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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影 2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0-08-31 22:45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敬山徘徊看完,不觉连声赞赏,又把书籍翻视,内有小柬,只见柬尾露出蝇头细楷,有两句道:  并祈览讫,即付丙丁。贱妾卞非云敛衽拜启。  那于敬山原是个有心的,觑见玉卿将次写完,捉王就将此柬急忙藏在袖

  敬山徘徊看完,不觉连声赞赏,又把书籍翻视,内有小柬,只见柬尾露出蝇
头细楷,有两句道:

  并祈览讫,即付丙丁。贱妾卞非云敛衽拜启。

  那于敬山原是个有心的,觑见玉卿将次写完,捉王就将此柬急忙藏在袖中,
接了回书,逐一拱而别。

  原来卞非云有个堂叔叫做卞须有,亦与于敬山相处至密,做人极是贪财忌义
,奸险异常。自从嫂氏孀居,便即垂涎厚产,往往与于敬山计议,只因二娘律身
甚正,无计可施。不料玉卿把非云所寄之书,未曾毁弃,那一日忽被敬山窃取,
慌忙至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不觉拍手大笑道:“向来老卞要我寻一机会图谋
资产,今细看此书,明知是魏秀才先与卞二娘通奸,连那女儿也有私情的勾当了
。就将此柬做了把柄,设谋诈害,有何难哉!且去会了老卞,再作商议。”

  刚欲出门,忽听得有人问道:“于兄在家么?”敬山看时,恰好是卞须有,
便一把拖进道:“小弟正欲到宅上会兄,不期就至,可谓顺溜之极。”逐把玉卿
处得书一事,细说一遍,卞须有大喜道:“足见吾兄最有机谋,为弟完此心事。
只是一书可证,更有何策,方能捉破奸情。”敬山道:“闻得戈士云与兄至厚,
此公乃今世之孔明也,况与魏家向有间隙,前见玉卿领一案首,心中不愤,尝怀
倾陷之意,故不若与戈兄商议,他定有妙策。”卞须有道:“小弟亦有此意,就
烦吾兄同往。

  ”二人说罢,遂即起身,不知去见戈生有何议论?

  第四回 灭烛邀欢双意足

  诗曰:

  刘郎漫道入天台,处处桃花绕洞栽;贾午墙高香可窃,巫山云杳梦偏来。

  诗因咏恨凭鸾寄,户为寻欢待月开;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缩新话莫疑猜。

  这一首诗,单道那世间予女爱才恋色,自有许多天缘奇遇。就如前贤所述的
五金鱼,井那祁禹狄故事,际遇甚多,相会甚巧,虽云稗官野史,未有尽是子虚
乌有之说也。

  话中再表卞须有同了于敬山,将至普照寺前,恰好与戈士云劈头相遇,就邀
入茶馆坐定,敬山把前项事,一五十一,备陈始末。

  戈士云听罢,心中大喜,不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向卞须有道:“自古
道:捉奸捉双。今日碓有情书,尚无实据,不如等我做下一张没头榜文,贴在通
衢,先把丑声传播,然后慢慢的另寻妙计。只是日后夺得家资,我三人必须均剖
,小弟方敢任事。”卞须有道:“这个不消说起,只要就烦大笔。”戈士云即向
店中借取笔砚,登时写道:

  盖闻人伦之道,教化攸关;节义之风,圣贤所尚,未有踰搂垣处,可以谬列
芹官,待月邀云,得以冒称冰操者也。乃有鄙儒魏璇,字曰玉卿;裔实优隶之微
,家居萧寺之左,试偶冠军,窃誉机云之文藻,年方乳臭,妄夸炯勃之才情。然
犹谓犁犊堪怜,孺子可教,孰意其设心淫僻,积念奸回,诱楼

  中之美媛,曲奏求凰,遇陌生之青娥,诗吟蔓草。其有壁邻卞氏,江左名宗
,有美二娘寡居七载,将谓性疑梅寒,独馨岁晚,而不知身同絮狅,已逐春风,
于是琴瑟书帏,逢崔莺于月下;香传绣帏,期韩寿于风前,而阳台之梦,由来非
一日矣!

  然而尤有可恨者,二娘之女,小字非云,年始破瓜,亦遭蝇玷,夫魏璇既已
污守节之妇,又何忍其污待字之娃,在二娘既不念其夫,并不爱其女。呜呼!丧
心害伦,名节扫地,洵所谓冠裳中之禽兽也!凡我同袍,咸宜呜鼓,岂容绥绥之
狐,摇尾官墙,而淫聚之尘,抗颜闺阁者哉。若谓捕风捉影,而以诬蔑罪予者,
则有非云之手书现在。

  戈士云写毕,付与卞须有道:“要写一样二张,明日五鼓即宜粘贴,须在热
闹之处为妙。”三人又坐了一会,算还茶钱,各自散去,不题。

  却说魏玉卿一日早起,尚未洗脸,忽报社友胡仲丈要见,甚急。玉卿只得出
迎道:“盟兄清早临降,不知有何见谕,怎等忙促?”仲丈道:“小弟为着贱事
,所以绝早进城,不意到了秀野桥边,只见空壁上,新贴的报子。细看时,是说
仁兄与卞家母女有奸情,首尾小弟虽已扯毁,然亦不得不来报知,谅兄操持甚正
,必无此事。但哓浇之口,谤诬可畏,今后亦宜敛迹避嫌为是。”玉卿听说,不
觉耳根涨红,愕然无措,仲丈又再四劝勉,逐即起身别去,忽见兰英持一小柬慌
忙趋至,玉卿接来看时,那柬上写道:

  妾以母氏之故,委身于君。然已叮咛秘密,至再至三,岂意妾书,竟落他人
之手,今早长胡至戚家衖内,亲见壁上贴又,虽即扯毁,丑行已露,君太疏虞,
妾诚痛恨,设或万口喧扬,使我置身何地,唯不难以死谢君,独不知君何以处妾
也。

  玉卿看毕,方记起前日寄来寸楮,急向书内翻阅,遍寻不见。正在忧疑,恰
值邹侍泉又自来相请,玉卿心下忖道.“若在家中,必有是非。不如就了馆事,
消停几时,即浼邹老作伐,自然稳妥。”主意已定,遂即许了侍泉,嘱咐褚贵夫
妇,看守门户,收拾琴书,即时赴馆,因留诗一首,以别二娘,道:

