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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女武神几乎没半毛钱关系的女武神传说】(女武神篇4-6)作者:beer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9-09 22:00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beer  女武神篇·第四章   在替衣衫不整的逃兵收拾好仪表后,A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女武神的确信守诺言,未曾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而T什么都没说,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板上。   周遭顷刻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作者:beer





  女武神篇·第四章

  在替衣衫不整的逃兵收拾好仪表后,A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女武神的确信守诺言,未曾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而T什么都没说,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板上。

  周遭顷刻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时间宛若粘稠的泥水,绵长而缓慢地滴入T的嘴里。泥水令他的喉管愈加干渴,精疲力竭的男人只觉一阵恶心。T随后尝试着去呼叫别人,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失去了声音。呼唤甫一钻出牙缝,便沉进沼泽之中,再无声息。

  泥水冲击着他的门牙,面部的肌肉泛起一轮又一轮的拒斥感。

  “□□。”他挣扎许久,终于轻声喊出了M的真名。

  过了好一会儿,棕发女孩才做出回应。

  立于床边的M揉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是想找人聊天吗?”

  T说:“算是吧。方才和A发生了点事,我想必须得和你说说——”

  尽管A才告诫过他,然而他并不打算向M隐瞒刚刚的那件事。对T来说,“善意的谎言”这玩意儿就是在胡扯。能骗相信自己的人第一次,那便可能会有第二次。他决心要将这种情况杜绝在萌芽状态。

  可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T心脏骤停。

  本该走远了的A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随即蹑手蹑脚地趋近M的背后。

  “怎么了?”见T忽然闭上了嘴,女孩担心之色溢于言表,“你和A小姐闹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借着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白发的女武神已然拉近了和M的距离。大约是晓得男人在注视自己,她很快止步,两手收在身后,朝T绽开灿烂的笑容,仿佛在问:要说吗?要说吗?你真的要说吗?

  脸在笑,嘴在笑,眼在笑。合在一起,却可怖。

  一想到站在那里的少女是曾毁灭维克城的女武神,男人的喉结不由自主地耸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不管说还是不说,皆是同等的煎熬。话语整个卡在肺泡里,使他难以呼吸。

  “……也罢,”他最终还是把想吐露的实情给咽了回去,“全是我的错。”不明就里的M发出一声叹息:“虽然我之前说你面对A小姐时太过紧张,但这不意味着你有必要容忍她不好的地方呀。”“你是你,她是她。”T瞟了一眼A,笑得有些苦涩。

  棕发女孩显然不吃这一套。她一脸得色地叉起腰,开始了反击。

  “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啊。成天对我念叨这念叨那的,怎么就……”

  虽说M小姐是在发泄长久以来的不满,但相处已久的两人都明白M提及的这些小事说说就过去了。因此M尚有余裕从T的视线中觉察出什么,并沿着T的视线看过去。

  结果她恰好瞧见几近贴着自己背部的A,立时吓得“哇”的一声蹦到了床板上。

  A则在捂着嘴笑:“M小姐这个状态原来还是能被吓到的。”看清来者是谁的M讪讪然一笑,态度不禁忸怩起来。方才被M谈到的当事人反而神态洒脱:“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说到底,那是两位的私密之事。”

  说到这里,她瞄了瞄试图装死的逃兵。

  “不保守好秘密的话,大家会很困扰的。”

  “那些琐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来着……”

  M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被A取笑了一番:“哎呀,包括在野外自渎这种少女的小秘密?M小姐已经开放到这等程度了?”“求你别提了,都约好不会再讲的。”棕发少女果断讨饶,“你可以来点有意义的话题,比如讲完王国的英雄故事。”

  见两名少女相谈甚欢,T索性阖上眼皮,转过身去。他不知道女武神的话是不是在虚言恫吓,然而他知道自己以后没有主动和M坦白的机会了。

  逃兵又一次当了逃兵。一如既往地令自己作呕。

  在大陆诸国中,王国与教会的联系最为紧密。教会在王国的土地上拥有领地且受到优待,王国则利用教会遍布大陆的影响力和能从异世界召唤勇者的魔术维持地位。至于勇者来到这个新世界后发生的事,那就是另外的话题了。

  M对王国那些英雄的传说抱有一定的亲近感,这也许就是由于英雄中有不少人具有“转生者”的身份。以M自己的话来说,她头一次体会到“穿越者”是一片近在咫尺的风景。

  “一直以来基本都是我在讲故事,”讲完又一个传说的白发少女似乎并不打算介绍新的英雄,“M小姐就没什么能拿出手来的逸闻分享分享么?”闻得此语的M露出疑惑的神情,用右手食指抵着下颌:“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呀,谁让我和T只是普通的旅行者呢?能告诉小A你的,在三川镇的时候我可全说了。”

  A见T已再次睡下,轻轻一笑:“我们旁边这位先生不会生气的。”“我不信,”棕发女孩连连摇头,“除非你有证据。”

  “那就……联邦内战?”

  M的脸庞在那一瞬定格了。

  “我了解到的内容应该比M小姐您想象得要多。”

  女武神欣赏着对面的女孩那左右两难的表情:“不过我仍然想听听您的看法。”

  M亦很干脆地认输了:“真弄不明白你,阿T分明向你透露了那么多,小A你居然还故意来问我。这是新发明的整蛊手段吗?”“算不上作弄,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看待那些事的。”A举起双手,以示无辜。

  “……你以为我是他的什么人。”M的声线突然低沉起来。

  “恋人?朋友?总不会是仇敌吧?”

  A的猜测换来的是M的凝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不待A开口,幽灵般的少女便彻底放开了话匣子:“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我们互相喜欢,互相告白,互相救过对方的命,亦一路同行至今。可我们看起来既不像恋人,也不像友人,更非是救命恩人那种事务性的关系。我曾经进一步地问他愿不愿意与我许下永恒的诺言,你知道他是怎么答我的吗?”

  说着说着,她竟然笑了起来:“他对我说,‘那种事我无法轻易承诺下来。’如今想想,默许现状的我俩貌似都很不正常。”

  默然许久后,女武神诚恳地低下了头:“抱歉。”“你道什么歉呀,我没事。”M小姐拍了拍脸,笑容如故,“毕竟T就是那种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还望小A你原谅我刚刚闹的小情绪。作为赔礼,你有想问的就随意问吧,我都会尽量回答的。”

  【M的回忆】

  我记不清自己和T是何时从原点出发的,可我记得自己是为何开始旅行的。

  我们所托身的世界毁于一次全方位的大战。常规武器、生化兵器、核武器、超能力……能消耗的东西全在那次战争中被人类用上了。参与者们纷纷失去了理智,连同自己能牵扯的所有人一起奔向毁灭。而我则受到波及,几乎丧命。

  在我濒死之际,T拼命把我救了回来。他将灵魂分割出一部分给我,并借助他人的力量让我得以延命。从此以后,我和他便以那柄剑为纽带,紧密地连成一体。

  他为什么要救我呢?我理当知道原因的。

  我只依稀记得,他说世界不能一直这样。

  于是T开始环游全球,寻求能做点什么的办法。可那个时候人类已然连维系文明都做不到了。他不断地向熟人请求帮助,结果往往是熟人的死去。他一边自嘲自己像个瘟神,一边用熟人的灵魂以及能力武装自己。

  我的室友越来越多。

  我问他,你是想拯救世界吗?他说,不想,只是世界不能一直这样。

  皇帝派遣来的帝国军于伍德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推进到三川镇一带。而镇民们直至望见南方扬起的尘土的那一刻,才如梦方醒,意识到维克城可能已经沦陷。他们匆匆忙忙地准备组织起来守城,然而为时已晚。帝国军显然知道三川镇没有任何公国驻军,不费吹灰之力地接管了这座不设防的井盐名城。

  而新入驻的帝国军团亦清楚部落的敌对态度,是故连夜给刚接手的城池增设城防,同时就地征兵且对新兵进行初步的训练。而三川镇名义上的新城主此刻正捧着女仆长刚泡好的红茶,站在施马尔一行人之前寄居的那间屋子门前。

  “世界啊……”女武神轻轻吹着杯中飘起的水汽,“简你有想过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吗?”侍立在旁的女仆长一脸“您在说什么怪话”的神情:“是不是有联盟的剑客在看着你时动过那样的念头?还是说有谁听王国的传说听得脑壳坏掉了?”

