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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泡影】第二卷(4-5) 作者:蓝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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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泡影】第二卷(4-5) 作者:蓝晶转发自UAA  第4章 落魂谷  青花的瓷盘砸在墙上,砸得碎片乱飞,绛彩山水的大花瓶扔在地上,同样变成一大堆碎片。  屋子里传出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一连
【梦幻泡影】第二卷(4-5)

作者:蓝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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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落魂谷
  青花的瓷盘砸在墙上,砸得碎片乱飞,绛彩山水的大花瓶扔在地上,同样变成一大堆碎片。
  屋子里传出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一连串的咒骂。
  “这帮贱民简直找死!难道他们真以为这里离中土远就可以无法无天,以为我刘家鞭长莫及拿他们没办法?”那个公子哥儿砸完屋子里的瓷器,仍旧心中不忿,四处乱踢乱打。
  奴仆们全都站在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时候进去触霉头。
  面白无须的老奴瞪眼看着地上跪的那个新矿头。
  老奴此刻最恨的不是那些造反的矿工,而是眼前这个家伙。
  当初这家伙走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到了矿上能低调就低调,尽可能用收买的方式让矿工留下,实在不行就重新招人,还关照过他工钱什么都不是问题,绝对不能把事情闹大。
  没想到这个畜生在少爷面前俯首帖耳,乖得像只兔子,放出去之后立刻显露原形,原来是条疯狗。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不再发出敲打声,又过了片刻,那个少爷喊了一声:“安福,你给我进来!”
  老奴立刻小步跑了进去。
  “你得给我出这口气!”公子哥儿拍着桌子喊道。
  “少爷,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件事压下。那个狗奴才把一切都搞砸了,有些事只能私底下做,不能公开说出来,现在外面很多人都传言我们刘家不行了,急着捞钱,连面子都不顾。这话迟早会传到中土、传进老爷耳朵里……”老奴停嘴不说。
  他知道提老爷最管用,这是少爷的死穴。
  果然,公子哥儿脸色一变。
  “少爷,老爷让您过来并不是真想让您做些什么,而是让您来避避风头。安阳刘家不管怎么说也是千年世家,会缺那点东西吗?”老奴继续劝道。
  他真的怕了,这位少爷是惹祸精,在中土不太平,到了这里没人管束更是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我成不了事?”公子哥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老奴绝对不敢有这个意思,问题是您没什么得力手下。像贾六就只会吹牛拍马屁,而且特别贪心,您嘱咐他低调,要他收买人心,而且告诉他用不着在乎工钱,但是他做了什么?这不是把您架在火上烤吗?他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私吞?”老奴早就猜透外面跪着那人的心思,同时他最清楚自家少爷的脾气,少爷最恨别人骗他。
  公子哥儿眼睛转了几下,他已经明白了。
  “这样的奴才就应该拖下去活活打死。”老奴恶狠狠地说道。
  外面立刻响起凄厉的求饶声,那个新矿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装可怜跑来向主子求救,却得到这么个结果。
  “让他下去领四十板子,是死是活,看他的运气。”公子哥儿挥了挥手。
  跪着的那人连连磕头,他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如果少爷真的要他的命,根本不会说数目,只有一句“拉下去往死里打”。
  旁边的老奴倒也不在意。
  他在少爷面前揭破贾六的底,只是想让跟过来的奴才们有个警醒——别整天盘算着捞好处给主子惹祸,并不一定要拿人命立规矩。
  “这件事怎么办?难道就忍气吞声?”公子哥儿已经没了之前的急切。
  他现在想的是消息传到中土怎么办?
  如果父亲知道这些事,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这事不算完。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这么做,不把安阳刘家的名头放在眼里,这绝对不能允许。不过我们不能明着来,现在看笑话的人多得是,少爷您的处境又不妙,所以我们只有另外想办法。”
  “你给我想啊!”公子哥儿拍着桌子叫嚷着。
  老奴无奈。自家公子是个草包,性子又急,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他实在不该惯着、宠着、还拼命瞒着老爷。
  无奈归无奈,办法还是得想。
  老东西眼珠一转,已经有计策了。
  “北面现在不是有事要发生吗?按照规矩,官府肯定要从各个矿上抽人过去,我听说他们打算自己开矿,只要他们确定矿区的位置,您再去总督衙门和矿业会所跑一趟,让主事人的笔下这么一划……”老奴嘿嘿一阵冷笑,然后悠然说道:“不就行了?”
  “好,还是你有办法。”公子哥儿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他心花怒放,满腔的怨气都烟消云散。
  一架飞天船在天空中盘旋着。
  这是其他人没有的优待,只有到陌生地方开辟新矿区的人有这样的资格。
  站在舷窗边,谢小玉看着窗外下方那片丛林。
  以前那座老矿区旁边的树木已经很茂密、植被也很繁盛,但是和这里根本不能比。
  这里是真正的深山老林,一棵棵大树的树冠如同华盖一般,占地至少在一亩以上,从上面根本看不到地面的情况。
  “观天彻地洞幽大法”并不是透视眼,所以他也看不见树冠下的情形,不过他看到的东西仍旧比别人多得多。
  在这片丛林中,五颜六色的光团比其他任何地方多得多,光团和光团互相重叠着。
  它们有的凝聚成形,有的朦胧一片,有的星星点点,有的如烟似雾,不同的形状代表不同的东西,凝聚成形的不是妖兽就是剧毒蛇虫,朦胧一片的是毒瘴邪雾,星星点点的是矿石、药材,如烟似雾的是灵脉、气穴。
  “把我们放到那里。”谢小玉朝着一座偏僻的山头指了指。
  那是唯一一处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
  驾驶飞天船的人照做,不过他没有直接降落,而是停在树冠上方两丈高的地方。
  第一个跳下去的是谢小玉,紧接着苏明成、李光宗跟着跳了下去,三个人的手上各握着一把法兵。
  随着一阵阵刀光剑影在密林中闪烁,一棵棵树木倒了下来,很快就出现一片空地。
  飞天船降落,其他人全都从船上下来,大家七手八脚搬下东西。
  李光宗抱起一块非金非石、三尺多长、一尺多宽的碑走到山头顶部,猛地把那块碑砸进土里。
  只听轰隆一阵巨响,那块碑四周的浮土全都高高隆起,浮现纵横交错如同脉络一般的纹路。
  这是界牌,是矿业会所发给他们的凭证,只要打入土里,这片区域就属于他们的了,以后这就是一座新矿区,同时矿业会所也会增加一条飞行路线。
  界牌同样也是阵基,一旦打入地里,立刻会和地脉连接,开辟出一处隔离带。
  在这处隔离带里,水、土、空气中的毒素会被慢慢逼出去,人就可以住在这里。
  “你们先搭起大棚。房子造两间就够,李婶、二子媳妇和喜儿姐一间,矿头一间。”谢小玉吩咐道。
  那些傻小子们应了一声,马上干活去。
  这里满地是倾倒的大树,只要修整一下然后劈成木板就行,唯一麻烦一些的是要将树桩从土里拔出来,再用土填坑。
  “晚上我们住哪儿?”李福禄看了看头顶,担心自己得露天睡觉。
  谢小玉没有回答。此刻,他正神情凝重地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拿着长刀,在山坡上戳来戳去。
  “少啰嗦,干活。”李光宗用力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在找什么?”苏明成走过来问道。
  “这个地方灵气逼人,但是植被反而不茂密,你不觉得奇怪吗?”谢小玉并不是很有把握。
  他对寻穴找脉、风水堪舆并不熟悉,以前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来天宝州之前又恶补一番,这是第一次使用。
  “我不懂这个。”苏明成不知道谢小玉是充内行,他又被刺激到了。
  谢小玉伸手说道:“给我几枚流沙符。”
  苏明成二话不说,抓了一把符递过去。他见识不足,但是身家丰厚。
  谢小玉掐住法诀,抖手打出一枚符,不过,这次他的手法有些奥妙,流沙符分散开来,按照九宫方位打入土里。
  他将符打入的地方是一片山坡,坡道很陡,沙子不停往外流淌。
  片刻工夫,九个高五尺、深一丈的石洞就挖好了。这些石洞互相隔得很近,相差不过两尺。
  “果然没错。”谢小玉满脸欣喜地盯着从石洞底部涌出的一层淡淡雾气。
  九个石洞或多或少有雾气冒出来,最顶上一排中间那个石洞雾气最浓。
  “我还是差了一些,没算准,偏了。”谢小玉很是遗憾地自言自语着。
  旁边的苏明成已经麻木了。
  这次他可以肯定那不是自谦,谢小玉确实算偏了,差了至少七尺,但是和这位相比,他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差太多了。
  “这是什么?也是灵脉吗?”苏明成不懂就问。
  “这是灵眼,一条灵脉的灵眼不会超过三个,在门派里只有掌门才有资格享用这样的好地方。”谢小玉发出啧啧之声。
  “你不是说灵气太足对修练不好吗?”苏明成奇道。
  “没错,婴儿不可能一下子就吃大鱼大肉,但是直接喂仙丹就不一样了。灵眼喷出的灵气最为精纯浓郁,再用上聚灵阵,即便到了真君级也同样够用。”谢小玉解释道。
  话说回来,他自己正百爪挠心,在用和不用之间犹豫不决。
  灵眼是好,但是和灵气浓郁的情况一样有利有弊。
  好处是前期进展迅速,修练一日相当于别人修练半个月,日积月累,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
  坏处是这样不劳而获、习惯安逸之后,以后修练起来就难了。
  灵眼的效用只在真君级之前比较明显,往后就没那种奇效。
  苏明成却没有这种烦恼,他不懂,即便懂,他也不会在乎,真人级已经是他的最高目标,真君级他连想都不敢想。
  和这口灵眼相比,他拿出来的四百万两银子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值,完全值。
  “你别跟着我,将煞池重新建起来吧,那里就有一条灵脉分支。”谢小玉指着百丈之外的一片凹地,道:“我还要将大阵立起来,没有大阵,我不放心,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妖兽跑过来?”