  卿似江上花,予如天边月;花须日珍重,月乃暂时缺。

  相见雉有期,速别诚可悲,赠卿煞一物,唯有泪双垂。

  又写书以答非云,道:

  自挹仙姿,神魂飞越,恨不急倩寒修,以纳微仪,耿耿之思,与日俱积,所
以八行见思,宝若天瑶。庸讵知匪人窃去,遂鼓簧曰飞诬,瑢之罪也!然或卿有
不讳,瑢岂独生,当效申娇成一鸳鸯冢耳!兹者偶值数友相邀,勉尔暂开降帐,
所以避浮言,息是非也。唯卿万千保贵,典以外议为恐,倘蓝桥之通一路,则玉
柞之缘自在。弟恨嫌疑之际,不获面别丹诚,兼以后会难期,临书不朦为咽。

  原来邹家,离城只十里,一帆顺风,顷刻使到。当晚少不得开筵款待,不细
谈了。

  只说玉仲无事,每自讲文课艺之暇,或时寻花竹坞,或时待月柳轩,莫不触
景伤怀,愁思难撇。忽一日,亮生入城,玉仲初醒,只见一个小鬟,悄然趋至,
手中交一描金小盒,付与玉卿,说声道:“此乃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方欲启问
,而小鬟已抽身退去,乃开盒看时,只有玉鸳驽一对,竟莫测其由,只得藏在书
厢内,已过数日了,将及下午,玉卿方倚栏独吟,只见小丫鬟慌忙走至,持寸柬
以嘱咐道:“此亦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拆开看时,乃是七言绝二首,其诗云:

  其一

  舞衣香冷叠空厢,寐寐深闺春昼长;薄命自怜还自恨,几回池畔避鸳鸯。

  其二

  懒把名花缀绿云,泪痕染遍石榴裙;东风不解愁人意,强拾新诗赠与君。

  玉卿讽咏数回,连赞其妙,及觅小鬟,则又潜去矣!竟不知瑞娘子还是邹老
何人,又不知寄盒寄诗,出于何意。

  一日,又值亮生不在馆中,朗朗的连把二诗吟诵,忽闻外窗,竹声敲响,趋
出看时,见一淡妆少妇,生得不长不短,美艳非常。秋波回盼,合笑而走,玉卿
趋出户门,伫望良久,顿觉神魂飘荡,不能自持,又想着非云,愀然不乐。

  是夜读至更余,忽见一妇,推扉而入,骤把灯火吹灭,玉卿骇然,不知是人
是鬼,正欲要问,那妇人反把玉卿拖住求合。玉呻亦在久旷,便与卸衣推起双足
,即时耸进,那牝户又紧又干,宛如处女,既而淫水泛出,方觉润滑,将至五六
百抽,妇人娇声婉转。

  玉卿问道:“你丈夫姓谁?”小玉道:“系卢生,重利轻情,娶奴未几,客
游汉口,又遭正妻凶悍,将奴寄居邹宅,晓风夕雨,半载凄清,天幸郎君至比,
宿缘非浅。然而乍见含羞,所以灭火相就。”玉卿道:“前有小鬟寄我描全漆盒
,又寄新诗二章,所称瑞娘子者,亦是卿乎?”小玉沉吟不语,良久道:“总之
是奴,何消再问。”玉仲喜出望外,遂与解带卸衣,即赴阳台。那一夜,两人乐
趣又比前夜不同,但见:

  金莲斜浼,玉腕轻勾,粉颊相偎,酥胸紧贴,芳魂已荡,任教揉碎花心,弱
质堪禁,那怕掀残红浪。一个是青灯独守,欲火如焚,一个是绣榻孤居,春心倍
炽。灵屡急奏,抚香汗之透衾,鸦髻松散,岂云雨之骤歇,好一似云间翔翥翠,
不殊那水畔戏鸳鸯。

  玉卿一口气,抽到二千余,小玉皓体全酥,星眸慵展,舌尖忝吐,呜咂有声

  既而玉卿问道:“其乐何如?”小玉笑而不言,诘之再三,乃答道:“郎之
肉具长而且丰,所以内中酸痒,妙不可言,至于遍身通快,亦非言语所能形容也
。”玉卿听说,兴念愈狂,遂又款款轻轻,行九浅一深之法。抚弄移时,不觉香
汗如珠,阴精欲竭矣。及至事完,鸡鸣已再,小玉重订后期,披衣而起。

  自此往来甚频,难以备述。忽一日,玉卿倚栏看鱼,又见小鬟潜至,授以彩
笺一幅,玉卿以为小玉所寄,不为诘问,及进房内,展开一观,又是七言绝一首
,诗曰:

  鸾笺曾寄数行啼,为听书声意似迷;何事萧郎情太薄,竟无只字到香闺。

  玉卿反覆详味,心中疑惑道:“难道瑞娘子,另是一个不成。必须诘究小玉
,方知端的。”

  是夜更余,小玉果至,玉卿以诗示之,因再三盘问,小玉不能隐瞒,只得说
道:“妾实不能为诗,此乃邹翁之妾二娘所作,因小字瑞烟,所以家中男妇,俱
呼为瑞娘子。昔日郎君初到馆时,妾与瑞娘俱在屏后,窥见郎君眉宇秀韶,不但
妾有私心,瑞娘亦深怜爱,尝在月夜同坐,谐谑之间,笑谓妾道:﹃尔能先与郎
私,当以玉簪相赠。﹄及妾迳造书斋,不料彼亦吟诗先寄,然恐分妾之爱,所以
朦胧诳君。

  今既话明,只在明晚,当使瑞娘与郎相会,只不可说出许久与我相处。”

  玉卿喜得眉欢眼笑,又问人物何如,小玉道:“琼林玉树,方可相比。”引
得玉卿恨不即时相见,时已夜分,少不得携手上床,曲尽欢爱。既而亨毕,小玉
又叮咛道:“只怕瑞娘也要害羞,明夜更余,郎宜熄烛以待。”玉卿连声应诺。

  到了次夜,二鼓初动,果见瑞娘趋至,两边俱是心照,不说一言,即使解衣
搂住,只是牝户宽绰,淫水太多,比不得那又紧又干,宛如处子之妙。玉卿虽知
没趣,郤因瑞娘的兴致,比着小玉愈觉淫骚,把那尘柄一插,直透重围了。奏合
之际,当不得瑞娘淫声屡唤,臀尖乱耸,未及五六百抽,即使泄了。急得瑞娘翻
身扒起,捧了尘柄,双手摩弄,复以舌尖吮咂。