  对那可以说是逾矩的回敬,A淡然处之:“没有。”“倒是您,为什么会想到那样的事?”女仆长作为女武神少数的老朋友,她摆出的恭敬态度反而显得有点吊诡。“遇见了两个以此为目标的有趣的人,”白发少女对故交在谈心时的刻意并不介怀,“不过想想也是,其中至少有一位是不会做那种梦的。”

  “能被您评为有趣的人肯定不会感觉自己的人生有多有趣。”

  简刚说完这句话,便听到了帝国女武神那郑重的预言:“相信我,真的会很有趣。那两人将和他们的伙伴受到精灵的祝福,扬帆出海,在诸国间冒险,闯荡出一片天地。他们以后会成为帝国的劲敌也说不定呢。”

  “……我想,这么重大的预言你应该和你那位宫里蹲的学生说一遍,安。”

  安转过头看向差点被噎住的老友,眼中充满好奇:“我有说过这是在没有预警的前提下得出的预言么?”

  联想到女武神是何等破规格的存在的现实,简立时哑口无言。安却意犹未尽地说了下去:“那几名逃兵未来皆会变成很不得了的人。要我悄悄告诉你具体的未来吗?到时候你就能用这些预言在帝国宫廷装阔啦。”“您每次都要拿这种事说笑,也难怪那几位姐姐不得不辞去女仆长的工作。”女仆长深深地叹了口气,“您要是不做那种事的话,她们可是很愿意继续追随您的。”

  “跟到现在的只有你。”女武神微微一笑。

  “好姐姐,您还记得我是第五任女仆长吗?”

  安忽然觉得,眼前的老友的确和那个逃兵是有那么一点像。

  “我怎么会忘呢。”她说,“我连你在山上被那名逃兵捆着的模样都记得清清楚楚。”

  之后女武神就被老朋友连灌了数杯甜得发齁的果酱红茶。

  “简你又欺负我。”

  “难道不是您有受虐倾向吗?”

  帝国的女武神并非是什么吝于使用能力之人,有机会接触她的人们事后亦常常认为这个女人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可是,被世人如此看待的少女从未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理由亦很简单,她不是许多异世界客人所津津乐道的“上帝”,不想做的事对她来说就等同于做不到的事。

  正是由于这一点,女仆长这回递来的是普通的红茶。

  “你明明能预判到我会做什么,却连加了红茶的果酱都懒得管。相形之下,天上那群神祇可比你爱闹腾得多。”说着这番话的女仆长回想起不停从其他世界捞人的诸神,不由得咂了咂嘴。安的关注点则根本不在简的吐槽上:“麻烦简小姐你措辞谨慎些,那不是受虐癖。我只不过是对朋友怀揣着相应的宽容而已。”

  简对此并不领情:“你那也不叫宽容,充其量算是不在乎。你在应对那些要求比武的战士时只会选最烂的选项。他们需要的是痛快的一刀,而不是被迫拖着残躯活下去,继续仰望那不可逾越的绝望壁垒。你的手下留情导致挑战者至今络绎不绝,可把大伙害苦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罢了。人们积极向上是好事。无情地截断他们前行的道路,未免不妥。”安说完便端起手中的那杯茶,浅浅地抿了一口。不过,这般体贴的解说在简听来纯粹是自己的主人内心恶趣味的集中体现。毕竟这位女武神小姐是会凭借混淆认知的魔术去偷偷观察那些落败者的烂女人。

  “你真的很坏哎。”简说,“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坏的人。”“大家喜欢这样。”白发的女武神随口抛出了一句称不上是辩驳的辩驳。与此同时,两人前方不远处那扇门随着“吱呀”一声自行敞开,而门内展现出的是与周遭环境不符的富丽堂皇。虽然那是不少皇都居民都感到稀罕的光景,但曾陪主人觐见过皇帝的女仆对门内的辉煌并不陌生。

  前往皇帝宫殿的道路已然畅通无阻。右手端着茶杯的女武神朝自己的友人伸出了她空着的左手。回应牵手请求的女仆趋近,听见了恶魔的呢喃。

  “让我们去给新英雄的诞生加点料吧~”

  “阿嚏!”伍德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如今正和他的朋友们围坐在一起烤火。

  流亡至戴森城的伍德等人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非常不幸地要面临北方寒气的洗礼。他们为购置御寒衣物和粮食很快用尽了从A那里得来的金币,奈何那些钱依旧不够用。在将大部分衣物、被褥交给公国的两位小姐以后,这群糙汉唯有在屋内围着火炉缩成一团。

  多亏施马尔用魔术存下并加工了不少木材,不然伍德和他的小伙伴们恐怕连火炉都用不了,就这样活活冻死。

  法伦循声望向他们的首领:“你感冒了?”“大哥你尽量坚强一点。因为就算是小病,”即使生了火,体弱如施马尔依然冻得直哆嗦,“我们也没钱治。”“我没感冒,施马尔你别咒我啊。”伍德擤了擤鼻子。

  T盯着自己几乎要冻僵的手,久久不语。而郭和威斯特早早便离开座位,寻了大堂里比较空旷的角落开始较量起来。按他们的话说,只需活动活动,身体就能暖起来。

  “我现在觉得伍德你那留在三川镇当镇长的提议也没多可笑了。”话音刚落,T就努力给自己的手呵热气。听到T发言的伍德一点也笑不出来:“大冷天不要说冷笑话。”

  法伦瞧了瞧在厅堂僻处耍宝的威斯特:“那来个现实点的笑话。我们要在这里落地生根吗?尸体都拖不动的那种。”法伦此话一出,小队的参谋连连摇头。伍德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对伍德而言,自己和兄弟们的身家性命才是紧要事。一旦这件事成了问题,伍德便无暇分出心思用来处理公国的复兴、三川镇的安危之类的问题。他之所以坚持护着公国的两位贵族小姐,亦不仅是因为他的内心有柔软的部分。伍德颇有自信:只要将她们握在手中,总有一天自己能令她们发挥出自身的价值。

  当然,以上的所有都建立在伍德一行人能熬过眼前的磨难这一前提上。

  “不要说丧气话。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度过这段艰难的岁月。”他强提精神,环视着火炉旁的三人,“想想看,大伙基本都是从东方战线侥幸退到后方的人。而我们最近成功逃离维克城的灭顶之灾,又避开了三川镇的危机,连帝国人的精锐小队都没法把我们怎么样。做到这等地步,我们还能放弃吗?!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等寒潮过去,我们就想法子弄一艘船出海。”

  “不管出海是做海盗还是当运输商,海上才有我们寻求的自由!”

  他低吼道:“什么帝国、公国,都给老子滚蛋!”

  女武神篇·第五章

  当伍德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时,T在小声地喊着M的名字。

  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她或许还在做梦吧。

  不过和后来的经历相比,T更疑心做梦的是自己。

  这支尽是逃兵的六人小队在数月后的部落内斗中同精灵结缘,并从精灵群落那里得到了一艘受到祝福的大船。伍德等人随后护着公国的二人再度击退追来的帝国军,以“黑船队”的名号立于世间。

  他们先是驾船横越帝国的海域,然后经由大河逆流而上,在联邦各自治州的混战中横插一脚。在内河航行期间,黑船队不仅和联盟发生了联系,还在魔族势力范围里反复穿行,最终完成了从海路证明“世界是圆的”这一观点的壮举。他们于短短三年内成为这个世界不可忽视的海上一霸。身为伍德小队的一员,T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黑船队的崛起。

  伍德的眼光一点都不错。诸国的精力皆被大陆上的利益给牵扯住,只能通过资助冒险家的手段对海洋施加影响力。他们在海上纵横自如、神出鬼没,不受任何统治者的控制。说到底,暴风骤雨要比关卡、要塞的盘问和敲诈可爱得多。

  至于黑船队这边,为应付旅途中的种种艰难险阻,小队里的大多数成员都掌握了相应的力量。

  除了T。他仍是那个“擅长逃跑的T”。

  而T和女武神的重逢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征兆。

  那一天,用完午餐的他如往常一样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翻看着从施马尔那儿借来的历史书。忽闻“吱呀”一声,腥咸的海风一股脑的涌入房间。

  “谁啊?不敲门吗?”意识到房门被推开的T抬头看去。只见他的那位“老朋友”就站在门口,脸上尽是似笑非笑的闲适。岁月不曾在他们的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乃至于互相发现对方异常的两人皆立时回想起三年前在戴森城度过的那段时光。一切都恍如昨日。

  逃兵一看清来者何人,脸色随即沉了下来。纵然晓得海风不会对施马尔用多种魔术精心装订保养的书造成损害,他亦依然将书合起并用油纸包好放在桌上。

  女武神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等到T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她才开口:“这么不欢迎我?我只是来找你聊聊天。”“我好像跟你说过,以后最好都不要再见了。”T说,“我看见你就觉得晦气。”

  这是实话。自从黑船队出海以来,帝国仍旧坚持不懈地派遣军队、高手追击他们,而且那些追杀者明摆着是要把伍德一行人连同公国的后裔统统杀光。这很难不让T疑心女武神是否在其中做过什么手脚。

  “啊拉,伍德先生在见到我之后不是很欢迎我上船叙旧吗?我还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呢。”安反手勾了一下门沿,房门顺着势头渐渐关上。

  咣当。安背靠房门,封死了T出去的路。

  T冷静地注视着她:“那是由于伍德他们不清楚你究竟是谁。对他们来说,你是那个在我们北上时无私地提供过帮助的美人。仅此而已。”帝国的女武神缄默片刻,缓缓问道:“M小姐呢?”

