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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闲游】(第三部:江南迷梦)(11-14) 作者:vktsaipp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10-13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朝野闲游】(第三部:江南迷梦)(11-14)作者:vktsaipp2024年10月10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第十一章  坐在六扇门衙门里,陈哲与张雅、元能几女一道将诱拐案的卷宗仔细整理了一遍。  然而结果却是一
【朝野闲游】(第三部:江南迷梦)(11-14)

作者:vktsaipp
2024年10月10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第十一章
  坐在六扇门衙门里,陈哲与张雅、元能几女一道将诱拐案的卷宗仔细整理了一遍。
  然而结果却是一筹莫展。
  从六月初到七月底,花三娘子一共作足足九起案子,除了最后一起案子她得手离去之后不久,自己便被洗刀祭主人掳去、于是她拐走的那幼童很快被官府衙役们找回之外,余下的八个幼童都是在被拐走之后都是全无头绪,直到家中付过赎金,方才在五七日之后得释。
  这花三娘子的轻身功夫确实极为高明,拐人、送信、提取赎金、释人,似乎都是由她一人包办,衙门里的衙役全然摸不到她的踪迹,直到普度禅院的弟子介入,方才捉到一些跟脚。
  一面是高超的作案手段,另一面却是乏善可陈的案情。
  花三娘子做成的八起案子,单拿出来看,简直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苦主都是地方上的士绅富户,都是趁家主带着几个护院出门、家中人手不足之时翻进后院掳了家中幼童便走。就连投信勒索的金额也不过是二三百两银子上下,这数目当得江南寻常百姓十年的收入,可对那几家乡绅来说也不过只是稍感肉痛罢了,有两家甚至案发之时都没报官,而是赎了人回来之后再另行报备的。
  「所以……这些案子的联系又在何处?」
  几起案子涉案的金额累加起来不过两千五百两银子,赵元诚当不至于为了这么些银子就派个高手出来疯狂作案,
  然而陈哲眼下看来,除了制造些混乱给按察使司添堵之外,此案似乎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张雅也在翻看案卷,她让胥吏找来了相应的户籍卷册,一边检点一边提笔记录着其中要点:「几家苦主身上都有举人功名,多少算是官场中人,这案子本意该当是着落在方面吧。」
  「哦,那这几家苦主,在官场之中又有何交游?」张雅摇摇头:「就只是有举人功名而已,同年同窗之中,确实少不得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有些联系,却也仅仅是寻常关联罢了,无论是蒋藩岳还是刘廉访,这些人都攀不上多少联系。」
  陈哲轻叹一声,拿过张雅做下的笔记,陈哲一边翻阅一边问道:「家族亲眷呢……唉?」
  陈哲随手一翻,就看到这承天府的一家士绅,从官身来看,这家平平无奇,家主是二十多年前的老举人,早年进京试过两次春闱不第,此后便安心归乡经营家业,做了个平平无奇的富家翁,顶多是做过一任府衙典吏胥曹,将将混了个正九品上荣休。
