呢?”

  宋知遇垂下眼眸:“听她外婆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我觉得,她应该不太想今天见到我。”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她,明天?后天?”

  他眉头微蹙:“下次吧。”

  这可真是个最遥远的时间了。

  许恒看他这副神情,思忖两秒忽然福至心灵,揣摩着问:“你该不会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近乡情怯?”

  宋知遇看了他一眼:“不会用就别瞎用。”

  许恒又扒拉了两口小炒黄牛肉:“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

  宋知遇喝了口茶,苦荞茶的清香滑过喉咙从里往外溢出来,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头,“阿恒,这件事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许恒放下筷子,“要么那婆婆的话你就一个字儿都别信,只当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个事儿。但你既然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那就把事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早点把孩子接回去。宋明最近对你盯得紧,越拖事情越不好办。还有你那个没安好心的后妈,就等着你出事儿呢,这些个道理你该比我清楚。”

  宋知遇沉默良久,才道:“嗯,我知道。”

  一餐饭宋知遇吃得食不知味,许恒被他影响,胡乱吃了点也饱了。两人用完餐离开时,经过一个小包厢,里头传来生日快乐歌的中法双语的二重唱,听声音,有一个是老板的。

  “这老板服务挺周到啊。”许恒听了两秒,评价,“就是有点跑调。”

  上车后许恒说想去一趟邂逅,问他要不要一起。

  这家酒吧,两人还没回国时,许恒常去。

  而宋知遇自从十六岁那年在酒吧出过事儿以后,就不怎么去这种场所。

  他倒是经常听许恒提起邂逅,说那儿的老板娘如何如何漂亮。

  看来之前说的“见见老情人”,就是这么个老情人。

  宋知遇本来不想去,但许恒非要拉着他,宋知遇猜着这人才是真的近乡情怯,临上阵时怂了胆。

  他今天心情不佳,也想喝点儿,就答应了。

  到了邂逅,酒保竟然还记得许恒,交涉两句就领他上五楼找人去了,宋知遇要了杯威士忌窝在角落里等他。

  来搭讪的莺莺燕燕,男女都有。放在平时,他还是有兴趣找找乐子,消遣消遣。

  但这次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心里头憋着事,闷酒几杯下肚,燥气半分没少,反倒有了些醉意。

  直到身边坐下来一个女孩儿,看上去十七八岁,亚洲人。她的妆很浓,掩盖了本来的模样,眼睛却很干净。

  魅惑和清纯两种矛盾的特质奇异地糅杂在一起。

  她似乎和这里的酒保很熟,男酒保递给她一杯低度数的酒,她笑着接过,又趁他不注意,悄悄往里头加了烈酒,喝下去时开心地眯了眯眼。

  宋知遇冷眼旁观。

  原来并不是只兔子,而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女孩儿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冷脸配浓妆,透露出浓浓的疏离感,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神情。

  宋知遇在她身上莫名感受到熟悉和亲切。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两三句将前来搭讪的人拒绝,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直到来了个花衬衫的男人,格外难缠,她似乎是真的不耐烦了。

  男人说着什么热爱阳光晒过的被子的味道。

  她打断:“先生,我看过一本医学的科普杂志,那里面讲,阳光是没有味道的。您闻到的是被子里的螨虫和微生物被阳光烤焦后尸体的味道。”

  男人绿着脸离开时,宋知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螨虫和微生物?”

  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看向他。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灯光昏暗,甚至有些看不清人脸,但是她的眼睛很亮,看向人的时候流光溢彩,落满星辰。

  兴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兴许是因为他突然做了“父亲”,就对小女孩儿有了耐心和好奇。

  总之,宋知遇难得话多。

  他们聊了起来,且聊得很好。

  女孩很可爱,直接又大胆。

  但她似乎过得不太好,小小年纪还不懂得如何隐藏情绪。

  尽管比同龄人成熟,也难免会流露出些许孩子气来。

  没过多久许恒下来,他们是时候该离开,他竟然有点舍不得。

  很久没和陌生人聊得这么开心了。

  许恒没个正形,冲着女孩儿抛媚眼:“小美女,有缘再见。”

  她却问宋知遇:“叔叔,我们也有缘再见吗?”

  他避而不答。

  宋知遇办完事就要回国,偌大的两个国家,相隔千万里,哪有这样的缘分能让两人再次相遇。

  回酒店的路上,许恒开车。宋知遇坐在舒适的副驾驶座里,车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酒气上头他有些昏昏沉沉。

  “阿恒。”

  许恒应了一声。

  “我突然觉得,有个女儿也挺好的。”

  恰好遇上红灯,许恒缓缓踩下刹车,看了他一眼:“哈?”

  宋知遇头歪斜在车窗上,回想起刚刚酒吧里的那个女孩儿。

  是不是小姑娘都这样细心体贴、天真烂漫?

  来寻也会是这样吗?

