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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泡影】第三卷(1-3) 作者:蓝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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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泡影】第三卷(1-3)作者:蓝晶转发自UAA第三卷   衡量利弊之下,谢小玉决议响应朝廷征召,前往讨伐土蛮。而在离开矿区前,谢小玉为每个人再度洗毛发髓,并且教授武技。  安顿好老弱妇孺后,谢小玉一行人
【梦幻泡影】第三卷(1-3)

作者:蓝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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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衡量利弊之下,谢小玉决议响应朝廷征召,前往讨伐土蛮。而在离开矿区前,谢小玉为每个人再度洗毛发髓,并且教授武技。
  安顿好老弱妇孺后,谢小玉一行人与来自各地的修士乘坐飞天船踏上征途,却在半路上遭到袭击,死伤不少。
  为了全身而退,谢小玉与同行修士们展开了一场尔虞我诈的斗智和交易。
  历经凶险,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北望城后,谢小玉一行人竟立即与守城官兵杠上了……

  第1章 没有交情
  天色微亮,头顶上星辰还未消失,一轮残月仍旧高挂天际。
  山里的夜晚总是会起雾,迷蒙的雾气四处弥漫。一个人无声无息在雾气中穿行,目标是正中央那片大棚。
  走到门前,他的嘴巴牵动几下,默念几句咒文,手里画了道符就要穿门而入。
  “周大夫,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干什么?”迷雾中突然响起谢小玉的声音。
  那个偷偷摸摸的家伙正是忠义堂的左军师。此刻他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咳嗽一声道:“我睡不着,所以随便走走。”
  “那里是我们养鸡的地方,又臭又脏,你想散步也没必要跑到那里面去吧?现在又是半夜,把鸡吵醒的话,它们乱叫起来,其他人还能睡觉吗?”
  谢小玉说话不怎么客气。
  他本来想和忠义堂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做不到。
  十二天前,老矿头、李光宗、苏明成和忠义堂的人去了城里,唯独这位军师死皮赖脸要求留下。
  因为对方好意来通报消息,所以他不好意思拒绝,没想到接下来麻烦就没断过。
  这个人有事没事就找那群傻小子聊天,千方百计套他们的话,还老是东张西望,对大棚、灵眼石洞这类重要的地方特别感兴趣。
  周大夫显然也知道谢小玉对他越来越不满,他也厌倦这种捉迷藏一样的把戏。
  “明说了吧,这几天下来我已经发现你们养的这些鸡不简单,鸡肉里没有一点毒素,就算评不上一等,至少也是两、三等。我很好奇你们怎么养出这些鸡的?”他没像以往那样搪塞。
  “凭什么告诉你?”谢小玉没兴趣保持表面上的客气。
  “我们想买下你那套方法,价码任你开。”周大夫非常清楚这件事的价值绝对比一个炼丹师更高。
  丹药不是人人能吃,也不是天天都要,吃饭就不同了,每个人都离不开。
  在天宝州想要干净食材,要不得去五千里外的外海捕捞,不说其中的凶险,来回的路程就很长,不可能驾驶普通渔船。
  只能使用飞天船,代价大,收获却不多;要不整理出一块灵田,这就需要一条灵脉,开辟出来的田亩也有限。
  “凭什么给你们?”谢小玉仍旧是那句话,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们离开已经十二天,差不多该回来了。他们回来后,把东西放下,你们就全都可以走人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周大夫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我们好心好意来通风报信,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们?”
  谢小玉哈哈一笑,然后一脸鄙夷地说道:“看,伪君子的嘴脸露出来了。表面上急公好义,实际上是有目的而来,想要别人报答,最好是别人有什么就让你们拿什么。”
  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谢小玉继续骂道:“和你们比起来,我更喜欢信乐堂。那是一帮真小人,他们得了消息只会拿来和我做交易,两边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要是谈不拢,他们立刻拍屁股走人。你们不一样,先把消息说出来,似乎没想过什么好处,私底下把自己当作救命恩人,认定对方应该结草衔环,把所有东西都献出来。”
  “你……你……”周大夫气得双手发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明知道安阳刘家在背后捣鬼,仍旧打算接受征召。”谢小玉干脆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想接受你们的‘好意’。”
  话说得很绝,点明他不承认什么救命之恩,忠义堂只是通风报信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周大夫想反驳,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感到心虚。
  官府上上下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土蛮开始聚集,没有忠义堂通风报信,信乐堂晚几天也会跑过来。
  “你们不会认为我像李光宗那么傻吧?用一部残缺得离谱的功法换走一株七宝紫芝,还让李光宗感恩戴德二十多年。”谢小玉不无讥讽地说道。
  周大夫心头一惊,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李光宗对他们不冷不热,而且去了一趟忠义堂之后,丝毫没有回归堂口的意思。
  原本他们都认为李光宗攀上了高枝变得目中无人,却没想到是当年那件事的后遗症。
  他当然不觉得当年做错了。
  普通人在修士的眼里只是蝼蚁,普通帮众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小卒,对方拿过来的东西叫“供奉”,他们拿出去的东西叫“赏赐”,根本不可能对等。
  问题是,一只蝼蚁、一个小卒突然变成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人……周大夫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走了。
  谢小玉却不能走,他还得在这里守着。那个人逗留一天他就要守一天。
  天亮了,谢小玉松了口气,这种防贼的日子已经让他厌倦了。
  白天,老白、长叔和超叔三个人会盯着那位周大夫,他们不是天宝州的人,以前没得过忠义堂的好处,不像李婶那样拉不下脸,也不像二子、二子媳妇和戏子那样畏惧忠义堂的势力,又不像那群小子缺乏阅历。
  “小哥,你昨天晚上又自己吃好料。”李福禄大剌剌地走了过来。
  昨晚闲得没事,谢小玉进棚子里抓了一只鸡出来,替自己做了一盘爆炒鸡片。他杀鸡拔毛不觉得麻烦,却不喜欢刷锅洗碗,这是男人的通病。
  “我值了一晚上的夜,容易吗?换你来试试。”谢小玉一瞪眼。
  李福禄心领神会朝着周大夫住的石室看了一眼。
  这小子一开始对周大夫没什么恶感,但是被套了几次话,回去之后被老娘、二子媳妇和姐姐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被老白、超叔唠叨好几次,从那以后看到这位大夫就像看到瘟神一样。
  “俺爹今儿个应该回来了吧?”李福禄抬头看着天空,现在也巴不得姓周的早点滚蛋。
  “差不多。”谢小玉琢磨着也就这两天了。
  “俺爹回来之后,是不是俺们都能有一件法器?”李福禄两眼放光。
  谢小玉一阵愕然。他现在才明白这个家伙盼着自己老爹回来居然是为了法器,实在是个不孝子。
  之前苏明成离开的时候,他将那些豪猪刺拿出来,让苏明成带去信乐堂炼成法器。
  “哪有这么快?炼一件法器少说要半个月,恐怕出发之前那些法器才能打造完工。”谢小玉有意打击下这个傻小子。
  “这么久啊!”李福禄的脸垮了下来。
  “我说过还几遍,那里的东西比法器更好。”谢小玉指了指远处的凹地打趣道,那是苏明成养蛊的地方。
  李福禄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俺讨厌虫子,俺们都讨厌虫子。俺姐也说了,俺如果敢养虫子,她就不再做饭给俺吃。”
  “讨厌也得养。”谢小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再怎么练,短时间里也练不出什么名堂,反倒是学会施蛊可以增加不少战力。想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想以后继续跟我学东西,就给我乖乖听话。”
  “俺听你的。”李福禄立刻回答道:“只要让俺学东西,让俺做什么都行。”
  突然,他笑嘻嘻的凑了上来问道:“小哥,这十多天你只让俺们练突刺,俺们明白这是打根基,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你总要教俺们两手绝活吧?”
  “你爹不是还没回来吗,我不想教两次。”谢小玉早就有了计划,他连教什么都已经有打算。
  “等俺爹啊……”李福禄说不出话来,垂头丧气地走了。
  洗脸、漱口、吃过早饭,一群小子拎着长刺开始练突刺。
  他们的练法与众不同,九个人围成一圈,中间竖着一根杆子,杆子上用细绳拴着九个拳头大小的木球,红橙黄绿蓝紫黑白,颜色都不同,每颗木球代表一个人。
  他们必须护住自己的那颗彩球,还要刺中别的球。
  而且他们不只是站着刺,还要坐着刺、躺着刺、趴着刺、滚着刺、跑着刺……修士练武技比一般武者强得多,因为他们能将真气外放,可以凌空摄物,也可以锁定目标。
  才十二天的时间这几个人已经练得像模像样,他们或是直取目标,或是斜戳一枪将别人全都挡开,或是几人连手,一个主攻,其他防守。
  李福禄不愧是李光宗的儿子,手中一根长刺舞动如飞,一个人挡住三五个人的夹击。
  当然他的那颗球也最惨,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孔,都快成马蜂窝了。
  这一练就是一个上午。
  眼看就要到中午,远处传来“呼呼呼呼”风轮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众人再没心思做任何事,全都停下手聚集到降落点。
  远处的云层下,一道黑影正朝着这边而来,那是飞天船。
  飞天船越来越近,然后开始降落。
  船上的人很多,李光宗、老矿头、苏明成都在,旁边跟着一大堆人。
  船一停稳李光宗第一个跳下来,双手各提着一个箩筐,里面满满放着很多东西。
  “小哥,东西全都要来了,你看能不能用?我不懂这个。”
  箩筐里放着的全都是纳物袋,每个袋子里都放着一套神行甲马,只要将这东西贴在脚上就能日行千里。
  “小兄弟,我这边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跟在李光宗后面下来的是算命先生。
  在他身后,一群忠义堂的成员抬着一筐筐的药材从船上下来。
  “阁下太自说自话了吧?我有说要这么多药材吗?”谢小玉现在对这帮人一点都没客气的意思。
  “东西都运来了,总不好再运回去吧?不如放在这里,你有兴趣就开上一炉,没兴趣就放在一边。”算命先生说话倒也客气。
  不过谢小玉绝对不会上当。他让周大夫留下就已经尝尽苦头,不可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为什么不能运回去?当初说好数量,清单上也写得明明白白,你弄了这么多药材来那是你们的事,我绝对不会收。如果你们觉得不舒服,不想作这笔交易也行,反正能提供药材的不只忠义堂一家。”谢小玉的话毫无转圜的余地。
  算命先生看了人群后面的周大夫一眼,示意周大夫帮忙说两句好话。他原本以为十几天下来,周大夫肯定已经和谢小玉打成一片。
  怪不得他会这么想。
  在他看来,谢小玉能够和李光宗这样的粗人结交,又能够和苏明成这样的旁门左道化敌为友,肯定很好相处。
  他们是天门弟子、正道中人,不管怎么说都比旁门左道强,应该更容易结交。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苏明成是拿《剑符真解》开道,给了谢小玉一份天大的机缘,这才得了认可;而且苏明成根本不是旁门左道出身,反倒是玄门正宗传人,根基远比借助功德修行的天门弟子要硬。
  所以,当他看到周大夫无可奈何地摇头,顿时傻眼。
  眼珠一转,这位算命先生立刻有了打算,连忙说道:“全都运回去就不必了。小兄弟之前不是炼成解毒丹吗?那东西是常用之物,你不如多炼成几炉,我们同样用药材来换。”
  谢小玉微微皱了皱眉头。刚才他只是讨厌对方自说自话,并没往深处想,此刻他多少有些明白对方带这么多药材来的意图。
  他执意应征召,决定上战场,所以忠义堂不看好他,认为此行凶多吉少,所以想利用他最后一次,能炼几炉丹就炼几炉丹。
  明白过来的他心中颇为恼怒。上战场之前的这段日子非常宝贵,他有很多东西要准备,还要尽可能提升实力。
  以前忠义堂只是心怀不善,现在可以说是恶意了。谢小玉暗自决定,以后有机会要给忠义堂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恼怒的同时,他也有一些想法。
  上战场肯定需要补气补血的丹药,也需要治疗内伤、外伤;上战场之前的这段日子为了让所有的人加快修练速度,还需要一些辅助修练的丹药。
  药材可以从信乐堂弄,但是丹方就不同,信乐堂也有丹方,不过很一般。
  忠义堂藏有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丹炉,而且那张养护经脉的丹方也不简单。
  养护经脉只是其中一个用途,它还有洗毛伐髓、易筋换脉之效,绝对是练气六重之前最好的丹药,完全可以和门派里发的朱玉丹媲美。
  这样的丹炉、这样的丹方,只可能是得了某个炼丹大师的遗物。
  “炼丹可以,不过我没兴趣炼同一种丹药。而且我要为不久之后的战事做准备,所以我会另外开几张药材清单。当然你们也可以提供更好的丹方,炼出来的丹药一人一半。”谢小玉用了一手抛砖引玉。
  炼丹师有一套规矩,如果丹方是炼丹师的,为了保证丹方不会外泄,开列的材料清单肯定会多几样药材,分量也不成比例。
  大部分药材并不会用到,所以炼丹师拿出来的丹药会很少,提供药材的一方会很亏,如果不想吃亏,只能自己提供丹方,炼丹师发誓不外传,甚至连徒弟都不教。
  身为天门弟子,算命先生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奥妙。他想了半天,最后点头道:“也好,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说这话言不由衷,却也没别的办法。
  “老周,你还是留下来帮忙吧。”算命先生朝着周大夫说道。
  后者刚要点头,就听到谢小玉怒道:“不行!你们如果留人,交易全部取消。”
  “这就不对了。既然这是交易,而且炼出丹来你我一人一半,总要留个见证。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规矩就是这样。”算命先生也开始斤斤计较起来。
  他说的规矩确有其事。不过炼丹师地位极高,难免心高气傲,如果真有人拿规矩说事,很多炼丹师只会拍拍屁股走人。
  他这是漫天要价,并不真的想让周大夫盯着谢小玉炼丹,只求能让周大夫留下来。
  “你们带着药材走吧,这笔生意不做也罢,这十二天来我已经烦透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天门名为正派,行善天下,广积功德,私底下做的却是买卖情报的勾当。各大门派的子弟在出外行走之前,都会被告诫绝对不能和天门众人为伍。我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你这位师弟不但对我的炼丹之法感兴趣、对饲育灵禽的方法感兴趣,甚至还对辅助修练的阵法、对灵洞的布置感兴趣。天门意欲何为?”