  然而这家的户籍册子上一处的记录却引起了陈哲的注意:主母徐苗氏……陈哲立马放下手中笔记,指着那家主母的名字道:「快,都查一下,这几家和苗家有没有关系。」
  几女手忙脚乱搬开一叠叠户籍册子,逐一搜检起九家苦主的家人名册,果不其然,这九家竟是全部都和苗家沾亲带故,且还不是七拐八绕的远亲,尽皆五服之内的堂表姻亲。
  「小琼,你带着这份名册,去找那苗毓秀,问问看这几家近日里与苗家可有什么走动。」得了结果,陈哲当即给了指示,转头又与元能说道:「元能,这几家你应当也是接触过的,便由你出面,去邀这承天府城内的两家,莫要直接提我名字,去找个城中酒楼摆一桌,让我去会一会这两位苦主。」两女各自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复命。
  张琼那边自是妥帖,苗毓秀知无不言,只道这几家确实都是苗家时常往来的近枝姻亲,而且其中的关键之处是,这几家都收到了苗家老祖寿宴的请帖。
  「苗府寿宴……」陈哲心下有了几分明悟,随口夸了两句张琼,又转向了元能:「这两家你请便请了,为何这宴席摆在了燕归园?难不成你们普度禅院暗殿在江南行走都不避讳身份的么?」
  元能不辱使命,出面登门轻易便将两家苦主约了出来,只是她定的这席宴会,却是摆在了承天府头一号的青楼燕归园中,故而陈哲才这般问她。
  元能眨了眨眼,故作无辜道:「就是因为奴是普度禅院弟子,这宴席才得摆在青楼啊……普度禅院精通女子医理,乃是江南第一等的女医院,江南七十二院青楼,谁在普度禅院面前不是曲意结交?奴奴一出面,燕归园主人便将园内最好营巢轩供了出来,届时说不得他家的那位道魁也要来敬一杯酒奉一曲琴呢。」陈哲一时语塞,这倒是他不懂行情了,原以为只是琉璃湖与青楼有些香火情分,没成想普度禅院这佛门清修之地与江南青楼之间也有这般交情。
  不过想想元能与她师傅本慧在京城女眷之中如鱼得水的模样,有这般交情倒也不足为奇。
  到了傍晚时分,陈哲独自一人来到府城南边的燕归园。
  与京中的几座翘楚青楼不同,这号称江南第一楼的燕归园的布局确实非楼而实园,在承天府南城繁华处闹中取静,以青瓦白墙围起一座大大宅院。
  进门自有仆役引着陈哲绕过影壁走进前庭,陈哲开的绿绮楼也是宅院布局,然入院之后依旧是以二层绣楼做了前堂门庭,这燕归园的正厅却实实在在是悬山顶大屋,此时早有人站在这大屋檐廊下等着陈哲。
  迎候陈哲的乃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只见她面容姣好,身姿高挑挺拔,头簪一支乌木素钗,身着一领皂色男装道袍,举手投足一派庄重诗书气,迎面端正拱手躬身道:「见过陈都尉,陈都尉大驾光临,小园真是蓬荜生辉,陈都尉请往这边走,营巢轩早已安排妥当,请随妾身往这边走。」对方这副做派,让陈哲也不免庄重了几分,略作拱手还礼之后,跟在这妇人身后往那后院去,一路边瞧这园中布置,边向那妇人打听道:「不知大家如何称呼?」
  「哈哈,当不得都尉大家的称呼,妾身十多年前试过两场江南贡试,一次也不曾登榜。」这妇人气质不俗,只是姿色确实不甚出众,不过这话确实有些谦虚,大家之语本意确实是称呼花中魁首的,如今见了青楼中的头面女子,也以此称呼为敬,便如民间见了当兵的,少不得叫声太尉,只此罢了。
  陈哲笑了笑:「大家不必过谦,世间女子如花各不相同,有的如桃李,甫一成年便是盛期,灿烂绚丽,也有的像大家这般,好似那牡丹,暮春方盛,却更是雍容华贵,令人心折。」
  「都尉这般夸赞,真真是折煞妾身了。」妇人眼中满是喜色,只是面上笑容依旧含蓄端庄:「妾身洪勉,既得都尉这般夸赞,自少不得督促低下女儿们多多尽心卖力,必叫都尉舒心满意。」