  “她在睡觉。”T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当然,他怀疑M现今的状态和女武神有关这个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样啊……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远远地凝视着逃兵那数十年不变的面庞。

  “你为什么会不相信山盟海誓这种东西?”

  他顿时为之一愣:“你隔了三年过来,就是想问我这个?”在T眼中,这等小问题根本不必劳烦女武神亲自来问。她只需随随便便地探查一下T的内心即可,却如此大费周章。这不禁令T觉得——

  “你脑子有病。”他脱口而出。

  “虽然你三年前就这么说过一次,但这不意味着你说第二遍的时候我不会生气。”说着说着,安便欺近T的身前,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床上,接着就往他的腿上一坐。反应速度和身体性能皆远逊于对方的T毫无还手之力。

  她双手压在T的肚皮上:“现在愿意好好说话了吗?”“我倒是很好奇你问我那个问题的理由。”T只觉自己被吃得死死的,“不过我还是依你的规矩,先回答你的问题。”

  他眉头拧了拧,似是在踌躇,很快就又释然地舒展开来。

  “我不清楚你能否理解。一个朋友以前和我说过,人类的爱情可能是一种化学反应,受到自身周期性分泌的某种物质的影响。这种物质分泌多了,便会让人构建出爱情永恒的虚幻。然而那仅仅是一次会过去的激情,这种物质是会随周期的减少分泌的。当它分泌得少了,恋人间的感情将逐渐冷却,甚至会导致两人的诀别。”

  “当然,这只是一个说法。可我有时确实会想:当潮水退去之际,我是否还会爱着那个她?我真的应该对爱人许下有概率不会兑现的诺言吗?”

  T轻轻一笑:“你看,我这样渺小的人就是如此矫情。”

  女武神按着肚皮的手稍稍用上了力道:“我觉得矫情是很正常的事。”“说得好像你很懂我一样。”逃兵试图将少女的手推开,奈何对方纹丝不动,“读心和理解一个人大多数时候绝非是什么同义词呀,女武神小姐。”

  安俯视着身下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摆臭脸的是他,在自己面前说蠢话的是他,在自己面前温和地笑着的也是他。这些皆是真正的他,他没有说谎。

  T忽然敛容道:“话说,你现在能把我放开吗?不然我会以为你想强奸我。”“我要追加一个问题。”安的不依不饶使他颇感不安,“你不回答,我就真的动手。”

  “那我拒绝。”

  拳头霎时间就已越过逃兵的话语,挟着劲风朝少女的俏脸呼啸而来。安随意地将头稍稍一偏,在避开明枪的同时以空出的右手解决了男人对自己腹部的偷袭。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在安控制住T左拳的那一刹,她立马察觉到T的这一招完全没有施力。

  “抱歉啦。”以他的这一句话为原点,那只拳头登时炸裂开来。

  少女的眼中充斥着血肉横飞。而爆炸威力之大则很难不让人萌生出对黄色炸药的联想。没有刻意去预判的女武神受此冲击再也无法稳坐在T的腿上,不得不顺势后仰且连退十几步。待到安的后背再度靠在门上时,她终于将屋内所遍布的惨状尽收眼底。

  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的T痛得脸青唇白。血液不停从左手手腕的断口汩汩流出,逸出少女听来悦耳的声音,浸润着他周遭的所有。而白发女武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逃兵的左手与屋内的景象以同样缓慢的步调恢复成原样,她深知那是T自身能力的一种体现。

  好在两边都没有继续交锋的意图,否则房间里的战况只会变得更加惨烈。

  少女舔舐着唇上尚未消失的血渍:“我说的动手是要动手强奸你。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逃兵连连摇头:“不管你指的是什么含义,我都不喜欢。”

  尽管T口头上这么说,可他自知现今这种情况已经跟他自己喜不喜欢没多大关系了。他在独处时往往都会预先设下自己的领域,这次亦不例外,然而安看都不看便径自闯了进来;他运用能力使自己的肉体力量反转,想要将安压在肚子上的手挪开,然而少女依旧保持了对他的压制。

  与此同时,女武神轻轻松松地从T那里夺过了领域的主导权。即便T向外大声求救,屋外的人亦不会察觉到房间的任何异样。

  假如以上这些还能用“那几种能力是向故人们借来的,自己难以充分发挥其价值”这一理由来搪塞,方才的自爆就直接令T无话可说:因为他用自身能力引发的攻击根本没有在安的身上奏效。安退得那么远只是为了预先堵住T逃出房间的路。

  纵然经历了戴森城那次一败涂地的近身战,纵然先前的几次抗议皆以失败告终,T也不肯就此放弃。可安一旦和T拉开距离,他便连尝试对女武神使用M的能力的机会都失去了。虽然对他来说尚有拆掉房间逃走这个办法,但是——

  “你当然可以把这些破木板拆掉,哪怕它们有着精灵和神明的祝福。”说到这儿的女武神活泼地吐了吐舌头,“可之后发生的事我就不保证了。你或许能抱着佩刀陪伍德那群人一同溺死在海里,一遍又一遍。”

  但是他乘坐的船正处于远洋航行的状态。

  “死不掉”对弱小的家伙来说只不过是一种煎熬。无论女武神给予了T多少选项,他最后都会发现自己可选的选项寥寥无几。

  “我不会那么做。”逃兵在努力地保证心态的平和。他用右手去够放在枕头底下的佩刀,恢复了一半的左手依旧在滴下鲜血。“哎呀呀,刚才那般粗暴地对待女孩子的是谁啊?”白发女武神衣服上的血沫已尽皆消去,“我其实挺不明白,自打树林那次会面以来,你为什么从来不愿给我好脸色看。”

  “这个问题我在三年前应该回答过。”

  “那顶多算一半。还有另一半。”少女打开房门。

  海的气息再度一拥而入,冲散了屋内的血腥。远方是一望无垠的湛蓝,衬出船上浪人那望不见盼头的孤独。

  逃兵将佩刀悬在腰间,跟在安的身后走出了房门。女武神既然敢领着他出来,那就说明她不怕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T如今唯有照着少女的要求去做。

  两人扶着栏杆,面朝大海。

  “嘶……”T手上的伤还没好全,“按道理来讲,不应当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白发少女吃吃地笑起来:“我也有想要不讲道理的时候。”逃兵沉默了一阵子,显然是记起了戴森城的事:“……确实。只是我大概也不用问你了。毕竟除开M以外,没有人会把那么无聊的问题憋在心里,而不愿坦率地向我寻求答案。”

  “你怎么就确定我就是M小姐的传声筒呢?因为你觉得那个问题无聊?”

  “我不会由于她的问题无聊而拒绝回答,凭这一点便足够了。”

  他扭头看了安一眼,很快又转过去:“那个问题我会认为无聊,你会认为无聊,很多人都会如此认为。可当事人不会那么想。她一定对你说过‘T这种人,我再了解不过了’这样的话吧?这些都是一样的道理。”

  是M不敢问。安瞬间就明白了。

  “至于你提到的三年前那个问题,你应该早就清楚那另一半的答案,如今还故意来问我。”T瞥了瞥自己的左手,“你可真是个人渣。”

  “不过我也是。明明无法对喜欢的人承诺一生的爱,却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挑战一下。明明离事实出轨就差临门一脚,却还要将喜欢的人捆在身边。”

  她望着男人那只伤感的左手,回想起自己在某个世界读过的四句诗。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少女的心再一次热了起来。

  她垂着头:“我若是说,我有点喜欢你。你会怎么想?”

  他讥刺道:“说笑是帝国特有的辞别仪式吗?”