  谢小玉一下子扯来一面大旗,而且说话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算命先生被呛得满脸通红,周大夫在一旁也说不出话来,忠义堂的人早就不耐烦,想跳出来帮忙,却都被这番话堵了回去。
  这涉及门派之争,还涉及大门派对天门的看法,更涉及大门派对自家秘密的控制。
  算命先生和周大夫脸色铁青,但是他们无法反驳。
  天门确实暗中买卖情报,这是公开的秘密;他们俩对谢小玉手里的东西也确实有所企图,一半是为了忠义堂,一半也是为了天门。
  但是这话不能说,也不敢说。
  一旦说出口,立刻回招来灭顶之灾。
  谢小玉的身份让他们俩恐惧,就连他们的堂主都忌惮异常。
  大门派不会为了一个流放的弟子出头,可一旦知道门下的弟子遭到胁迫、泄漏门派的秘密,他们绝对会派人过来杀掉所有涉及此事的人。
  这样的事在天宝州至少发生过五起。
  三十年前,临海城就有一个帮派因为这个原因被灭,那血腥的一幕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小老儿受教。”算命先生退了回去,不敢争了。
  飞天船走了,带着一帮碍眼的家伙走了,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李光宗已经从老婆和儿子嘴里知道这十二天发生的事,知道谢小玉连着十二天没睡觉,耽误修练,天天守夜。
  他心里很过意不去,当初他不提议去忠义堂买丹方,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小哥,实在不行的话,将那些药材还回去算了,忠义堂……唉!”李光宗越想越恼火。
  “没必要。这笔交易还是不错,只要以后多盯着点就是。”谢小玉并不在乎,和他得到的好处相比,这点麻烦算不了什么。
  谢小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午时已过,已经不能开炉了。
  他倒也不失望,转身对众人说道:“明天开始我要炼丹,今天正好教你们一些东西。”
  “今天教俺们遁法吧。”李福禄手里拎着一堆马甲兴奋地嚷嚷着。
  “这是小道,让苏舵主教你们吧,我没空。”谢小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李福禄的头顿时垂了下来,但是李光宗、超叔这两个明白人的眼睛里却亮了起来。谢小玉说这是小道,那么他教他们的东西肯定更好。
  “从明天开始,你们上午仍旧练习突刺,不过以后刺的就不是木球,而是活物。我会去抓一些蜜蜂,半个月后换成毒蜂,再过半个月我会从池子里捞一些毒虫出来。”谢小玉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不过,这丝微笑在那帮小子眼里要多邪恶就有多邪恶,就和老猫抓住老鼠却不忙着吞下时的模样差不多。
  “下午你们就练‘懒驴打滚’。”谢小玉终于说出他要教的东西。
  “懒驴打滚?这也要教吗?”大呆第一个嚷嚷着。
  “俺三岁就会咧。”二呆也跟着说道。
  “两个呆子给我闭嘴。再敢说话,饿你们三天。”李光宗训斥道,还异常严厉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怕自己的儿子跟着犯傻。
  训斥完两个小子,李光宗满脸和气地问道:“小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这‘懒驴打滚’肯定不一样吧。”
  他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见识,听说过越平常的东西往往越不平常,和尚最喜欢讲这个,道士偶尔也说。
  他还知道凡是这类东西全都高深莫测,一般人根本不明白,明白的都是高人。
  “这是我当年随着师父去另外一个大门派做客时,在藏经阁的杂书项里找到的东西。那是一本自传,名为《秋岚录》。这个叫秋岚的修士半生坎坷,早年丧父丧母,又被叔叔所卖,成为大户人家的奴仆,后来战争爆发,他成了一名亲兵,被自家主人带上战场。没想到他的那支军队成了孤军,在一个绝地死守一年,他九死一生杀出来讨救兵,却得知军队已经投降,他被抓进囚牢,等候秋后问斩。万不得已,他杀掉狱卒逃了出来,从此亡命天涯。”
  “此人早年修练的武功很杂,有主家所赐,也有军中传授,更有一些是偷来抢来的;中年之后他有一番奇遇,得到了了不得的传承,那时恰逢大乱,修练有成的他大展身手,成了天底下有数的人物。此人一生遭遇无数凶险,靠着早年军旅生涯练出来的本能,屡屡死里逃生。在自传中,他总结出保命六招,第一招就是‘懒驴打滚’。”
  谢小玉又开始讲古。
  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苏明成则苦思冥想,拼命猜那个叫秋岚的修士是谁。
  以他对谢小玉的了解,那肯定是一个大人物,而且是惊天动地的那种。想了半天,他不得不放弃。
  “秋岚是谁?”他问道。
  “他姓李。成名之后取了一个‘太虚’的道号。”谢小玉微笑着说道。
  “太虚道尊!”苏明成骇然变色。他猜到会是个大人物,没想到大到这等地步。那是当今第一道门的开派始祖,万年前天地大劫的人族领袖。
  苏明成把外面那件长衫脱下往旁边一扔,决定跟着一起练。
  万年前天下第一人用来保命的绝学就算不是什么无上大法,也绝对值得一学。
  看到苏明成脱衣服,李光宗和那几个小子全都精神百倍。
  他们仍旧不知道李太虚是谁,也不知道太虚道尊有多大名头,但是他们知道自己马上要学到不得了的东西。
  谢小玉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李太虚确实叫李秋岚,前半生坎坷跌宕,早年当过兵、入过伍,其他部分则都是杜撰。
  保命六招是他在牢里得到的。
  创出这六招的是一个有名的毛贼。
  此人出身下九流,修为不过练气六重,只会一些最基本的法术,胆子却大得离谱,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最后惹得各大门派连手追杀。
  即便这样,居然也让他逍遥十几年,最后还是同党出手设了个局,才将他抓住。
  “这招‘懒驴打滚’不只是在翻滚中躲过一击,其后还有三十六种变化。这三十六种变化里,有十二种是反击之法,十二种是逃遁之法,十二种是隐匿之法。三十六种变化只是基础,不同的变化还可以相互组合,可以在反击的同时隐匿,也可以隐匿之后逃遁,还可以逃遁之后立刻反击。”
  “十二种反击之法绝不简单,每一种都能演化为一门杀伐之术,有的出招凌厉,有的变幻诡异,你们可以自己琢磨,能够研究出多少看各自的造化。”
  “十二种逃遁之法其实就是十二门遁术,是从佛门、道门、旁门、魔门之中十二种有名的遁术简化而来,将来你们或许可以还其本来面目……”
  谢小玉仔细解说起来,每解说一种就立刻演示一遍。
  那个毛贼能够逍遥如此之久并非没有道理,这套“懒驴打滚”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简简单单的一滚却有无穷变化,每一种变化又都是各门各派的精华简化而来。
  能够弄到那么多秘法就不容易,还要以练气六重的境界练成,然后推陈出新,自创新义,最后还要融为一炉,这简直是一派宗师所为。
  可惜此人修为太浅,又没走上正道,而且心思也不在修练上,白白浪费一身才华。
  这一番连说带练,直看得众人心旷神怡,就连苏明成也目不转睛。
  此刻,他已经确信这是太虚道尊留下的绝学,否则哪来如此泱泱无尽的宗师气派?
  操场上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群人在拼命苦练,不但整个下午都花在上面,吃过晚饭后,那几个小子又去练习,一直练到深更半夜,身上的瘀青和伤痕更不用说。
  第二天,这些人继续发疯。
  谢小玉却不陪着他们,午时未到,他就回到自己的石洞里。
  材料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些工作现在是二子和戏子在做。
  他要炼的是养护经脉的丹药,名字很土,就叫“大还丹”,简直就像江湖人用的东西,或许是这个缘故,忠义堂才没怎么在意,让谢小玉占了天大的便宜。
  和解毒丹相比,大还丹要麻烦许多,主料就有二十八味之多,辅料有三十几种,每一种都被研磨成极细粉末放在玉盒里。
  开炉、预热,然后一点一点加入各种材料。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没生搬硬套完全按照丹方上的指示做,而是根据自己的感觉。
  这十几天来他天天守夜,闲着没事就抓一只鸡给自己做顿宵夜,做着做着,居然让他发觉了些门道。
  万事万物皆有至理,厨道也是道,不在三千大道之中,属于旁门小道,但是厨道和丹道相通。
  在厨道里,任何一道菜各种多少都不是确定不变。夏季多放盐,冬季多点甜,北人喜重味,南人嗜清淡,用大火和用小火也不一样。
  子午孕丹就像文火慢煮,不同于大火急烹,用料自然有所不同。
  谢小玉并不指望一次成功,炼丹本来就要不停尝试,一张丹方不知道凝聚前人多少心血。
  盖上炉盖,他和上一次炼解毒丹时一样,将心神融入丹炉之中,随着丹炉一起吞吐调息。
  炼丹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幸好修士全都是耐得住枯燥的人。
  谢小玉不时会调节下底盘上的旋钮,有时候也会适当添加一些药材,重新调整药材的比例。
  做这一切都凭感觉。
  厨道讲究大味调和,不管是五味合一还是五味分明,全都注重调和。
  而调和又不同于平衡,食物肯定或咸、或甜、或酸、或辣。
  一味为主,诸味相辅,其中的奥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丹道也是一样,只不过味道变成药性,而药性又更复杂得多,不像酸、甜、苦、辣、咸总一成不变,药性会变,可能从温热变成辛热,甚至变成燥热,有时候还会从热性变成寒性,更别说是从补益变成剧毒。
  难就难在这个变字。
  药性不变,只是君臣辅佐,那只是药,不是丹;药性变了,然后融为一体,这才是丹。
  谢小玉一边炼丹,一边也印证着自己的修练之道。
  师父曾经说过:丹道、器道、符道、阵道和修练之道殊途同归。当初他不懂,现在懂了。
  以前修练的《紫府天箓》虽然等级不高,却堂皇大气,完全符合大味调和的道理。
  他现在修练的《六如法》高深奥妙,梦、幻、泡、影、露、电表面上说的是刹那光阴,内里还隐藏着永恒的奥义。
  梦、幻、泡、影、露、电全都短暂,刹那间由生而灭,但很快又会有新的梦、幻、泡、影、露、电出现,这可以看做轮回,可以看做往复,也可以看做永恒。
  再引申下去,芸芸众生几十年光阴也不过是梦幻泡影。
  再往大方向想,这方天地同样也有诞生和寂灭,对这方土地的人来说,天地生灭近乎于永恒,但是对于跳出这方天地的人来说,或许也不过是稍微长一些的刹那罢了。
  越研究《六如法》,就越觉得醇厚绵延,回味无穷,绝对是调和到极致的味道。
  他修练的另外一部功法就不同了。
  《剑符真解》少了很多东西,最致命的是缺少一根主轴,就仿佛把一大堆材料放在面前,却没有菜谱。
  他种下本命剑符,把真气转换成剑气,只相当于汆水过油,这样弄过的食物,勉强可以下口,但是绝对谈不上什么滋味。
  有意思的是,他顺手拈来的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反倒隐然间有了一丝大味调和的意思。
  知道不足,就要补。
  必须让《剑符真解》变得完整。
  他不指望把《剑符真解》补得完美无缺,以他现在的厨艺,做一盘家常小炒绝对没问题,但是让他来一桌龙凤大宴,那就不行了。
  他可以试试先白灼或者清蒸,那简单。
  已经有了的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可以算是臭卤腌渍,味道怪,却也有人喜欢。
  药在炉中相混相融,以往种种所学在心中梳理整齐,然后互相拼凑着,谢小玉不知不觉中开始寻求起自己的道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西下,日头落山,地盘碰出的光线戛然而止,丹炉的温度慢慢降低,炉里各种药物的混合已然完成,一粒粒丹种渐渐浮现。
  又是浑沌初开,洪荒始现的景象,清气升,浊气降……然后有了生机。
  有过一次失败的经验,谢小玉没有再忘记打出丹诀,一时间他心中突动,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诀印打了进去。
  原本异常缓慢的凝结速度,一下子变得快了许多,那些丹种飞速旋转着,周围的药气先是聚拢成一团,变成厚密的云雾,然后迅速收缩、沉淀、堆积。
  看到这一幕,谢小玉若有所悟。
  修练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总是会用聚灵阵汇聚灵气。
  子午孕丹术是自然凝结,少了这一步,所以时间就长。
  不过刚才那套诀印是从哪里来的?