  「倒是有劳洪大家费心了。唉,说起来,洪大家似是早知这设宴待客之人乃是在下而非元能?」
  洪勉嘴角一翘,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贝齿:「陈都尉不必多心,元能师太年纪虽小,却是江南有数的高手,又是六扇门里顶尖的供奉,这江南六扇门里能支使她出来的办事之人又有几个呢?」
  陈哲一愣,随机在心下暗笑两声聊以自嘲,元能在他身边不过一普通姬妾,自是向来使唤惯了,殊不知在外面她如今也是个大人物了,自己不知不觉便漏了心思意图……只希望今日邀来那两位苦主不要似这洪勉一般通透机敏,不然这当面盘问只怕是要徒劳无功了。
  这燕归园中既不临水又不设塘,纯以花木造景,风格更偏郊野乡趣,有些近似那日买酒的酒坊,一派质朴闲适,想来这江南庭院向来爱做些精巧的溪庭,就连官衙后院亦不免俗,官绅显贵们怕是早已看腻了,反而是这般乡野风情更加别致出新一些。
  来到营巢轩,此处也是一般农家小院布景,两间茅顶小屋之间,夹了间宽敞仿古轩亭,香茅盖顶,四下以细竹帘幕挡风,亭前一片花圃,此时种满各色秋菊,绚烂多姿争奇斗艳。
  轩亭中不设桌椅,铺了软厚的坐席,以分席式样摆好了三张大案几,各自摆上了八碗八碟的凉菜果品,陈哲自顾自脱鞋上亭,在主位上盘腿坐下。
  「洪大家,还请安排吧。」
  洪勉盈盈颔首应是,抬起手鼓掌两声,轩亭两侧的茅屋里便各走出几个莺莺燕燕,一共八个俏丽丫鬟在陈哲面前站作一排,逐一行礼之后,手里端着器具的四人在旁烹起茶水,怀中抱着乐器的四人在另一边轻弹鼓吹。
  茶是好茶,还未入釜,只一开盒就有清香幽幽袭来,待水沸点开,亭中更是茶香弥漫,闻着便已生津。
  曲亦是好曲,一横一竖两支箫笛轻柔应和,复有琵琶月琴声声点缀,既清且灵,不噪不乏,静心却又不寡欲,与阵阵茶香相得益彰。
  陈哲也是吃过用过的,尝了两口桌上的果子凉菜,品过丫鬟奉上的茶汤,再静静分辨一番乐理,心下忍不住便将这燕归园与京中的几大青楼作比较。
  三大楼各有其风格,与这燕归园不尽相同,倒是自家的绿绮楼和这燕归园走了同一路子。
  绿绮楼的吃用、曲艺虽不落下风,可人员就被燕归园比下去了。
  亭中这八个丫鬟,相貌并不比绿绮楼精挑细选的女侍更有妍色,然而一举一动之间,这几个丫鬟神情淡然目光清正,气质脱俗出尘,相比之下,绿绮楼那班时不时漏些小意奉承气的女侍不免就落了下乘。
  陈哲随意点了个烹完茶水束手立在一旁的丫鬟:「这位姑娘,可懂些诗词?」陈哲问得突然,那丫鬟却丝毫不见慌乱,转过身子屈膝弯腰,行礼回道:
  「禀公子,奴家略知一二。」
  陈哲故意伸了下脖子看那院中满是菊花的花圃,旋即问道:「可知些咏梅的句子?」
  眼前一片菊花,这丫鬟临时背些咏菊的诗词也属寻常,偏偏陈哲问起咏梅,显然是有意考校。
  这丫鬟仍是不慌不忙,轻轻点头道「奴婢晓得。」说着便咏诵起一首咏梅诗,背完一首不够,又诵了一阙词。第一首是前朝旧作,后一阙连陈哲也不曾听过,这丫鬟诵完细细分说详解了一遍,方知乃是去年秋天江南这边的才子新作。
  待那丫鬟说完,陈哲忍不住转向洪勉道:「燕归园果然是好生厉害,你莫不是找了几个清倌来冒充丫鬟了吧?」
  这丫鬟会背诗也就算了,背完之后还与陈哲对答了一番诗理,显然不是死记硬背,而是真懂得这其中的文学道理,此番修养只怕比寻常的应试蒙童还要高了。
  洪勉只是微笑:「都尉错怪妾身了,燕归园中的女子都是七八岁便甄选入园,自小除了女子诸艺,还要念五年内塾,到了十四五岁,天赋上佳的便养做清倌,等着成年去试那花乡试。天赋平平的,便养在园里做丫鬟女侍,以待将来有恩客赏识。」