  不移时,那物仍又昂然直举,把双股放开,大肆出入,只困瑞娘虽有邹翁,
毕竟老不敌少,欲心难满,所以才经交合,好似渴龙见水,饿虎吞羊,将有四百
多抽,玉呻忍耐不住,便又泄了。那瑞娘兴犹未完,抱住不放,只得再经一次,
方才歇息。自后二美轮流往来,不能尽说。

  那一年正值科考,督学道坐在江阴,发下牌来,先玄苏松。玉卿闻了这个消
息,即时收拾行李,辞别侍泉回家赴试,侍泉早已探知,置酒作饯,其子亮生,
因丁母忧,所以停考。玉卿回到家中,日已傍晚,山茶接去,自然伏侍殷勤。

  到了次早,及报胡仲文来望,玉卿慌忙延入,问以别后事情,仲文道:“自
兄去后,小弟细细稽查,原来诬词传贴,出自戈士云之笔,又有一个卞须有,乃
是卞寡妇之叔,议论纷纷,遍诉朋友,还要告在本县,与兄作对。弟辈力为辩驳
,近方宁息。”玉卿再三称谢,及送出仲文,兰英已在后边专等玉卿去,候问起
居,那一夜时就与二娘相会,欢恋之情,不能细叙。

  又浼兰英要与非云一凡,非云紧闭房门,着兰英传道:“若未行聘,决无相
见之理。”自此玉卿每夜只与二娘聚首。过了数日,李县尊出案,仍把玉卿拔在
第二,及府榜又在第七,遂令褚贵雇了船只,择吉起程,二娘与非云俱赋诗为赠
,二娘诗曰:

  负笈登舟绿水渍,从此信步蹑青云;芙蕖也解怜才子,争献红妆来媚君。

  非云诗曰:

  澄江江上水悠悠,速望姤仙实映游;曾向嫦娥问消息,一枝丹桂为郎留。

  玉卿见诗,不胜欣悦,即往江阴赴试不题。

  且说戈士云自负才学,指望一日科举,不料宗师出案,列在三等之末。又打
听魏瑢,高取一等二名,不觉大怒道:“那瘟试官真是瞎眼,难道我老戈的丈字
,反不如这黄口畜生么?若不寻计中害,怎消此恨!”

  正在心下筹论,忽见卞须有走到,暗暗欢喜,连忙拱进。卞须有坐定,即使
开口道:“前日小魏之事,小弟一时性发,遍处诉骂,要告要呈,不想事竟不成
,反取其怨。咋闻小魏有了科举,万一今秋得中,将如之何?故特与兄计议,可
有什么妙策,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必须斩草除了根,方无后患。”

  戈士云道:“不待凡言,小弟已筹之契矣!为今之计,吾兄须有约齐合族,
就在本府具一公呈,令侄女手柬得之于敬山,就把敬山做了干证,那时小弟也约
几个学中心腹,把鳄儒伤化事一呈本府,一呈道学,如此则小魏的前程难保,即
令嫂合羞,必然改嫁,那时天大家私,都在吾兄掌握中了。”卞须有大喜道:“
若得吾兄这样帮扶,日后定当重谢。”士云又道:“事不宜迟,速行为上。”卞
须有连声唯唯而别。

  第五回 风流阵战酣禈榻

  诗曰:

  每羡多情士,相逢意必投;桃花迷翠涧,春色满红楼。

  日落钟初动,烟销夜转幽;谁知尘外境,也解恣风流。

  话说玉卿试后,又取了一等二名,心下不胜欣喜,正要把二三场温习,以待
棘闱鏖战,忽见褚贵慌忙报说,闻得卞须有同了族中二十余人,今早把相公告在
太爷,又有戈秀才,纠合同学,也把鳄儒伤化事,具呈本府,蒙太爷批发本县李
爷究报,只在明日就要出牌了。

  玉卿听罢,吓得面色如土,停了半晌,乃唤褚贵商议道:“若到官司,不惟
体面丧失,连那卞家母子也要出头露脸。我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如连夜避
到苏州,再作区处。尔可为我雇下船只,不得有误。”又唤山茶收拾细软什物,
准备起身。

  将到黄昏时分,正要过去与二娘话别,不想前后门俱是卞须有遣人守定,只
得怏怏下船。当夜就在城外歇泊,未及半夜,忽转顺风,遂将布帆拽满,一立驶
到苏州。

  原来玉仲有个母姨,住在枫桥,其夫唤做郑爱泉,是开六陈行的,与玉卿已
是数年远隔。那一日忽然相见,十分欢喜,细细的问过寒暄,连忙备酒款待,过
了一晚,褚贵即使起身到松江打探玉卿,一连住了数日,便觉厌烦,乃向爱泉道
:“科场在迩,欲把经书温理,奈宅边人烟凑集,市语喧哗,意欲寻一幽静之处
,暂时下榻,不知附近寺院,可有借寓的么?”爱泉道:“寺院虽多,不曾相熟
,唯在寒山寺后,有一尼庵,那当家老尼,法号静一,是老拙的嫡堂妹子,彼处
房舍幽深,人迹罕到,虽未尝借人作寓,然以老拙面上,或肯相留。”玉卿欣然
道:“既有此庵,明日就烦指导。”当夜爱泉又特地整备数品款待玉卿。

  次日早凉,二人慢慢的踱到庵边,但见垂柳成行,清溪环抱,果是一所幽静
的禅院,曾有唐诗一律为证: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灵,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

  轻把竹扉扣了数下,随有道人应声启问,见是爱泉,连忙请入。等了一会,
方见静一徐步而出,约有四旬光景,生得目秀神莹,丰标脱俗,相见动问已毕,
爱泉就把玉卿借寓读书的意思备说一番,静一满口答允道:“既是亲中,何妨暂
寓,只怕荒山淡泊,不足以留贵介。”爱泉道:“既承师妹见许,魏相公就可住
下。老拙多冗,不得奉陪,那行李书箱,少顷便当遣人送至。”说罢,起身作别
而去。

  玉卿正要东西瞻玩,忽见又有一尼,打从侧边走进,态度安闲,年可三十,
玉卿慌忙施礼,问以法号,静一道:“此即愚弟,号唤静修。”遂共入方丈坐定
,把些闲话叙了一回,二尼谈吐处,颇有玄妙。