  谢小玉感觉到异常迷糊,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从哪本书里面看来的,却又懵懵懂懂,总是想不起来。
  丹炉轻微地震动着,过了片刻,又不动了。
  谢小玉打开炉顶,随着一声霹雳震响,十几道暗红光华从炉口喷涌而出。
  幸好他早有准备,一只手幻化成无数残影,在半空中一阵乱捞。这是分光捉影之法,一直练下去就是玄功变化,奥妙无穷。
  所有的暗红光华一个都没逃掉,全都被他捞在手里。
  每一点光华就是一颗丹丸,大如龙眼,色泽暗红,表面犹如金玉,隐泛宝光,更有如云般的暗纹漫卷着。
  有宝光,有丹纹,这些丹药已经可以入品了,不过丹分七品,一品道丹,二品天丹,三品灵丹,四品宝丹,五品金丹,六品紫丹,七品大丹。
  这些丹只能算最低的大丹。
  把其他丹药全都收进玉瓶里面,谢小玉留下了一颗品相最好的丹药。
  这颗丹药散发出阵阵清香,表面如同磨亮的紫铜,里面的暗纹最为清晰,而且层次分明。
  他把丹药扔进嘴里。
  丹不同于散,药力一点一点化散开来,丝丝缕缕沿着奇经八脉流转着,所到之处,经脉全都如同得了春雨滋润,变得生机勃勃,原本因为剑气运转而出现的损伤,也在药力催化下迅速弥合。
  随着药力完全化开,他的身体渐渐麻痒起来,五脏六腑还有一丝刀割的感觉。
  这是洗毛伐髓。
  谢小玉已经经历过这个步骤,入门之后,门派里就会发下洗毛伐髓的丹药,《紫府天箓》第四重也能洗毛伐髓、易筋换脉。
  现在这些反应是因为毒素在体内沉积造成,排毒丹只能排除大部分毒素,仍旧有一部分残毒在体内。
  药力渐渐发挥,他身上开始冒汗,汗水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汗渍,不过比十几天前排毒的时候好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力终于发挥干净,他又捻起一粒大还丹塞进嘴里。
  这东西吃多了用处不大,多余的药力都顶多滋养一下经脉和脏腑。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享受一下奢侈的修练方式。
  在山门里的时候,他不是那些天之骄子,不可能享受太多资源,住的地方不算好,丹药的配给也非常有限。
  他是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也可以尽情服用丹药。
  现在梦想总算实现了。
  他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丝喜悦,不过更多的却是悲哀。
  看了看手里的玉瓶,这些丹药是炼来给李光宗他们服用的。
  这些家伙居然比大门派出身的自己更加幸运,一想到这里,谢小玉的心里有些不平衡。
  瞬间,他的脑子里闪出一张药方。
  这张药方只用几味很普通的药,却能够改变大还丹的药性,将原来药性平和的一味温养丹变成烈性的虎狼药,吃下去之后绝对肝肠寸断、经脉逆转,如同刮骨割肉,又如扒皮抽筋,让人永远都不会忘记,睡觉都会做恶梦。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没吃饭,谢小玉把玉瓶放在桌上。
  “丹药我已经炼出来了,效果比想象的还要好,不但可以养护经脉,还有洗毛伐髓、易筋换脉的功效,吃一颗顶得上你们苦练半年。”谢小玉满嘴诱惑之词。
  李光宗和李福禄同时伸出手去,两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慢。”谢小玉立刻阻止:“丑话说在前面。这丹药有点问题,吃下去就像进了地狱一样,比抽筋扒皮下油锅还痛苦好几倍。”
  李光宗和李福禄的手都停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同样脸颊抽搐的还有苏明成。
  别人吃这药是锦上添花,他就不同了,他和谢小玉一样,练的也是《剑符真解》,也要将真气转化为剑气,如果不想经脉寸断变成一个废人,必须服用养护经脉的丹药。
  他倒是有其他选择,他可以等。几个月前,他已经请人从中土带养护经脉的丹药回来,等多大半年,丹药就可以到他的手里。
  苏明成异常犹豫。
  不只是这件事,这十几天来,他一直犹豫要不要和谢小玉共进退。
  他和这个矿一点关系都没有,用不着上战场。
  去的话,从此他就成这群人的一员,不管是修练上的指点还是丹药,绝对少不了他一份;不过和土蛮开战异常凶险,十有八九会命丧黄泉。
  不去的话,以后关系就会疏远,就算再有指点也不会尽心尽力,丹药倒不成问题,有那么一点香火之情,交易还是可以。
  他正在犹豫,李光宗已经拔掉瓶塞倒了一瓶丹药在手里,一下子扔进嘴里。
  片刻的工夫,李光宗就知道厉害。他的脸扭曲起来,汗水不断往外冒,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来。
  “哇——痛死我了!”李光宗大呼出声,双手抓住桌子边沿,硬生生扣下五个手印。
  黑色的汗渍从他的脸上、手上、所有裸露的部位渗透出来,这是真正的汗毛伐髓,排出来的汗渍不比那天排毒少,而且味道更加腥臭,让周围人阵阵作呕。
  “俺也来。”李福禄一把抢过玉瓶,也倒了一颗扔进嘴里,然后跑到空地上满地打滚去了。
  他又是另一种风格,像小孩子撒泼一样躺在地上嚎叫,不停地捶打地面。
  “俺的娘,这得疼成啥样啊?”二呆脸色发白自言自语着。
  “怕痛的是孬种。”大呆胸脯一挺道。说完,他也拿了一颗丹药走了,也学着李福禄跑到一片空地上。
  人渐渐少了,躺在地上嚎叫的人却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老矿头和二子,连戏子都拿了一颗丹丸找个角落苦熬着去了。
  看到这番情景,苏明成苦笑一声,也取了一颗丹药。
  人总是要脸面,他如果不这么干的话,以后连那些粗人都会看不起他。
  丹药入肚,苏明成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傻小子会满地打滚了。
  这药力霸道之极,就像无数利刃在体内乱搓乱绞,而且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没有一处不痛。
  一般人痛到这种程度很快就会变得麻木,但是这枚丹药却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一点麻木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更痛。
  苏明成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去的,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已经叫不动了,全都躺在那里手脚抽搐。
  老白、超叔、长叔、戏子已经吐白沫了,这几个人身子骨比较差,意志力也不那么坚强,没那些小子顶得住。
  苏明成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油腻腻的,上面满是丝丝缕缕的汗渍。
  他也经历过洗毛伐髓,身体远比常人通透清灵得多,现在居然还冒出这么多汗渍,除了证明天宝州的瘴毒实在太厉害,对修练太不利,也证明这种丹药确实洗毛伐髓更加彻底。
  “这丹药我要一百颗。”苏明成咬着牙说道。
  这样的好事不能独享,一定要拿回去让堂口里其他人也享受享受,特别是堂主这头老狐狸绝对不能放过。
  “你倒是很明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道理。”谢小玉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不也一样?”苏明成没有往日的尊敬了。
  “你现在可以转化剑气了。我有点心得,你想不想听听?”谢小玉打一棒后给颗甜果。
  “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我已经决定要跟你们一起走。”苏明成终于想通了。
  他刚才是为了脸面,为了不让那些粗人看轻,才硬着头皮吞下丹药。
  同样的道理,这些粗人肯定会得到谢小玉悉心指点,《力士经》又容易成就,只要他们能够活下来,用不了五六年就会超越他现在的成就。
  他可没忘记谢小玉曾经说过,在大门派里练《力士经》的人有两成能够成为真人,有半成可以更进一步成就真君之位。
  这还是不予重视,任其自生自灭的结果,如果悉心指点,丹药不缺,那比例还不知道多大!
  苏明成的心中有了危机感。
  
  第2章 出发
  天气由热转冷,阵阵秋风席卷大地,所过之处绿叶枯黄,溪水干涸,连妖兽都渐渐少了起来。
  在那片营地里,熊熊火光映照天地,热浪逼退萧瑟的秋风。
  几个小子的手里握着火把,神情呆滞看着被火光吞噬的大棚。
  女人比男人感情丰富,三个女人全都是一脸悲戚。
  二子媳妇和李喜儿更加悲伤,嘤嘤哭泣着。
  李婶好一些,她幼年就跟着父亲来到天宝州,嫁给李光宗后又离开天宝州返回中土,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又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种种经历让她变得坚强起来。
  谢小玉不在人群中,他在另外一边忙着。
  灵眼已经被他完全打通,九个石洞变成一个很大的池子,凹地那边的煞气、毒草、毒蛊也都已经被他移到这里。
  用不了三天,这个灵眼就会变成煞气之源,到时候整个营地都会充满煞气,剧毒花草随意滋生,蛇虫迅速繁衍,互相吞噬,这里会变得比落魂谷更加可怕。
  就算他们能活着回来,也得再花钱买块界碑另开一个营地,这里不能再用了。
  火越烧越大,火堆里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那些木架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木架已经空了,最后一批鸡在三天前就被杀掉。
  大棚里面那数不清的陶土管子全都被砸得粉碎,和养鸡之法比起来,这些更是不能泄漏的秘密。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陶土管子不只能种出蔬菜瓜果,谢小玉还用它们成功地种出灵粟。
  灵粟可以吃,不过主要是用来喂养灵禽,就算在门派里,这也是绝对不允许外传的技术。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空中传来呼呼呼的风轮声。
  众人明白离开的时候到了。
  来的飞天船有两艘,其中一艘经常来往于这里和临海城,船上空荡荡的,它专门来接老矿头、二子、戏子和三个女人前往临海城;另外一艘则载了许多人,都是响应征召的修士。
  “不要总以为命运不公。看看那艘船,上面的人都和我们一样,他们肯定也不想和土蛮打仗。”谢小玉淡淡地说道。
  “有很多练气三、四重的角色。”李福禄一脸不屑。
  “你自己才刚刚入门,居然敢看不起别人!”李光宗怒斥道。他语气虽然严厉,心底却也不怎么在乎。
  这几个月来,他们没日没夜地苦练,别看练来练去就那么几下,除了突刺、推切、斜斩、横扫四招,就只有“懒驴打滚”和“金蝉脱壳”,实力却飞速猛涨。
  现在他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肃杀的味道,这可不是练出来的,没有见过血、没经历过生死考验,不可能有这种气息。
  最后一个月,他们跟着谢小玉进出落魂谷,那是连真人都不敢乱闯的险地。
  正因为如此,几个小子都心气高涨。李光宗他们则有了几分把握,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郁郁寡欢,夜不成寐。
  “不要自满。”谢小玉没想到他把保命六招算在李太虚头上最后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苏明成也在一旁说道:“这倒怪不得他们,境界不等于战力,就像我当初被你一招所败一样。如果他们和那些修士对上,赢的十有八九是他们,保命六招博大精深,真是不能比啊!”