  陈哲也是懂行的,绿绮楼中的姑娘也是这般从小养起,当年刚开业时的教养嬷嬷和头一批姑娘还是关家度让来的,但这番教养也只限于姑娘了,楼内的侍女都是从牙行现买,回来再调教个年许,顶多是粗通些文字,大半的本事也只是端菜倒酒罢了。
  因而陈哲也笑道:「洪大家莫要说笑,你们这般养法,又与别家的清倌何异呢?难不成赎身银子只做丫鬟价么?」
  洪勉只是笑笑,不接陈哲这茬:「若是陈都尉看着喜欢,这两组丫鬟陈都尉散席之后带回府中使唤便是,只求陈都尉能在咱这燕归园中留下一份墨宝就好。」陈哲十八岁时就中过京畿解元,虽不曾在书法一道下过功夫,一手馆阁体也是拿得出手的,不过拿得出手并不意味着便要出手:「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我若在燕归园题词,关家世兄那边只怕是抹不开面子……不如你且先想想,回头换个要求便是,这份人情我陈哲总是承的。」
  说罢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着「知刑狱司」的铜钱丢给洪勉:「若是有事,持此物去六扇门衙门找人。」
  这下家中应当是再不缺丫鬟了……
  洪勉接住那铜钱,脸上终于露出明显的喜色:「那便多谢陈都尉照拂了。」又与洪勉谈笑了一阵之后,小院外边又走进来三人,当先一人瞧着便知是园中管事,她身后领进来的两人俱是四旬上下文士打扮,一个高胖一个矮瘦,看来便是陈哲这次宴请的那两位诱拐案苦主了。
  两人进了院子,看清亭中情势之后同时一愣,左手边那矮瘦之人愣过之后两撇八字眉越发往下耷拉,看向陈哲之时,脸上更多了几分畏缩之意,脚下步子放缓似有退去之意,而那个高胖文士则只是恍了恍神,随即神色如常大步向前。
  那矮瘦文士见状面上筋肉抽动两下,终于腮帮微鼓,咬牙跟着高胖文士一道上前脱了鞋进到亭子里。
  高胖文士进了亭之后依旧大咧咧走到陈哲近前,一拱手道:「我等只道是元能师太相邀,且不知这位大人是?」
  「六扇门陈哲。」陈哲放下筷子,举手还礼道。
  高胖文士仍是面不改色,而那矮瘦文士面色又黑了些,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跟着高胖文士一道恭恭敬敬向着陈哲自报家门。
  「小生高庆,见过大人。」「学生徐友新,见过陈都尉。」见过礼,两人各自入席。那高胖的高庆继续追问道:「不知今日陈都尉请小生至此所为何事?」
  陈哲并不正面作答,只是笑对二人:「先不谈公事,我初到江南地方,嫌一人出游太过无趣,便请苗家毓秀小姐荐些亲朋好友与我结识一番,不曾先与二位知会,确实是在下冒昧了,我且先自罚一杯。」高徐二人入席之后,洪勉和带二人前来的管事便自行退场,丫鬟也给陈哲撤去茶碗换过酒水,陈哲对着二人举起酒杯,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二人也各自举杯跟随。
  这宴席既以陈哲为主,两个宾客又和他身份悬殊,这席上自是由他主导,饮酒谈话,尽在他掌控之中。
  这般节奏之下,两位宾客的表现截然不同,高庆应对自如,该吃吃该喝喝,谈笑风生,没心没肺似的一派坦然,徐友新则面带忧愁,支支吾吾,一双筷子捏在手里久久不落,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浅浅饮过两轮酒,院外又进得几人,原来是燕归园的几位姑娘。
  难怪洪勉说那几个丫鬟天赋平平,袅袅娜娜当先走上亭来的女子着实是让人眼前一亮,脸蛋五官精致之中不乏稚嫩清丽,尤其一张小小瓜子脸上两只狐媚大眼盼顾生辉,真叫一个勾魂夺魄。