  是夜玉卿寓在佛殿西首,其东首一带,即二尼之房也。过了两日,玉卿读倦
无聊,步出西廊,徘徊闲看,忽见紫竹林边,纸窗开处,内有小尼倚拦独立,午
将二八,妙丽难言,但见:

  峨眉疑黛,杏颊红霞,冉冉轻裾,不把袈裟外罩。亭亭秀质,一种窈窕堪怜
,面似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身加垂柳霏烟,而韵姿流宕,若不在瑶池谪下,
必然是蓬岛飞来。

  那小尼远远的望见玉卿,将把纸窗扃闭,不料玉卿已飞步至前,就在窗外欠
身施礼道:“仙姑拜揖。”小尼亦在窗内回礼,并不开门延进。玉卿笑道:“小
生乍到宝庵,未及竭诚奉拜,今既幸会,正要请教玄微,奈仙姑闭门不纳,何见
怪之深也!”小尼又迟留半晌,方才启户。

  玉卿进内看时,但见琴炉书画,铺设珍奇,问以姓字,茫然不答,唯那双眸
转盻,注在玉卿面上,既而默坐移时,玉卿只得起身道:“细观仙姑,甚有不悦
之意,小生何敢以尘踪相扰。”小尼却一把留住道:“鄙衲久居方外,心死神枯
,惟恐一接尘谈,更生妄想,所以居士屡问不答,何敢以倨傲相待。”

  玉卿遂即欣然坐下,从容谈笑,直至日斜,方才回寓。原来小尼是静一的徒
弟,俗家姓巫,号叫了音,做人敏慧异常。只是外严内荡,那一晚玉卿见后,辗
转不寐,连声叹道:“不意相思业债,又在此处了。”

  次日饭后,坐立不安,只得移步出门,再图饱看,刚刚转过殿角,只见一个
面生尼姑,正与静一交颈细语,玉卿便立住了脚,闪在一边,侧耳听他话一会,
笑一会,正在热闹处,忍不住一声嗽响,静一掇转头来,见是玉卿,不觉面容顿
异,好像吃了一惊似的,看那尼姑,年纪在四十左右,虽则一表非几,只是眉粗
鼻大,躯胖声雄,宛然似一男僧。见了玉卿,便细细的动问一番,倒也一团和气
。玉卿见他两个话得绸缪,勉强退回寓内。是晚狂风刮地,阴云蔽空,俄而雷声
一震,大雨骤下。玉卿挑灯独坐,无限凄惶,强吟五言一绝,以自遣:

  独听黄昏雨,相思泪满襟;谁怜流寓者,萤火自相亲。

  玉卿吟讫,吹灯就枕,怎奈离愁别绪,种种在心,翻来覆去,不能合眼。俄
闻雨残风歇,窗上略有亮光,时已二更,只听门上指声弹响,玉卿大惊问道:“
夜静更深,你是那一个?”门外低声应道:“我是静修。”玉卿心下暗想:“必
是此尼,熬不过了,特来寻我,虽则姿色平平,也可略解虚火。”便笑问道:“
既是姑姑到此,可要开门否?”门外又低低答道:“但凭。”玉卿连忙起来,开
门放进。

  那尼姑上穿半臂,下着单裙,遂把裙带松解,抱到床上,但觉遍身滑腻,骨
嫩肌香,玉卿认道上破罐子,忙以玉茎搠进,那知嫩蕊犹合,未经风雨,便把津
唾涂抹,轻轻一耸。那尼姑便是一闪,又是一耸,方进寸余,及至一半,不觉娇
啼婉转,若不能禁。然玉卿兴念正狂,只得长驱直人,款款抽送,数百之外,方
有阴津流出。于是纤手紧搂,朱唇屡接,又一口气,抽至千余抽,那尼姑双眸紧
闭,四肢酥软,玉卿亦觉浑身通畅,一泄如注矣。

  尼姑起身下床,与玉卿订约道:“若到夜静,再得奉陪,门外风露,不宜送
出。”遂拽上房门,悄悄而去,玉卿恍惚猜疑道:“若是静修,年已三十,难道
这件话儿就未经过,况且身驱娇小,略不相同。”又想道:“设使不是静修,再
有那个?”正在胡思乱想,不觉昏然睡去。

  天明起来,梳洗方毕,只见静修打从门首走到后园,玉卿笑嘻嘻的上前低唤
,静修头也不回,直趋而过。玉卿转觉疑心道:“无人之处,为何这般行径。”
遂信步走出西廊,转过殿角,忽然记起了音,且去攀话一会,及到竹边,又是门
窗静掩,只得走了回来。猛听得后边园内,笑声不绝,急忙趋出,远远一张,只
见咋日那个面生尼姑,正与静修嘴对嘴,双手抱住,自在那里调戏。玉卿又气恼
,又好笑,心下想道:“我咋日一见,就道他不像女僧,原来果是和尚。只是静
修既与通奸,为何咋夜又来寻我,不若今夜躲在一边,看他举动,方见明白。”
算计已定。

  等至黄昏时分,二尼收拾进房,便去躲在房外,把纸窗舔破,向内张时,只
见一个和尚,脱得精赤条条,那根尘柄,粗满一握,长有尺余,先是静一坐在醉
翁椅上,放开双砷,凭那和尚狂抽狠送,足有千余,弄得死去还魂,无般不叫。
又见静修在傍,呆着脸,看了一会,忍熬不过,先去眠倒榻上,自把阴门,双手
揉弄。

  和尚看见,忍笑不住道:“不消性急,我就来与你解痒。”怎当静一双手扳
住不放,便又急急的一顿乱抽,然后走过榻边,腾身跨上。初时放进,故意按兵
不动。那静修淫骚正发,忙以双股耸迭;那和尚只管慢慢的,自在牝口游衍,又
停了一会,方把双脚高高推起,一连桩了数百,但闻唧唧乱响。

  玉卿看到此处,不觉遍身欲火,一时按纳不下,只得抽身而山,一头走,一
头想道:“虽料出家人,却有这样骚货,还是了音,亏他正气。”又想道:“教
我今夜,这一腔兴致,却在何处发泄,不免闯到后边,哄起了音,把他硬做,肯
不肯,再作区处。”遂一口气跑到门首。但见房门虚掩,推进一看,几上残灯未
灭,只是罗怅虽垂,那了音却不见睡在床上,玉卿寻了一会,自觉好笑道:“难
道他也是偷汉去了。”