  谢小玉所说的大阵,是老矿头动用所有的关系,又在矿业会所装可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副有冤无处诉的模样,上面的人知道理亏,为了息事宁人,借了一套“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
  “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是一种极高明的法阵,根本不是用银子能买到。
  此阵一旦布下,方圆数里都被笼罩其中,任何进入里面的东西都会被任意挪移,再厉害的妖兽踏入大阵也有力无处使,甚至会借力打力,反伤己身。
  更妙的是,这座大阵就算已经发动,从外面也看不出来,不会有什么光华万丈、祥云缭绕的异象,让人落入陷阱也不自知,绝对是极其阴险的一座大阵。
  整套大阵有三十六杆阵旗,按照天罡方位布下。
  谢小玉怕那些傻小子没事乱碰这些阵旗,干脆每一杆阵旗四周都布设一圈禁制,一旦碰触禁制,碰触的人立刻被移到外面去。
  这是一项劳心的工作,等到他将最后一杆阵旗布好,日头已经偏西,到了傍晚时分。
  其他人早就完工了,空地中央多了一座木板搭成的大棚,四四方方,异常简陋,里面全都是一排排木架。
  和老矿区那片用来试验的大棚相比,这大棚大了几十倍。
  那些傻小子一边干活,一边想着鸡肉的美味,都觉得这一次可以顿顿吃鸡。
  在旁边的凹地中,七个一丈方圆的池子被挖了出来。
  池子呈北斗七星状,池壁铺着一层玉石。
  这已经是第二次辟池,苏明成熟能生巧,池子比前一次大得多,也漂亮得多。
  闲着无事,众人还用砍下来的树劈成两半,在空地上摆了个圆圈,旁边砌了个灶台。
  此刻,忙了一整天的人全都围坐在那里,李婶、喜儿和二子媳妇在灶台上炖煮鸡汤。
  这以前是长叔的活,现在有了三个女人,自然交给她们。
  谢小玉最后一个忙完,他走到李光宗旁边坐下来。
  也不知道有意还无意,这一侧坐着的全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一边还有老矿头和苏明成。
  “何叔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吗?”谢小玉问道。
  老矿头连连点头。他现在才知道这群人根本就用不着挖矿赚钱,那座大棚比什么矿都强。
  “大家都静一下,我有话说。”谢小玉抬声喊道。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想必你们刚才也听见了,我的运气不错,找到一口灵眼,这也是你们的运气。灵眼不大,所以大家只能挤一些,因为我没算准,所以开偏了。这九个灵洞有强有弱,而且数量也不够,所以大家只能轮着用,只有我和苏明成各占一门,我占兑位,苏明成占震位。”谢小玉看着众人的反应。
  “应该的,应该的。”大家全都点头称是。
  苏明成同样没说什么。
  九个格子里兑位和震位正好在两边的中间,灵气的浓度不高不低,这多少有些遗憾。
  兑位对应西方白虎,属金,正合适谢小玉;震位对应东方青龙,属木,这一点他倒是明白,他既要养煞又要养蛊,生机消耗得厉害,正需要木气滋补。
  “喜儿也想修练,小哥,能不能……”李光宗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正白天大家都要干活,有七个灵洞空着,不只喜儿姐可以用,其他人想修练的话也可以试试。”谢小玉道。
  他从纳物袋里翻出一本小册子,扔给李喜儿。
  《力士经》修练到最后会变得身高过丈、背厚腰圆,显然不适合女人修练。
  那本小册子名为《太阴玄经》,乃是旁门中很有名的一部经书,里面所载之法需在月圆之夜吸取月之精华,炼化成为一颗元丹,然后孕育生长,化丹为婴。
  这套法门可以说是万法之祖。
  天地开泰,万物始生,先有精,后有妖,最后才有人。
  精只懂调息吐纳,妖更近一步,知道吸日月精华,然后有了一套修练的法门,《太阴玄经》就是从这套法门演化而来。
  这套法门无需悟性,不讲资质,也没什么瓶颈,称得上天下间最容易成就的法门之一,不过练成之后,威力也相当可观。
  这部《太阴玄经》是从信乐堂弄来。
  堂口收集的功法肯定比最早去的那家店齐全得多,不过正因为堂口里有识货的人事先筛选过一遍,收集的全都是比较齐全的功法,像《六如法》这样拆开之后混杂在其他经文里的功法就不可能被收入。
  所以那里的东西虽然品质较好,对谢小玉来说却没什么用处。
  他越发确信一点,机缘必须到不起眼的地方找。
  “我呢?”老矿头也心里发痒。
  “何叔,你闲着没事也可以练练。《力士经》在大叔手里,还有一本注解,那是大家碰到问题之后我给的解答。你、二子和戏子先练起来,《力士经》内外兼修,对身体有调理的功效,过一段时间,我会尝试炼制排毒丹,如果成功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这里无处不在的瘴毒了,你们的身体也会恢复原状。”
  谢小玉说的其实是安慰话,像老矿头这样年过半百,精血已衰,再想修练已经不可能。
  “排毒丹?”苏明成却从话语里听到他感兴趣的东西。
  “我来天宝州之前,一位长辈给了我一个方子,可以用几种便宜的药材炼制成排毒丹,唯一难弄的是药引。药引的成分并不确定,可能是草木,可能是蛇虫,也可能是妖兽,只能一样样试。落魂谷瘴气浓密,毒物遍布,如果这里找不到的话,其他地方更不可能了。”谢小玉终于说出选择这里的目的。
  众人恍然大悟,不过也没觉得什么不满,如果真的炼成排毒丹,大家都有福了。
  “我还有一些好东西要给你们。”谢小玉从纳物袋里又取出一只翡翠玉盒和一面镜子大小的玉盘,盘子上有金丝银线扭成的纹路,还有许多刻上去的符文。
  翡翠玉盒里放着的正是那些土蜘蛛的卵。他拿了一枚出来,放在玉盘中间,然后让大叔刺破食指,在卵上滴了一滴血。
  只见一阵血雾冒了出来,那枚卵晃动两下,裂了开来,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从里面爬出来,闪电般地爬到李光宗的手掌心里。
  李光宗本能地一甩手,想把这东西扔得远远的,他的胆子不小,但是对这种东西始终有些发毛。
  他还算好,那三个女人惊声尖叫起来,飞也似地逃得远远的。
  “别。”谢小玉一把抓住李光宗的手臂:“这东西叫土蜘蛛,是很厉害的妖兽,它在土里就如同鱼在水里,还可以穿入岩石。它吐的蛛丝刀枪不入,我打算用这些蛛丝替每个人做一件法衣呢!它对震动异常敏感,晚上用它守夜比养狗还管用。而且这个地方妖兽众多,如果像以前那样用铁镐挖矿,动静实在太大了,很容易招来妖兽。土蜘蛛可以穿入岩石里,我再教你们借物传力之术,土蜘蛛的幼体力量不大,但是有你们传力,就会变得力大无穷,一人一蛛,可以抵得上百十个人。”
  听到有这么多好处,李光宗再也不觉得这个满是刚毛、黑黄相间的东西丑陋狰狞,非常小心地捧在手掌心里。
  那些小子们也都挤了过来,他们已经急不可耐想拥有一头属于自己的妖兽。
  天宝州人人都知道又多了一处新矿区,不过这处矿区与众不同,矿区开出来却一直没什么动静,根本没有招募人手的意思,飞天船也每半个月才进去一次,带进去的除了少量食物之外,就只有水,运出来的是一铁箱、一铁箱的金属锭,数量不多,恰好是每个月的最低限额。
  对于这样的迹象,老矿头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这里是险地,用普通的开采方法根本不行,一有敲打声立刻会引来妖兽,他们只能用特殊的方法一点一点将矿石刨出来,而且只能在边缘开采,不敢深入。
  矿倒是好矿,玄铁、寒铁、烙银、闪星银、炫明金、夕阳金、比赤火铜之类值钱很多。
  从已经开了的矿井来看,矿石储量中等,不算贫矿,也不算富矿,不过现在开采的范围不大,探明的区域连万分之一都不到,矿业会所派去的人没办法确定等级,只能按照已经开出来矿井的储量,给这处矿区打了个临时的六等级别,算是中等偏上。
  只有几座矿井的小矿,等级只有中等偏上,每个月上缴的金属锭却要一万斤。
  很明显,又是安阳刘家在背后搞鬼。
  一个月一万斤,一天就要三百多斤,算到每个人头上,一天至少要采出二十斤金属,运气再好,也要挖五、六千斤矿石才行。
  换成普通人根本就做不到,李光宗他们却不在乎。
  这里全都是修士,而且人手一只土蜘蛛,别说五千斤矿石,干得疯了,五万斤矿石也可以挖得出来。
  白天挖矿,顺带练力,晚上就在灵眼石洞里练气,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
  灵眼石洞的数目不够,只能轮流使用,但是普通石室的数量却很足够。
  因为有灵眼石洞的关系,谢小玉也不在乎什么过犹不及,直接用上最好的聚灵阵,所以在里面修练的效果也不差到哪里去。
  三个女人则照管那座大棚,大棚里一大半被一排排管子占据着,管子上长满青草。
  谢小玉之前的试验成功了,他找到不用泥土就可以种植物的办法,这样一来,从源头就解决余毒残留的问题。
  那些青草是虫子的食物,也用来喂鸡,虫子则是鸡的饲料,所有的粪便用来种草,从头到尾没有一点浪费。
  大棚里的工作很繁琐,却不累,三个女人早上转一圈、下午再转一圈就够了。
  其他时间除了做些缝缝补补的女红,就是做三顿饭。
  李喜儿则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打坐上,白天的时候没人和她抢,她自然挑最好的那个灵眼石洞。
  苏明成也不用去矿上干活。
  他比任何人都勤勉,整天都在自己的灵洞里打坐,只是偶尔去那七座池子里转转。