  苏明成几个月来也一样苦练,练得越深他越是心惊,也越觉得高深莫测。
  即使败在谢小玉手里,仍旧觉得自己的实力还可以。
  练了保命六招之后,他明白境界根本就是狗屁,打斗的时候看的是绝招,谁的绝招更猛,谁就能赢。
  飞天船缓缓地降落下来,先降落的是回临海城的那艘船。
  刚一停稳,负责驾船的那个人从舷窗探出头来喊道:“苏舵主,这是给你的东西。”
  一只纳物袋从舷窗里扔了出来。
  苏明成一探手,纳物袋被他凌空摄了过来,里面全都是书。
  “小哥,又要劳驾你指点了。”苏明成将袋子递给谢小玉。
  这些全都是他请人收集的剑修功法,除此之外还有剑阵,符阵一类的秘录。
  东西很多,种类很杂,可惜全都残缺不全,想照着修练不可能,却可以拿来借鉴。
  谢小玉信手把袋子挂在腰间,去北望城的一路上有的是时间看书。
  “何叔,李婶,二子叔,二子媳妇,郑叔,喜儿姐,你们好好保重。在临海城的时候一切都要小心,别随便外出。”谢小玉叮嘱道。
  “听到了吗?都别出去,特别是你。”李光宗摸了摸女儿的头,无限爱怜地说道。他也明白去北望城之后凶多吉少,或许这就是最后的一面。
  “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任何人碰你老婆女儿一根寒毛。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矿头,在会所里面要几间客房没什么问题。别说安阳刘家,就算皇帝老子来了也不敢在会所里闹事。”老矿头拍着胸脯说道。
  他说这话是当真的,这段日子以来他和这些人处得不错,已经有了感情。
  “何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光宗松了口气。
  “快上船吧,我们也该走了。”谢小玉不喜欢生离死别的场面,他催促众人离开。
  他的话没人敢不听,几个人恋恋不舍地上了船。
  飞天船升了起来,在半空中调整方向,朝着临海城飞去,另外一艘飞天船则降了下来。
  “你们上船。”谢小玉吩咐道。
  李光宗应了一声,紧接着大吼道:“去拿东西,准备上船。”
  那群小子挑起三个大口袋就往船上走。
  三个口袋里有两个装满食物,全都是去掉脑袋,拆了骨头的鸡肉,足够他们吃几个月。
  看到其他人上了船,谢小玉飞快地在营地里游走着。
  他在拔旗杆。
  他们能在落魂谷站住脚,靠的就是那座“倒转乾坤虚空挪移阵”,现在他们都离开了,这座大阵肯定要一起带走。
  把三十六根旗杆全都收进纳物袋里,他回到营地中央。
  大棚仍旧熊熊燃烧,不过火势已经小了许多。
  谢小玉把一包东西扔进火堆里,然后赶快往飞天船跑,登上飞天船之后立刻大声嚷嚷着:“快,快,升上去。”
  驾船的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道这么拼命催着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飞天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空中升去。
  刚离开地面百余丈就看到营地四周的树丛一阵乱动。紧接着,十几头妖兽同时冲出来。
  驾船的人吓得面如土色。将船上的扇叶打开至极限,不只拼命往上升,还朝前方逃,尽可能远离这座危险的营地。
  “你做得真够绝。”苏明成走到谢小玉身边轻声说道。
  “我辛辛苦苦开辟出这片矿区,不想让别人得了便宜。”谢小玉语气里带着一股狠劲。
  “可惜了那口灵眼。”苏明成心如刀割,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留了一步,我用炫明金打造一间小室,里面还布了一座庚金化灵阵。”谢小玉心情不错,苏明成的表现也让他满意,所以他透露这么个好消息。
  庚金化灵阵同样也是一种聚灵阵,不同的是这种聚灵阵会污染灵气源头。让整条灵脉都沾染上庚金气息。
  庚金灵气对剑修是好东西。对其他修士没有用,不过把灵气化为庚金灵气总比让煞气污染,最后变成煞脉好得多。
  漫长的旅途永远让人感到乏味。
  北望城在天宝州最北端,是所有城市里最偏远的一个,就算飞天船一刻不停地飞行也要十几天的时间,更别说还要降落下来,将其他响应号召的修士接上船,幸好这一船都是修士,修士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他们有一种最简单的打发时间的办法——打坐练气。
  大部分时间船舱里都没有什么人说话,大家都在打坐,那群小子也是一样,每个人的胸口都挂着一只玉瓶,里面装着养气用的丹药,这绝对是一种奢侈的修练方式,以前谢小玉在门派里做梦都想这样做,现在他不但自己做到了,连身边的人也都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也只有在天宝州能够做到这一点。一是因为太远,运输不方便;二是因为药材也有毒素,所以这里的药材不值钱。
  谢小玉没有修练。他靠在船舷边,借着透进来的阳光看书。他看的就是苏明成收集的那一袋书。
  第一天他就已经知道。
  天宝州不愧是残缺不全的东西云集的地方,各门各派各种传承的东西都有,佛门、道门、魔门、旁门一应俱全,这些功法很多都出自名门大派。
  其中有两部还是从他的门派流出,属于他没资格接触的那种,可惜那么多功法里没有一部完整的。
  不过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功法,他已经有了“六如法”和“剑符真解”,能够拥有两部无上等级的秘法已经很难得,更别说这两部功法没有丝毫冲突,相辅相成,各有妙用。
  这样还不满足的话,会被天打雷劈。
  他现在想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把“剑符真解”补全。再弄出几种像“玄冥阴煞迷心毒符剑蛊”那样的东西。
  二是截取各门各派之长,弄出一套能够和保命六招相媲美的东西。
  一个无名毛贼都可以创出宗师气派的绝技,他难到连毛贼都不如?
  不知不觉中,谢小玉心里多了一丝傲然之气。离开山门,他看的不再是那几个天之骄子,也不再是掌门和长老们,而是古往今来那些有名人物。
  一阵警报声打破船上的寂静。
  谢小玉一下子坐直身体,他朝着舷窗外看去。
  远处,不停有长着翅膀的怪物从云层中冒出来。
  “是鸟人,有好多鸟人!”
  “我们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鸟人!”
  “准备战斗!”
  船舱里一阵喧闹。
  只听到“卡卡卡卡”一阵轻响,紧靠着船舷的椅背全都翻转过来,露出一排排的弩机。
  谢小玉就坐在船舷边,所以他的面前就一台弩机,他连忙转过身抓住弩机的尾部,朝着远处稍稍瞄准一下,立刻扣动机括。
  只听到“铮铮铮”一连串轻响,八支箭矢顺序飞出。
  被他瞄准的那个鸟人瞬间一个回旋,闪开最前面的三支箭矢,不过那个鸟人没躲过后面的五支箭矢,胸口钉上两支、肚子上钉一支、两条腿上各钉一支,翻滚着掉落到云层中。
  “果然像你说的那样,这些鸟人非常脆弱。”谢小玉转头对苏明成说道。
  苏明成同样操着一台弩机正在瞄准,分不开神,没办法回答。
  还没等谢小玉说第二句话,他的那台弩机发出当的一声轻响,新的箭矢已经上好了。他没空再闲聊,又开始瞄准起来。
  身为剑修,操纵这种东西自然信手拈来,他每一次都稍一瞄准就立刻扣动机括。
  那些鸟人是非常容易射落的目标,他们的身体庞大,半空中又没有借力的地方,转动自然不灵便,飞天船上的弩机又是针对他们而造的武器,一击八发,前后左右尽皆封死。
  旁边的苏明成也差不多,速度稍微慢一些,不过也是每发必中。
  一个个鸟人像下饺子一样从天空中掉落。
  突然,一只鸟人冲过来,双翅猛地一展,十几支翎羽如同箭矢一般射了出来。
  这些翎羽有两尺多长,顶端寒光闪闪,只听到“夺夺夺夺”一阵轻响,翎羽钉在船壳上,一寸厚的船壳竟然被这些轻飘飘的羽毛钉穿了。
  越来越多的鸟人冲近飞天船,乱飞的翎羽如同暴雨一般。
  这些鸟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渐渐占据高度优势,飞到飞天船的上方。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飞天船猛地一震,紧接着船体渐渐歪斜,朝着地面滑落。
  “飞天船受损严重,飞天船受损严重,立刻弃船,立刻弃船。”头顶上响起了一阵惶急的呼喊声。
  声音刚刚落下,原本封闭的舱门啪的一下打开了,凛冽的狂风直灌进来,冻得人冰寒彻骨,离舱门比较近的那些人纷纷跳了下去。
  “我们也走吧!”李光宗大声喊道。
  “别急。”谢小玉一边估计着飞天船离地的高度、一边解释道:“土蛮既然在这里设埋伏,底下肯定有大队人马等着,跳下去的话正好被他们瓮中捉鳖,一点活路都没有。”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响,几乎是扯着嗓子喊,整艘船上的人全都听到了。
  “你自己留下吧,我们要逃命了。”一个修士嗤笑一声,从舱门跳了出去。
  十几个人跟在那人后面跳了下去,显然他们都不相信谢小玉的话。
  另外一群人挪到舱门口却又犹豫不决,因为谢小玉的话确实有道理。
  有人却信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修士朝着谢小玉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时候往下跳?”
  “现在顺风,飞天船至少能往前飘四、五十里。土蛮不可能弄出这么大一个包围圈,所以当他们开始追飞天船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准备跳船了。最好的时机是离地两百丈的时候,在那个高度,飞天船还能滑行十几里,土蛮会去追飞天船……”
  谢小玉还没分析完,就听一个站在舱门边的年轻修士惊恐地喊道:“啊——底下全都是土蛮,那些跳下去的人……他们……他们全都完了。”
  众人立刻透过舷窗往外看。
  和天宝州其他地方一样,下面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有层层叠叠厚密的树冠挡着,根本就看不到地面的情况,不过那乱晃的枝头、高高扬起的尘土、骤然间蹿起的火焰和浓烟,足以证明下面正展开一场场激战。
  这些动静很快就平息了,尘土扬起之后迅速消散,火焰和浓烟也一闪即没,树冠也很快不再摇动。
  毫无疑问,跳下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幸免,不是死了就是成了俘虏。
  过了片刻,突然十几个瘦长的身影从树冠中一下子窜了出来。
  这十几个土蛮全都褐发披肩,穿着贴身的鱼鳞轻甲,手中握着长矛,脚踩着树冠,仿佛在平地上一般,而且脚一蹬踩,身体就会射出数十丈,速度快如奔马。
  “这下麻烦了,他们比鸟人难缠多了。”
  船舱里再一次响起惶恐不安的声音。
  “别吵,这是好事,说明飞天船已经逃出土蛮的包围圈,所以他们不得不派人追赶。”谢小玉凑在舷窗前看了一眼。
  天空中无数鸟人拉成一条直线,不疾不徐跟着,显然是替底下的土蛮指引目标。
  “你们谁擅长飞网?”谢小玉大声喝问道。
  船舱里的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可不同于李光宗和苏明成,对谢小玉一点了解都没有,更谈不上信任。
  好半天,终于有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瘦削的修士举了举手,谢小玉从纳物袋里掏出几团核桃大小的白色线团扔了过去。
  那个修士抖开一看,原来是一团蛛网,网眼很稀疏,他用手扯了扯,居然没能把蛛丝扯断,反倒感觉割手。
  “如果你相信我,等一会我说跳的时候就跟着我们一起跳下去,别等飞天船落地,飞天船肯定被土蛮盯死!”