  只得一步一步,慢慢踱回,摸到床中,灯火已灭,忽听得床上有人响动,忙
问:“是谁?”暗中应道:“咋夜已曾有约,何必要问?”玉卿忽然心下醒起道
:“我料静修,既有和尚,怎来寻我,原来却是了音顶冒。且未要即时猜破,看
他怎生瞒得到底。”遂掀帐上床,那了音已是光身仰卧,耸进孽根,急急抽弄起
来。了音笑声盈盈,略无畏缩之状。玉卿亦为看了许久,欲心正炽。所谓饥易食
,渴易饮,况且是十六七岁的紧小牝户,自然津津有味。两个你贪我恋,足足弄
了一个更次。

  玉卿伏在了音腹上,笑问道:“我的静修亲内,闻你心上人儿,又有一个和
尚么?”了音笑而不答,玉卿又道:“我的亲肉,你还是真正静修,还是替名静
修?”了音带笑骂道:“乖贼,既然识破,何必故意将人取笑。”两个调得兴浓
,忙把孽根放进,又弄一次,有顷事毕。玉卿道:“我正要问你,那个和尚可是
何处来的,怎么两人独乐,你却不曾沾染?”了音道:“这个和尚,乃是江北出
身,每岁或寒或夏,到庵两次,颇善运气修炼之法,所以御女通宵不倦。尝闻家
师说他阴具长有一尺二寸,挂以斗桑不垂,据妾观其动静,其异人也,且又长于
相术,自前岁到庵,与妾一见,便对家师道:‘此子主有贵夫,必然出家不了,
汝宜善为抚视。’所以虽在庵中,并无戏言相犯。”玉卿失惊道:“依汝说来,
那僧果是异人了,且待明日,屈过房中,观其议论若何。”

  正在细话,忽闻窗外鸡声已唱,遂抱头贴股而卧,直到天明,方把了音送出

  既而栉洗才完,只见那僧,果来拜望。见了玉卿,握手大笑道:“夜来狂荡
,有辱足下穴隙相看,秽亵之深,将无见笑,然以二少同裯鸳鸯梦暖,窃料足下
尊寓,亦未为寂寞也。”

  玉卿听说,不觉毛骨悚然,连忙称谢道:“小生肉眼凡夫,不能把大师物色
,倘蒙恕罪,为幸万万。但不知贵居那里,是何宝号,望乞一一赐闻。”那僧道
:“贫衲家世临清,半痴为号,少时曾游五台,得遇异人传授,所以能观气色,
善炼金丹。”玉卿道:“小生不才,天性好色,酷慕老师有通宵不倦之力,愿乞
赐教一二。”半痴道:“御女之法,先要养龟,养龟之术,惟在服药。盖因妇人
牝内有一小窍,譬如花之合蕊一般,故交合之际,必须阳物立顶其窍,方为畅美
,设或阳物甚短,而牝户甚深,则彼此不能抵值,而情欲何由得快,譬若具酒邀
客,乃半席告止,其何以成宾主之欢哉!贫衲曾在去春,入山采药,修合半年;
方付炉鼎,炼阴阳之气,全水火之性,又七七四十九日,而大丹始成,此廾服之
,能使阳具伟而且长,精气坚而不泄,而伸缩自如,其妙莫测,然非有缘,莫能
相会,今日幸遇郎君,愿以相赠。”

  玉卿连忙立起,欠身作谢,又问道:“每闻淫欲过度,则寿命短折,乃道家
采补,反得长生,其故何也?”半痴道:“子不闻一阴一阳之谓道,是故阴阳相
资,而水火既济,乃得长生。若阴夺阳精,则阴益而阳病,阳取阴气,则阳盛而
阴衰,故交合之时,虽欲采补至阴,然不可独受其益,而使妇人得病,则功行不
亏,而大道可得,若夫恣意欢娱,轻丧至宝,则夭亡立至,又安得长生者哉?”
玉卿欣然拱手道:“领教!领教!”

  是夜,半痴就把丹药见赠,并授饮服之法。次日饭后,玉卿以云间杳无音信
,不胜纳闷,忽见郑爱泉遣人领那褚贵走至,玉卿慌忙问道:“那边事体若何?
”褚贵道:“全赖本县李爷,只拘于敬山、卞须有二人审问,就将书柬扯毁,又
把二人,各责十板,及出申丈,备细开豁,又去面见太爷,力为分剖。前晚小人
起身时,又见出一告示,并不许奸棍妄生事端,毁伤儒行。因此相公平安无事,
稳稳的进京赴选。”

  玉卿大喜道:“感承李老师这样大恩,只是无可报答,但你可曾打听卞家二
娘,还有什么是非么?”褚贵道:“相公既然无事,那二娘怎有是非,只是小人
看见各位相公,纷纷的俱到南京去了,相公亦宜即日起身,不可有误大事。”

  玉卿便把白金三两,送与静一,又将十两,酬谢半痴,半痴坚却不受,道:
“贫衲四海为家,要此金钱何用。只是郎君高捷之后,九月十三,可再燕子矶一
会。

  ”玉卿又到后房,与了音作别。了音见说玉卿即刻起身,止不住扑漱漱泪味
滚下,再四嘱咐后期,并以二诗为赠。其诗云:

  其一

  自剪香云已数年,相逢何意即相怜;从今只有秦淮月,半照郎边半妾边。

  其二

  赠郎唯有泪沾衣,翻恨槐黄阻妾期;若使锦标夸得意,早教双鲤辗襌扉。

  玉卿见诗,亦堕泪道:“小生决非薄幸之辈,幸勿过忧。”遂与众尼相别。
回到枫桥,那郑爱泉已把酒肴整备,转待玉卿一到,把盏饯行,玉卿又向山茶吩
咐几句,遂令褚贵去取行李,前向金陵进发,不知到京,果然得中否?