  那七个池子现在全都笼罩着不同颜色的烟云,底下尽是些黑水、淤泥、腐土之类的东西,上面长着颜色鲜艳的毒蘑菇、娇嫩欲滴的毒花毒草,花草丛中四处乱爬着蜈蚣、蝎子、蜘蛛、蟾蜍、蜥蜴、毒蛇。
  整个营地除了这位舵主,其他人全都离这片凹地远远的。
  只有一个人既不在矿上,也不在营地里。
  谢小玉整天在深山老林里打转,每天回来的时候,总是带回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苏明成养在池子里的那些东西大部分就是他带回来的。
  每天晚上,他都会拿着那些带回来的东西钻进远处的一间木屋,不知道干些什么,一个时辰之后,他也总是垂头丧气地出来,把一大堆东西扔给苏明成处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这一天,谢小玉早早就进了山谷。
  整座落魂谷是一座很大的盆地,长近三百里,宽也有一百八十余里,四周重峦叠嶂,里面古木参天。
  谢小玉到现在为止连四分之一都没搜索完,即便是搜索过的区域,也有很多地方因为太过凶险的缘故不敢深入。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实力相当于真人级的妖兽遍地都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惹不起。
  “嗷——”
  一阵轻微而又低沉的兽吼传进他耳朵里。
  谢小玉站住了,侧耳倾听着。
  在他的脚下,一只茶壶大小的蜘蛛冒了出来。这东西没有耳朵,听不到声音,却能够感知到空气的震动。
  又是一阵吼声传来,他连忙从纳物袋里掏出一对银光闪闪的东西套在耳朵上。
  那是一对白银打造的长耳,长两尺、宽六寸,配上“观天彻地洞幽大法”,他可以清楚听到三里之内树枝折断的声音,更大一些的声音就算远在十里之外他也能听到。
  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来自东南方向二十余里的地方。
  妖兽绝对不会莫名其妙乱吼,这头畜生肯定碰上什么强敌。
  这样的好事他当然不会放过,不只是趁火打劫的机会难得,妖兽身上说不定有他要的药引。
  谢小玉催促着那只土蜘蛛,让它在前面打头阵,一人一蛛小心朝着东南而去。
  不小心不行,在落魂谷里做什么事都不能匆忙,走一步要看三看。
  这里的每一棵树上都可能爬着两、三条毒蛇,至于各种毒虫更不用说,树后说不定还藏着一头妖兽。
  如果什么都没有,就更可怕了,那棵树本身可能就有问题,或者地里藏着类似土蜘蛛的妖兽。
  在牢里的半年,谢小玉学会随时都不能放松警戒;这两个月,又让他明白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潜藏着危机。
  这是在书里永远都学不到的东西。
  谢小玉走得很小心也走得很慢,而且不是笔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他的目标是远处的一座小山。
  整整花了两个时辰,谢小玉才登上那座山的山顶,这里离兽吼传来的地方仍旧有三、四里远。
  确认四周没有危险,让土蜘蛛在一旁放哨,谢小玉从纳物袋里取出一套东西。
  那是两块阳燧镜,一大一小,大的如同洗澡的木盆,中间挖了个洞;小的那块仅如杯口,两块阳燧镜凹进去的那面互相正对着。
  两块阳燧镜浮在半空中,徐徐转动着,最终朝着兽吼传来的方向。
  谢小玉站在大的那面阳燧镜后面,眼睛透过中间的小洞看去。
  远处的一切清楚进入他的眼睛里。
  那边像地震过一样,数不清的树木倒在地上,成片山坡坍塌滑落,地面上新土翻卷。
  一头受了伤的豪猪在那里嗷嗷直叫。这头猪的块头有一幢房子那么大,颜色棕黑,身上一根根利刺直竖着,每一根都有两个人那么长。
  豪猪对面一条花纹斑驳的蛇正不停游走着。
  从那倒下的树木和蛇身的比例来看,这条蛇长度至少在十丈以上,把它卷起来,同样可以塞满半幢房子。
  看它三角的脑袋,绝对剧毒无比,最诡异的是它背后居然长着蝙蝠一样的翅膀。
  谢小玉连忙将目光从这条飞蛇身上挪开。
  蛇最为敏锐,万一气机感应,被它发现有人窥视,那就麻烦了。
  这两头妖兽都极有耐性,一头不停打转,另一头只是吼叫却不肯主动进攻。
  太阳越升越高,眼看着快要到正午,那条蛇猛地蹿出来,如同电射一般咬了过去。
  几乎同时,豪猪的身体一缩,一根根利刺调转方向,指着那条飞蛇。
  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嗤嗤声,一丈多长的利刺疾射而出。
  那条蛇似乎知道厉害,身体在半空中诡异的扭转着,避开大多数飞来的利刺,不过仍旧有五、六根刺射在它身上。
  一连串血珠飞溅,这些利刺划破蛇皮,带走十几片蛇鳞,然后滑了开去。
  那条飞蛇居然在刹那间收缩肌肉,避开利刺的锋芒。
  飞蛇被激怒了,一股墨绿色的毒烟从它嘴里喷了出来,豪猪被喷了个正着,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那口毒烟厉害至极,四周沾染到毒烟的地面全都冒起白烟,被腐蚀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
  不过这一下也激起豪猪的凶性。这头妖兽猛地朝着飞蛇撞去,身上的利刺朝着四面八方乱戳。
  那条蛇抽身急退,它可不想拼命。
  突然,一个微不可查的碧绿小点落在飞蛇身上,那东西像是一片树叶,无声无息地贴了上去。
  原本抽身急退的那条飞蛇突然间转了性子,尾巴一甩,朝着豪猪抽了过去。
  这一下抽得地动山摇,豪猪少说有数万斤重,居然被抽飞百丈远,四周的大树也全都被抽飞起来,街区大小的一片空地被整整齐齐刮掉一层泥土。
  不过那条飞蛇也不好受,它的尾巴被利刺划得鲜血淋淋。
  那条蛇像疯了一样冲着豪猪扑去,不顾那锋利的尖刺,居然卷住豪猪的身体,像是要将豪猪活活勒死。
  利刺穿透蛇皮,像一根根长枪般戳了出来。
  豪猪知道无可幸免,干脆拼着同归于尽。它拼命挣扎、扭动着,尽可能将飞蛇的伤口撕裂得更大。
  突然,一道碧绿光华闪过,那片贴在飞蛇身上的“树叶”飘飞而起,瞬间穿入豪猪的眼睛里。
  这东西一离开飞蛇的身体,那条蛇就清醒过来,它挣扎着想要脱开,可惜此刻的它就像缠绕在针山上的一团棉线,扯都扯不下来。
  碧绿光华一闪,从原来野猪的眼珠子里又射了出来,转瞬间没入那条蛇的伤口中。
  那条蛇刚才还在挣扎,绿光一射入,它只扭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碧绿光华再一次飞出,在半空中闪了几闪,径直飞回谢小玉的手里。
  这东西是一只虫,只有两截手指那样长,通体碧绿,形状像一片刚刚出芽的嫩叶。
  这东西叫失心蛊,是苏明成费尽心机饲养的七种毒蛊之一。
  谢小玉手里的这只失心蛊非同寻常。
  当初他曾经对苏明成说过,七煞、七星、七毒、七蛊之外,还可以融入七情、七伤、七窍,不过那会为天所忌。
  这话半真半假,不过他本人也不敢全练。
  弄来魔门七情迷心大法之后,他只练了怒、惧两情,一个融入失心蛊,一个融入失魂蛊。
  前者中了之后会变得怒发成狂,不死不休;后者中了之后会心生畏惧,疑神疑鬼。
  谢小玉原本没想过要练这类阴毒诡邪之术,偏偏安阳刘家的门客之中有一个精于玄功变化的修士。
  玄功变化练的是神魂,刀剑不能伤,五行法术不能破,非常难缠,只有两种手段可以克制它,一种是雷法,另一种就是魔门诸般法门。
  魔门最擅长拘役魔头,魔头分有形、无形两种。所有的无形魔头无论心魔、阴魔还是天魔,都能迷惑心智,污淤神魂。
  修练雷法肯定来不及,雷法本来就难练,也没什么捷径。魔功就不同,上手容易,进展迅猛,还有无数捷径可走。
  这段日子以来,他能够分毫无损地进出落魂谷,而且颇有斩获,靠的就是这两枚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
  这一次又是剑蛊立下大功。
  再次确定这一路上没什么凶险,谢小玉飞快跑了起来。
  这是唯一必须快跑的时候,时间一久,肯定会有妖兽跑过来看情况,那就没他捡便宜的份了。
  越往打斗的现场跑,谢小玉的心里越是震惊。
  远处看还不觉得有多激烈,但是靠近之后,只看到被那条蛇抽过的地方全都是一人多深的印痕,五、六人围抱的大树被利刺完全洞穿,那片被毒烟腐蚀的地面有五、六个街区那么大,绕着走都要绕半天。
  好不容易到了那两具妖兽的尸体前,谢小玉抖开当初顺手拿来的军用大纳物袋,把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全都兜了进去,然后背起袋子转身就走。
  如果手上没这个大口袋,他还真想不出要用什么办法将两头妖兽运走。
  木屋里满是血腥味,两头妖兽已经被肢解开来,墙边放着一根根利刺。
  这东西比他手里那把法刀还要结实,一刀砍上去,刀口崩了,刺上居然连个白印子都没有。
  一想到还有许多利刺扎在石头和土里,谢小玉就觉得可惜,那都是宝贝。
  不过这头豪猪比较没用,除了一身利刺就没其他可取之处。
  那条飞蛇倒是不错,肢解出来的材料里最好的就是背后那对翅膀。
  这条蛇来去如电,极擅御风,绝对和那对翅膀有关,可以炼成一件用来飞遁的法器。
  谢小玉正缺这么一件东西。
  蛇皮肯定也和御风有关,虽然已经千疮百孔、破破烂烂,他还是小心翼翼剥了下来。
  两个毒腺也是好东西。这条蛇的毒性异常恐怖,苏明成的七毒之中有一种毒可以换了。