  女武神牵过T的左手,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依旧在淌血的创口。逃兵吃痛,想让左手逃回来,得到的则是对方的紧握不放。

  “也许是吧。”她说。

  对女武神而言,没有“活得久就必须看得透”这一说。她的确有不少和寻常人不同的地方,但她的“异常”并未抹去她的“正常”。她会像普通人那样看待时间,会像普通人那样遵守诺言,会像普通人那样怀揣好奇心……同样的,她会像普通人那样看待感情。

  她窥探逃兵的过去,得知他是因“异常”而变得“正常”之人。自我厌恶的逃兵会讨厌同类,这是银发少女可以接受的事。归根结底,他们或许能从对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可那终究是不一样的。烂人亦有不同的烂法。安是劣迹斑斑的残酷女武神,T则是对自己的理想嗤之以鼻的旅行者。女武神对自己的腐败已然不再上心,她不明白的是一个对未来不抱任何期待的消极人为何还是决定踏上救世之路。

  在众多的过去中,她恍惚间瞧见了只剩骨架的“人”在给它自己装义体。

  ——明明无法对喜欢的人承诺一生的爱,却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挑战一下。

  无名女孩在为梦中的客人循环播放逃兵那绝不逃避的告白。

  ——明明离事实出轨就差临门一脚,却还要将喜欢的人捆在身边。

  棕发少女唯有一边听着恋人的心声流泪,一边不断地重复着高潮。

  在离开戴森城以后,M做春梦的次数逐年减少。正当她以为自己能彻底远离梦魇之时,她蓦然间发现那个女孩又回来了。而对方摆弄情欲的手段不但毫无收敛,还变本加厉。

  “真好啊。”即使周围无比吵闹,无名女孩的声音亦还是清晰地传入M耳中,“我们亲爱的M小姐在得知恋人真实的想法后,想必十分开心吧?”

  棕发少女“呜呜嗯嗯”地叫唤着。粗糙的绳索缚住了她,同时勾勒出她的柔软。用魔术细心固定住的跳蛋似乎有着无尽的动力,疯狂地刺激她的乳头。特制的按摩棒深深地插在M的菊穴里,震动幅度之剧烈足以令少女的身心兼具痛苦和快感。

  催情的咒术和药物也在M不知情的时候发挥它们的效力。少女不时扭动娇躯,想要摆脱玩具的纠缠。然而无名女孩预先将增加敏感度的乳液涂遍了M的周身,瘙痒感在那份挣扎的激励下反复侵蚀着少女的心智。无名女孩使用的每一件调教用具皆恪守其职责。它们描画出的音符合在一处,便奏响了施虐者愉悦的乐章,而棕发少女的呜咽就是最佳的伴奏。

  M不记得自己绝顶了多少次。她只知道无名女孩至今不允许自己得到那份圆满的欢愉。

  “对了,M小姐你没法答话。”无名女孩解开了M嘴上的布条。施虐者两指夹着的那条布已然湿透,受虐者则在恣情的淫叫中又一次泄身:“噫呀啊啊啊啊啊!!!!”

  洁白的娇躯阵阵痉挛,情爱的激流汹涌地喷发出来。双目空洞的M将头歪向一边,以背德为佐料的绝顶不停榨取着她那不多的体力。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那种感觉。

  这时,M感觉到自己的后脑下多了一张垫子。

  略硬,却不乏安心感。

  少女的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她仰望,映出的是无名女孩翻转过来的微笑。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落下。

  施虐者轻柔地拭去受虐者的泪水,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自船上那次对谈开始,女武神私下去找那名逃兵谈心的次数日趋增加。

  她真的只是想和他谈心。尽管交谈多数情况下是发生在M和安之间。

  有时,M会拉着T加入到她们的对话之中。有时,安会给黑船队的旅行提供一些小小的提示。而T很少主动开口。一方面,他是黑船队的顾问兼临时船医,常常会有其他船员来请他帮忙。另一方面,T待在她们旁边基本都是为了监视某位用干扰能力掩藏自身存在的女武神,从不懈怠。

  M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每当她打算向T寻求答案时,安就会让她打消这一想法。这形成了某种在M看来相当吊诡的默契。

  棕发少女瞄了瞄T临走时沏好的绿茶。她起初和T随口提过几句说客人喜欢喝联盟产的绿茶,没成想他之后真的买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T自己用不到的东西,一旦M想要,他一般二话不说,有求必应。他甚至恳切地对M说:“倘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恋人的这份贴心同样令M不安。

  她只不过是日复一日地要为短暂的沉睡空出时间而已。

  “真好喝。”那位嗜好饮茶的银发女孩惬意地喝着茶水。

  今天亦是和平的一天。黑船几天前便驶离帝国地界,只要明天在帝国与联邦间的某座废城做好补给,黑船队就能迎接之后在联邦和魔族领地的冒险。虽说帝国对黑船队的通缉令至今没有撤下,但应该没有多少人敢来攻击现在的黑船队吧。

  就在M胡思乱想之际,走开没多久的T打开了房门。他见两名少女并肩而坐,先犹豫了几秒,随即便将门关好。“怎么啦?”M想从T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逃兵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道:“……M,你能不能在隔壁房间稍微待一会儿?”

  棕发少女的预感似乎没错。

  然而她对T的请求没有什么异议。不是她心大。她晓得自己对T和A的纠葛了解得不算多。自己若是在场的话,他们有些事情想来是绝不会诉诸言语的。

  在少女的灵体穿过木板墙以后,女武神喝下了最后一口绿茶。顷刻间,逃兵的躯体接收到一阵令他不适的压迫感。

  “您竟然跟吊靴鬼一样追着这艘船追了大半年。”无能之人早已习惯被强者所压迫,“请问您是不是把我先前的拒绝当成客套话了?”

  “您竟然跟胆小鬼一样无视我到现在。”血腥的女武神效仿T的口吻调笑道,“请问您是不是真的把我先前的告白当成玩笑话了?”

  T不由自主地细细端详起面前的少女。她今天未如往常那样用浅蓝和白的明媚为自己调色,而是穿着一条露肩的漆黑礼裙。为茶水所浸润的嘴唇与寂静的双眼交相辉映,曼妙的身姿显得是那么的落寞。这些皆使她看上去庄重自持而又不至过分的疏离,营造出一股摄人的魅力。

  只要有人冷静到能想起她的身份,明亮的绿瞳便与渗人的鬼火无异,纤巧的双手亦会成为兵器的同义词。奈何不少雄性的荒诞之处就在于飞蛾扑火这四个字,当年和菲克拿女武神开涮的T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而安的声线则似是陷进了悠久的回忆里:“你知道么?我曾经有过许多听起来蛮蠢的代号,血腥公主、帝国之剑、君临者……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当今人们皆以通用语称我为女武神,实际上这个代号还是某位异世界的客人赠予我的。而这个称谓在其他的世界有另一套说法。”

  “瓦尔基里?”这是常识。

  白发少女莞尔一笑,却没有直接把话题接续下去:“我从不讳言我的放纵,但我也从来不会和不想做的对象做爱,正如你们所知的瓦尔基里一样。”她抱着右膝坐在T的床上,以膝为枕,侧脸看向门口的逃兵。哪怕会因此藏不住裙下风光,少女亦淡然置之,神态自若。动与静的无缝切换让人叹为观止。

  “可我不想和你做。”逃兵摘下眼镜,并将之放进衣兜里。

  “所以说,是‘我’。你我都明白,我若不主动的话,你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她的视线紧紧地锁住了他,“我想和你做到最后一步,而且我真的能付诸实践。然而我心生渴望的那两次,你都拒绝了。”

  安的声音渐渐压抑不住。

  “你说读心不等于理解。的确。嘴上说着要把三川镇的人出卖给帝国以活命,在骗帝国人退兵时却还是答应承担最麻烦的任务。在帝国斥候被部落团灭以后,你会将他们残存的衣物保存下来以铭记他们的牺牲。你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事情的发展不像我猜测的那样坏就好了’,你会暗暗担心我会和你的那位旧识一样选择自我毁灭。相仿的自虐、漫长的孤独……你这个半吊子的烂人!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啊?!”

  那是控诉。

  “是的,我承认,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那无意义的坚持,喜欢你那口是心非的善意。连你的那份自我厌恶、自暴自弃,我都是喜欢的。”

  此时此刻,与男人相隔不远的人非是什么帝国的女武神,而仅仅是一位对喜欢的对象表露真情的少女。

  “我喜欢你。请你给我一个答案。”

  她是认真的,正视对方存在的T在心中苦笑。不远处的少女能够读心,还长期和自己以及M打交道。她理当晓得逃兵的答案会是什么。即使如此,她仍然想听到自己亲口做出的回复。该说她和自己确实有相近之处呢,还是说她打算就此断了念想呢?