  第六回 后庭花强捉醉鱼

  诗曰:

  白白红红绚彩霞,牡丹虽好不加他;无端蜂蝶间柏采,此种原来不是花。

  右诗是借意咏那老少午之作。昔有做龙阳的,求画于沈石田先生,先生遂画
了一本老少年,并戏题此绝。尝想世上,只有男女之间大欲存焉,乃有僻爱的,
偏自爱男而弃女。自昔余桃专宠,以至邓通董贤,虽帝王之尊,尤有此好,怪不
得今世纷纷此风弥盛也。闲话休谈。

  且说玉卿因为秋闱在迩,忙令褚贵买舟前往。不一日,到了全陵,毕竟是六
朝建都之地,真个江山雄秀,气象郁葱。到时已是傍晚,就在城外借宿。次日入
城寻一寓所,在贡院左首,房主姓丘,号唤慕南。那丘慕南年近三十,家累千全
,生得躯干清奇,做人负义好侠,在家不做生理,惟到松江贩布,或至芜湖或至
本地发卖,继娶花氏,年方十八,姿色无双。只是慕南天生一件毛病,不喜女色
,只恋龙阳。曾有卖瓜的小童,奇世生得清秀,慕南与他绸缪恩爱,不惜白金相
赠,所以街坊上,编起口号道:

  贡院左首丘慕南,不好女色只好男;家有娇妻独自宿,卖瓜小鬼夜夜欢。

  当日慕南一见玉卿,心下暗暗喝采道:“怎么科举秀才有此美色!”遂令置
酒接风,宾主对酌。饮酒中间,慕南十分趋奉,相劝殷勤,既而夜深席散,慕南
也不进房,就秉烛坐在客座,心下不住转道:“我丘慕南,平昔虽有这件痴兴,
也曾不如今日一见那魏秀才,便是这般心心念念,不能撇下,却是为何?”

  沉吟了一会,又叹息道:“若是别的,还可图谋。我看那魏生,行李奢华,
必然富足,少年科试,必有才学,怎肯做那件勾当,这也是必难之事了。”又发
愤道:“我想七尺之躯,遇着这些小事,就不能筹画,岂不令人愧哂。”又踌躇
了一会,忽然笑道:“是了!是了!我想那生,年少风流,必然酷慕美色,不若
以美人局诱之,事必谐妥,设或侥幸事成,那魏秀才十分发怒,不肯恕饶,便捐
妪也可,倾家也可,何足惧哉!”遂抚掌大笑,忙令侍儿进酒满斟数爵,顿足起
舞,朗朗的歌那汉武帝秋风辞内,两句道:

  兰有秀兮菊有芳,巧佳人兮不能忘。

  歌之数四,又立饮三爵而睡。次日玉卿换了一套新鲜华服,脚穿朱履,手执
一柄紫松骨的诗画金扇,吃过早饭,遂即带了褚贵,出门闲步,遍向热闹之处,
走了一遭。将及日中,又自旧苑走过,穿到上南小巷,忽见一家门首,竹帘垂下
,那帘内立一妇人,浑身穿白,见了玉卿便把竹帘推起,露出半身,注目而视。
玉卿抬眼看时,只见杨柳双眉,梨花彩面,因来往人多,不能停立,便慢慢的望
南走去。将有十家门面,掇转头来,只见那妇人犹自凝眸遥望。

  玉卿便到前街,借一店铺,闲坐片时,重新走转,那妇人犹在帘内,远远张
见玉卿,依旧半身全露,及至跟前,又把一只脚儿,故意垮出门限,只见白纱膝
裤,露出那一丢丢儿玄色绣鞋,刚有三寸。玉卿此时,魂荡意迷,恨不得即时走
了进去,便立住了脚,两边对看,只有褚贵闪在傍边,忍笑不住。忽见里边走出
一个老妪,把那妇人连声呼唤,玉卿只得走了开来。

  此时日影过西,勉强步归寓所,那丘慕南已是倚门迎候,一直接入中堂,忙
把一盏清茶,双手递奉。又停了一会,走出两个婢妇,摆开椅桌,罗列珍馐,慕
南道:“今日知己对酌,不如设在内书房,还觉幽静些。”那妇女应了一声,连
忙捧去,略停一会,又出来道:“酒已完备了。”慕南笑嘻嘻的,忙把玉卿拱进
去,见上下两张交椅,中间一桌,鲜肴时菜,件件精华,玉卿称谢道:“咋晚已
承厚款,今日为何又烦费钞。”慕南笑容可掬,连声赞誉道:“魏相公高才博学
,今岁定然荣捷,只怕鹿鸣宴后,不肯再尝贫家滋味,所以特设蔬觞,幸勿见哂
。”

  及酒过两巡,慕南立起身来,又把大杯送过道:“若是魏相公高中之时,必
须清目清目。”玉卿大笑道:“小弟年少才疏,偶赴选场,不过应名而已,老兄
付以知其必中。”慕南把须髯一捋,欣然笑道:“当魏相公未来借寓之先,丘某
曾得一梦,梦见一位帝君,观其形像,俨荐文昌,乃对某说:‘日后有一华亭秀
士某姓某名,今岁定登首榜,若来借寓,汝宜小心款待。’因此牢记在心,不料
咋日,果有台驾造舍,所言名姓,一字不差,岂非决中而何。”

  玉卿信以为真,满面堆笑。那身子虚飘飘,就像真个中了一般,斟满三白,
一连饮了十二三杯。既而点起巨烛,掷色买快,又接连吃了七八犀觥,不觉薰然
沉醉,靠在椅上,口中糢糊道:“偶尔相逢,不料老兄这般有趣,我若今科中了
,决把千金报你。”慕南又斟满一杯,双手捧进道:“魏相公金口玉言,日后不
要忘记了。”玉卿瞪目大笑道:“岂有忘记之理。”遂举杯一吸而尽,不觉头重
脚轻,趺倒桌边,沉昏睡去,再推不动。

  慕南忙与婢女扶进榻上,移火照时,只见两颊晕红,犹如胭脂点染,又轻轻
的,把那亵衣解下,露出两股洁白如玉,慕南一见止不住欲火顿炎,遂把唾沬,
涂满孽根,款款搠进。那玉呻身体便觉一闪,又弄了好一会,方入寸余,幸喜阳
具不甚修肥,又值玉卿十分大醉,所以交动移时,不觉尽根,遂急急抽弄数百之
外,慕南白觉心醉神怡,平生所遇,未有此乐。又慢慢的往来抽送,足有千余之
外,慕南方才完事,揩抹干净,趋进内房,笑向花氏说道:“今日得此,平生愿
足,只是咋日所言,我诱他美人局。”花氏推却道:“君乃醉后戏言,岂有将妻
与人相换。”只得再四恳求。花氏笑道:“你做事,你偿人,焉有把妻小偿债。
”一头笑,一头走出去了。花氏叹道:“只因丈夫房事稀少,已属意于龙阳,玉
卿初来,在屏后偷觑,看见玉卿未满二十,是个聪明标致后生,怎不动火。”所
以略无顾忌,花氏竟入书房,只见烛火将残,玉卿犹在梦中,花氏小心只烹茶以
待。

  俄而玉卿翻身醒来,十分口干,觉得便门隐隐作痛,忽惊醒道:“我被那厮
侮弄了。”心下勃然大怒,正欲起身诘究,花氏慌忙将茶汤递至,只见云髻半松
,玉容堆俏,便回嗔作喜道:“汝是何人,却在此处?”花氏道:“拙夫慕南,
妾即花氏。”玉卿双眉立竖,咬牙切齿道:“我乃科举秀才,汝夫辄敢以酒哄醉
侮辱斯文,明日与他讲论,不知当得何罪?”