  和毒有关的还有两根毒牙,有人腿那么长,这也是天生的法兵,将来还可以炼成飞剑,最起码也是中品法器。
  蛇背上还有一条大筋,这也是不错的东西。
  蛇骨白皙如玉,用刀敲上去叮当作响,也是好东西。
  至于蛇胆更是好东西。
  一旁的木盆里堆着成山的肉块、肥膘和五脏六腑,这些全都是没用的东西,大部分都会给苏明成喂养蛇虫,小部分会拿来喂土蜘蛛。
  做完这一切,谢小玉从角落里拿起一只紫红色的瓶子,用银针从瓶子里挑了一滴紫红色的液体,然后不管有用没用,一样样试过去。
  蛇血没反应……猪血没反应……蛇肉没反应……猪肉没反应……蛇筋没反应……猪蹄没反应……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他仍旧重复着那个动作。两个月来他都这样过,没反应是正常的现象,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出现过反应。
  正当他以为今天又一无所获的时候,突然紫红色的液体变成湛蓝色。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又滴了一滴下去。
  紫红色仍旧是紫红色。
  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上面那点湛蓝色清晰可见。
  这是一颗獠牙,尖端似乎有些绿色的东西。
  谢小玉用布将獠牙擦干,拿到阳燧镜底下仔细看了起来。
  阳燧镜可以将东西放得很大,用肉眼只能看到的一些绿色,在阳燧镜下会变得清清楚楚。
  那是草的碎末,可惜,凭这些碎末根本看不出是哪一种草。
  谢小玉看了盘子里那个沙袋一样的猪胃一眼,顿时一脸苦涩,难不成还要切开那东西翻找?
  一刻钟后,谢小玉忍着恶心从木屋里跑了出来。
  恶心归恶心,他的脸上却充满喜悦。
  他从豪猪的胃里找到一些草叶,更让他兴奋的是,他以前看过这种草,只不过那地方非常凶险,他不敢靠近。
  “有结果了?”李光宗迎了上去。
  “我已经找到药引了。”谢小玉满心欣喜。
  “那我们赶快去采。”比李光宗更急切的是戏子,他们几个深受毒害。
  相较之下,苏明成比较淡然。天宝州各个堂口全都有解毒丹出售,这是堂口的福利之一,同样也是吸引散修加入堂口的手段。
  对普通人来说有价无市的解毒丹其实并不难弄,只要每个月都有人从中土过来就行,解毒丹在中土并不是什么很难买到的东西。
  “有一件事比较麻烦,药引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蜂窝,里面全都是毒蜂。”谢小玉先说了难处。
  “这简单,弄个养蜂人戴的纱布罩不就行了?”李福禄在一旁说道。
  “屁!那会是普通毒蜂吗?小哥都不敢靠近,一个纱布罩能有用?”李光宗怒骂着儿子。
  “不管怎么说,先试试看。”谢小玉也不太有把握。不过,既然知道药引是什么,总能想办法弄到手,像一开始那样毫无头绪才让人感到为难。
  “实在不行,就打个铁罩吧,我不信那些毒蜂连铁都能戳穿。”老矿头在一旁说道。虽然排毒丹对他没什么用,不过他也挺热心。
  “要打就打结实些,反正仓库里多的是各种金属锭,干脆用它们打造。”李光宗搓了搓手。
  想到就做。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兴趣,谢小玉、李光宗、苏明成三个人钻进铸造房里。
  铸造房在营地的一角,深埋于地下,里面肮脏又凌乱,地上厚厚铺着一层矿渣和铁砂,四周的墙壁是用矿渣砌成,为的是隔音。
  这里是极险之地,声音太大的话,很容易招来妖兽。
  房子正中央有一座炼炉,炉心是地面上钻的一个脸盆大的窟窿,直接引来地火,天宝州的炼炉几乎都是这种类型。
  苏明成负责开炉,三个人里他的真气最雄厚,这项工作非他莫属;李光宗负责搬运,因为他力气最大;谢小玉则专管成型,这需要控制力。
  “玄铁……来一块。”李光宗在金属锭里翻来翻去,最后抽出一块漆黑的铁锭。
  玄铁并不是这些材料里最珍贵的,但是说到坚硬,没第二种材料能与之相比。
  “再来一块闪星银,这东西最软。”李光宗又挑了一块金属锭。
  “你当过兵、打过仗?”苏明成好奇地问道。知道打造防具要软硬搭配的人,不是专职铸造师,就是军队出身的人。
  “当年在丘洛川的时候被拉过壮丁。”李光宗嘴上似乎不怎么愿意,好像拉壮丁很委屈,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自豪。
  丘洛川大捷是近百年来对土蛮部落最大的一次胜利。
  “怪不得你能回中土。”苏明成恍然。
  天宝州这个地方来很容易,走却难。
  行空巨舟来的时候带的大部分是人,东西带得很少,回程却载满金属锭,准备给人的空位只有几十个,大多被官府和矿业会占走,剩下的位子也都被各大帮会把持,小老百姓想离开绝对比登天还难。
  两块金属锭被扔进炼炉里,这是矿业会所提供的标准炼炉,火力强猛,操作简单,不过控制不易,不是用来造器的那种。
  锭子渐渐变红,闪星银先开始熔化,软软地流淌着,变成一团扭曲的液体。
  好半天后,另外那块玄铁也开始熔化。
  谢小玉双手掐诀,每一次用手一指,那块玄铁就像被无形的铁锤击打一下似的,在火花四射之后,肯定有一块地方瘪了下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块锭子渐渐改变形状,变成一个很大的伞盖。
  那团完全融化成液体的闪星银在伞盖上摊开,转瞬间就变成紧贴在上的一层银色薄膜。
  伞盖的边缘,这层薄膜垂落变成丝丝缕缕,然后互相缠绕编织起来,转眼间变成一张银色的渔网。
  将这顶伞盖从炉膛里取出,谢小玉问李光宗:“你老婆平时织的那几方轻纱呢?先拿来用用。”
  “我马上去拿。”李光宗连忙说道。
  那几方轻纱是用土蜘蛛吐出的蛛丝织成,原本打算织成布匹,但是蛛丝太轻太细,最后变成薄纱。
  原本说好用蛛丝织成布之后,替每个人裁剪一件法衣出来,但是变成轻纱之后,那几个小子看不上眼,所以蛛丝轻纱一直都堆在库房里。
  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入夜之后的落魂谷越发幽深恐怖,远处的群山就像是锋利的犬牙,月光投在茂密的树冠上,洒落下的光芒也显得清冷彻骨。
  猛兽全都有夜间觅食的习惯,妖兽也一样,夜晚才是它们出没的时候。
  谢小玉以前没有在晚上进入这里的经验,这样太危险,不但妖兽出没无常,他的视力也受到限制,两大法宝之一的阳燧镜更是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决定冒一下险。
  蜜蜂白天才会活动,晚上一般不会出来,所以白天的危险性远远大过晚上。
  一路上小心翼翼,让土蜘蛛在前面探路,他跟在后面。
  那对白银长耳自始至终都戴在耳朵上,每一次都要反复确认前面没有危险,这才快跑几步。
  蜂巢在落魂谷深处的一处断崖上,到了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谢小玉撑开巨伞,顶在头上,将闪星银网和厚厚的几层轻纱披散下来。将土蜘蛛召了回来,他自己一步步朝着蜂窝摸了过去。
  那片草就长在蜂窝底下,稍微离得远一些就没草长出来。
  谢小玉有些怀疑这种草和毒蜂有着伴生关系。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他仍旧蹲下身子,取出一只扁平的盒子,小心地连根一起挖了一大片草。
  他打算带回去试种看看,如果能成功的话,以后就用不着冒险了。
  将盒子收好,他开始割草。这一次他只要长在地面上的草叶子,如果无法人工种植,这片草地就是最重要的宝库,不能竭泽而渔。
  割了一斤左右,他收住手。
  这东西不是主要材料,只是一味药引,可以少放一些。
  再说这东西虽然可以解除天宝州无所不在的瘴毒,本身却也是一种剧毒,他、苏明成和李光宗受得了,其他人不行。
  将割下来的草叶装进一个小布袋,然后塞进纳物袋里,他小心翼翼沿着原路退了回去。
  眼看着就要到山脚了,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的树丛里扑了出来。
  谢小玉飞身而起,直接跃了过去,他不想在狭窄的断崖上和任何东西打斗。
  跳起来的同时,他的手指一弹,一枚剑符疾射而出。
  借着剑光,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头背上生着一排骨板、形状像蜥蜴的怪物。
  那东西吐出一条长舌,如同鞭子一般抽了过来。
  剑光猛地一震,一道清冷的剑气激发而出,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半月形的圆弧,圆弧瞬间转动两下。
  只这么一转一绞,那根又细又长的舌头从中被截成两段。
  刺耳的嘶吼声顿时划破夜晚的寂静。
  只听嗡的一阵巨响,黑压压一大群毒蜂从蜂巢里飞了出来。
  一看到这幅情景,谢小玉双手抓住巨伞拔腿就跑。这时他再也顾不得黑暗中藏着的危险,先躲过眼前的危险再说。
  身后响起一阵劈啪抽打的声音,还有一阵阵刺耳的嘶鸣。
  谢小玉稍一回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那头坏事的怪蜥蜴一眼,他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那头蜥蜴在地上乱翻乱滚,一条尾巴在地上乱抽,劈啪的抽打声就是这么来的。它的身体东一个鼓包、西一个肿块,已经完全变形了。