  T并不想说什么“女武神看男人眼光差”之类近乎自贬的话,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瞧不起对方。说实在的,根据对方的反应,他也不晓得自己在当下的场景下应说什么才好。

  不过,他必须掐去自己内心那微微露头的嫩芽。

  “……恋爱不是用来敷在伤口上的麻药。”逃兵说,“我只能祝福你,祝你幸福。”

  女武神篇·第六章

  T于安离开后拉开自己的房门,看见了在门外徘徊的M。她大约是在隔壁的房间偷听过二人的对话,因此神情相当古怪。

  “小A看起来分外平静。”M苦笑着,“我要是被喜欢的对象给甩了,可做不到她那样。就这点而言,我很佩服她。”T也不打算对M的小动作说三道四:“用上‘要是’这词是你谦虚。”棕发女孩显然被这句话戳到了痛处,顿时恼羞成怒。然而在想起T对安的答复以后,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话说,你从哪段开始窃听的?”

  “从小A列举你的‘丰功伟绩’时开始。你被人那样夸是不是很高兴?”说着说着,M的语气里便泛起一股酸味。

  T就这么看着她:“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我和你……或者说我们这类人对外界的赞许并不感冒。高不高兴这种问题根本无所谓。我姑且不去思考你智商变得低下的原因,望你好自为之。”

  “……你才是呢!笨蛋!笨蛋!笨蛋!”M再怎么蠢,如今亦意识到自己说了令自己无比羞耻的话。她一边小声地骂着,一边在T的注视下往甲板的方向逃走了。

  “啊呀——仔细一想,我似乎确实是个双商减半的傻瓜。”

  如此嘟哝着的他无奈地笑了起来。

  黑船趁着夜色尚未散去,平安无事地停靠在距废城不远的岸边。栏杆对面的废城是联邦变乱后的产物,变乱引发的内战迫使部分联邦居民移居到这种被废弃的城市中。而军阀们忙于内斗,没有闲工夫理睬这群黑户。散布在联邦境内的诸多废弃城市于是成了佣兵、民团以及地方帮派的天下。

  自治州的大军阀们互相大打出手,而这些小势力也不乏小打小闹。黑船队这样的精锐武装集团自然成为各方眼中举足轻重的力量,谁都不愿轻易得罪。在形势的作用下,黑船队在几座废城都获得了一些优待。

  比方说,那些小势力会同意在事先预定好的地点和黑船队进行资源上的交换。

  “我钱都准备好了,在约好的地方却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人和物资。”伍德沉着脸坐在会议室的尊位上。交易事务一般都是由他这个船长负责,此等异状让他隐隐怀疑附近的割据势力在这几天是否出了什么事。

  “那就是出事了。”施马尔直言不讳地指出了伍德担心的关键,“这一带是联邦诸军阀和帝国皆能勉强干涉的地区,这些自治都市不论被哪家吞并都不为怪。”“还有可能是这边换了新主人,有了新靠山。我们因这种情况而被爽约也不是一次两次。”法伦补充道。

  对于法伦提到的这种情况,黑船队要么是跟对方好好讲道理,要么就是用拳头跟对方好好讲道理。这亦是黑船队能取得优待的一个原因。

  伍德斟酌片刻,决定先礼后兵。

  “郭、T、施马尔。”他点了以往负责同地方势力“讲道理”的三个人名,“施马尔你去和当地的市长谈谈。谈不拢的话,郭就保护施马尔突围。如果发现城镇已被帝国或联邦自治州接手,你们就直接回来。”

  “按老规矩来?”T歪了歪头。保障逃跑路线的工作基本都是由T来接手的。

  黑船队的领袖回答这疑问的方式是扮鬼脸。

  “假使对方不仁,你也可以来一点爆炸性的艺术。”伍德说,“别人问,兄弟你就说是我同意你这么做的。”

  T当然不会带着爆炸物去。

  “伍德鼓舞士气的法子还是那么怪。”他看了看郭。

  三人正走在通向目标地点的大路上。昨日白昼遗下的痕迹染上了露水,今天凌晨看来便觉很不分明。晨光仍在同睡意角力,夜风吹不散它。路边的树木欣欣向荣。他们间或能在树林中看见房屋,然而没有一丝的灯火。

  风声、水滴声、树叶的响声、鞋底同地面的摩擦声,唯独欠缺人的声音。

  “他要是不怪,就不会领我们出海。”郭并不否认,“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我好歹也能自豪地称自己是黑船队的成员了。”“因为你终于不晕船了?”黑船队的参谋霎时化身聊天鬼才,一句话整得郭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作。

  T斜眼望向后方的施马尔:“比我还懂聊天的人可不多,今天的施马尔算一个。”“我知道郭听着会不高兴,但我得说清楚,不晕船是很重要的事。”施马尔一脸认真,“晕船的人在海战时很难发挥正常的战斗力,尽早克服晕船总比到时候送命来得强。若郭一直克服不了,我会建议郭赶紧下船。他做个山贼也不错,那身本领当个山大王绰绰有余。只要占个山头聚集起兵马,几个伯爵领的军队合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呃……我其实不是想说你那句发言没道理,但你刚才那一席话成功令我去幻想郭带着一群土匪劫压寨夫人的模样了。”

  突然,郭用联盟样式的剑鞘敲了敲T的额头。

  “我觉得吧,阿T那段评价也蛮有道理的。比他还懂聊天的人的确不多。”

  通往废城的这段路不算长。脚步不停的他们一路闲聊下来,现今便能瞧见远远处属于废城外围的那几栋小楼了。天空的暗色没有尽褪,三人于外围止步。废城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是空落落的,人味早已匮乏到了一定境界。

  郭按剑而立,无聊地左右张望着。T则在打呵欠。

  T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郭咂了咂嘴:“真不走运,我也有。虽说非常想了解这座城发生过什么,但我更想回被窝里。”

  用魔术警戒周围的施马尔此时发话了:“你们俩是不是晓得没法调头回去才这么说。”

  他在出发前就设置探知魔术作为防备手段,结果到入彀时才发觉自己上当:不知是谁将数个大魔术巧妙地组合起来,以近似套箱子的方式把整个废城乃至黑船停靠的地域全部置于其影响之下。纵然是高明的魔术师,在不接近术者所在位置的情况下亦没办法探知到该魔术的存在。而这等规模的复合魔术只会使施马尔联想到几个很不妙的家伙。

  自己在五层,对手却在五十层。这千层饼谁遭得住。

  不过,施马尔没有因此气馁。在对其他两名同伴大致解说过现状以后,他做出了判断:“我们必须得处理掉施术者。否则的话,别说我们逃离此地,船都开不走。”“以你的推论,那过会儿恐怕不是我们解决他,而是对方把我们团灭了。”T揉着犯困的眼睛,讲的却是完全没法一笑置之的话,“我们没有实力和你描述的那种等级的敌人正面作战,施马尔你最好想明白。”郭说:“对方大有可能在废城里布下埋伏。我们不出奇兵,就根本没机会。”

  “即使这么说,我们也不见得能突袭对手。更糟的是我连求救讯息都传不出去。”施马尔只觉一阵头痛。

  对方不仅能构建出层次分明的空间,还有能力防止自己这批受害者向外求援或转身逃走。术者既可以做到这般精确的操作,那他没理由不能确定三人的方位。偷袭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

  “要不分头在城外围转一圈吧。”

  三人最终还是决定先掌握废城周遭的情况,再做打算。

  同施马尔、郭分别后,T便孤身一人于城外杂草丛生的小径中彳亍前行。擅长逃跑的他习惯独自行动,有其他人跟随反倒会使他施展不开。

  天色朦胧。但见林木苍苍,荠麦青青。联邦瓦解的痕迹十不存一,不知情者兴许会油然生出战争已然远离这片土地的错觉。曾为联邦服役的逃兵见此,心里终究有点感慨。

  风声依旧。T的步伐不曾停歇。途中有时可以看见无人播种的田地。田里的土有被翻新过,说是抛荒难免不合情理。他怀着困惑转过又一条小道,望见半塌的墙。墙内藏着一座公园,遇上等候多时的她。

  白发的女武神安静地坐在陈旧的长椅上,专心致志地摸着蜷缩在她身旁的猫。猫到底是领地意识极强的动物,在享受少女爱抚的同时还不忘瞪着新来的不速之客。

  今日的心情和运势都很差,T心想。

  “早上好。”他握住了刀柄,“没想到您竟有凌晨外出吹风的癖好。我打扰到您了吗?”安立时收回了摸猫的手:“才没有那回事……倒不如说,T先生您来得正是时候。还请允许我重新对您做一次自我介绍。”

  少女优雅起身,提起黑色的裙摆向T鞠了一躬。

  “我名为安,世人皆称我为帝国的女武神。”女武神含笑低头,“众所周知,您所属的黑船队可是给帝国添了不少麻烦,因此我今天受命带领部下前来剿灭各位。望您勿要对此发表多余的抱怨。”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刀就已出鞘。声音有着难以想象是金铁的平稳。好听的刀尖直指对面的黑裙少女。