  和那个修士说完,谢小玉转头对李光宗他们道:“把百子雷拿出来,我说杀的时候全都别犹豫,往天上扔就可以了!”
  “你们有多的吗?给我一颗。”那个络腮胡修士伸出手来。他并不是真心讨要,这东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谢小玉还没开口,李光宗就随手扔了一颗过去。
  那是一颗鸡蛋大小的铁球,外面是很薄的铁壳,里面暗藏三百余颗黄豆大小的钢珠,一旦炸开,钢珠会四处乱飞。
  这也是《九天都箓神霄玄灵宝箓》上所记载的一种雷。
  李福禄买回来的这本样子货居然派上大用场,这是谁都未曾料到的事。
  书中所载的几种雷里,百子雷制造最容易,所以他们准备的数量最多,每个人的纳物袋里都塞了两、三百颗。
  另外还有一种玄阴煞雷数量也不少,玄阴煞雷一旦爆开,方圆三十丈毒煞弥漫,而且经久不散。
  李光宗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那两个修士多一分信心。
  相信谢小玉的人也多了起来。
  毕竟以谢小玉为首的有十几个人,算是一支不小的队伍,准备也明显比其他人充分。
  “走,我们先到舱门口去。”谢小玉一挥手。
  李光宗他们立刻动了,那两个修士犹豫一下,也跟在后面。
  跟随的人不少,没动的人也多,此刻船上的修士全有着各自的心思,有人觉得一起行动安全一些,也有人觉得目标太大,情愿独自逃生。
  眼看着飞天船已经降到了两百丈的高度,下面的树冠已经清晰可见。
  “跳!”谢小玉大喝一声,第一个跳了出去,苏明成、李光宗紧随其后,然后是李福禄他们。
  两百丈的高度对一般人来说足够摔成肉饼,但是对修士来说算不得什么,真气一提,自然身轻如燕。
  只有大呆、二呆、木头三个人稍微困难一些,因为他们的肩头全都扛着一只大袋子。
  一阵树枝折断声响,谢小玉第一个跳落到地上,其他人紧随其后落了下来,相差不过数十丈的距离。
  “投网!树冠顶上!”谢小玉冲着那个瘦削修士喊道。
  那个人微微一愣,不过他的反应还算迅速,很快醒悟过来,手中几个线团分别丢了出去。
  白色的线团瞬间穿透树冠,飞到树冠上方数十丈的高度,然后迅速舒展开来。这些网团起来只有核桃大小,全部舒展开来却有数百亩。
  这几张网丢得很是时候,一大群鸟人恰好扑上,全都一头撞进网里。不只是鸟人,还有三只飞天夜叉也一头撞了进来。
  “杀!”谢小玉再次喝到。
  李光宗他们早有准备,手中的百子雷甩手就扔了出去;那个络腮胡修士稍微晚了半步。
  只听到一连串爆炸声在头顶上不停响着,树冠被震得乱摇,断枝落叶窸窣往下掉。
  头顶上那片树冠猛地往下一沉,隐约可见一具具鸟人的尸体,因为有网子挂着,所以尸体掉不下来。
  死的全都是鸟人。他们的身体轻盈,付出的代价就是脆弱,百子雷一旦炸开,百子齐发,其他土蛮顶得住,他们却不行。
  谢小玉百子雷出手后,一枚剑符随即脱手飞出。
  剑符化作一道雪白长练穿透树冠,钻进大网里,只是一转一绞,顿时血光飞溅。
  这一剑不知杀了多少鸟人?
  换成平时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收获。
  鸟人动作敏捷,就算躲不开,避过要害之处总是可以,但是此刻这些鸟人被那几张大网兜住,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一剑下去就像扎肉串似的。
  不过鸟人之中也有厉害角色。只听到一声怒喝,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让人听不明白的言语,突然,底下的大网被撕开了。
  其他人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谢小玉清楚。被兜住的不只是鸟人,还有三只飞天夜叉,其中一只被他刚才那一剑斩了,现在这只打算拼命。
  “集中突刺!”谢小玉再一次发号施令。
  李光宗、李福禄等人背后全都背着一把三尺长的直刀,一听到命令,他们同时抽出背后的长刀。
  这些直刀就像压紧的弹簧猛地放开一样,一下子伸展开来,眨眼间长达一丈有余。
  十几把长刀从不同的方向集中攒刺,没有一点变化,也谈不上什么奥妙,只有稳、准、狠。
  飞天夜叉挥舞着长矛拨开三把长刀,但是他毕竟只有两只手、一根矛,抵挡不了那么多敌人。
  “噗噗噗噗”声响起,其他长刀一穿而过,只留下一道道寸长的伤口。
  飞天夜叉仰天长啸,临死之时还想用肌肉夹紧长刀,不让李光宗他们把刀拔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白光一闪,剑光喷发,一枚剑符抹过他的脖颈,一颗斗大的头颅飞了起来。
  谢小玉凌空虚摄,将头颅吸了过来,随手塞进一只皮袋里。
  每一颗首级都是一份功劳。
  其他人顿时也反应过来,纷纷争抢起首级。鸟人的首级不值钱,但是大大小小也算是功劳。
  “别管那些,先杀掉飞天夜叉。”谢小玉大声喝道。
  这次有人听进去了,不过更多人仍旧我行我素。有现成的功劳不拿,居然啃硬骨头,除非脑子坏了才会那么干。
  李光宗他们肯定会听命令,他们重新将刀收缩到三尺多长。
  这些刀非金非石,也没什么刀柄和刀身的分别,看上去就像是对练时用的木刀。
  炼刀的材料正是豪猪身上的长刺,这东西是天生的法器,所以炼的时候用不着花太多心思,只是将一侧削薄,磨出刃口,为的是能逼出刀气,除此之外就是让它伸缩自如。
  平时不用的时候只有三尺长,可以背在背后,一旦恢复原状,既可以当作长枪,也可当作斩马刀用。
  这些人紧跟在谢小玉身后,朝着那群飞天夜叉杀了过去。
  苏明成比谁都起劲。刚才他没抢到那一击,让李光宗他们占了先,觉得很没面子,所以此刻他双袖一抖,一片黑云发出嗡嗡的响声飞了出来。
  从他袖子里飞出来的全都是蛊虫,蜈蚣、蝎子、蜘蛛、蝗虫、马蜂……什么样的都有。
  这些蛊虫身体四周全都包裹着一层黑色的云雾,本来就诡异,现在更添了几分邪气。
  蜈蚣、蝎子、蜘蛛都没有翅膀,但是被黑色云雾包裹着居然也能飞,而且速度奇快。
  同样是以“玄冥七煞剑”为根本,加了七星、七毒、七蛊增添凶威,苏明成的剑蛊和谢小玉的剑蛊已经截然不同。
  谢小玉加上“魔门七情迷心大法”,引来心魔融入蛊中,不过没敢多炼,手上只有两只母蛊外加十几只子蛊,全部用心血炼过,只用来偷袭。
  苏明成没敢这样做。他的剑蛊以数量取胜,毒性也更重。
  这一出手,李光宗他们倒没什么,跟过来的其他修士一个个骇然变色。
  玩蛊的人大多凶残,动辄杀人而且杀人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正因为凶残,到了战场上,同伴之中有一个擅长施蛊的人,绝对会让人放心许多,这样既能避免被敌人下毒,还多了不少克敌制胜的手段。
  所以当苏明成的袖中飞出两片虫云,这些人纷纷远离苏明成旁边,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十丈之内,但是他们跟得更紧了。
  苏明成出手不但声势浩大,效果也惊人,迎面而来的十几只飞天夜叉几乎同时大叫一声。
  有几个反应过来的转身就逃。那些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飞天夜叉全部被虫云笼罩了进去。
  这些虫并不是真正的虫,虽然有着虫的外表,也像虫一样活动,但是它们的身体里充盈着剑气。
  一道道剑气爆开,剑气是黑色的,不但锋锐而且剧毒无比。
  飞天夜叉全都从树冠上掉落,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就开始腐烂瓦解。
  看到自己如此威猛,苏明成一时之间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比以前强多了,却没想到差别这么巨大。
  飞天夜叉是出了名的难缠,以前的他对付一个很轻松,对付两个就有些吃力,来三个的话觉得扭头就跑,还未必跑得了。
  他站在那里发愣,谢小玉却没有,他剑诀一指,只见一连串的剑光爆闪,一颗颗头飞了起来,然后被他凌空揣在手里。
  没有人敢争抢。
  刚才不知道这队人马如此凶残,跟上来的人不知道厉害,每个人随手割了几个鸟人脑袋,现在见识到这群凶人的实力,只要脑子没有抽筋就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看到飞天夜叉逃了,谢小玉用传音入密之法转头朝着身后的人说道:“从现在起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更不许发问,要不跟着我,要不自己逃。”
  说完,他从纳物袋里掏出那对白银长耳戴在自己头上,顺着飞天夜叉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苏明成和李光宗他们没有任何想法。
  跟在谢小玉身边的时间久了,很容易变得不喜欢动脑,只要听从命令就可以了。
  几个小子跑到呆子兄弟和木头身边,那三个人全都背着大袋子,袋子的分量很沉,必须有人帮忙。
  其他人都不明白。从刚才那番对话和谢小玉的举动来看,这是要逃,可他为什么去追飞天夜叉?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些人再一次分化,至少有一半人各自找方向逃命去了。
  谢小玉根本不管这些。
  他紧追着飞天夜叉不放,还不时放出一道剑符,原本还有四个飞天夜叉,片刻的工夫后只剩下两个。
  这一追一逃,眨眼间已经追了五六里地,前方是一片山坳。
  谢小玉不再追下去。
  他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顺着山坳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
  到了这时候,一直跟着他的人全都明白了。
  原来最终的目的还是逃跑,只不过在逃跑之前先把飞天夜叉解决掉,就算解决不了,也让他们变成惊弓之鸟,不敢跟过来。
  在土蛮各族里,飞天夜叉负责的正是侦查和追杀,相当于军队里的斥候和轻骑兵,是所有逃亡者的噩梦。
  明白了原因,那些不认识谢小玉的人全都暗自庆幸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条逃跑的路线曲折拐弯,一路上走的全都是山坳和峡谷,本来就在阴影中,头顶上又是茂密的树冠,所以底下一点光线都没有。
  没有人抱怨。此刻跟过来的全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是为了避开天空中那些鸟人的眼睛。
  一口气跑出去大半个时辰,众人隐约听到哗哗的水声。
  谢小玉戴上白银长耳,既是为了避开土蛮的军队,也是为了寻找河流。
  之前他也曾听过水声,不过那水声波涛澎湃,是一条大河,他不敢过去,怕迎面撞上土蛮。
  他知道走水路比走陆路轻松,土蛮同样知道,而且江河里可能有厉害妖兽,他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最合适的是找一条小溪。
  “有谁擅长水遁?”谢小玉转过头问道,这次他仍旧用了传音入密之法。
  和在船上的时候不同,身后那群人里立刻有三个人同时叫了起来:“我。”
  这三个人有两个也用了传音入密,另外一个人太粗心了,那一嗓震得林子里面百鸟齐飞。
  众人同时送去怒视的目光,很多人甚至散发出杀气。现在身处险境,稍微泄出一些动静就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那人心虚,知道自己做错了,缩着脖子躲在后面。
  潺潺的溪水声越发近了,空气中带着一股湿气。
  “快,擅长水遁的人全都过来。”谢小玉一边喝道,一边朝着李光宗打了个手势。
  李光宗立刻从纳物袋里掏了一只很大的皮囊出来。
  皮囊在袋子里的时候只有一尺多长,两尺多宽,一拿出来见风就长,眨眼间变成三丈长、一丈宽,是一个前端高高翘起,两侧微微卷起的筏子。
  皮囊被扔进小溪里,这个东西吃水很浅,完全浮在水面上。
  大呆、二呆、木头气喘如牛地把三只大口袋扔在皮囊上,然后也一屁股坐了进去,另外几个小子则小心攀在四周。
  跟过来的那些人全都明白了,与此同时,他们也对这群人准备之充分感到无比惊讶。
  “还要我请你们三位吗?快点,用水遁之法拖着船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谢小玉说道。
  那三个人不敢再躲在后面,全都跑了过来。
  刚才大声说话的人为了将功折罪,所以特别起劲。
  他修练的是“癸水真诀”,最擅长的就是水遁,只见他双手捏着法诀朝着水面一指,一团水浪立刻凭空卷起,将皮囊托起一尺多高。
  跟过来的人纷纷跳上皮囊,一个个紧挨着挤在一起。那些手脚慢了的人最是可怜,只能一只脚站着,另外一只脚跨在外面。
  看到所有人都上来了,谢小玉大喝道:“全都站好了——走!”