  被蜜蜂蛰到会起肿块这很平常,但是整个身体肿大五、六倍就不正常了,说明毒性之烈超乎想象。
  突然,一小群毒蜂调转过头,朝着谢小玉这边飞来,眨眼间将他团团围住。
  只听到一阵密如拨弦的叮当声从头顶上传来,毒蜂进攻了。
  谢小玉什么都不管,一个劲儿地蒙头往前跑。
  呼地一下,从前面一棵树后窜出一条黑影,他心头微震,以为那东西也要扑过来,没想到那东西像见了鬼一样,扭头就跑。
  不过四条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长着翅膀的东西。围拢着谢小玉的那群毒蜂分出一小队朝着黑影追去,转瞬间,那边响起同样凄厉的惨叫声。
  谢小玉的心头一阵冰凉。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蜂巢边没什么妖兽,原来这些毒蜂是落魂谷里的一霸,没什么妖兽敢招惹。
  头顶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越发密集,突然,一道极为轻细的穿透声传入他的耳朵里。
  抬头一看,只见玄铁伞盖上多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孔。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穿透声密集响起,眨眼间,玄铁伞盖就变成一面大筛子。
  谢小玉的眼睛盯着头顶上,他现在进退两难。
  如果就这么逃回去,同样也会把成群的毒蜂引回去,就算营地里有一座大阵,但是对这种数量众多、个头却细小的东西,“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并不是很管用。
  眼看着头顶上星星点点的穿孔已经连成一片,他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低头看了四周一眼。
  伞盖下垂落的轻纱外同样围满毒蜂。
  这些毒蜂一点都不客气,也拼命朝着轻纱不停攒刺,但是那些轻纱浑不着力,无坚不摧的蜂刺直接从轻纱的网眼里穿透过去。
  头顶上渐渐残破的玄铁伞盖和四周垂落的轻纱在他眼前交替出现,一时之间,他整个人呆愣住了。
  穿透声越来越响,渐渐连成一片,不只穿透,有的地方洞眼密集,已经开始破碎。
  只听到哗啷一声轻响,左面边缘处很大一块破片掉落下来,无数毒蜂蜂拥而入。
  这时,谢小玉口中一声轻叱,他的手猛地展开,一道朦胧的剑光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这道剑光很弱,没有以往那种锋锐犀利的感觉,轻若无物,不带一丝杀气,却将漫天毒蜂全都笼罩在里面。
  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顿时变得星星点点,每一只毒蜂都沾染剑光,剑光犹如实体挂在毒蜂轻盈的身体和薄而透明的翅膀上,犹如清晨挂在草叶上的点点露珠。
  突然,这些璀璨如露的剑光同时飞散开来,那一幕仿佛晨曦落在大地之上。
  再也没有毒蜂的嗡鸣声,再也没有金属穿透声,四周重归寂静。
  这是露。
  谢小玉忘记此时身处险地,他的脑子里只有刚才那一剑。
  和电的暴烈狂猛、刹那光华不同,露虽然同样短暂,却没快到那等地步,而且很轻很柔,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中招。
  露原本就是水气凝结而成,水气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这一剑的要旨就在于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没有发动之前,对方已经陷于剑招之中;一旦发动,异变突生,对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和“如电”一式比起来,“如露”一式可以说很慢,也可以说极快,比“如电”更快!
  
  第5章 炼丹
  黎明破晓,营地里静悄悄的,没有埋锅做饭的声音,也没有准备工具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焦虑地看着落魂谷的方向。
  终于,一道人影出现了。
  “你回来了,太好了!”李光宗喜道。突然他愣在那里,因为他看到谢小玉手里拎着的玄铁伞盖已经破破烂烂。
  其他人也惊呆了。
  “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实在太危险了。”谢小玉把破伞扔在地上:“这几天你们都在家修练吧,山谷里恐怕不太平,可能会有妖兽跑出来。”
  “你没事吧?”李婶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累了点,我去睡一会儿。”谢小玉把腰间系着那只装草的袋子取下来,扔给苏明成:“你先帮我处理一下,研磨成粉,再滤除杂质。底下还有一只盒子,里面是带根的草,你试着种种看,如果能成功就太好了。”
  苏明成两眼发亮接过东西。此刻,他彻底服了谢小玉的气度,换成他自己,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这些全都藏起来,不告诉任何人。
  他同样也明白谢小玉不在乎的原因——他就算知道这是药引也没用,因为他不会炼丹,会炼丹的是谢小玉自己。
  这就是有一门手艺在身的好处。
  苏明成也开始思考要不要练一门手艺?
  三大杂艺肯定没戏唱。
  他既没炼丹的天赋,也不打算造器,因为修练剑符真解的缘故,制符肯定要练,但是仅此而已,他修练都来不及,没时间练别的法术,制符一条走不远。
  好半天他发现,最适合自己的好像就只有炼毒和养蛊。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他修练的剑符真解是道门正宗无上法诀,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他会的东西全都是邪门外道的法门。
  苏明成垂着头,抱着一袋毒草走了。
  有了谢小玉刚才那句话,其他人也不去挖矿,李福禄他们几个各自占据一个灵洞打坐练气去了。
  他们年轻,这一点就比老白、超叔有利得多。
  两个月来,他们轮流在灵眼石洞里修练,进展神速,只差一口气就能入门。
  “早饭怎么办?”李婶为难地看着丈夫。
  “还管这些干嘛?大事要紧。”李光宗看着苏明成在那里忙碌,偏偏自己帮不上忙,心里异常焦急,火气不免大了一些。
  “小李媳妇,你去把鸡撕开,包在饭里捏成团子。我看他们几个也没心思吃东西,等一会儿饿了,拿几颗饭团就可以填饱肚子,不耽误工夫。”老矿头无比羡慕地看着那几个灵眼石洞。
  两个月来,他也感觉到修练的效果,但是比起其他人来差远了,甚至连二子和戏子都超过他一大截,所以他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希望。
  营地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接近中午时,谢小玉从灵洞里出来,他已经睡够了。
  苏明成就在灵洞不远处的地方坐着,一看到他出来,立刻将一只玉瓶递了过去。
  谢小玉接过玉瓶,走到放食物的地方,掀开纱笼,从里面取了两颗饭团,转头对李婶说道:“这办法好。修士修练起来没日没夜,往往一出来就觉得肚子饿,如果有现成吃的再好不过。”
  李婶被夸得眉开眼笑,连声说道:“那以后我就这么办。”
  谢小玉道了声辛苦之后,转身回了灵洞。
  一进去,他立刻把那口从忠义堂得来的丹炉拿了出来。
  太古年间遗留下来的丹鼎、丹炉都很复杂,因为仿照人体而制,有窍有脉。
  这座丹炉有九窍,即便在那个时代也是最顶级的一类。
  把丹炉小心地放在右侧石壁里,那里有一个凹坑,是他特地凿出来。这个灵洞充满庚金之气,只有那个凹坑里不同,充塞着丙火之气。
  在凹坑内侧,有一根铜管从上面引下来,连通到底部一圈铜盘上。
  谢小玉在墙壁上轻轻一按,顿时从铜盘中射出九道极细的光,每一道光恰好射入丹炉的一窍中。
  在他的灵洞外面有一面很大的阳燧镜,阳光射在镜子上,被聚集到一点,然后通过内侧镀银的铜管传到底下。
  在铜盘的一侧有九个旋钮,每个旋钮可以控制一路光线的强弱。
  炼丹最难的地方就是对火的控制,高明的炼丹师肯定也是御火的高手,谢小玉对御火没有一点心得,所以只能另寻他法。
  此刻他所用的炼丹之法,另辟蹊径,用阳燧镜聚光代火。
  火调节起来困难,光就容易许多了。
  将旋钮开到最大,让丹炉加热。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他将光线关小一些,然后用一把小勺将准备好的材料一样样送入炉口。
  所有的药材全都经过滤除杂质后再细细研磨,变成一堆极细的粉末。一进入炉中,药粉立刻化散开来。
  他的这种炼丹之法与众不同,名为子午孕丹术,是用文火慢炼,让各种材料的药力完全挥发出来,让它们在丹炉里相融相合,自然凝结成丹。
  说起来,这套理念和太古时代道法自然的炼丹之法殊途同归,所以当初他一看到这口丹炉,就迫不及待地拿了下来。
  这套炼丹术准备繁琐,光药材的处理就很麻烦,限制又极多,必须午时开炉,子时收丹,而且必须有太阳,还不能是冬季,耗时又长,一次不能炼得太多,可以说缺点一大堆。
  谢小玉得到这种炼丹之法完全是意外。