  墙外的逃兵明白,少女是他无法匹敌的对手。然而这又何妨,战斗时需要的是像植物那样的平静。男人从未对自己抱有能赢过对方的期待,树立“要赢过对方”的念头只不过是出于他自身心态的考量罢了。他如今能做的事情显而易见。

  当然是逃跑。能引走对方是最好。

  利用安抬头动作刚完成的一刹那,T将武器猛然掷向女武神。安虽然徒手接住了击穿防护罩的刀刃,然而那刀不知为何非常的重。是故传来的力道大到令她全身发颤。破空声尚未完全消逝,就又传来了某物开裂的噪音。

  紧接着,少女便看到了现出无数伤口的世界。逃兵不知何时便逃走了。他原先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大坑、血迹和作为伤口起始点的拳印。当安的视线转移到拳印上时,布满裂纹的事物于顷刻间崩坏。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在耳边轰鸣。公园的景观皆为虚幻,困倦的流浪猫被炸成一滩血肉。粉身碎骨之后,就是被荡涤一空。

  她呆呆地立于坍圮的公园之中,手里还抓着才接住的刀。

  少女“啊”了一声。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从M的回忆和逃兵的过去中探查到的情报:T在跳跃到别的世界以前,曾将M和其他几个熟识的“能力者”的灵魂装在自己身上以维系他们的存在。他保留了自身的“愤怒”,用余下的八个罪愆充当和那些灵魂的接点,得到了使用那些人的超能力的权限。当然,那些灵魂反过来也能用T自身的能力,M寄身的刀没有被毁坏便是一个侧证。

  她常常会由于自己的强大而忘记这类她不大上心的事。

  女武神改持刀柄,凝视着逃兵之前待的地方,随后轻轻弹了一下手里的长刀。刀身散出清脆的响,与爽朗的笑声相融。

  “T先生,我和M小姐一起来抓你喽~”

  逃兵正躲在某个面粉仓库里苟延残喘。

  T的躯体不足以支撑他和女武神正面战斗。而且,他经历过船上那次搏斗,知道平常手段对安不起作用。于是他选择了“打带跑”,先扔出用“傲慢”加持过的武器,再用“自负”创造出空间罩住女武神,接着使用自己的“愤怒”全力打碎那片领域并逃跑。

  托短时间连续役使不同超能力的福,他现今尚未从轻重感失衡的状况缓过来,眼球也炸了一个。“愤怒”在逃跑时那几乎让腿脚报废的反作用力反而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A……女武神在接近我们这边。”尽管藏身所落在女武神手里,M也仍然尽己所能地协助逃兵。不晓得是不是故意为之,安似乎没有毁掉那把日本刀。这点使M得以判断对方的大体位置。

  失血过多的T靠着墙壁,放开身体:“真是对不住。”“不要多说话。”瞄到他眼窟窿的M立刻别过头去,“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女武神?另外,你的能力有没有出问题?伤势怎么到现在都没恢复?”

  “……你叫我少说话的。”

  “我没指望你回答。”棕发女孩叹了口气。

  眼下的局势可以说是糟糕透顶。承受“愤怒”的全力一击的女武神完好无损,“傲慢”赋予的重量也不能压垮她。“怠惰”所带来的“不死”缺乏进攻性,“自负”直接出局。M得到的是恋人的“贪婪”,她那能放逐他人的力量根本没法在安身上生效。

  T这边不仅要负担能力的代价,还被迫在女武神术式的监视下行动。“愤怒”带来的恢复力貌似也被女武神刻意削弱了,他不可能在仓库里藏匿太长时间。M则一时没能消化安于十几分钟前公开的事实。

  女孩颇感犹豫,却还是掰手指算了算:“还有四个。你觉得它们能奏效吗?”“或许能。也有可能努力全部白费。”瘫在墙边的男人“嗤”的一笑。

  “色欲”能通过音乐强化身体能力,可再怎么强化都不可能打过女武神。“悲叹”能制造出坚固程度与意志力成正相关的武器,在这场合下难堪大用。这么一排除,那就只剩下两个选项。

  M正在沉思之际,忽然发现自己周边皆有面粉屑在飞舞。她望向发动“自负”造成这番景况的T:“这能力不是没用吗?”

  “对女武神没用而已,又不是对我没用。我当下只有死去才能恢复原状。况且,我要来一点艺术报平安……咳咳……”他仿佛是在燃烧生命般,一口气说完了他此时不应说的许多话。仓库内遍是面粉涉足之地,令呼吸不畅的T咳得更厉害了。

  他的指尖亮起了火光。门口是提着长刀的安。

  来到仓库的女武神对阻止逃兵引爆仓库兴致缺缺。

  归根结底,不论是二次爆炸,还是落下的建筑物碎块,这些皆伤不到她。而被炸成肉末的逃兵嘛……少女知道T早前在维克城救施马尔依仗的便是“怠惰”这一能力。因此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崩落的停止,以及T的“复活”。

  随着沙沙的碎响,他于滚滚烟尘中吃力地爬起。肉身固然彻底变回原样,可疼痛感还留存在记忆里,继续经由血管挤压孱弱的心脏。

  “又见面了呢。”女武神笑容满面地说出了和在三川镇时一样的话,“看来您这次连半小时的目标都达不到。”“我可没有能拖延你半个小时的本事。”逃兵手中多了一根撬棍,他以此为支点勉强维持站姿,“我是逃兵,不是战士。”死活都不能将刀夺回来的M担心地看着他,然而爱莫能助。

  要与女武神战斗,需要实力、勇气和一点点的运气。最后在死和半死之间做选择。严格说来,很多战士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些。

  安倒是不介意T的丧气话:“您可以试试用别的什么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例如聊天什么的。”“那……”撬棍飞起,与陡然出现在逃兵身前的刀刃相撞,擦出激烈的火星。

  “——当!”扬起的泥屑藏不住迟来的交响。

  “那算了。”他说。女武神用她的实际行动亲切友好地证明了男人的想法,即聊天除开将自身的破绽暴露给她这一点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虽说撬棍架住了安的斩击,但T很清楚对方只是渴望像猫一般玩弄自己这只老鼠。他单是接住这一记斩击,便要同时用上“悲叹”造出的武器、“嫉妒”模拟出的虚拟作品中的招式和“暴食”为肉体施加的加速。即便如此,撬棍亦险些脱手。

  “能格挡住呀,不错。”安一边微笑,一边加重下压的力度。她拿着的明明是未开刃的刀,可气场却比任何一位拥有名剑的大师还有压迫感。

  对于安那明褒实贬的态度,逃兵无动于衷。对方放水,那就接受;对方蔑视自己,自己该打就照常打。为对面的居高临下感到气恼实在是不值,只因战斗绝不能意气用事。尤其是在对方放海也能碾压自己的情况下。

  逃兵的腕力无法使他与女武神相持太久。力求摆脱现状的他稍稍移开了一只脚,作势欲踢。女武神却预先将攻势一转,刀锋直追他的腰而去。T马上放弃踢击的准备。只见一刀斫下,割开他的衣物,带出一丝血痕。

  在逃兵避开这拦腰一刀后,两件兵器“乒乒乓乓”响作一团。安的随手一击都能震得T虎口发麻,而T只有拼命给身体加速方能跟上对方的步调。两人的交战快到M根本看不清,刀棍碰撞的声音亦几近连成一片。女武神气定神闲地看着身心俱疲的逃兵。倘若不读心或者不预判未来的话,她大概会认为在这里就能结束战斗了。

  这时,当初的虚张声势发挥了T预计的作用。没有踢出的那只脚猝然发难,又一次于两人之间引发了爆炸,为刀上沾着的鲜血掺入新的杂质。待到尘雾散去大半,男人已然倒飞出去。他在战斗时真的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安在心里苦笑。

  “好像是叫‘愤怒’来着?这个能力也暂时封掉吧。”

  少女从再次升起的烟尘里悠然踱出。废墟的终点是才和她拉开距离的逃兵。无力愤怒的他跛着脚,咳嗽时断时续,衣物撕开的口子为血液所濡湿。沉稳如昔的眼神表明他仍在绞尽脑汁思考逃走或者说引开女武神的办法。银发的女武神为了欣赏这样的他,缓步朝他走去。她每向T靠近一步,T的力量就会失去一部分。

  最终,弱小而真实的他呈现在少女的面前。

  “平常没什么,但现在我不准你作弊。”她笑吟吟地举起了刀。

  毫无反抗之力的逃兵不得不动。他用尽气力,双手抡起撬棍,想抢在刀落下前打烂安的脑袋。可惜全身的剧痛令他的速度和反应皆迟了不止一线,女武神的刀在M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把他的两条小臂一齐斩下。创口喷出的血溅了他们一身,让他们看起来有点像夜间出没的狰狞恶魔。

  撬棍绝望地砸落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各式各样的疼痛聚集在一起,T却一声疼都没喊。

  女武神用染血的玉手垫起他的下巴:“您还记得自己是个人吗?”