  他胡思乱想着。

  看着窗外的高楼灯火,是温暖的气息,他自顾自地低声道:“你说,我要是能早一点找到她,是不是会过得开心一点。”

  许恒沉默了半晌:“Meet,你是不是喝多了。”

  红灯转绿,周围的景物飞速后退,他笑了笑。

  “可能吧。”

  -

  第二天,宋知遇没再去找来寻,而是直接回了国。

  因为他确定了要将来寻接回来。

  三个月后,A市下了第一场雪,王诚也办妥了所有的手续。

  他再一次飞往法国。

  这才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王诚提前联系了沈来寻的“小姨”林楠,林楠却在电话那头说:“我很忙,你们直接去学校找她吧。”

  压根没有商量的意思。

  王诚看向宋知遇:“这……”

  “宋先生,你别把她当小孩儿。”林楠说,“那丫头有自己的主意,你和她好好谈谈。她要是不愿意跟你走呢,我也不会劝她。”

  于是宋知遇自己去找了沈来寻。

  旧港也在下雪,纷纷扬扬,时大时小,就是没有停的意思。

  他想起上次看到来寻在课上认真的模样,不想耽误来寻上课,就让她的老师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再告诉她他要找她的事情。

  他则站在她教学楼外等着。

  等人的这一会儿时间,雪又变大了。

  下课铃响,学生们蜂拥而出。

  他身材高挑,模样出众,来来往往的孩子经过他时,都忍不住探索的目光。

  终于,有个单薄的身影向他走过来。

  风雪交加,宋知遇握着伞柄的手竟然有些冒汗。

  他在紧张。

  要是被许恒看到,不知道又要嘲笑他多久了。

  “这位先生,听说……”女孩儿的法语流畅地道。

  话却没有说完,她愣在原地。

  宋知遇当然是不会知道她因何愣在原地的。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轮,开口说话时才感受到嗓子有些干涩。

  “沈来寻?”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说不上来的奇异感。

  她很惊讶他知道她的名字。

  “初次见面,我叫宋知遇。”

  其实并不是初次见面了。

  宋知遇没有告诉她,三个月前他曾在她的教室外,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客气又礼貌:“您好,宋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知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想要说的实在是太过突兀。

  在生意场上,他可以运筹帷幄,在人情场上,他可以长袖善舞,但是此时此刻,面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他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之间,沈来寻主动说:“看样子您有话对我说,附近500米有一家咖啡厅,或许我们可以坐下聊聊。”

  这是再好不过。

  路上两人没有交流,安静得只剩下耳边的风声和脚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他替她打着伞,却仍旧是隔了半臂的距离,只远不近。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气欠佳,咖啡店人几乎没有人。他们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点了单,服务生端上来后不再打扰。

  宋知遇僵硬地开启话题:“你就这么跟着我过来,不怕我是坏人?”

  她抿了一口牛奶,奶沫在她唇沿留下淡淡的痕迹,看上去可爱又乖巧。

  “那您是坏人吗?”她完全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这种没由来的信任让宋知遇安定了些许,他笑着摇了摇头。

  但那笑容并没有维系多久便慢慢撤去。

  外面的风雪透过门檐钻进店里,吹得廊前的风铃一阵响。服务生拿了个木凳抵住门板,抱怨着老板舍不得花钱装一个厚实的门帘。

  他盯着落地窗外的雪花看了数秒,转而凝视沈来寻。

  这三个月,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到她最新的动态,做了什么,学校生活得怎么样,诸如此类。

  但照片怎么也比不上亲眼见到来得真实。

  沈来寻比照片上瘦很多,白色的羽绒服套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大红色的围巾衬得她肤白胜雪,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他时,眼角微微上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可能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

  沈来寻的外婆曾对他说:“涟涟,长得像你,特别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更像。”

  明明从未谋面,却已经有了割不断的联系。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斟酌着开口。

  “沈来寻,我是你的父亲。”

  -

  坐上回国的飞机又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将近二月中旬,不到两周便是除夕。

  “在看什么?”

  宋知遇问身边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沈来寻。

  她眨了眨眼睛,说了句颇孩子气的话:“我在等星星。”

  “不过可能等不到。”她说,“快到了吗?”

  宋知遇抬腕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落地。他看到小姑娘眼里明显的落寞,没多想就开了空头支票:“你要是喜欢星星,我们可以去北极,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极光。”

  他以为她会开心一点。

  但她只是淡淡一笑:“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随口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一个月了。

  从他去法国见她,到带她回国,已经过去一个月。

  他们的关系一直是这样。客气、疏离、不冷不热。

  “沈来寻,我是你的父亲。”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女孩儿手中的牛奶倾洒而出,泼了满身,白皙的手被烫得通红。

  他慌乱地帮她擦拭,比她更狼狈。

  面对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儿,他实在是毫无经验、不知所措。

  本来已经做好了攻坚战的准备,沈来寻却出乎意料地配合。

  果然像林楠说的。

  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在他们见面三天后,她了解清楚了情况,同时也做出了决定。

  “我还未成年,您是我的监护人,我听您的。”