  花氏移步近身,再三劝解道:“拙夫只因醉后误犯,罪有难逃,所以特命妾
来肉袒以谢。”玉卿虽则万分着恼,然以花氏低声俏语,态度风流,禁不住春兴
勃然,一把搂住。那花氏也不推辞,便即解衣就榻。凑合之际,颇觉艰涩难进,
只因玉卿服了丹药之后,阳其更加修伟,所以塞满阴门,间不容发,徐徐抽送,
未及百余。那花氏向来枯渴,兼以巨物,立顶合葩,觉道遍身爽快,只管一耸一
耸,迎凑上来。玉卿也觉牝户紧小有趣,展力狂抽,一顿就有千数,花氏已连丢
二次,勿勿失笑道:“弱体难禁,愿姑饶我。”

  玉卿遂拔了出来,低首细看,只见嫩毫浮翠,小窍含红,再以绣枕衬腰高把
金莲捧起,濡首而进,立捣重关,往往来来,倍深狂疾。花氏以手抱住玉卿,娇
声问道:“妾身虽破,未是残花,君乃践踏至此,是可以消拙夫之罪乎?”玉卿
笑道:“卿既纳款辕门,我当姑宥其罪。”既而罢战。不觉月隐面垣,漏声欲尽
矣。花氏不复进去,就与玉卿并头交股而卧。

  次日起来,早膳毕后,花氏含笑向前,从容说道:“拙夫要往贵郡生理,就
在下午起程,极欲进来一别,唯恐见罪,是以命妾先容。”玉卿笑道:“既有贤
卿面上,罪应消灭,况我辈襟怀落落,岂复究已往之术,以失其自新之路。”慕
南立在门外,听得玉卿话毕,慌忙趋进,俯首伏罪,玉卿道:“丘兄若到云南,
有一至亲姓卞,就住在妙严寺敝居左首,吾有书信一封,相烦带去,只要寻见老
仆张秀,便可托彼传进。”遂展开鸾笺,提笔写道:

  侬以检点失评,变生不测,又闻风惊窜,不及面既中怀,有负芳忱,罪何可
逭。第不知群小求疪,可以息舌;又不知起居多吉,不敢忧惶否。兹自七月望后
,方抵金陵,言念良时,徒深叹息,唯藉点头撮合,不使落在孙山之外,便把担
头秋色,收拾归来,重与玉人叙旧盟也。鸿便附书,不能多作寒暄语,惟卿崇照
,无任神驰。

  写毕,即忙封固,付与慕南。临别之际,玉卿笑道:“仁兄既作长行,小弟
尚留贵宅,不知尊夫人处仍许相见否?”慕南慨然道:“大丈夫一言契合,便当
肝胆相付,况一女子岂复吝惜乎?”也不向花氏叮咛一句,竟昂然挥手而出。

  是夕,玉卿就留在内房与花氏对饮,恩若夫妻,谐谑备至,玉卿戏问道:“
贤夫既爱男风,料想枕席之间,必然冷落,不知长夜遥遥,卿亦稳睡而无他想么
?”

  花氏道:“人之所不能少者,惟在衣食耳,至若他事,何足系心,所以夜虽
长,而睡实稳也。”玉卿道:“然则今夜鄙人在榻,将欲挠呻睡思奈何?”花氏
道:“君以贵重之躯,尚被拙夫挠睡,况妾已作出墙桃李,岂能推避狂蜂?”

  说罢,两人俱鼓掌大笑,遂令侍婢烧汤浴体,挽手就榻,只见月光照入,两
人皓体争妍,竟与雪玉相似,遂将尘柄插进,急一会,慢一会,足足抽了千余,
复令花氏翻身覆在席上,却从臀后耸入,彻首彻尾,又有二千余抽,花氏体颤声
微,鬓鬟云乱,嘻嘻笑道:“郎君颠狂至此,岂不害人性命。”玉卿道:“卿若
死了,我岂独活。”又令掇转身来,伏在腹上,四臂交搂,舌尖吞送,既而尽力
一顶,不觉情波顿溢矣!自此玉卿画则外厢读书,夕则进房同卧,倏忽旬余,试
期已届,自初九以至十五,三场毕后,自觉文字清深,十分得意。

  过了数日,忽然记起前番所遇帘内美妇,也不叫褚贵跟随,独自一个悄然而
往,只见双扉静掩,寂无人影,问其邻居,答道:“此乃王氏婉娘,只有娘儿两
个,寡居在此。”又等了约有一个时辰,不见出来,只得没兴而回。然自有花氏
欢娱,也不把来放在心上,等到揭晓,果然中在二十七名,玉卿之喜,不消说得
,连那花氏活像自己的丈夫中了一般。

  你道房师,还是那个?原来就是华亭县知县李公,因他是春秋,恰好玉卿也
习春秋,进见之时,再三称谢。李公笑道:“前日之事,若非本县做主,只恐贤
契也觉有些不便。据了贤契这样青年才貌,岂患无名门淑媛,今后须要老成些。
”玉卿耳根涨红,连忙起身告罪,只因玉卿年少才优,所以李公十分爱重。又过
数日,会了同年,吃过了鹿鸣宴,又去谢了大坐师,将及收拾行李,即日起身,
忽想起半痴和尚曾约在燕子矶相会,便叫褚贵雇了牲口,即日就往燕子矶,寻那
半痴,不知此去果然相见否?