  “刚刚忘了。”那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平静。

  “……你只是习惯了。”

  刀被丢到一旁。少女浑然不顾男人身上的血污,温柔地将他一把抱住。

  “我说你啊,现在满打满算也该有三十分钟了。而你此刻没有能力,没有武器,体力耗尽,手臂也被斩断。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谁会埋怨你的。”安的手仿佛要把T揉碎,“不要打了,不要逃了。好不好?”

  白发少女旁若无人地搂着自己的恋人。在亲上他的嘴唇,短暂地露出羞涩的表情以后,她随即便开始了极具侵略性的舌吻。黏腻的声响可使任何一对恋人脸红心跳。T还妄想做最后一搏,然而女武神的双臂早已锁住他那因透支体力和失血而变得绵软的躯体,让他寸步难行。他的氧气、口水、铁锈味以及爱情全部成了安希冀的奖品。如果说M之前观战时只觉茫然无措,那么眼前的景象登时让棕发女孩面如土色。

  在M的呼喊声中,逃兵的意识沉了下去。

  倚在窗边的女武神遥望着卧在床上的逃兵。

  这里是她在联合境内借用旧部名义购置的别墅。别墅僻处郊外,再加上她对别墅额外做了点手脚,是故无需过分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

  守望者的视线温暖而不乏期待。和煦的阳光经由联合特制的玻璃降临于屋内的小小世界,为身着黑礼裙的她披上一缕圣洁的面纱。单看此景,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名少女正是数小时前令男人身躯变得残破不堪的罪魁。

  而苏醒过来的T睁眼后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少女在朝他微笑,他没有说什么。安只给他身上留下最起码的衣物,佩刀、眼镜等东西全被她拿走了。他向M以及其他能力持有者发出的呼唤宛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虽说他自己的能力还能使用,身体亦算完好,但安早已用实力证明他的反抗大概率只是情趣的一种体现方式。

  “上午好。”女武神悦耳的声音并不能消除他的不信任感,“你需要吃东西吗?”“容我谢绝您的好意,毕竟肚子里现今满是晦气。”出于警惕,T尽力挪动身体往少女对面的墙那边靠。

  “你仍旧是那么不坦率。不过谁让我连你的这种别扭都喜欢呢。”

  安不知何时便已跪坐在床上,正对着T。两人的距离如斯之近,以至于他们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简正在款待M小姐,你不用想歪。至于黑船队的那批人,他们甩开我的部下逃掉了,算他们有点本事。”她用手按住T分开的两腿,逃兵顿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所幸他身后就是墙面,上半身没有因此直接倒在床上。

  他仅余开口的气力:“所以?你要做什么?”

  充当回答的,是她的吻。

  不比在戴森城时的绵长和温柔,安这次的吻有着和废城那次无二的痴狂。热烈的感情令男人无法拒绝,又让他难以呼吸。勇烈的气势则仿佛要将T一口吃掉,使得逃兵无处可逃。

  “我是知道的。你其实心底有点喜欢我。”这是两人的唇分开后她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确实不曾萌生爱情,我自然无怨无悔。”少女舔了舔还沾着那一吻的残余的唇,“然而你在那天拒绝我就是想要斩断这一念头。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拒绝我?是因为你还爱着M小姐?还是因为你那可怜的‘常识’?”

  “另外,你以为我是那种由于无聊的理由被拒绝就会善罢甘休的女人吗?”

  两情相悦,这就足矣。归根结底,她也是个人渣。

  对少女来说,恋爱和战争一样皆是不择手段的。她无论如何都希望爱人能正视自己,甚至只看自己。哪怕这只是飞蛾扑火,哪怕这会伤害到自己的朋友,哪怕自己晓得这或许不算是幸福。

  笑靥如花的她直起身子,缓缓地撩起礼裙的裙摆。深植于白皙大腿根部的秘密花园隐约透着水光。少女将手一松,裙子在飘落的同时卷起一阵妖娆的风。女子的幽香扑鼻而来。那是淫水的气味。

  “我为你已然忍耐了将近五年,今天请允许我一次性讨回五年份的爱情吧。”

  话音未落,女武神便除去了爱人那少得可怜的衣物。而T只能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般瘫坐在那里,任由安那双跃跃欲试的柔荑抚遍全身。逐渐升腾的欲火和维系“正常”的理性在他的体内不停地交战,饱受煎熬的逃兵如今再无回避的余地。

  温和的爱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少女不厌其烦地反复轻啮着男人的脖颈,只为短暂地刻下自己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点一点地向下开拓着属于自己的领地。男人的小巧乳头上满是她的口水,肚脐一带被她掠夺一空。逃兵非常顺利地为女武神的味道所覆盖。于是,安再一次遇见了那可爱的阳物。

  滚烫的男根有着同主人的身躯不符的活力。少女刚一凑近,它就淘气地拍打着少女娇嫩的脸颊。趴在男人胯间的安稍稍仰头,朝T促狭一笑,旋即张开樱桃小口轻咬住躁动不安的龟头,接着把阴茎一气含到底。男人能清楚地感知到少女嘴唇与阴囊相碰时的触感,浓烈的雄性气息则熏得少女情难自制。

  “唔嗯、嗯哼……咕啾……咕啾……”撅着小屁股的少女卖力吞吐着肉棒,仿佛飓风中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不知道是不是安故意如此,她在为男人口淫时漏出的水声听起来异常的清晰而淫靡。

  令女武神雌伏在胯下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T只觉心头泛着一股可谓矫情的五味杂陈。她那么努力、那么用心地取悦自己,自己却不能给她满意的答复。他左右为难,心中因而越发痛苦。

  安聆听着男人的心声,将自己的愉悦用口交时的各种小动作表现出来。她的贝齿会有意无意地在阴茎上蹭来蹭去,她的舌头偶尔会盯着尿道口进攻,她的纤手会不时把玩男人的阴囊……而被唾液裹住的阳物敏感度更上一层楼,这使极力克制射精欲望的T有苦难言。

  男人试图放空心思,不去多想。现实却不尽如人意,他的躯体在经历戴森城的那次缠绵后便食髓知味。若非逃兵有在尽力对女武神摆出强硬的态度,久旷性事所滋生出的空虚兴许早已压垮他的身心。

  少女亦很清楚,爱人精神松动的当下是下手的绝佳时机。她轻车熟路地围绕着昔日探索出的弱点展开猛攻,逃兵渐渐招架不住。在肉欲浪潮的反复冲击下,他连发出悲鸣的力量都没有,就这么往女武神的小嘴里灌入大量精液。女武神则照单全收。纵然被出乎意料的量给呛到,她亦甘之如饴。

  交媾不会因此结束。这次射精只不过是一次短暂的休战。

  银白发的少女慢吞吞地在男人两腿间以内八字的姿势坐好,碧绿的眼眸似是能看进爱人的灵魂深处。她扳正T的脑袋,轻启朱唇,向爱人展示着嘴中几近满溢而出的白浊,随后“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安刮了刮T的鼻子:“M小姐至今都没办法像这样满足你吧?”T唯有默不作声。他晓得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对。承认就意味着背叛,眼前的少女会感到亢奋;否认或者回避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挑逗将愈发难捱,因为这会激起少女彻底击溃自己的施虐心。

  不拘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在为稍后的性爱增添乐趣。

  女武神的葱指调皮地在刚射过精的阳物上游走着,指甲轻柔刮过的感觉让男人心中直痒痒。对面的她则从容地笑着,看起来对爱人的态度并不介怀。正当逃兵以为自己能有喘息的闲暇之时,对他下半身的玩弄戛然而止。

  “嘛,不回答也好。”黑色的衣裙遮蔽了多余的动作,却终究无法掩去少女泛滥的贪欲。安用手略微拨开裙子,然后扶着爱人的男根对准了鲜嫩多汁的膣穴。已然做到这等地步的她没有立刻接受那根炙热的爱,而是握着它在蜜唇周边的草丛中兜圈子。

  迫不及待不代表她不会吊人胃口。

  “毕竟你背着M小姐做爱时的表情是那么的可爱。”

  她的语气里尽是对当年在戴森城未尝看够的惋惜:“我虽然喜欢你的专一,但你那张在抉择时才显露的苦闷的脸同样颇讨我喜欢。”

  “我并不专情。”

  “你不专情……”

  攀附在男人身前的女体陡然一沉,打了T一个措手不及。

  “之前都不肯主动碰我,你可真会说笑~”句句淫语拂过他惊惶的耳畔,“要不要在我这个鸡巴套子里面射满浓浓的精液,好证明你的花心呢?”