  随着这声令下,那三个人同时催动法诀。
  一团水浪卷起皮囊顺着溪流的方向飞驰而去,一开始速度不快,渐渐变得如同慢跑,然后是快跑,最好犹如策马狂奔一般。
  看到身后那片险地迅速远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3章 进?退?
  头顶上是茂密的树冠,一块十丈高的巨岩横卧在溪边,溪水绕着巨岩哗哗流淌着。
  巨岩旁边的青石台上,那群刚刚逃出生天的人全都七歪八扭地或坐或躺着。
  这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用不着担心会被天空中的眼睛发现,地上又干净,也不用担心什么蛇虫蚁鼠来骚扰。
  石台边缘趴着几只土蜘蛛,它们负责警戒。
  此刻,其他人都正倾听谢小玉说话。
  “这次我们恐怕有大麻烦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土蛮会兵法,但是现在他们居然会设伏,而且这个埋伏非常讲究,上面有鸟兵,底下有伏兵,还有飞天夜叉负责追杀,显然是打算赶尽杀绝。好在他们缺乏正规的训练,如果那些飞天夜叉只是远远跟着而不是冲得这么靠前,我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如果他们不是以部落为营,互相之间没有协调,追赶的过程中队伍拉得太长,出现许多空隙,我也不可能带着你们逃出来。”
  他现在是解释刚才那么做的目的。
  大家第一次合作,互相都不认识,连最基本的信任感都没有,这时候最需要的是增进了解。
  再说这也不是白费口舌,有助于他下一步计划。
  “兄弟,现在咱们暂时安全了,你倒是说说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那个络腮胡修士问道。
  谢小玉很想跳起来谢谢这个人,因为那正是他想说的,偏偏他不适合主动开口。
  “飞天船被击落,对于官府来说我们这些人已经战死了,所以我们可以掉头回家。只要在路上拖一些时间,拖到北望城被土蛮攻破,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天宝州行走,官府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谢小玉抛出一个听起来很不错的提议。
  果然,话音落下,四周一阵欢呼声。那些修士都是被迫前来,他们也不想和土蛮开战。
  “小兄弟准备什么时候走?”络腮胡修士问道。
  “我们要休整一下,顺便避避风头。现在土蛮肯定正扩大范围搜索,所以要躲个四、五天,然后出发去北望城。”谢小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诧异地看着他。
  “你……你不是说现在回家没关系吗?”络腮胡修士觉得自己和谢小玉说得上话,所以代替别人问道。
  “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有一个前提,得先活着离开这个地方才行。”谢小玉冷冷地说道。
  众人沉默了。用不着谢小玉说,他们也知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随时都可能撞上土蛮部族,现在整个天宝州的土蛮都往这边汇聚。
  “本来我们晚上就可以到北望城,也就是说这里离北望城不足千里,而最近的扶淑城离北望城有七千三百余里,先不说那边肯定是土蛮最集中的方向,一路上不知道埋伏多少眼线,想过去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路上不但要躲避土蛮,还要当心妖兽。最关键的是吃什么?这里有满树的果子还有数量众多的飞禽野兽,但是你们敢吃么?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我们这一大群人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一旦这些痕迹被土蛮发现,那些家伙如同恶狗豺狼,顺着踪迹就能找过来。我这个人不做没把握的事。”
  谢小玉故意把归途说成死路。
  真的想逃回去并不是做不到啊,只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一躲,凭那两袋食物,绝对可以躲到正式开战,到了那个时候,土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望城,路上就安全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可以昼伏夜出,像刚才一样以水遁逃跑,陆上的猛兽有夜间捕食的习性,水里就不同了,晚上比白天安全,只要运气不坏,想逃出去还是挺容易。
  谢小玉准备那个皮囊根本就是为了逃跑。他连路都已经选好了,其他人却不知道这些。都觉得他说得没错。
  那个络腮胡修士不死心,仍旧问道:“难道去北望城就好走了?”
  “当然!”谢小玉回答得很干脆。
  “第一,距离近。进入北望城警戒范围之后还可得到接应;第二,我打算跟在那些土蛮部落后面走。大家同一个方向,怎么会迎面撞上;第三,留下痕迹也不怕,离北望城越近,各种痕迹就越多,如果一个个都追查下去的话,土蛮就别攻城了。”
  “城破了怎么办?”络腮胡修士终于问出自己最担心的事。
  “那时候逃起来反倒容易。”谢小玉语出惊人。
  所有修士都竖起耳朵,他们刚才一直听得很仔细,现在更是格外专注。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带的东西很多?”谢小玉偏偏吊人胃口。
  “是。”同时五、六个人一起答道。
  谢小玉他们上船的时候,很多人就感到非常奇怪,他们居然抬着三只大袋子,每个人身上还至少有两只纳物袋,这哪里像修士,简直就是跑单帮的。
  “我们本来就打算在城破之后逃跑。”李光宗抢先说道。
  “说来听听。”络腮胡修士越发来了精神。
  “小哥,还是你来说吧,我的嘴笨。”李光宗知道自己的斤两。
  谢小玉倒也不推辞,“我没打过仗,但是兵书没少看,攻城战没什么技巧,就看哪一边的实力更强,哪一边能做到上下一心,哪一边能够舍生忘死。这些我们都做不到。”
  “我们都是被强迫来的,说得难听点,我现在最提防的不是土蛮,而是那些当官的。像我们这些人不是被当成肉盾就是当成弃子,反正逃不了炮灰的命,甚至被人背后捅刀都有可能。还没开战就已经这样,能赢才见鬼呢!所以我的想法是离那些当官的越远越好,自成一队,这是被允许的,只要多割几个首级就行,等到攻城战打到急迫的时候就没人顾得上我们,那时候就可以考虑退路。土蛮的人数多,但是他们的实力没强到哪里去,想打下北望城,肯定要死很多人。城破那日,他们恐怕已经精疲力尽,这就是我们的逃生的机会,而且事后他们也没力气追,历来的战争都是这样。”谢小玉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想法。
  大家都一样,肯定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被逼上战场,所以他的顾虑很可能也是这些人的顾虑,他的想法同样也可以成为这些人的想法。
  好半天,那个大声说话的,差一点惊动敌人的修士举了举手道:“算我一个,我脑子不灵光,一个人的话肯定活不了,不如跟着兄弟你赌一把。”
  有了第一个人开头,其他人纷纷有所表示。
  “跟着我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没兴趣带着个累赘。现在各自报一下擅长的本事吧。”谢小玉反倒端起架子。
  这话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反感,反倒让他们更加放心。
  他们可不想跟着一个什么人都收的老好人,那多没安全感?
  一个足智多谋、冷酷务实的人有安全感多了,这种人通常被称作枭雄。
  “我叫赵博,修练的是《癸水真诀》,最擅长水遁。”第一个人抢先开口。
  “《癸水真诀》?你练错了。”谢小玉随口扔了一句打击人的话。
  赵博张大了嘴。他有心想问,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苏明成、李光宗等人心中暗笑。
  他们跟着谢小玉那么长时间,眼界也高了,知道大多数散修都是拿着一部功法乱练,所以在谢小玉眼中,很多人额头都盖着一个印戳,上面是一个又大又红的“错”字。
  “门派出身确实了不得。”络腮胡修士挑起大拇指,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王晨,会一门《小衍神算》,不算精通。”
  一听到这话,谢小玉从口袋里掏出三枚赤火钱。
  “阁下原来也是方家。”大胡子王晨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三枚赤火钱都带着一丝灵气,但是那些气息异常驳杂,亦非先天所生,而是在人的手里流来转去,年深日久凝聚出来的后天灵气,正是卜卦易算的绝好法器。
  大胡子抄起铜钱往地上一扔,然后看了好半天,脸色赤红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我只算出来这个方向生机更大一些,而且应在三天之后。”
  他这话一出,原本心中还有些怀疑的人都心服口服。
  刚才谢小玉一上来就说要在这里躲上四、五天,那正是在三天之后,而且王晨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望城。
  “马马虎虎。你的手法还行,但在解卦方面差了一些。”谢小玉随口评论着。
  谢小玉嘴上这样说,心底里却暗喜,这正是他需要的帮手。
  他自己正好相反。
  他看过不少易算方面的典籍,理论上很精通,可惜易算之术需要相应的功法配合,他没练过。
  那三枚铜钱是唬人的,到了他的手里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和易数推算相比,这个王晨的另外一个用处更加重要。
  谢小玉从纳物袋里取出一根旗杆,展开之后晃了晃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晨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当然认得。
  不只他认得,人群之中还有一个人也跳了起来,同样两眼瞪得滚圆。
  “看来你们都懂得阵法。”谢小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对阵法并不精通,只是勉强会用;苏明成、李光宗他们则一窍不通,平日有妖兽跑过来,他们只会把妖兽一次次挪到外面去,根本不会其他变化。
  阵法和易算相通,甚至可以说易算也是阵法中的一种。
  那三枚铜板就相当于阵基,往地上一扔就是摆下一座阵法,铜板的方位就是阵的变化,从中可以看出天机运转。
  所以,会易算的人大多懂阵法。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够活着逃出去了。”王晨没有说破那根旗杆的奥妙,那个跑过来的人也是一样。擅长阵法的人大多心思细密。
  看到有人主动跑出来,谢小玉改变策略:“现在换一种问法。谁擅长其他遁术,特别是土遁?”
  “我。”一个人举起手。
  此人看上去二十多岁。
  五短身材,一脸麻子,样子非常可笑,这个人其貌不扬,但是颇为傲气,朝谢小玉说道:“叫我麻子就可以了,我和你一样,都是那种回不去中土的人。”
  谢小玉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也是流放犯,可能还是门派出身。
  “谁修练过,瞳术,灵耳,灵鼻,或者感应之法?”谢小玉再问。
  这次站出来的是那个身材消瘦,擅长飞网的修士。
  此人相貌质朴,拱手说道:“小哥的灵耳我已经见过了,在下吴荣华,以前是猎手,修练的功法对于六感都能增强,可以看到一里外的小雀,可以听到五里外的人声。”
  谢小玉对于这个人颇为客气,只凭那手飞网的本事,这个人就已经无可取代,不过试还是要试试,他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指去:“那边最高的树上站着一只小鸟,脖颈有一圈红毛,它的脚是什么颜色的?”
  “红的。”吴荣华立刻答道。
  谢小玉满意地请此人坐下,继续问道:“谁擅长飞纵跳跃之术?”