  她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配合。

  只提了一个要求。

  “我可以继续叫这个名字吗?”她解释,“用了这么多年,改姓名会很麻烦。”

  他当然答应了,毕竟姓宋还是姓沈,他并不在意。

  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忙着办理各种手续,纷杂但顺利,顺利到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她越是乖巧懂事,他反而越是觉得心有愧疚。

  回国那天,林楠来送沈来寻。她当着宋知遇的面,对沈来寻说:“小丫头,存好我的号码,如果过得不开心了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宋知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下飞机时,她埋头跟在他身边,风吹散了围巾,露出细细的脖子,显得格外单薄。宋知遇未作多想,拉住了她。

  沈来寻仰起头。

  他弯腰给她系好,顺手把棉服背后的帽子拉上来盖住,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她瞪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看他。

  “没什么。”他轻轻揉了揉软乎乎的帽子,说,“觉得你毛茸茸的像个洋娃娃。”

  宋知遇直起身,抬眸看向头顶的天空。夜空黑沉沉一片,看不见一颗星星。

  那个说要等星星的小姑娘却低着头。

  他收回视线:“走吧,回家。”

  9.2来寻

  沈来寻跟着宋知遇回到A市安置行李,又来到枫泊,可惜并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她没有哭,抱着外婆的骨灰在灵堂坐了很久,宋知遇也在一旁陪了她很久,指尖捻着烟,未点燃。最后她实在是撑不住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闭眼前闻到他身上的烟草香,比安眠熏香还好用。

  家里早已没有什么亲戚,连葬礼都不用举行,街坊邻居悲悯地说了句节哀,不久就变成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梁婆婆病了那么久,没治好,过去了。”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只可怜了那小孙女,没爹没妈的。”

  “有什么可怜的,她妈之前卷了情人那么多钱回来,死了钱不都是那丫头的。”

  “我看这次是个男的带她来的,她爸找到了?”

  沈来寻沉默地站在墙角,坐在麻将桌上女人的尖细的声音传过来。

  “谁知道是不是傍的哪家大款……碰!”谈话丝毫没有影响她出牌的速度,“跟她妈一样。”

  “张姐,人家才十四岁嘞。”

  “哎哟,你没看到那丫头长什么样?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样,勾人得很。我听说现在大城市里的人,就爱这种细皮嫩肉的……”

  沈来寻攥紧了手里的袋子,勒进手指里。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却又陡然停住脚步。

  宋知遇在站在两步开外,臂弯挂着她的大红色围巾。

  他不等她提问,便展开了一个柔和的笑容,微微弯腰,将围巾给她仔细带上,解释:“怕你冷,过来送围巾,顺便接你回去。”

  他似乎总是觉得她会冷。

  她语气硬邦邦的像个冰块:“我不冷。”

  宋知遇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又问:“东西还没送,怎么往回走了?”

  沈来寻咬着唇不答话。

  似乎听到他微微叹了口气,下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牵了起来。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轻而易举地融化了她满身的冰霜。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

  “是这家吗?”他指指身后的小院。

  “……嗯。”

  宋知遇拉着她走进院子里,嘈杂混乱的麻将桌顷刻间安静下来。

  他们在被人打量。

  即使垂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一双双眼睛,在她身上泼满污秽。

  宋知遇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请问张阿姨是哪一位?”

  刚才说话的女人局促地站起来,“是我。”

  他将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交给女人,“涟涟的外婆说您爱吃她老人家腌的酸萝卜,生前特意给您腌了两坛,叮嘱涟涟一定要送到。”

  张阿姨脸色变了好几变,竟然在眼眶里挤了几滴泪来,“难为梁婆婆还惦记我,真是菩萨心肠!涟丫头也是又乖又懂事,以后一个人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你张阿姨,不要客气!你外婆在天上,肯定也会保佑你过得平平安安的。”

  “是。”宋知遇不急不缓地笑着说,“外婆在天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院子里的人闻言都面色各异,神色颇不自然。

  东西送到,沈来寻片刻也不想多待,拉着宋知遇就要走。

  宋知遇却没动,他握紧沈来寻的手,笑容和煦:“我是涟涟的爸爸,以后就会带她离开这里了,各位保重。”

  留下张阿姨僵在原地,满院的人面面相觑。

  回家路上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向来冰冷的手,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沈来寻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是你外婆告诉我的。”宋知遇大步跨过一个水坑,回过身,两手夹在她腋下轻松地将她抱了过来,再牵起另一只还是冰凉的手。

  她又问:“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宋知遇脚步顿住,他想起来寻外婆给他的那封信里提到过,这个名字的由来。

  “出生时孩子一声没哭,孩子妈却哭得停不下来。于是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做涟涟,是哭泣不已的意思。”

  沈凉不如意,也不愿女儿如意,一出生,就带着这样的名字。

  涟涟,涟涟,泣涕涟涟。

  来寻,来寻,无人来寻。

  宋知遇静静凝视她片刻,抚上她皱起的眉头,莫名觉得这个动作熟悉极了,但又没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熟悉感。