  当初他在藏经阁的时候,什么杂书都看,其中有一部《奇技妙法百篇》,里面记载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像阳燧镜的各种用法还有这门子午孕丹术,都来自这部奇书。
  所有的材料全都送入炉内后,谢小玉关上顶部的盖子,然后打了一道法诀。
  这道法诀是将他的神识和丹炉融为一体。
  太古时代炼丹之法是将丹炉当做人的分身,同样需要呼吸吐纳,同样需要气息流转,只不过呼吸吐纳的是药力,流转搬运的是药气。
  现在的炼丹师早就不这么做了,所以他们得到太古时代的丹炉也用不了。他能用,是因为他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两者异曲同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光线渐渐微弱,最后彻底消失,想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谢小玉却毫无所觉,以往他也炼过丹,但是没这么投入过。
  这是因为丹炉不同。
  他和这座丹炉有一种息息相关、气机相引的感觉,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现在都变得清晰起来,不光是和炼丹有关的道理,还有很多修练方面的东西。
  他想起师父曾说过——丹道、器道、符道、阵道和修练之道殊途同归。以前无法理解,现在他明白了。
  谢小玉正沉醉于悟道中,突然感觉到丹炉里一阵劈啪乱响,整个丹炉微微震动起来。
  那些完全混合在一起的药气突然互相分开,一部分融合在一起,然后凝聚成团,另外一部分则朝着四面八方分离。
  此刻,他刚刚从悟道中醒来,神情仍旧有些恍惚。眼前这一切,在他眼中仿佛是天地初开浊气下沉、清气上升那一幕的重演。
  他的耳边如同惊雷闪过,猛然间想起一段曾经看过的文字:“一丹一天地,一丸一世界,浑沌化乾坤,炉中演天变。”
  这是一篇丹经的总纲,哪一篇他已经记不得,当时只是一眼晃过,以为那是一段偈语,并没往深处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恍惚中醒来。
  一想到丹炉里还有丹药,谢小玉啊地叫了起来。
  收丹要打法诀,否则丹药根本没办法凝结成型,就算凝结了,也会立刻散开。
  现在后悔太迟了,这炉丹十有八九完蛋了,好在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让他领悟丹道的真谛。
  他苦笑着打开丹炉的顶盖。
  顶盖还有些烫手,一打开,就看到里面雾气弥漫,那是残留的药气。
  丹炉底部铺着一层很细的粉末,他拿了一张纸,将粉末倒在纸上,凑到灯盏下看了看。
  粉末颜色暗红,像是把朱砂和炭粉混合在一起的模样。
  用手指沾起一点舔了舔,顿时一股浓重的药味冲鼻而入,紧接着,丝丝缕缕的药力在舌尖化开。
  再蹩脚的炼丹师,在尝药方面肯定是行家,他学炼丹同样也是从尝药开始。
  一尝之下,他松了口气,丹变成了散,药力弱了很多,但是能用。
  他分出一小堆,用纸片卷起来送进嘴里。
  药粉很苦,不过发作很快,这是散的特征。
  片刻的工夫,谢小玉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痒,从五脏六腑一直痒到外面。
  他连忙盘膝坐好,调运体内的剑气,一遍又一遍运转着,这能够让药力发挥得更加彻底。
  痒的感觉先是一点点加深,渐渐又减轻,从毛孔之中不停地有黑漆漆的油腻冒出来。
  感觉余毒已清,谢小玉打开洞门冲了出去。
  营地一角有一个水池,四周用木墙围着,平时是用来洗衣服的地方,有时候也用来洗澡。现在是深夜,根本用不着担心遇到人。
  他冲进去,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体内余毒尽去,身上也不再油腻腻的,感觉舒爽多了。
  突然,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然后低头看了看地。不知不觉中,整个天地完全两样。
  天空中原本不动的星辰在他眼中缓缓转动起来,千变万化,没有一刻停息。
  平时觉得沉稳厚重的大地也一下子变得充满生机,每一寸土壤中都活着亿万生灵,而且每一刻都有许多生命死去,同时又有许多生命诞生。
  星辰运转,生死繁衍。
  这一瞬间,谢小玉捕捉到一丝大道的痕迹。
  同样也在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终于跨过那道障碍。他在练气八重停滞两年多,一直没有寸进,但是此刻他踏入练气九重。
  九重是一道小门坎,需要感应天地,寻找大道之机,这一步是关键,找到什么样的大道之机,会决定有什么样的成就。
  十重又是一道小门坎,要连接天地之气,化后天呼吸为先天呼吸;之后就是一道大门坎,要沟通天地,以己之气,引天地之力。
  过了就是真人,长生有望;过不了仍旧是凡人,最后不过黄土一抔。
  一年的停滞,一年的蹉跎,没想到在炼了一次丹后,居然破开束缚。
  谢小玉心中感慨万千。
  清晨,所有人都围拢在放吃食的矮桌前,桌上放着的是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纸包。
  李福禄伸手去拿,被谢小玉打了回去。
  “别急,我有话说。你们服下药散之后就立刻在这里打坐,运功行气将药力化开,可能肚子会不舒服,特别是那几个吃饭总嫌不够的饭桶。肚子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去茅厕,别去晚了,要不然……我就不用说了。之后去洗澡,李婶已经替你们准备好衣服。”
  说完,谢小玉才将纸包一个个发下去。
  李光宗他们最干脆,拆开纸包往嘴里就倒,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吐纳运气。
  苏明成稍微有些犹豫,他能买到解毒丹,对手上这份药散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最后他还是把纸包里的东西倒进嘴里,这是给谢小玉面子。
  唯独三个女人异常尴尬。她们商量一下,全都把纸包塞进怀里,打算等到深更半夜再用,这样就用不着和男人们抢茅厕和澡堂。
  她们刚刚做出决定,就看到二子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捂着肚子往茅房冲,嘴里还叫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几乎紧跟在他后面,戏子也跳了起来。
  这两个人体内的积毒最深,所以药一下去就立刻有了反应。
  第三个跳起来的是李光宗。他在天宝州曾经待过十几年,风里来雨里去,就算再小心,吸入的毒素仍旧不少。
  剩下的人就好多了。
  老矿头身为矿头,也算是有地位的人物,吃的都是矿业会所送来的食材,大多是四等,偶尔也有三等,里面毒素很少;其他人来的时间短,毒也不深。
  过了一刻钟之后,超叔也起来了,之后是长叔,接下来是老白。
  第四个起来的是二呆,这个傻小子跑到茅厕前面,这才发现里面全都有人。
  “叔,您出来一下换俺吧,您老已经在里面蹲了老半天咧!”二呆抱着屁股在那里跳脚。
  “滚!”茅厕里传来李光宗的一声怒吼。
  二呆没办法,只能挪到旁边一扇门前,探头探脑地求道:“二子叔,您好了没?”
  “别来烦我,再等一刻钟就换你。”二子蹲在那里嚷嚷着。
  他的肚子里仍旧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而且他也看出来,要是把地方让出的话,等一会儿可轮不到他。
  “二呆,去外面找个草丛解决,别在这里废话。”戏子不等人求上门来,抢先开口说话。
  “俺不行咧,俺忍不住咧。”二呆在那里跳脚,他可不想去草丛里蹲着。
  离得近,三个女人肯定会收拾他;离得远,靠近大阵边缘,经常能看到巴掌大的蝎子、半尺长的蜈蚣爬来爬去。
  他还在那里磨磨唧唧说好话,就看到李福禄朝着山头后面跑去。
  二呆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打算,不过他还是捂着肚子跟了过去。等到他转到后面,就看到李福禄在土里挖坑。
  “你离俺远点,而且不许在上风处。”李福禄大声喝道。
  “俺知道,俺知道。”二呆连连点头。
  在下风处找了一块有石头挡着的地方,二呆刚刚挖好坑,就看到他哥大呆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串人。
  一时之间,后山头变得臭气熏天。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从山头后面转了出来,一个个如释重负,不过身上仍旧黏糊糊的。
  此时,李光宗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站在营地中央。他在茅厕里蹲了好长时间,洗澡却快得很,跳进水池里面刷了两把就立刻起来。
  和谢小玉一样,他也感觉自己又进了一步。他的涌泉、太溪、大敦、太冲、太白五个穴位正一呼一吸,不停吸取着大地中的灵气。
  这是《力士经》第二重——透穴。
  此刻他觉得只要双脚不离开地面,浑身上下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呼!”