  这次出来的人多了,一下子跑出来五个,其中一个就是刚才会法阵的那位。
  那个人不等谢小玉开口,双脚一蹬,身体飞纵而起,瞬间幻化成无数虚影,这边隐没,那边显现。
  另外四个人里有一个立刻退了回去,刚才没比较,所以他以为自己很不错,现在一比之下,他明白自己的斤两不足了。
  另外三个人却起了较量之心,顿时一个个展露起身手。
  这三个人的飞纵之术确实了得,一个灵动如风,身若游龙,在树木间转来转去;一个不动则已,动辄快如闪电,让人捕捉不到身影;最后一个没那么快,却如同一片羽毛,在半空中不停飘飞。
  看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全都在心里暗自思索,如果碰上这样的对手,有几成把握能够逃脱性命。
  本来说是躲四五天,结果六天之后,这群人都有点不想离开。
  一开始是谢小玉指点赵博修练中的错误之处,其他人看得心痒,也过来请教。
  谢小玉来者不拒,他确实有真本事,以前在藏经阁看的书够多,不管别人问些什么他都能指点两句。
  这帮人除了那个麻子,其他人都是散修,和苏明成一样,以前都是摸索着修练,练错的地方一大堆,不明白的地方更多。
  别看谢小玉只是指点几句,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原本没有方向,连路都找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进沟里。
  现在方向有了,可以顺着方向走下去。
  趁着那些人心生感激,谢小玉趁机提议交换,他拿自己手里的功法换对方的功法。
  他换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看上去不怎么要紧的东西,比如他从吴荣华学的就是飞网的手段。
  这些都是小道,不涉及根本,所以那些散修大多欣然应允,甚至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有了这个开头,散修们互相之间也开始换来换去,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他们为了活命,也就没了以往的门户之防,除了根本的功法绝对不会外传,不那么要紧的功法全都拿来交换。
  短短几天里这些人交换得不亦乐乎,每个人收获颇丰。
  不过这个地方毕竟不能久留,第七天一早他们还是出发了。
  出发之前,谢小玉掏出那三枚铜板对王晨说:“你占一卦。”
  “你在易算方面的本事在我之上,为什么你不自己来?”王晨翻了个白眼。这六天他们切磋了好几次,他输多赢少。
  “你又不是不清楚,易算之道,算别人容易,算自己难。如果我只充当军师,不率领队伍,我当然可以算。”谢小玉的理由很充分。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纸上谈兵,懂易算之术但是没练过。
  王晨不疑有他,拿起铜板往地上一扔。
  三枚铜板乱转,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从卦象上来看,取道东南最为安全。”王晨抬头看了看谢小玉。
  “算得一点没错。”谢小玉笑了笑。
  他没练过,天心未开,掷出铜板也没有用,但是他看得懂卦象,所以用脚点了点其中一枚铜板,说道:“这个方向有争斗之相,却没凶险之兆,对我们来说,这意味着一大堆土蛮首级。”
  王晨蹲下身子沉思起来。
  “我们此刻身处险境,本来是一个大凶之卦,这时候想要平安,只能从凶卦中求,上上大吉未必是好事,这就如同大病之时忌用人参一样的道理。”谢小玉在一旁耐心地解释道。
  王晨是最早亲近他们的人,而且会易算、通阵法,绝对是值得拉拢的人。
  “围三关一,看上去最安全的一路可能就是绝地。”麻子似有所感地自言自语。
  谢小玉看了那人一眼。他早就觉得此人也有故事,出身肯定不简单,可惜那人沉默寡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两位,受教。”王晨重新站了起来,似乎有了不小收获,朝着谢小玉和麻子抱拳一礼。
  “我不通易算,教不了你什么东西。”麻子根本不受。
  “小哥,他比你更跩。”李福禄大声嚷嚷道。
  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很多人嗤嗤轻笑起来。
  “小哥以前也跩。你忘了刚来那会儿是啥样?脸上和和气气,眼珠子却长在脑门顶上,不过现在好了许多。”二呆在旁边抬头。
  麻子朝谢小玉看了一眼,眼神温和了许多。
  之前几天谢小玉对任何人都有问必答,在他看来除了收买人心,也是卖弄,但是此刻两个傻小子的对答却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有时候教人教上瘾了也会变成这样。
  “别啰嗦了,走吧。”谢小玉又戴起白银长耳。
  吴荣华同样拿出一对白银长耳。
  这东西不是什么法器,用不着炼炉,凭这些人的本事甚至连工具都不用,直接用手指头就捏出来了。
  不只是白银长耳,连阳燧镜他都弄了一对。
  这两个人,一个在前面引路,随时警戒前面的一举一动;另一个人在末尾殿后,绝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他们嘴里各衔着传音信符,免得有赵博那样的冲动鬼暴露大家的行踪。
  和当初在落魂谷的时候一样,谢小玉将土蜘蛛远远地放了出去,他跟在后面,不时用“观天彻地洞幽大法”观察四周。
  要说速度,这群人倒也不慢。
  谢小玉脚下一对神行甲马可以日行千里,再加上他本身就会陆地飞腾术,两者相加,已经到了陆地行走的极限。
  其他人也差不多,知道自己要上战场,肯定会在逃跑上下点工夫,练气境界能用的飞遁之法都跳不出陆地行走这一级,即使一些飞遁之法可以短时间将速度提到极高,但是时间长了都一样,一天里最多两千里上下。
  一个早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连一头妖兽也没碰上。
  不过这也好理解,各地的土蛮都往这边聚集,土蛮的食物本来就不多,一路上只好边行军边打猎,妖兽都挺聪明,肯定都躲起来了。
  眼看着快到中午,谢小玉突然放慢脚步。
  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叽里咕噜的说话声,那声音远在十里之外,应该就是早晨卦象上指明有可能遇到的土蛮部落。
  “全都停下。”谢小玉传音道。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显得异常凝重。
  谢小玉飞身跳到树冠上,一拍纳物袋,阳燧镜瞬间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自行组合。
  组合完成的阳燧镜飘浮在半空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透过阳燧镜,他第一眼就看到几个土蛮斥候也站在树冠上,不过那些人肯定看不到他。
  就算老鹰的眼睛能看到一里之外草丛里的兔子,也没办法看到十里之外的东西。
  这是肉身的极限,想突破极限,只有靠法术或者其他手段。
  “那应该是一支小队,人数在五十到八十之间。”吴荣华用传音信符说道,他同样也听到远处的动静。
  “你怎么知道?”谢小玉问道。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谨慎为上。
  “这是我唯一比你强的地方。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年,整天在深山老林里晃,没少和土蛮打交道,我还听得懂他们的话。”吴荣华没有感到不满,小心绝对不会有错。
  “那太好了,干掉他们!”苏明成在底下怂恿道。他巴不得有什么对手能够让他试一试剑蛊的威力。
  “动手吧,趁现在多砍几颗首级。”王晨也赞成。早上那一卦让他明白了很多。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敌我人数相差不多,而且敌在明我在暗,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何况一颗首级就是一份功劳,功劳积累到一定数量,就算退出战场都没人会管。
  “好吧,我们从两面夹击。第一队、第三队跟着我,第二队、第四队跟着荣华。我先动手吸引土蛮的注意,荣华带人从后面上。”谢小玉开始分配人手。
  四个小队早就已经分好,每个小队都有一个擅长飞纵跳跃的修士,一个精于遁法的修士,此外还有两、三个人专门进攻,四、五个人专门防守。
  换成刚认识的时候,绝对没有人会听从这样的安排,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六天下来,大家都已经明白自己的位置。
  这里面有李福禄的功劳。
  一开始有几个人不服气,觉得李福禄他们刚刚入门,连李光宗也只有练气二重,结果李福禄就和他们单挑一回。
  事实证明在练气六重之前,什么无上秘法都比不上保命六招。
  见识到厉害之后,再也没人敢乱说话。等到众人知道李福禄他们修练才半年,白天还要挖矿,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连麻子都不例外。
  这绝对是活生生的招牌。所以此刻,对谢小玉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两路人马迅速分开,谢小玉带着人绕了一个小圈,从左侧迂回过去。
  离土蛮休息的地方不到一里,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犬吠之声。
  谢小玉原本就没指望可以偷袭那群土蛮,他能养土蜘蛛报警,对方肯定也有同样的手段。
  第一个出手的仍旧是苏明成。只见他飞身而起,身体四周黑云滚滚,双袖一展,两片虫云发出雷鸣般的嗡嗡之声飞了出去。
  这个家伙越来越有绝世老魔的姿态了。
  虫云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枯萎,焦黄的树叶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迎面撞上的那些土蛮全都被虫云直接穿透瞬间没了性命。
  看到苏明成威风八面,另外一个人看不过去了。他右手一甩,无数金色刀片如同彩蝶一般飘飞而出,在半空中漫天乱舞着。
  这片刀阵没有虫云声势恢弘,覆盖的范围也没那么大,却也厉害非常,所过之处那些土蛮全都被斩成几截,杀人之快比起苏明成只是稍微逊色。
  此人道号法磬,就是那个通阵法又擅长飞纵跳跃之术的人,一身本领也颇为了得。
  这两个人就犹如两尊煞神,漫天虫云往下一压,无数金刀再上来一卷,眨眼间大半土蛮已经命丧黄泉。
  不过,土蛮也不都那么差劲。
  有一个长身光头、满脸刺青、胸前挂着一条骷髅长链的土蛮浑身喷发出赤红色的火焰,将虫云和刀阵全都逼在外面。
  这人嘴里哇哇怒吼,猛地扯断胸前的骷髅长链,十几颗骷髅瞬间飞到半空中,各喷出一团火云,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这是巫术?怎么看着像魔门秘法?”谢小玉惊问道。
  “很正常,土蛮里有聪明人,他们捉到修士,拷问出功法,就会尝试修练。佛道两门的东西太过深奥,土蛮很少有人练,练成功的更是没有,魔门和旁门的东西却很对他们的胃口,修练容易,进展迅速,他们又不怕死,根本不在乎什么走火入魔。”苏明成连忙在一旁解释。
  “你们两个别在那里说嘴,这边快撑不住了。”法磬在一边怒吼道。
  十几颗骷髅头一个个都有锅盖大小,四周笼罩的火云有方圆一亩,灼热逼人。
  苏明成的剑盅根本撑不住,那东西正是他的克星。
  法磬勉强可以撑一下,不过他撑得很是吃力,此刻全靠一面绘有阴阳太极图案的圆盘幻化出无数太极虚影将它们逼在外面。
  “这里人才济济,每个人都有好东西啊。”谢小玉不疾不徐地说道。他开始不出手,就是想逼出其他人的手段。
  正说话间,那个施展魔门秘法的土蛮头顶凭空出现一座山的虚影。
  那片虚影高有百丈,底部有数十亩方圆,上半截山峰颇为清晰,下半截却是烟雾缭绕。
  那昏黄的云雾不但没有一丝轻灵,反而厚重异常。
  那个土蛮知道不妙想要闪躲,可惜身体已经被罩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轰的一声巨响,整片虚影压力下来。
  刚才将虫云和金刀挡在外面的魔火,却没能挡住这泰山压顶,火瞬间就压灭,那个土蛮瞬间就被压在底下。
  这一击将方圆数十亩的整片区域笼罩在底下。
  环抱的树木被压成粉末,地面一下子凹陷下去,仿佛有一座看不见的山落了下来,硬生生在地面压出一个印痕,不过转瞬间大地就又鼓了起来。
  滚滚的黄土四处飞扬,烟雾朝着四面八方铺开,挨得稍微近一些的树木全都撞得的连根拔起,稍微远一些的树木也纷纷折断。
  等到烟雾散去,眼前只剩下一座鼓起的土丘,这座土丘不高,但是范围极大,通体溜圆,上面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别说土蛮,连树渣都看不到一个。
  “好霸道的法术。”苏明成脸色发白。他刚刚建立起的自信又被打没了。
  “放心这招肯定不能轻用,一击之下,自己恐怕也没余力了。”谢小玉有如电一式,虽然这招声势惊人,气势宏大,但是如果单打独斗的话或许还要更胜一筹。
  他用如电也是一击出手再无余力。
  “土蛮都埋了,怎么还取首级?”对面传来吴荣华的声音。
  “这有什么为难?等我歇口气就把尸体弄出来。”谢小玉也有一些炫耀的味道。