  这女子看头面发饰俱是未梳拢的清倌,身上衣衫却极是豪放,只披了一件俏色织锦大衫,用一条腰带松垮垮系着,轻易便可教人看出她衫内空无一物,行走之间,不仅胸腹之间的娇嫩白肉就这么敞在衣襟领口外边,就连下身粉嫩光洁的白虎耻丘也时不时就破开下摆遮掩,调皮地露出些真容。
  这般香艳景象,陈哲尚且看得目不转睛,高庆和徐友新更是连大气都忘了喘,四只眼睛都牢牢定在这女子身上,始终不曾转开半点。
  狐媚少女带着身后四个姿色打扮都稍逊两分的伴当在席前盈盈下拜,身子起伏间,襟前春色更加肆意显露,引得左右高徐二人鼻息迭重:「奴家庞珠丽见过都尉与两位大爷。」
  「咦……竟是庞大家?」徐友新忧愁之色尽去,转而一脸的惊叹。
  高庆也嘿嘿笑道:「果然是陈都尉面大,竟能叫这燕归园唤出今年花秋闱夺下前三的庞道魁出面陪客,小生真是三生有幸,能沾都尉这份光啊。」原来眼前这光彩夺目的少女,就是与杜欣欣、杜欢欢姐妹齐名的三道魁之一,难怪颜色毫不逊色陈哲后宅中的几位花魁。
  庞珠丽眼眉模样与杜欣欣有几分相似,都是尖俏的瓜子脸,杜欣欣乃是一双杏眼,面相更雍容柔美些,而庞珠丽生的一双眼角斜飞的狐狸眼,左右流转之间尽是锋芒毕露的勾魅劲儿。
  礼罢起身之后,庞珠丽斜脸超边上奏乐的那组女伎抛了个眼色,亭中原本清幽恬淡的乐声陡然一变,转作了低沉婉转又节奏明快的舞曲,庞珠丽便在这曲声之中带着身后四个伴当翩翩起舞。
  庞珠丽一身半遮不遮的打扮,这舞姿自然也不会靠向雅致脱俗的风格,只见她身姿婀娜,身上那件大衫披披挂挂,随着乐声和舞姿遮了又露、露了又遮,双手不经意间便撩开些衣襟,欲拒还迎地展露一番春光。
  庞珠丽容颜姝丽,身材上就差了些丰腴,少女的酥胸虽得娇嫩粉白,可惜只是盈不满握的丁香乳,纤纤腰肢下的臀胯亦是仅仅有些起伏,幸而庞珠丽这具身子在娇柔纤细上做到了极致,踏着变幻多端的舞步,少女身姿如狐灵动,如猫敏捷,如兔轻盈,又如蛇妖娆,从案桌前跳到案桌后,在陈哲和高徐二人身边若蝴蝶穿花一般绕来绕去,配上她衫子下忽隐忽现的春光,当真是将撩拨二字做到了极致。
  饶是陈哲遍历花丛,也被这少女勾得鼻息渐重,喉间干燥,忍不住连饮了几盅酒来消解干渴。
  一曲舞罢,庞珠丽足下两步轻点,竟从陈哲面前案桌上纵跃而过,带着那衣袂飘飘的大衫乳燕投林般扑进陈哲怀里。
  「奴家这舞,都尉可还喜欢?」
  不等陈哲答话,庞珠丽捻起桌上酒杯抿了一口,嘟着小嘴凑到了陈哲嘴边。
  陈哲噙住她娇艳的红唇,受了这香艳的一皮杯儿。
  饮罢这一皮杯,庞珠丽在陈哲怀里一面斟酒布菜,一面扭来扭去,有意将滑溜溜的身子在陈哲怀里蹭来蹭去,见她那四位伴当两两陪侍到高徐二人身边,又开始叽叽喳喳像只跳脱的雀儿,张罗着要在席上行酒令。
  不愧是江南顶尖的花魁,庞珠丽这侍客之道无从挑剔,已入陈家门的几位花魁在酒宴欢场之中各有风情,张琼雍容坦然,自带几分贵气令人心折,白瑛清雅淡定,与她宴饮,就如文坛中的知音座谈,清平而入心,杜欣欣小意温顺,待人接物细腻妥帖,使人如沐春风。
  大抵也只有罗瑜与这庞丽珠相近,两人都是娇小身材,性子好似也都是,活泼灵动的模样,只是罗瑜更偏娇憨,虽得依人,偶而却也失之刻意。这庞丽珠则更显娇俏,当然,一个俏字远不能尽得她身上那股灵气,就如眼下,她咋咋呼呼地拿着令签招呼三人,那眼眉神态既不失青春少女的机灵可爱,又蕴含着仿似多年老友一般的开朗可亲。
  这气质,就连陈哲也不免是暗暗心折……不过心折之余,陈哲也不曾忘了正事,觥筹交错间时不时就偷偷观察着高徐二人的神色。
  高庆依旧是那副该吃吃该喝喝的模样,只是兴高采烈之余,不经意间又会露出一张冷静无波的面孔,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便又堆满了欢喜笑容。