  第七回 看黄花夜雨谈心

  词曰:

  昼静半窗凄雨,夜阑绕砌哀蛩;孤凉只有客途中,谩道悲秋唯宋。

  利锁名缰难卸,机心痴念妩穷;如高枕伴长松,不作红尘虚梦。

  《右调 西江月》

  这首词,是说那为客的,听着雨响蛩吟,未免有悲秋之念。至如人在客边,
不为名,即为利,所以机心难撇,反不如隐在丘园,粗茶淡饭,倒觉白在清闲。
说话的为何表此数句,只因玉卿美色缘深,功名事早,不妨在热闹场中,略讲几
句清凉说话。

  传中再表鹿呜宴后,玉卿将欲荣归,因为半痴僧,曾订在九月十三燕子矶相
会,虽则过期亦不可不去寻他,遂雇了牲口,出城前去,离那燕子叽尚隔数里,
忽闻路旁有人高声唤道:“魏春元,贫僧在此竽候多时了。”玉卿抬头一看,原
来就是半痴。急忙跨下马来,向前相见,半痴道:“贫枘自重阳以后,便在燕矶
专等,想必试后事多,是以来迟么?”玉卿道:“愆期之罪,诚如何谕,只许老
师阔别许久,途次不能罄谈,奈付?”半痴道:“此去三里,一羊氏废圃,闻得
有菊花盛开,意欲同君一访,并向炉头沽酒,以作竟夜之谈,不识君意以为可否
?”玉卿笑道:“黄花相对,知己谈心,诚快事也,付不可之有?”

  遂联辔而行。须臾已至羊圃,刚及门,大雨骤至,玉卿道:“此即宾主所谓
辞尘成契,冒雨相邀,不意今日,我辈有此韵事。”半痰笑道:“恨无柴桑主人
,以酒同醉,空使我两个,只见南山。”及进内一观,果凡紫白红黄将及百种,
俱是枝叶鲜妍,高有数尺,其名色甚多,不能尽记,单数那最妙的几种。却是:

  金宝相 银宝柏 黄鹤翎 白鹤翎 爪子白 状元红粉褒姒 金盏银台 锦
西施 白绣毬 玫瑰紫 红芍药白嫦娥 醉杨妃 合瓣粉西施

  原来虽是废圃,尚存书馆数间,有一姓傅的,借居在侧,所以培植浇灌,有
此名花,玉卿一一看毕,赞赏不绝。那姓傅的询知是新科举人,连忙邀入草堂。
玉卿看那壁上,曾有许多游人看菊,题咏诗词,遂细细看过,也有做得工致的;
也有勉强涂抹的,直至后边,又有楷书一首道:

  幽香习习蔼离东,初出名姿属化工;解佩孰酬倾国笑,晚烟空惜傲霜容。

  携来茗宛宜清赏,咏入骚词岂俗同;元亮不逢谁是主,至今犹自恨西风。

  重阳后四曰 姑苏王氏婉娘题

  玉卿念了一遍,不胜爱赏,又朗朗的,哦了数次,看到后边落款,是姑苏王
氏婉娘,笑向半痴道:“此诗清新婉丽,幽怨无穷,虽是易安草创,淑真润色,
不过是也。”心下又默然转道:“与我前曰所遇帘内美媛名姓相同,设或是他?
为何又写姑苏人氏?”

  正在沉吟,半痴微微的笑道:“此乃郎君自失良期,何必踌躇不定?”玉卿
不解其意,转觉狐疑。时已天色将晚,只见那姓傅的,沽了一罐酒,买了些鲜肴
素物,走进门来,原来是半痴嘱咐他置辨的。

  当夜下着小雨,两个对坐窗下,把杯徐酌,剪烛细谈。初时只说些名山胜水
,以至骚人墨客之事,将及夜分,半痴又提起看诗,笑对玉卿道:“闻得咏菊之
人,与君已曾会过了。”玉卿愕然道:“其实不解其故,万望老师明白指示。”
半痴道:“此女之父,原是苏州与贫枘亦是至契,因为迁徙到京,在十五岁上,
招赘本城倪云为婿,成亲半载,云即暴亡,今已守寡二年,只与老母作伴,其容
色艳丽,足下已经目赌,不待细言。然我所以约在十三日,燕矶相会者,预知此
女必以是日到此看菊,故欲引君一会,以就良缘。不料君竟不来,却非贫衲之故
。”

  玉卿趺脚悔恨,又再四问道:“不知还能柛会,老师可以撮成其事否?”半
痴道:“那曰看花,曾落下玉钗一股,却被贫僧拾得,今以付君,君可制一情词
,并那玉钗,着人送去,看他怎生回答,则事之成否,便可决矣!”就在袖中,
取出钗儿,付与玉卿。玉卿珍若至宝,慌忙藏过,又复斟酒各饮数杯,半痴道:
“今世姻缘,皆由前生注定,不要说夫妻之事,就如贫枘,与君今日相会,亦非
偶然。只因郎君前世造福,所以累世良偶,我不过就中指说,岂敢以淫邪相诱,
只是他日功名既成,亦宜急流勇退。那做官的,譬如泛海,不至复溺,能有几个
。况且白日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间,总是一场大梦,何苦把那富贵萦心,恩
爱牵惹,以致无了无休,没有一个出头日子。故贫衲今夜与君一晤之后,便把欲
网跳出,再不向阎浮世界,另寻生活,九洲五岳,从此逝矣!”

  话毕,时已远寺钟残,城楼鼓绝,遂向草榻,和衣假寐。少顷起来,就与玉
卿作别,问以后期。半痴摇首道:“后会未定,难以轻约。”即加鞭飞马而去。
玉卿亦急急入城,回至寓所,只见花氏甚有不悦之色,再三笑问道:“贤卿为何
烦恼?”花氏只是不睬,玉卿道:“我咋夜自与故人看菊,秉烛谈心,你莫非疑
我又在烟花队里,另寻乐处,所以见怪么?”花氏道:“那里有个故人刚刚相遇
,凭你自说,我只是不信。”玉卿又陪了许多笑脸;方才回嗔变喜,又捉空做下
一诗,并把玉钗封固,竟着褚贵投递,不题。

  却说王氏婉娘,寡居二载,虽则玉洁冰清,末免怀春抱恨,自那日立在帘下
,看见玉卿走过,其有张绪风流,何郎粉面,怎奈四目相视,半语难通,既不识
乡贯姓名,又安能传情寄意。自此晓夜相思恹恹成病,其母马氏,多方宽慰,又
劝他九月十三亲到羊圃看菊,及见了端篱秋色,婉娘心下愈觉愁烦,遂借菊摛怀
,题名粉壁。临转身,又落掉了玉钗一股,回至家里;病势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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