  李光宗重重吐了一口气,那股气如同狂风席卷,蹈得地上沙尘石子乱飞。
  他猛地一脚踏出,地面顿时荡起一圈涟漪,就像地震一样,方圆百丈内石头不停乱跳,那座大棚更是抖个不停。
  李光宗脚下不敢再用力,怕将大棚拆了,他双脚站定,右掌猛地推出。
  半空中犹如打了个霹雳似的,转瞬间,百丈之外的山坡上尘土飞扬,一个数丈方圆大小的手印留在上面。
  “好厉害……”那群小子全都傻呆呆地看着山坡上的手印。
  “《力士经》没什么附带的法术,声势却挺骇人。”苏明成是行家,他当然不会为这一掌所动。
  这一掌看似威猛,实际上力量分散,根本不实用。
  他惊讶的是李光宗的修练速度。半年不到,已经连升两级,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三年就和他的实力相当。
  对于其他人的评论,李光宗根本没有听进去,此刻他正回味刚才那一掌。
  他知道那一掌力量分散,从掌法上来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但是那掌力如同惊涛骇浪,而且前力刚尽,后力又生。
  现在他只打通脚底的五个穴位,周身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如果全都打通的话,不知道会强悍到什么地步。
  正当所有人为这一掌发呆,突然二呆大叫一声:“俺入门咧,俺……”他猛地一掌推出。
  这一掌远没有李光宗那一掌浑厚霸道,却也有一股气劲逼射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周围的人全都被掌劲推得摇摇晃晃,一连跌出去十几步,才重新站定。
  不过很快又有人兴奋地大叫:“俺也是,俺也是!”
  几个小子纷纷沉心内视,片刻之后,也一个个狂呼乱叫起来,全都兴奋不已。
  “别闹了,先去洗澡。”李光宗喊道。
  几个小子不敢不听,乖乖朝着洗澡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傻笑着。
  超叔、长叔、老白、二子、戏子、老矿头恰好从木墙后出来。长叔浑身发抖,脸上满是狂喜之色,其他人却有些失落。
  “修练不是一时的事,你们迟早也能入门。”李光宗安慰道。
  “一块大石头落地,以后用不着担心瘴毒了,这要好好庆贺一下。”李婶也走过来说道,这招显然比李光宗的安慰管用得多。
  另外两个女人立刻准备去了。今天肯定要多杀几只鸡,种在管子里的那些菜也要摘点下来。
  平时用来休息的那个木头圈子中间摆上一张大圆桌,所有的人全都坐下,桌子上摆着六只盘子和一口铜锅。
  三荤三素加一锅鸡汤,算不上很丰盛,不过能够在短时间里置办好这么一桌,已经很不容易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酒,因为谢小玉说过,修道之人最好不要饮酒。
  虽然没有酒,饭桌上的气氛仍旧颇为热闹。
  “刚才你那一掌好厉害啊!”老矿头羡慕不已地说道。
  “马马虎虎,《力士经》不是用来打斗的功法,威力有限。”苏明成心里多少有些不悦,所以不知不觉中,说出来的话带着一丝贬低的味道。
  “他说得对。”谢小玉不帮任何人说话,只要是对的,他就承认:“不过这要看修练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打斗,换成同类之中带‘天王’、‘仁王’、‘明王’、‘金刚’字眼的功法,至少要强五倍以上。那还是没名字的,还有一些有名字的,比如‘蚩尤’、‘黑天’、‘大威德’,那就更没法比。”
  众人顿时有些沮丧起来。
  “不为了打斗呢?”戏子听出一丝言外之意。
  “苏明成恐怕不知道吧?《力士经》现在虽然是随处可见的功法,但是在一万年前,它却是玉霄宫秘传的无上大法。那时候它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名为《玉霄太元十八重天》。”谢小玉又开始讲起古。
  “一万年前?”苏明成喃喃自语着。在场的人中,只有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万年前,天地大劫。
  大劫之前,修练者以长生为目的,并不重视法术,认为道是根本,法是末节。
  大劫之后,一切都变了,光修道不修法的功诀大多被摒弃。
  “无上秘法……”苏明成神情怪异地念了两声,忍不住问道:“你们门派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少吧?既然这是无上秘法,就算威力差劲一些,肯定也会有人修练,那岂不是真君一群、地仙一堆?”
  苏明成这样说本来是有所怀疑,没想到谢小玉微微一笑道:“所以不是大门派的人,根本想象不出大门派的恐怖。你知道这种功法为什么改名为《力士经》?因为它是给门派里没什么资质的仆佣练的。大门派十年开一次山门,一次最多收几十个弟子,能够踏入玄门的不过两成,能够再进一步的顶多半成,偌大一个门派难道靠这么点人撑着?”
  苏明成早已经坐直身子。这种大门派的秘闻,他这种散修能听到也是机缘。
  “大门派里仆佣的数目少说有一万之数。《力士经》没什么威力,但是想要有所成就却容易,一万人里有两成能够踏入玄门,那就是两千真人;若有半成的人能够再进一步,这就是五百真君。他们平日都在后山修练,虽然战力不行,法力却高,一旦有敌来犯,护山大阵开启,两千真人同时发功,五百真君执掌阵旗大杀四方,有谁能够抵挡?”谢小玉道出其中的奥妙。
  苏明成如同醍醐灌顶。
  现在他彻底明白为什么小门派轻易就会被灭门;中等门派稍微好一些,却也朝不保夕;大门派却始终鼎立不摇,任凭门派里斗得你死我活,门人弟子自相残杀,有时候杀得连中等门派也不如,却没看到有什么人敢打大门派的主意。
  本来他以为大门派间互相有什么默契,现在总算明白,原来靠的是千百年来积累起来的厚实底子。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李光宗他们都听在耳里。
  李光宗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以前觉得能够修练已经是天大的幸运,现在真的踏上修练之路,他又羡慕起谢小玉那身本事。
  “小哥,你肯定有办法吧?俺也想像你那样。”比李光宗更急切的是李福禄。
  年轻人比中年人更多一丝朝气,也更多一丝傲气。
  “办法是有,那边就是蛊池。炼蛊和功法无关,又很厉害。”谢小玉指了指远处的凹地。
  李福禄连忙摇头。年纪越轻,就越在意善恶,他总觉得碰这些东西的都不是好人。
  反倒是二子、戏子、超叔、长叔、老白、老矿头这几个人心有所动。
  他们的年纪都大了,阅历也够,自然明白善未必是真善,这个世上人面兽心之辈多的是。
  邪门外道的手段只要不主动害人,仅仅用来自保,他们根本不会有心理负担。
  “放心,如果以后碰上机缘,我会帮你们弥补这个缺憾。”谢小玉安慰他们一句,不过他也没将话说死。机缘这东西谁都确定不了。
  其实办法并非没有,修练《力士经》的人可以走近身搏杀的路子,但是这条路凶险难行,早期威风八面,但是到了中期就开始停滞不前,偏偏想突破还得勇往直前,要不停和人争斗。
  所以走这条路的人要不天赋异禀,要不有一门极好的护体功诀在身。
  谢小玉正想开口,突然他转头看向远方,好半天后,他神情凝重地问道:“今天好像不是飞天船过来的日子吧?”
  “不是。”老矿头记得最清楚。其他人只管修练,和外面打交道的事都由他负责。
  “有人过来了。”谢小玉站了起来。
  李光宗也放下筷子说道:“把东西全都收拾收拾,女人下地洞。何叔、二子、戏子你们也一起过去,其他人抄家伙。”
  “来的人未必有恶意。”李婶在一旁劝道。
  “住口!这种大事女人瞎搀和什么?”李光宗怒骂道。
  此刻的他完全换了个人,显得强横又霸道,但话出口,他立刻醒悟过来,老婆没什么恶意,只是缺乏见识,所以连忙解释:“这个地方可不是平安乐土,第一次遇上不认识的人,最好多加防范,小心点没坏处。等到对方亮出刀来的时候,十有八九已经晚了。”
  李婶不敢再开口,众人各自准备。
  谢小玉跑到那间木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捆利刺,正是那头豪猪身上取下来的东西。
  这些刺长一丈,重量却比竹子还轻,刚硬锋锐,不是法兵却胜似法兵。
  “用这东西。”谢小玉把长刺戳在地上。
  “我还是喜欢这玩意。”李光宗挥了挥手中的刀轮。两个月来,他没少花时间琢磨这东西,自己琢磨出一套招式,比当初乱舞强得多了。
  “俺要那把刀。”李福禄早就看中另外两把法兵,相对于剑,他更喜欢刀。
  “我骗过你吗?”谢小玉问。
  “没。”李福禄想都没想,立刻答道。
  “这东西比那两把法兵强多了。”谢小玉将一根长刺扔到李福禄脚边。
  长刺立刻穿透泥土,一下子扎进地里三尺有余。这长刺锐利到这样的程度,包括苏明成在内全都被吓了一跳。
  李福禄再没话说,高高兴兴将长刺拔出来,在手里舞动着,还不停地东戳戳西刺刺,不管是木头还是岩石,全都一捅一个窟窿。
  其他几个小子也各自抢过一根长刺。有了兵刃在手,他们再也没有恐惧,反倒巴不得有敌来犯,正好让他们试试掌中的长枪。
  天空中果然有飞天船过来,到了近前看得分明,正是往日来回于临海城和这里的那艘飞天船。
  等到再近一些能够看清船上的人,谢小玉挥了挥手道:“把东西收起来吧,是忠义堂的人。”
  “他们来干嘛?”苏明成嘟嚷一声。两个堂口行事迥异,他看对方自然不顺眼。
  “不会是冲着排毒丹来的吧?”李光宗现在对忠义堂也不怎么信任。
  “不可能。从临海城到这里要五天,我昨日开炉,今日子时方才炼成,这里又有大阵阻挡,外面的人根本占算不出这里的状况。”谢小玉不擅长掐算天机,但是他的师父擅长此道,所以他对六爻、八卦、梅花、易数全都有些了解。
  当初让老矿头装可怜,从矿业会所讨要来“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不只是防备妖兽袭击和有人暗算,也是为了防备有人占算他的动向。
  飞天船缓缓落下,来的人正是忠义堂那两位军师。
  周大夫一下飞天船,鼻子立刻嗅了嗅。
  他闻到两种味道,一种是药味,很浓,应该刚炼成不久;另一种是粪臭味,像是久病之人排出的粪便。
  等到他看清李光宗和李光宗身后那群小子,立刻明白一切。
  “恭喜,恭喜……各位体内沉积之毒尽去,从此之后再也用不着担心天地间这些瘴毒邪气了。”周大夫朝着众人一稽首。
  “同喜,同喜。”谢小玉同样稽首一礼。不过他并不打算和这两个人客套太多,所以直接问道:“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祸事。各位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吧?”铁嘴张在一旁抢着说道。
  谢小玉眉头一皱。算命者多以惊吓开头,为的是先声夺人,不过眼前这人应该知道江湖手段对他没用。
  “安阳刘家的人又玩什么花样?”谢小玉淡然地问道。
  “先不说这个。你在这里消息闭塞,恐怕不知道天宝州出了件大事吧?”铁嘴张不愿意让谢小玉得到主动权,所以话题又是一转;与此同时,他还朝着后面的苏明成扫了一眼。
  “愿闻其详。”谢小玉知道这样一说就落了下风,不过他已经没兴趣斗机锋了,就算落了下风又如何?