  徐友新显然就没有这份城府,又是几轮饮罢,此人已有些放浪形骸,搂着两个女姬哭哭笑笑,口中也是期期艾艾词不达意。
  陈哲见此情景,明白火候已到,探手伸入怀中庞珠丽衣襟,在她盈盈一握的小小玉笋上轻轻一抓,低头轻声道:「庞大家,那位徐爷已经到量了,麻烦你与几位妹妹带他去客房暂且歇息,我与高爷有几句私密话要谈。」庞珠丽自是乖巧,当即呼唤四个伴当架着徐友新起身:「奴家自会让茶奉在门口守着。」
  说罢,庞珠丽又招呼侍女们将案席连同残羹剩酒一道撤去,又搬来一张干净案几并一套文房四宝。收拾完,庞珠丽对着陈哲抛了个媚眼,便带着女姬女侍们一道退出了院子。

  第十二章
  燕归园的待客之道不可谓不尽力贴心。
  青楼会在客房之中暗设些铜管机关窃听秘闻,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而燕归园这般直接奉上笔谈器具,算是做了个坦坦荡荡的样子,虽不至于完全把自家摘干净,倒也确实让贵客心中舒适了不少。
  陈哲挪过坐席,执笔舔墨,笔是上等紫狼毫,墨是珍品松烟墨,配套的纸笺也是金梅府老字号梅生阁的上品冷金熟宣纸,陈哲手腕轻悬,笔走龙蛇在冷金笺上留下一行行楷:高兄当知我何求。
  高庆自撤下酒席之后,便一直端坐原地不动,面上淡淡含笑,一片古井不波,任由陈哲布置。这会儿低头看向陈哲笔下纸笺,直腰正坐对着陈哲低头拱手,然后接过陈哲手中毫笔便在那纸笺上落下一行字:但听都尉吩咐。
  陈哲又提起一笔,写到:那边说说那诱拐案子的内情。
  眼前这位在承天府默默无闻的寻常举人财主高庆显然是一个心思通透、极有眼色的聪明人,在纸上笔走龙蛇,将不曾呈现在案件卷宗之内的隐情一一道来。
  「那恶客信中除了索要二百两纹银之外,提了一个条件,要我在苗老太君的寿宴上细看风向,只要有人首倡某事,我便随之高声应和便是。为此,那恶客还索去一份我签字画押的投效拜帖,约为凭证。」陈哲看到此处,提起另一支笔,沾了墨在旁写到:「她让你写那封拜帖,投效的抬头是何人?」
  「赵公子。」
  陈哲挑挑眉,这三个字出现在这里,既谈不上意外,却又有些特别。
  这件案子是赵元诚在背后捣鬼本就在陈哲意料之中,然而按照陈哲和张雅等人的分析,若不是布局大成,赵元诚不该随随便便露了行藏。
  看来赵元诚这次布局最重还是落在这苗家的寿宴上了。
  见陈哲神色轻挑,高庆又提笔写道:「那恶客在心中反复威胁,要我严守秘密,否则他能进我后宅一次,便可进第二次,下次掳的便不是我儿,而是高某这项上人头了。都尉若是有意,不如将计就计,以高某做饵引那贼人出来?」陈哲轻笑一声,高庆的心思并不难猜,什么设局做饵多来是虚情,要陈哲应诺保他身家性命才是真情,随即写到:「不用了,这贼人已被另一案的凶手所杀,至于这幕后之人会不会寻你的梁子,安心吧,那只地老鼠不敢当着我面前做事的,六扇门自会保你无恙。」
  「有劳都尉费心。」高庆脸上挤出几分笑意,继续埋头写到:「其实我与另几家苦主都是远近姻亲,案发之后我们早有私下串联,那贼人其实索求大致相同,我算了算,苗家寿宴不过是在苗家二堂摆上五六桌,若是我们几家联合一致,已然占了席上宾客二成,虽然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苗家远亲,一道鼓噪起来,声势却也不轻。」
  陈哲缓缓点头,想来赵元诚让花三娘子做下此案为的就是这一番鼓噪声势,只是还不知他们要在那寿宴上首倡些什么东西。
  想到此处,陈哲捻起那张两人笔谈的纸笺在掌心团起,内劲一吐便将这纸团搅成齑粉,然后以内力牵引这团纸屑飞过手边烛火,化作一条小小火龙绕着手掌盘旋两圈直至散做飞灰随风消逝。