  “虽然我一直在国外读书,但外祖母年轻时是语文老师,逼着我背了不少诗词。”

  “余清在林薄,新照入涟漪。”宋知遇说了一句沈来寻从未听过的诗句。

  “涟涟,是水面上泛起的小波纹。”他赋予了沈来寻的名字从未有过的含义。

  有风吹过他们跨过的小水坑,带起了层层的涟漪。

  -

  这些年来,宋知遇和沈来寻的关系虽然一直不冷不热,但他将沈来寻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

  直到这一次,李芮和宋勉回国。

  宋知遇抱着来寻出神,车厢内暖气开得足,来寻也睡得沉。

  看来在学校里实在是太累了,明明刚刚还说想和他多说会儿话,可两人聊着聊着,她就没了声音。

  等宋知遇低头一看,小姑娘已经睡了过去。

  怕她着凉,宋知遇脱了大衣盖在她身上,将她裹住,又往怀里带了些,才发现她今天戴着的,是去年生日时他送给她的那条红色围巾。

  白瓷瓶一般的小脸缩在柔软的围巾里,睡颜宁静。

  宋知遇竟生出了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

  可惜这份天荒地老有些许短暂。

  今天王诚又问了他打算什么时候将来寻送出国。

  王诚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并表示十分认可:“确实是个好办法,法国那边的环境来寻也熟悉一些,你和来寻聊过了?”

  宋知遇那时正提着水壶,给落地窗边的那盆君子兰浇水。

  他不说话,王诚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继续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她出去?确定好时间,我也方便帮来寻办手续。”

  宋知遇一时没有回答。

  王诚给出自己的意见:“不如等年后?”

  宋知遇神色怔怔地重复他的话:“年后……”

  王诚观察他的神色,斟酌道:“过年还有两个月,如果你觉得太迟了不安全,那早一点也可以……”

  “就年后吧。”他打断了王诚。

  过了两秒,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一次。

  “就年后吧。”

  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无论是他,还是来寻,有些事情,是逃避不得的。

  这半年来,只要来寻在,他回到家中,总是能得到她的亲吻、拥抱、关怀。

  即便是像现在这样,她睡得不省人事,也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他心里的冰霜。

  明明是一个那么瘦弱的小姑娘,却好像真的成为了他的盔甲。

  从前他总是觉得,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家人、夫妻、恋人,也都是不依附于他人而存在的。

  而现在,他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好像真的可以说,来寻是他的。

  是他的私有品。

  这样人的念头让他上瘾,却也令他害怕。

  上瘾是因为自己的私欲,害怕是因为尚有的良知。

  两个小时后,他拍了拍来寻,将她叫醒。

  来寻半梦半醒的,勾着他的脖子吻他,像小动物一样。

  宋知遇很享受她的依赖,也低头去亲她。

  亲着亲着,她突然一僵,坐直了身子,颇有些懊恼:“我怎么睡着了?”

  他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事,才十一点。”

  来寻睡得脸蛋红扑扑的,眼神逐渐清明,在黑暗的车厢中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无比娇俏可爱。

  宋知遇忍不住又低头吻她。

  这回带了些情欲。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十分熟悉。

  只一个吻,来寻就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只要宋知遇动情,她就会跟着动情。

  他的一点点小小的情绪波动,都会感染她、影响她。

  吻逐渐加深,他唇舌侵入,颇有些霸道地勾住她的舌尖,强行与她纠缠,夺取她的气息。

  他的手在她腰间摩挲着,挑开她的毛衣探了进去,掌心有些发烫。

  “要……做吗?”来寻喘着气,抵住他的额头,小声说,“还有一个小时。”

  车子停在偏僻的角落,四周无人,这样的环境之下,来寻大胆了不少。

  她主动发出邀请。

  宋知遇却沉默了许久,最后松开来寻,将她的衣服整理好。

  来寻不解地看着他,明明他是想做的,甚至,他的呼吸都还没有平复。

  她按住他的手:“为什么?”

  宋知遇说:“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来寻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关系的。”

  他摩挲着她的脸,将她搂进怀里,珍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给我抱会儿,陪我说说话?”他说。

  来寻在他怀里抬头,凝视他片刻,妥协:“好吧,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睡过去的。”

  宋知遇又低低地笑起来,她贴在他胸口,他的笑声清晰入耳。

  “睡过去也没关系。”他说。

  他们没有做,只是依偎着,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但是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距离零点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他们下车。

  来寻窝在他怀里许久,腿脚都有些发麻,差点摔了一跤,得亏宋知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于是他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来寻看着宋知遇的背影,神色有些发怔。

  没听到动静,宋知遇回头看她:“怎么了?”

  来寻摇头,趴在了宋知遇的背上。

  他轻松地将她背起。

  她个子虽然高,却不重,宋知遇总是能很轻松地就抱起她。两人在做爱时,他也喜欢抱着她往上顶,因为那时她就会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细长的腿圈住他的腰,整个人都牢牢依附着他。

  他背着她走出一段路。

  来寻才低声问:“宋知遇。”

  “嗯?”