  女武神的膣肉像是经由高温熬制的蜜糖汁般湿泞而甜蜜,能将理智融化的快感不断从逃兵的脑髓深处涌出并支配全身。糖浆不但以肉棒为模具,把自身浇注成最适合男人性器官的形状,还深入细胞间的缝隙,柔软地把男人的心神拴住。

  光是插入肉穴,就使T大感吃不消。不知道这是否该算是幸运,由于礼裙的存在以及身体的无力,他看不到自己和安身下的景象。假使没有礼裙的话,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脑子会在目睹下身交欢时有变成一片空白的可能性。

  对面的少女玉颊染上了一抹酡红。她款款地摆动着柳腰,貌似不打算追求激烈的性爱。膣内的软肉如同活物一般,用和腰部相同的节奏娴熟地蠕动起来。乳头忽上忽下,在男人的意识上摩擦出情欲的火花。乳球紧贴T的胸膛,将欲火烙在两人的胸中。在爱液的作用下,黏住阳具的软肉不再热得令T难以忍受。不输按摩的舒适感以龟头为起点,通过血液侵蚀男人身体的所有部位。

  女武神的宽松同时体现在她的拘束上。可能是她沉湎于性交的甜蜜的缘故吧,被搂住的逃兵不知何时感觉自己能够动弹了,先从左手拇指开始,接着是左手食指、左手剩余三根手指、左掌、左臂……如是扩散到全身。

  无论这是不是安的疏忽,T都不能再坐以待毙。

  而这正中女武神的圈套。

  她是那种认为“强暴拼死抵抗的对象才过瘾”的有原则的女人。

  逃兵一察觉到自己恢复了力气,便竭力想要挣脱女武神的束缚。奈何女武神早就死死地抱住了他。他越用力挪开安,依附在他身上的娇躯就缠得越紧。他越想起身离开,臀肉落下所带来的冲击便越强。安宛如一条捕获猎物却还要嘲弄猎物的蟒蛇,她的解放不过是在图谋下一次的欢愉。

  两人的交合因而疯狂起来。少女套弄的力度亦开始失控,肉棒每回抽插都会溅起一朵小水花。“噗嗤噗嗤”的水声不绝于耳,“啪啪啪”的拍打声清晰可闻。两人紧密相连的下体湿漉漉的,随时都能演变为沉沦的泥潭。

  安不再满足于肉棒对蜜穴的抽插,而是以要收下男人那一对蛋蛋的架势挺动腰肢,引导肉棒去侵犯守护子宫的那扇大门。在龟头研磨花蕊的同时,少女适时地依据男人的挣扎程度来回扭动起腰,以便让T品尝她的每一处皱褶。天衣无缝的配合使痛感和快感合流一处,这场风暴迅速席卷少女的周身。她不由得发出了快活而狂乱的娇喘:“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要有劲……被强奸爽不爽?”

  听到安的娇喘,T内心的羞耻感和罪恶感瞬间被扯开一道裂痕。而她接下来的话直接令逃兵的裂痕进化成难以愈合的伤痕。

  “嗯啊……看啊……你就是个想要肏女人的下贱男人……在恋人的友人口中射得满满的,被强暴都能委身迎合……呜咕……”女武神夹杂在甜美呻吟中的奚落对他极具杀伤力,“还说什么爱M小姐,你就是缺女人哈啊……我之后叫简和那群女仆当着M小姐的面轮奸你,看你谈什么爱……”

  无助的逃兵发现,自己明明是在被羞辱,自己的阴茎反而变得更粗更硬。而这只会带给在场的男女堕落的快乐。

  他被迫撕下漂泊浪子的伪装,卸去船队顾问的面具,无声地流下了泪水。如今的他洗尽铅华,只是过去的记忆中那名和棕发初恋交心的青涩男孩。他不能像许多男人那样自我麻痹说被强奸很爽,只因那等同于对自己挚爱的背弃。而心中的苦痛在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形式发泄出来。

  由阴精、先走汁混合形成的白浆连同少女的娇嫩小穴一起被阴茎撕扯也似的搅拌着,T的嘴则狠狠地咬在安雪白的香肩上。如果对方不是女武神的话,那股憎恨足以让少女的右肩化为齑粉。

  女武神为爱人这可以算是正视自己的反馈欢欣不已。纤腰用更加粗暴的方式蹂躏着男根,像是要让阴茎贯穿自己方才甘心。两人此时此刻的性爱激起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共鸣。

  逃兵虽说还保持着坚韧的自我,可他实际上已然没有对自己身躯的使用权。释出的怒火转瞬间便被击溃,连牙痕都不见半分。反抗即降顺,他的所作所为皆为取悦女武神而存在。作为回应,蜜穴热情地吮吸着龟头流出的汁水,勾引肉棒对花心发动勇猛的冲锋。香汗的气味惹得男人血脉偾张,按规律收缩的膣壁则在催促男人继续给予少女应有的精液。

  少女毫不留情地奸淫着自己所爱的人,口中流出阵阵放浪的叫床声:“啊……偷情的大鸡巴……在肏小骚屄喔……哈呜……”银白的秀发随着她上下的起伏而四处飘飞,她的言辞愈发诱人和不堪。男人仅存的理性在不停警告他:这女人是故意这么做的,一定要忍住。可他整个人在女武神的轮番猛攻下已是摇摇欲坠,象征高潮的淫水更是牵引着通体酥麻的男人一起奔向高峰。在安妖媚的笑容中,浓厚的种子牛奶遵循雄性本能冲垮了最后一道堤防。失声的逃兵只能听凭精液对着子宫口肆意喷射。

  他用足足一分半钟的射精时间再度玷污了他对初恋的爱。

  “哈……哈……”陷入虚脱边缘的男人不停喘息着。对T来说,超乎寻常的射精时间和内射已将他的心智摧毁殆尽。深感内疚的他自觉无颜面对安和M。可惜那样浓烈的一发射精除了让两具不知耻的肉体化作贪得无厌的野兽以外,别无他用。

  再者,即便女武神不使用魔术和能力,现在的逃兵也无力逃命了。

  因为肉体的相爱没有就此停止。阴茎未如T所料变回原状,意犹未尽地在少女的私密处倾泻着不断滋长的肉欲。“噗咻噗咻”的声音显得无比刺耳。尝到甜头的少女则好像有无穷无尽的体力,依旧在从爱人那里榨取自己所能汲取的一切快乐。

  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逃兵欲哭无泪。

  “死不掉”不代表他不敬畏死亡。

  看准了这点的她的心灵为爱人所填满,平坦的小腹亦受精液的填充变得鼓了起来。但少女绝不会为此感到满足。她想要拥有他,想要占有他的全部,想要独自支配他。她决意将想法付诸实践。

  “一天算一次,那五年就有至少一千八百次。T,你认为人类能想到的玩法会只有一千八百种么?”

  注视着T那因畏惧而逐渐紧缩起来的瞳孔,她窃笑起来。

  当神采奕奕的女武神出现时,被实体化的M正心不在焉地享用着简献上的早餐。友人和恋人早前在废城的战斗和拥吻令她心乱如麻,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佩刀为何会在自己没有许可的情况下对T造成了伤害。这样的她对银发少女那异样的红光满面非常敏感。

  “您看起来精神饱满,请问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知道少女身份的M下意识地在用语上和安保持了一定距离。T还在对方掌控之中,这是她不敢惹怒女武神的最重要的理由。

  安和简互看一眼。女仆长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M小姐不用那么客气啦,”女武神笑着趋近M坐着的地方,“叫我安就好。你也可以按往常的说法叫我A。”M有些迟疑,可还是向安提出了问题:“我现在晓得A小姐你是帝国的女武神,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只追着T?他有那么遭人恨吗?”

  女武神眨了眨眼睛:“T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不是他。”刚才还惴惴不安的棕发马尾辫女孩当下却相当沉静,“我也不奢求什么。看在谈心多年的份上,恳请你告诉我。”

  “……帝国到现在都没有撤销对黑船队的通缉。而我向来看心情处理公务。追着T不过是基于跟他的缘分。嘛,尽管说是公务,我也不会抓他去交差的。”

  女孩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安之后的发言便令她和简当场呆住。

  “然而我要讲清楚,他终究是我的战利品。”安的笑容是如此的纯良无辜,以至于她的话听来是那么的让人不可置信,“我可没答应说不会对他做什么,比如……强暴他。”

  见棕发女孩愣在那里,她兴奋地贴着M的耳朵,以魅惑至极的语调说道。

  “我刚刚就试了一下,你老公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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