  “别说那些东西,这边还没搞定呢。”法磬怒吼道。
  魔头不同于法器,即便驾驭者已死,这东西仍然会凭本能战斗。
  “你叫也没用,难道你没发现这家伙外强中干,一身修为还不到练气六重,肯定是放逐之前被废了功力,现在重新修回来的,身上也没有像样的法器,肯定是被门派里拿回去了,你要他用什么和那十几头魔头斗。”麻子远远用传音符说道,指的自然是谢小玉。
  “谁说我没有手段,我只是在等最好的时机。”谢小玉当然不能落了下风。
  此刻他镇住队伍里的其他人靠的是智慧和见识,没有实力也得不到认可。
  “德望,你再支持一会,拜托了。”谢小玉朝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修士说道。
  那个阴阳圆盘正是此人放出来的。这人比较低调,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居然藏着这么件好东西。
  攻击可以集中于一点,防守却要面面俱到,所以防守法器好的极少。
  “没问题,不过回头你得给我些指点。那天我问你器身合一,你支支吾吾,明显是不肯说。”矮胖修士在那里讨价还价。
  不过他说这些的时候嘻嘻哈哈,更像是开玩笑。
  “这要容我想想,我以前走的是这条路,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是门派里的不传之秘,没有好好梳理过,我不敢乱说。”谢小玉回道。
  “这样说来,所有人里我最占便宜。”赵德望哈哈大笑起来。
  “他如果肯说的话,你确实占便宜。”麻子又在旁边刺了一句。
  谢小玉不想和此人争辩。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的处境差不多,这人嘴上挺臭,胸中更是怀着一股戾气,但是该出力的时候也没有藏一手,这已经不错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是几个魔头仍然扑咬不停,他们身体周围包围着火云。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弱许多。
  魔头会自主进攻,而且越杀越凶,不过消耗也大,如果杀不了人,又失去饲主,得不到补充,就会渐渐变弱。
  眼看着魔焰开始明暗不定,谢小玉突然打出六道碧绿光华,这六道碧绿光华极快,瞬间没入骷髅骨头里。
  被打中的六个魔头发出刺耳的长啸,紧接着发疯似的朝着旁边的魔头一口咬了下去,被咬住的魔头同样怒吼连连,但是失去了先机,它们除了疯狂喷出魔火烧灼敌人,再也没其他办法,可惜魔火再猛烈也没用,对方根本不怕,反倒当着补品直接吸收。
  眨眼间,被咬住的六颗骷髅头颜色变得暗淡,四周笼罩的红云也散乱不堪。
  “以无形魔头压制有形魔头,哈哈哈哈——好一个名门大派子弟。”麻子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其他人全都没有看出那六道碧绿光华是什么东西,被麻子说破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你心中也有无穷恨意,是不是想有朝一日回去讨个公道。”麻子状若疯狂。
  谁都明白,此人明着说谢小玉,实际上是说他自己。这番话里包含着无尽的愤怒和苦闷,还有冲天的怒气。
  “回去肯定要回去,不过没有足够实力之前,我连想都不会想。”谢小玉的心态非常平静。
  刚来的时候他和麻子差不多,不过来了之后先是遇到李光宗,又连连碰到机缘,心中的戾气早已经化解大半。
  他学魔门的东西完全是机遇巧合,并不是刻意寻求。
  “你刚才施展移山搬海的威力大得惊人,我本来以为是有特殊的法门,现在我明白了,你还练了‘偷天换日’一类的魔功,以练气境界强夺天地之力,所以威力才这么恐怖……这条路可够凶险的。”谢小玉一报还一报,一口道破麻子的底细。
  “彼此,彼此。我借魔头之手窃取天地之力,看似凶险,只要把持住本心,不让魔头所乘,就没什么事。你却不同,无形魔头,每杀一命,无形魔头就增凶残,迟早有一天魔头会脱出你的控制,到时候你的麻烦就大了。”麻子也是不客气,针锋相对地回敬着。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周围那些人寒毛直竖。
  “大门派出身果然厉害,即便仙道走不通,也可以转修魔道,很快一个个就修成大魔头。”王晨低声自语着。
  “老苏,你会不会也是玄门正宗出身?”法磬顺口问了一句。
  苏明成只能苦笑。
  “你还真说对了。”李福禄在一旁揭苏明成的老底。
  “我……”法磬打了一个寒战。
  他只是开个玩笑,这里最邪的莫过于苏明成,没想到捅出了真相。
  只要一想到苏明成那恐怖的模样,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夜已深,在一片山坳中,谢小玉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手里不停摆弄着那六颗骷髅头。
  离他很远的地方,麻子也一个人坐着,手里同样捧着颗脑袋,这颗脑袋光溜溜的,上面满是刺青。
  这颗脑袋是土蛮的,既然人是他所杀,首级当然为他所得。
  “小哥,这东西怪吓人的,魔门听上去也不是好东西,你和那人怎么都选这条呢?”李福禄凑了过来,他早想问了。
  山坳不大,一个人说话别人都听得见。
  麻子朝这边抬了抬眼睛,然后又盯着手里那颗脑袋。
  其他人则竖起耳朵。
  “魔这东西听起来可怕,其实不然,佛门未曾大兴之前,魔门乃是西方大教,今日的佛土当年便是魔土,佛门的许多手段都是借鉴魔门,对很多事的看法两边一样。”
  “佛门和魔门最大的分歧就是‘情’。佛门主张无情,什么爱恨情仇一律抹杀,只有无欲无想才能得大解脱;魔门正好相反,他们主张寄情,争斗的时候借助愤怒的力量,修练的时候借助执念的力量。”
  “他原本是道门的子弟,道门讲究清静无为,思想和佛门相近,甚至有人说两者本为一体,都出自太古玄门。天玄地黄,玄代表天,所以佛道两门最后追求的都是佛道,也就是三千大道,八万四千法门。”
  “他心中充满嗔恨,怎么可能再清静无为?又如何能够无欲无求?心性不符,再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再想有所成就,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忘却仇恨,回归本源。他只要能够做得到,功行立刻大进。另外一条路是魔道,魔道是有情之道,心中的恨意正式滋养的补药,借助恨意修练同样可以突飞猛进。”
  谢小玉一边拨弄着骷髅头,一边解释着。因为说的是别人,所以他没有负担。
  “你还不如我呢。”麻子哼了一声:“我至少选定了一条路,你却首鼠两端,心中有恨意,但是又因为那群土包子的缘故心中又多了点善意,所以犹犹豫豫,一脚踏着道门,一脚踏着魔门。”
  “还是道门好,道门好。魔门邪里邪气,而且出了名的凶险。”赵博在一旁劝道。
  “你说呢?”谢小玉朝着麻子扫了一眼。
  “我承认比不上你博闻强记。我以前待的是战堂,你是藏经阁的吧?”麻子不想献丑。
  他的见识不错,让他指点一下别人也没问题,但是说到各派经义、各教渊源,那就不行了。
  “不可能吧。”
  “怎么会是藏经阁的?”
  “这样厉害进不了战堂?什么门派有这样高的门坎?”
  除了苏明成和李光宗等人,别的修士一个个都大惊失色,他们的反应和当初的苏明成一样。
  “大门派里的龌龊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藏经阁是塞那些没权没势天纵奇才的地方。”麻子冷冷地说道。
  那些修士也有聪明的已经猜到几分原因,没猜到的也不想多琢磨,大门派的事离他们实在太远了。
  “还是说说魔门吧。”赵博同样没兴趣多想,他对佛道魔三门秘辛更感兴趣。
  其他人也全都竖起耳朵。
  “位高权重的未必是好人,大教也是一样。魔门被世人厌恶不是没有理由的,杀生血祭在魔门看来很正常,万物有灵,而人是万灵之长,所以魔门认为最好的法器就是人。”说到这里,谢小玉抛了抛手中的一颗骷髅头。
  不需要多说,就这两条已经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把你的刀轮给我。”谢小玉朝着李光宗招了招手。
  李光宗不知道谢小玉想干什么,不过他还是从纳物袋里取出刀轮丢了过去。
  这东西能远攻能近战,单打独斗非常顺手,但是在战场上却不如大刀长矛管用,所以这几天来,他用的都是背后那把伸缩自如的长刀。
  接过刀轮,谢小玉双手掐诀,朝着六颗骷髅头打去,只见那六颗骷髅头发出呜呜的哀鸣,在半空中抖个不停,像是不满,又像挣扎。
  “孽障,给我乖乖听话!与刀相融,到了战场上保你血食不尽;如若不然,就让你们立刻湮灭。”谢小玉大声斥道。
  那六颗骷髅头根本不听,只兀自挣扎。
  谢小玉随手弹出六道白光,白光如同锋利的刀片不停刮着骷髅头骨,直刮得火星乱冒,刮得六颗骷髅头嗷嗷惨叫。
  魔头都有灵性,知道挣脱不了又尝到厉害,再加上刚才的承诺,它们滴溜溜一阵乱转,朝着刀轮飞扑而去,瞬间咬在刀轮内侧。
  骷髅原本是骨质,一咬上去立刻蒙上一层金属光泽,和刀轮完全变成一体。
  刀轮也起了变化,原本光滑平整的刀面变得高低起伏,一根根扭曲的筋脉朝着四周延伸,有的地方还疙疙瘩瘩。
  “你居然还懂魔炼之法。”麻子知道谢小玉在干什么,他看得眼红。
  魔门造器别有一功,并不在意材料的质地,反倒更注重灵性,接近于太古时代那种道法自然的造器之术。
  谢小玉对太古时代的东西一向很感兴趣,所以在门派里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
  魔门一脉是从太古时代延续下来的传承,论源远流长远在佛道两门之上。
  他在那些典籍里面无意中找到魔门造器之术。
  “想不想交换?我知道你想把那颗首级炼成魔头,但是一来时间太长,二来你不知道怎么炼。如果有了魔炼之法,你只需要拿一件法器出来往上一合,立刻就是一柄现成能用的魔兵。”谢小玉早就猜透麻子的心思。
  “你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麻子警告道。他已经感觉到对方准备敲竹杠了。
  他很清楚,谢小玉对散修大方是因为散修没什么油水,但是他不一样,大门派出身又在天宝州晃荡多年,身家绝对丰厚。
  “那么你开价。”谢小玉倒也爽气。他是想敲竹杠,不过并不打算敲得太狠;再说那人修练的方向和他背道而驰,拿出来的东西未必对他有用。
  “我看你最善用符,我这里有一部《天符宝箓》,想不想换?”麻子拍了拍纳物袋。
  “《天符宝箓》,苍云山天符峰的根本大法,总共分成天、地、人三卷。人卷入门就有,地卷要成了真人之后才会授予,天卷更是要成了长老之后才能看到,还不完整,只有掌门可以看到全部。据说整套《天符宝箓》可以算得上惊世典籍。”谢小玉最后那句话是说给苏明成和那群小子听。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那群小子全都嗤之以鼻,苏明成也一脸微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
  看到这群人的反应,不只麻子懂,其他人也都明白,人家手里有更好的东西。
  “我手上还有一部上品的剑修之法。”麻子试探道,他已经没刚才的气势了。
  “我手里的剑修之法和符法同一个等级。”谢小玉叹道。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苏明成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以前就有所猜测,这一次终于得到证实。
  “你开价吧。”麻子没兴趣再说下去了。比见识,他已经差了一筹,现在比身价,他又矮了一截,他从来没如此窝囊过。
  “已经这么多天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我在意一些什么吗?土遁、水遁、飞遁之术、六感修练之术、阵法,你有那样?”谢小玉问道。
  麻子知道这是冲着他的土遁而来,偏偏这东西不能给。
  其他人全都在旁边目瞪口呆。他们修练一门都来不及,这位居然门门精通,怪不麻子刚才说天纵奇才。
  好半天,麻子才挤出一句话:“我这里有一门炼丹秘术,你要不要?”
  “要。”谢小玉立刻叫道。
  “妈的,你还真会炼丹。”麻子的脸都有些发青了,他被打击得不轻。
  “你也会炼丹?”谢小玉问道。
  “我也不是什么有财有势人家出身。”麻子嘟囔道。
  “你至少是战堂的,比藏经阁总好得多了吧?”谢小玉怨气更重。
  两个人同病相怜,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山坳里酸气十足。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不只在天宝州,炼丹师到任何地方都是被高高供起来的宝贝,没想到大门派里面随便出来个弟子就是炼丹师。
  好半天,王晨一转身,头埋在手肘里,也不打坐修练,自顾自蒙头睡觉。
  一个修士也轻叹一声:“这也太打击人,让我们这些散修怎么活?”
  “别再说了,我现在最不想听见‘大门派’这三个字。”王晨闷闷地说道。
  其他人的心情都差不多,唯独苏明成满脸微笑。
  他一直被打击,已经麻木了,身旁的人全都是一无所知的粗人,根本不懂他的感受,这更让人气闷,现在总算看到有人和他一样,而且人数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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