  “你还记得,上一次背我吗?”

  宋知遇闻言,脚步顿了顿,柔声道:“记得。”

  9.3来寻(依旧是h但不完全h)

  他当然记得。

  两年前,2018年的夏天,七月二日,他生日的前一天。

  来寻初中毕业,还不满十六。

  那时距离来寻回家,已经过去了一年五个月。

  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亲近些,又比父女疏远些。

  总之,不尴不尬。

  虽然在了解宋知遇的人看来——比如许恒和王诚——来寻回家后,宋知遇变化很大,至少是有了万分在意的人。

  但他向来情绪不外露,而来寻也不怎么爱说话,于是两人在一起时,总是和谐之中又透露着诡异。

  许恒调侃:“你俩像在演父女,还是演技不怎么好的那种。”

  他被安排了一天的相亲,逃脱后来到宋知遇的办公室诉苦。

  诉完也不走,就在他这儿蹭茶喝。

  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来寻身上,换来宋知遇一记眼刀。

  “都说女儿要富养,小姑娘得宠着,知道吗?”许恒这个没结婚没孩子的人,说起这些倒是头头是道。

  宋知遇懒得理他。

  许恒想起什么,问道:“她是不是初中毕业了?”

  “嗯。”

  “去哪儿读高中?”

  宋知遇说:“来寻考上了市一中。”

  A市最好的高中,每年的升学率数据都十分漂亮,只是管得严,一个月放才一次月假,每天都有早晚自习。

  许恒愣了愣:“不把她送去南星吗?”

  那是私立的高中,制度也松散些,不用那么辛苦。

  宋知遇摇头:“就去一中,挺好的。”

  来寻回家后,读书上学,都是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他并没有送她去私立的学校。

  一是因为,来寻主动和他聊过这些,她不希望自己特殊化,也不习惯特殊化。

  二是因为,南星中学里大多也都是富家子弟,他不想来寻和这些人有任何瓜葛。宋家就已经是一淌浑水,他当然不希望来寻这股清泉混进其他的浑水之中。

  至于学习方面,他很少过问,并不想给来寻压力,因为不管她学得怎么样,在将来,他都会给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去做什么都可以,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帮她得到。

  宋知遇觉得,这是他作为父亲,应该给她的。

  但来寻的成绩一直稳定拔尖,足以令他省心和欣慰。

  他很清楚,来寻是个聪明懂事的姑娘。

  许恒都忍不住感叹:“之前觉得你摊上个大麻烦,现在倒是挺羡慕的,还真是捡了个宝。”

  宋知遇仍旧翻阅着手上的文件,没说话,眼睛里却多了些笑意。

  许恒问:“她放假天天在家干嘛呢?”

  宋知遇顿了顿,仔细思考了下,再开口时语气都柔和不少:“早上起了就倒腾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在家看会儿书,下午去市图书馆自习,晚上有时候会看看电视,有时候出去跑跑步。”

  今天中午他在家吃的饭,饭后顺路送她去了图书馆。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闷响,是雷声。

  许恒来时还出着大太阳,这才几个小时,天就变了。

  “这天儿变得,比女人的脸还快。”许恒啧啧称奇。

  瓢泼大雨陡然而至,打在窗户上,顷刻间便看不清外头的景色。

  宋知遇皱了皱眉,抬腕看时间。

  下午六点二十分。

  来寻通常六点离开图书馆,坐十五分钟地铁,再从地铁站步行十五分钟回家。

  许恒看他表情不对,问了句怎么了。

  宋知遇没回答,只是放下了手上所有的活儿,按开手机给来寻打电话。

  很快便被接通。

  “喂,爸爸。”小姑娘细软的声音传来,混杂着雨声。

  看样子已经出了地铁站。

  “在哪儿呢?”

  “回家路上。”她说。

  宋知遇盯着窗户上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后滑落,又在下一瞬有新的雨滴覆盖。

  他说:“你有伞吗?”

  她顿了顿,说:“没有。”

  宋知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问了她更加详细的位置:“那儿附近有一家便利店,你进去等我,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他迅速起身,从衣架上拿了外套。

  许恒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搞清楚了状况。他跟着站起来,正要开口,宋知遇又划开手机,微信加了句:“买点热饮,驱驱寒。”

  从没见过他这么紧张过谁,许恒觉得很是新奇。

  只是淋了雨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他和来寻的接触并不多,逢年过节见一见,去宋知遇家的时候,也能见上一两面。

  许恒有幸在宋知遇家蹭过一顿饭,来寻掌勺,许恒吃得赞不绝口。

  来寻话不多,但也不怕生,行事得体,美丽乖巧,十分讨人喜欢。

  那小姑娘白陶瓷一般,让人忍不住去保护去怜惜,是不忍心她受到一点伤害的。

  何况宋知遇还是来寻的父亲。

  这么一想,许恒似乎也能理解宋知遇的郑重其事了。

  他跟在宋知遇身后上了车,坐进副驾驶,宋知遇把车发动出去了才问。

  “你跟上来干什么?”