  “最近北面不大太平,很多迹象都证明土蛮各部正朝那里汇聚。”铁嘴张略微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分得意是冲着苏明成去。忠义堂得了消息,信乐堂却没有,这就是底蕴的不同。
  “土蛮攻城!”苏明成大惊道。
  如果此刻二子、戏子、老矿头在这里,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各部汇聚就是土蛮攻城的先兆,前三年莫不如此。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里是东部。”李光宗有些莫名其妙。
  “前年子归城被攻破,是因为没人愿意防守,连当地守军都逃了。出事之后,所有守军被尽数斩首,而且官府还规定从今往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其他城市和每个矿区都要派人增援。”苏明成对这里的事多少有点了解。
  “像我们这种新开的矿区也要派人增援?”谢小玉问道。这好像太不近情理。
  “上面没有规定,那就可松可紧。问题是有人在中间搞鬼,而且这个人有权有势,官府和矿业会所都得卖几分面子。”铁嘴张说出其中的关键。
  李光宗的脸胀得通红,怒气已经爬到头顶;那群小子也一样。
  “俺们干脆宰了那家姓刘的!”李福禄愣头愣脑地吼道。
  “顺便宰了那些当官的!”大呆说话更冲。
  “住口!”李光宗听到那些话,反倒没办法发火。他也有杀人的冲动,但是他绝对不会说出来,现在说出来就不好下手了。
  “两位远来辛苦,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谢小玉同样头痛。
  不过他知道这样乱哄哄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把老矿头他们请过来商量一下,才好做出决定。
  众人围成一圈,老矿头、二子、戏子都在,唯独少了苏明成。
  苏明成的身份有些特别,和这座矿没有实际关系,而且这次的消息是忠义堂送过来的,身为信乐堂一员的他,确实不适合列席。
  另外一个原因是苏明成要陪着那两位军师。这里的秘密太多,不管是大棚里面的东西还是灵眼石洞,都不适合让外人知道。
  “你们怎么想?”谢小玉按照惯例,不会首先发言,他要先听其他人的想法。
  和往常不一样,这一次众人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矿头,你老年岁最长,你先来吧。”谢小玉只能点名了。
  老头嘴巴蠕动两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要不然这座矿就当做白扔了,人命比钱重要。”老矿头心疼四百万两银子,不过他想到那座大棚,又觉得银子算不了什么。
  “这恐怕做不到。还记得你们在矿业会所遇到那个卖矿的人吗?我怀疑这个人事先得到消息,所以才卖掉矿早早跑路。官府和矿业会所既然制订这条规矩,肯定也想到有人会弃矿而去,应该会有所防范。”谢小玉虽然没问过具体的情况,却也能猜到几分。
  “实在不行,或许可以考虑加入忠义堂。”二子在一旁提议道。
  只要是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可以猜到,忠义堂的两位军师特意来这里跑一趟,肯定不只是通风报信。
  像忠义堂这样的大堂口,想找几个人顶下这座矿实在太容易了。
  二子不停朝着李光宗使眼色,他以为李光宗这个忠义堂的成员应该会帮忙劝劝才对。
  李光宗根本无动于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谢小玉对忠义堂的看法,如果真的要投靠的话,谢小玉也只会投靠信乐堂。
  “小哥,你打算怎么做?我不管别人怎么决定,我肯定会跟着你走。”李光宗双手抱胸,非常干脆地说道。
  “俺们也是,你去哪儿,俺们就去哪儿。”李福禄是那帮小子的首领,所以他一说话,其他几个小子在一旁跟着点头。
  “天宝州三大凶——瘴毒、妖兽、土蛮,前两样我都已经见识过。瘴毒已经解决,不再是威胁;妖兽我看了不少,也杀了不少;现在只剩下土蛮,我正打算找机会见识一下。”
  谢小玉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他很清楚,如果他没信心,其他人肯定更没信心。
  “你打算响应征召?”二子大吃一惊。
  “我已经问过了,土蛮里最强的人物,实力也不过相当于真君级,数量还很少,连十个都不到。历次土蛮攻城都没看到这些人的踪影,会看到的顶多是和真人同一层级的蛮王,官府和矿业会所里有很多真人,这方面我们并不吃亏。”谢小玉能做的除了打气,还是打气。
  “可是那三座城仍旧被攻破了,所有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二子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是平民百姓,负责防守的修士也都死了吗?”谢小玉问道。他算准二子不可能回答出来。
  果然,二子摇了摇头。以前他和修士属于两个世界,平时想看到一个修士都难。
  “只要准备得充分,就算打不过,想自保总是可以,顶不住的话,我们就逃。”谢小玉仍旧往好的方面说。
  暗地里,他心知肚明,打仗远没他说得那么轻松。
  一个万人队同时释放法器,就算真君也要避其锋芒,真人之流绝对会被打成碎屑,更别说战争中还有其他手段可用,比如战兽,又比如阵法。
  所以只对比双方的人数、只对比两边高手的数量,根本做不得准。
  想逃也没那么简单,对方既然敢攻城,肯定在人数上占优势,而且散布在四周。
  他们想逃的话,要躲过明处暗处的无数双眼睛,还要逃过可能的追捕,土蛮对这片土地肯定比他们熟得多。
  更麻烦的是,危险不只来自前方,更可能来自背后。安阳刘家既然可以买通官府和矿业会所,同样也可以买通指挥打仗的将官。
  “打仗就打仗,俺们跟着你!”李福禄大声说道。
  那帮小子一个比一个兴奋,他们根本不觉得战场有什么危险,反倒认为是男人建功立业的地方。
  “你说吧,需要做什么准备?”李光宗也拿定主意。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也是和土蛮打仗,这群人里最平静的是他。
  谢小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道:“这场仗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至少要到秋天。”二子连忙说道。
  “土蛮过的是刀耕火种的日子,他们种的东西不够,还要靠打猎才能凑够粮食,所以必须等到秋天收获之后才会动手。反正冬天猎物也少,打仗会死人,不打仗同样也会饿死人。”李光宗在一旁补充道。
  一听这话,谢小玉立刻明白这场仗不好打,土蛮恐怕个个不要命。
  “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够了。”他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说道:“接下来我会教你们一些东西,主要是遁法,打不过也能逃;我也会炼一些药出来,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们的修为会再提升一级,这样存活的机率更大;我还会带你们进谷,让你们熟悉一下怎么战斗。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们,每人至少要有两套战衣、两件法器。”
  说着说着,谢小玉脑子里的计划变得清晰起来,他转过头对老矿头说道:“何叔,你跑一趟临海城,确认一下出兵的事。如果有可能的话,将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知道安阳刘家仗势欺人,逼上面给个交代。要不把我们从名单上划出,要不免掉今年的上缴额度。”
  “这是必须的。”老矿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就算谢小玉不提,他也要大闹一场。
  “那么再讨一些好处,纳物袋要几只来,至少保证这里每人一只,军队用的大纳物袋要两只。”
  他转过头又朝着二子、戏子说道:“你们两个人也辛苦一下。接下来我打算将大棚再扩大一些,何叔进城的时候顺便带几筐鸡蛋回来,秋天以前我们要多养一些鸡,上了战场之后,我们只吃自己种、养的东西,我可不想被人在吃的东西上做手脚。”
  “小哥放心。”二子应道。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别的忙,能够出把力也好。
  “两位婶子和喜儿姐也有事做,我需要你们帮忙织布裁衣。”谢小玉又对三个女人说道。
  最后他转了回来,李光宗这边才是真正的关键。
  “我给你一份清单,你去和忠义堂那两个人谈。接下来我要炼药,需要大量药材,你问他们愿不愿意做这笔交易,炼出来的药五五分账。”
  李光宗奇道:“你为什么不自己问?这样也不至于吃亏。”
  谢小玉还没回答,老矿头在一旁笑道:“这是做生意的窍门。有那位苏舵主在,从信乐堂拿药材也行,但由你出面谈,那是给忠义堂面子,看在以前的交情上,给他们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如果小哥出面的话,那就成我们欠对方人情。”
  李光宗答应一声。
【第二卷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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