  “去接小来寻呀。”许恒面不改色,“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宋知遇真诚地发问:“你有见她的必要吗?”

  许恒:“……”

  “看一眼你的宝贝女儿都不行?想金屋藏娇啊?”许恒不着调地说,“人家小姑娘可喜欢我了,每次见到我都笑得贼开心。”

  宋知遇无语片刻,还是没忍住:“语文差,就别老瞎用成语。”

  然而许大少爷早就不记得自己刚刚用了什么成语。

  正是晚高峰,又下雨,路上堵得很。在第三次踩下刹车时,宋知遇抬腕看时间,“啧”了一声。

  玩着手机的许恒侧眸看了他好几眼。

  宋知遇面无表情地问:“看什么。”

  许恒收回视线,“没什么,就,难得看到你着急,多看几眼。”

  宋知遇是他见过最淡定的人。

  认识这么多年他极少看到宋知遇急眼,从来都是一副不慌不忙、淡定从容的样子。为数不多的几次,好像都给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儿。

  刚得知情况时,他吓了一跳,第一时间赶到宋知遇家里。那个向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的人,衣衫不整胡子邋遢地坐在地上,周围全是酒瓶和烟头,手边是一份亲子鉴定和一张沈来寻的照片。

  前方的路终于通畅。

  到达便利店时,雨也渐渐停了。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车子停在便利店外,许恒没下车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小姑娘,捧着杯热饮。热气飘到玻璃上,形成了雾气,她抬手在那片雾气上不知道画了什么,没画几笔就被她全擦了。

  他下车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笑眯眯地挥手。

  沈来寻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也笑起来。

  他得意地对身后的人说:“我说什么来着,来寻很喜欢我的。”

  宋知遇没理他。

  两人走进便利店,收银员看起来是个学生,娃娃脸,眼睛很大,看到他们进来,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睁大了一圈,立刻摆出热情的笑容,问两位顾客要买些什么。

  许恒那招蜂引蝶的DNA又动了,笑得如沐春风,撑在收银台上故意压低了声音暧昧地问:“什么都有吗?”

  宋知遇冷着脸看了他一眼。

  女学生表情一僵。

  许恒嘻嘻道:“不用管他,他今天心情不好。”

  下一秒,宋·心情不太好·知遇揉了揉坐在窗边的小姑娘的头,温和地说:“等很久了吧?”

  许恒:“……”

  女学生:“?”

  许恒认真地说:“他心情好像又好了。”

  女学生:“……”

  他胡乱结束了这段尴尬的对话,走过去咬着牙给宋知遇低语。

  “你他妈大学学的川剧变脸吗?”

  宋知遇:“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脏话。”

  小姑娘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牛仔裤,肩头还有些湿,鬓角碎发上水渍也未完全干。

  倒衬得她清水出芙蓉一般秀丽。

  她站起身乖巧地向许恒问好:“许叔叔好。”

  许恒默默把下一句“他妈”咽了下去,也弯腰揉揉她的头:“你好呀,小来寻。”

  没摸两下被宋知遇一把拍开:“瞎摸什么?”

  许恒:“?”

  心口被插了一刀。

  宋知遇看都没看他一眼,将带来的外套披在沈来寻身上,动作细致轻柔。

  他语气颇有些无奈:“本来就感冒着,还穿这么点儿。”

  许恒惊讶地看向沈来寻:“感冒了?”

  仔细观察,好像今天小姑娘的声音是要比平时低哑一些,还带着点鼻音。

  沈来寻笑了笑:“没事的,小感冒。”

  外头的雨彻底停了,宋知遇拉着沈来寻走出便利店。

  许恒看着前面一高一低的身影,放慢了两步跟在他们身后。

  宋知遇柔声询问着沈来寻有没有吃药。

  她说吃过了,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而后悄悄递了一个什么东西给宋知遇。

  许恒听到宋知遇笑问是什么。

  “给你的,我只买了一瓶。”小姑娘的声音很小,“别让许叔叔听到。”

  可许叔叔还是听到了,并且感觉心口被插了第二刀。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前面的宋知遇笑出声:“听到了也没关系,他打不过我。”

  虽然被损了一通,许恒却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是有些感慨。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宋知遇如此开心的笑声了。

  他想起一年多以前,他陪着宋知遇去法国了解沈来寻的情况,晚上去了邂逅,回酒店的路上宋知遇靠在车窗上问他。

  “你说,我要是能早一点找到她,是不是会过得开心一些。”

  那时他觉得宋知遇是喝多了,醉言醉语听不得。可此时看着前面温馨和谐的两人,他倒真希望这个小姑娘能早点出现。

  上了车,三人商量着晚饭吃什么。

  沈来寻还生着病,宋知遇一口回绝了她想要在家做晚饭的想法。

  他看了眼副驾驶玩手机的大闲人,面不改色地说:“来之前,你许叔叔说好久没见你了,想请你吃饭。”

  许叔叔在宋爸爸的注视下笑着说:“嗯,没错,叔叔可太想请你吃饭了。”

  沈来寻沉默片刻,把那瓶本来是给宋知遇的热饮递给许恒,嗓音甜甜:“谢谢叔叔。”

  许恒愣了愣,绽放笑容,毫不客气地接过那杯热饮,正要揉揉沈来寻的头,可想到宋知遇刚刚的反应,还是放弃了。

  手上忍了,嘴上就忍不住要逗人几句:“诶,Meet,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宋知遇打转方向盘:“什么。”

  许恒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安静盯着窗外的女孩:“把你这女儿卖给我吧,多少钱我都买。”

  宋知遇没回答,却在下一秒缓缓踩了刹车:“是你自己滚下去,还是我给你踹下去?”

  许恒大笑。

  “开个玩笑,来寻都没急你急什么。”

  他们去了附近的火锅店,其间宋知遇出去接了个电话,很久都没有回来。

  饭桌上过于安静,许恒有意调节气氛,给沈来寻夹了片肥牛,“你看,你爸这么忙,吃个饭都还要工作,叔叔呢,就很闲,有大把的时间陪你。”

  沈来寻朝他身后看了眼,笑着不说话。

  “光笑是什么意思啊。”许恒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两秒,身后传来宋知遇凉凉的声音:“接啊,‘Lily宝贝’的电话。”

  许恒:“……”

  然后接了电话叫着“宝贝”出去了。

  宋知遇坐下:“以后看见许恒躲远点。”

  沈来寻笑:“嗯。”

  一顿饭,有许恒这个气氛大王在,吃得十分融洽。

  饭后,宋知遇开车送许恒回去。

  到了目的地,两人又站在车外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等宋知遇回到车内时,发现沈来寻已经歪倒在后座睡着了。

  小姑娘睡颜恬静,手脚蜷缩在一起,像个小虾米一样。

  宋知遇怕她又着了凉,下车开了后座的门想把外套给她盖上,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竟然是滚烫。

  他一愣,又去摸她的额头。

  的确是烫的。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感冒还是加重了。

  他轻轻拍了拍的脸:“来寻,醒醒。”

  沈来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发烧而微微发红,开口,声音更哑了:“到家了吗?”

  宋知遇将她扶起来,温声道:“没有,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沈来寻强撑着精神,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家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宋知遇替她扣好安全带:“听话。”

  到医院时,沈来寻烧得比刚刚更厉害,宋知遇叫了几声都没什么反应。

  他只好将她抱下车,背在背上。

  沈来寻的头垂在他颈间,脸颊贴在脖子上,热量混杂着她身上浅淡的清香传递过来,连带着他的皮肤都跟着发烫。

  停车场距离门诊还有一段路,夜间的风凉,他背着她走得很快。

  背后的人动了动,似是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宋知遇。”

  宋知遇脚步顿住,以为是自己没听清。

  “什么?”

  背上的人小声却吐词清晰地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宋知遇。”

  这可属实是令人惊讶了。

  相识两年,她对他的称呼只有两个。

  宋先生。

  爸爸。

  他扭头看了眼沈来寻,小姑娘半闭着眼,显然是烧得有些糊涂。

  陡然间被女儿直呼大名,宋知遇反倒觉得好笑:“怎么发个烧,跟喝醉了似的。”

  沈来寻真像是喝醉了一样,说话慢吞吞的,一句话要思考许久以后拆成好几段说。

  “你,不是,叫,宋知遇吗?”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嗯,但你不能这么叫我。”

  “那应该,怎么,叫你?”

  宋知遇十分有耐心地说:“你应该叫我爸爸。”

  小姑娘没说话,似乎是又睡了过去。

  他背着她在发热急诊挂了号,可运气是在是不好,碰到电梯维修,只能步行上输液室。

  爬楼梯时,安静许久的沈来寻又叫了他:“宋知遇。”

  她叫他的名字时,最后一个字会带一点尾音,是枫泊那边的口音,让他的名字听起来都变得柔和婉转许多。

  宋知遇就宋知遇吧。

  他也懒得纠正了,没和一个生了病的小姑娘较真,应了下来:“嗯,怎么了?”

  “我,难受。”

  他上楼梯的脚步加快了些:“乖,打完针就不难受了。”

  “打针,疼吗?”她声音越来越小,“疼,也,没关系,我很能,忍疼的。”

  宋知遇愣怔。

  发黄的信纸,带着墨香的文字。

  ——涟涟出生后,受了不少苦。她犯起病来亲生女儿都不认,又打又骂。

  这是涟涟外婆信里的内容。

  那封信,他看过许多遍。

  关于沈来寻的童年,虽然只有寥寥数句,但是他能想象到,她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宋知遇心底酸涩一片,沉默着到爬到了三楼,才低声说:“嗯,涟涟很坚强。”

  见到医生,查了体温,沈来寻的确烧得厉害。

  医生给她打了点滴,他就守在她的病床旁边,替她盖被子时,被她抓住了手。

  其实很容易就能挣脱开,但是宋知遇没有,而是反握住。

  她的手细长如白葱,因为太瘦的缘故,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宋知遇握在手里都不敢用力。

  中途时不时有工作的消息和电话进来,沈来寻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被吵醒睁开眼,又因烧得厉害而撑不住闭上。

  宋知遇索性将手机调至了静音,扔在一旁再也不理,只是安静地守在沈来寻身边。

  从十八岁起,他就少有这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的时候了。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沈来寻。

  她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变数,却也是最大的礼物。

  许恒说沈来寻回来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其实宋知遇自己倒是没有很明显的感觉,与以往相比,他过得也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心里装进了一些柔软的东西。

  会在他人提及儿女时凝神多听几句,也会在经过饰品店时忍不住多看几眼。

  会在加班至深夜时想起还有个小丫头在家等他,也会在应酬的酒桌上想念她做的饭菜。

  这些对宋知遇都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却让他觉得生活好像变得更色彩斑斓了一些。

  两瓶药水很快就打完,他难得地空闲了一个多小时。

  按下呼叫铃后,医生过来抽针,叮嘱道:“回去过不了多久就能退烧,孩子会流汗,记得给她擦擦。她要是饿了,尽量弄一些清淡的东西吃。后面几天按时吃药就行。”

  宋知遇一一应下。

  医生顺嘴问了句:“你是她哥哥吗?”

  “不是。”宋知遇说,“我是她爸爸。”

  医生惊讶地又看了他一眼:“这么年轻啊。”

  宋知遇没说话。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

  宋知遇没怎么照顾过人,又是铺床,又是烧水,又是煮粥,几乎可以说是手忙脚乱。

  他记着医生的话,隔一段时间就去量量沈来寻的体温。

  果然烧渐渐退了下来,浑身也出了一层汗。

  他接了热水,用毛巾给她擦拭,擦完了脸擦脖子,擦完了脖子擦胳膊,擦完了胳膊擦手。

  最后……只剩下前胸和后背,出汗最多的两个地方。

  无从下手。

  沈来寻十五岁了,正值青春期,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身体。即便他的身份是她的父亲,也还是有些尴尬。

  他本想叫醒沈来寻让她自己来,可刚凑近就发现她睡得极沉,眉头也微微锁着,想来是不怎么舒服。

  病后的面色略显苍白,看上去脆弱可怜极了。

  一瞬间,宋知遇心里那点别扭烟消云散,他不再纠结,拿起她放在床边的睡衣。

  抬手,关了床头的台灯。

  房间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他替来寻脱掉了身上的短袖和内衣,摸着黑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她后背和胸前的汗水。

  黑暗蒙蔽了他的视线,感官却被无限地放大。

  温热的毛巾抚过她胸前微微耸立的乳肉,又细又软,嫩豆腐一般。小小的,他一手就能握住。即便他再小心,可视线受阻,手指还是蹭到了她顶端的小红粒,手下的少女传来无意识地轻哼,猫咪爪子一样挠得他心头发痒。

  这和他以往接触过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宋知遇绷着脸,快速擦好给她换上睡衣才重新打开台灯。端着水盆离开沈来寻的房间时,几乎可以说是逃离。

  向来沉着冷静的人,竟然能乱成这样。

  他自己都没想到。

  宋知遇在淋浴间僵站数秒,心底升起的异样令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并非是抵触,而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慌。

  花洒喷下温热的水流,划过他的指尖,带走五分钟前的触感,他才陡然清醒过来一般,觉得刚刚慌乱的自己实在是可笑。

  他简单洗了个澡,重新推开沈来寻的房门时已经坦然自若许多。

  她缩在柔软轻薄的空调被里,裹得严实,只有那白皙的小脸漏在外面,刚刚皱起的眉头也已抚平,睡得安稳。

  再量体温,烧彻底退了下去,宋知遇也放下心来。

  看她熟睡的模样,估计是不会醒了。

  他也准备离开。

  突兀的闹钟响起,打破静谧,柔和的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宋知遇动作迅速地关掉闹钟,怕吵醒了沈来寻,却又在看到屏幕上的闹钟名称时,愣在原地。

  是沈来寻手机的闹钟,屏幕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生日。”

  此时此刻是七月三日的零点,他的生日。

  床上传来窸窣的动静。

  宋知遇侧头,对上了沈来寻还有些混沌的眼眸。

  可能是因为她生了病吧。

  可能是因为房间的灯光太过昏黄吧。

  可能是因为他一整晚心绪不宁吧。

  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十六岁还不满的小姑娘,望向自己的目光会如此缱绻爱恋。

  外头刮起了风,吹得树叶阵阵作响,她的声音细小喑哑,他却听得清晰。

  “宋知遇,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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