  陈哲毁去纸笺,自是因为接下来的对话并无太多隐秘:「高兄对苗家可有了解,这次寿宴争嗣,你可有些心得?」
  高庆看着陈哲小露一手内功,面上浮出几分惊诧,听陈哲说起苗家,方才收敛惊容,转而流露心折神情,略作沉吟之后,正色道:「苗家如今老祖之下,管事的乃是第三代。」
  苗家老祖今年八十了,膝下养有二子二女,按苗家的血脉,二子早已作古,二女倒是还在,只是早就外嫁,不问家中事久已。第二代另有几个庶女,也不必多提,蒋芸之母就是其中之一。
  第三代苗家子弟分作两房,老祖长子这一房第三代只有一子,便是苗毓秀的父亲,也已早逝,只留下苗毓秀这唯一的骨血。
  次子二房一脉人要多不少,光是嫡室便得三女,只是膝下并无男丁。
  如今苗家真正掌家立户的,就是二房的三个女儿,其中长姐二姐招赘了一对兄弟,乃是江南承天府另一家大户的子嗣,自身既有才干,又有夫家外援,膝下还各有一子,尤其二姐的那个亲子,今年一十六岁,端得是文武双全,举业上早早点中秀才功名正在备考明年秋闱,武功上亦是年纪轻轻已有先天修为。
  种种利好之下,外人看来这苗二姐虽不是长房,却早已在苗家嗣位上坐下了半拉屁股。
  然而高庆却并非这般看法:「苗二小姐虽得强势,实则内有大患,她夫家宋氏在承天府也是根底深厚,若由她继承苗家,老祖百年之后,说不定这苗家就要和宋家合流了,只是到时那苗家麒麟儿苗君望会不会改叫宋君望可就说不定了。」陈哲点点头,宋家他也是知道的,这一户非是江湖豪门,而是簪缨累宦,一门九进士、六代五尚书,乃是承天府内最顶尖的几家朱门大户之一,这门楣可要比苗家高多了……这般门户,出两子入赘苗家,想来不止是和苗家攀亲这般简单。
  「相比于苗二小姐,倒是苗三小姐于苗家的家业来说更为稳妥一些。」高庆的说法也有些道理,苗家二房这三个女儿,长女不过中人之资,不值一提,次女擅长经营,又懂得借势,确实是个人物,至于年纪最幼的三女,以外边的风评来看,乃是个心无旁骛的武痴,今年已是二十五岁的年纪,依旧不曾定亲,家中事务也涉及甚少,然而据传有先天九段巅峰的修为,是苗家如今最有希望突破通天境的武力担当。
  若是苗家以这武力卓绝的二房三小姐为家主,再由二小姐从旁辅助,倒也是个合情合理的嗣位选择。
  只是陈哲对苗家的家事并无太多兴趣,与苗毓琇结盟也不过是想要入局寻那赵元诚的跟脚而已……苗家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有些官场关联的江湖家族而已,至于苗家二房背后的宋家,六代五尚书不假,可那也是二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的宋家已有两代人不入六部九卿,当代家主不过是个告老还乡的工部员外郎罢了,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他宋家祖上再怎么辉煌,又怎比得过现任尚书坐镇的陈家?
  这也是为何苗毓琇只是在家中亮出和陈哲的盟表,对方就方寸大乱。
  高庆说了几句,也看出陈哲的意兴阑珊,心中顿时有了些明悟,就此住嘴,转换话题:「这苗家事便是如此,不知都尉可要我去联络一番,反其道而行?」「不用,你这几日只需静静等待,若是对方又来寻你,你立刻派人报讯便可。」说罢陈哲报了自家那私宅的地址,高庆自是会意,认真记下。
  事已至此,这宴会也到了该散的时候,陈哲换来洪勉,掏出一把金叶子会账。
  陈哲并不知江南青楼的行市,比照着京城三大楼,这样一场茶围花销大抵是百两纹银上下,他随身带的金叶子乃是一两一片,顺手抓了十来片放在桌上便是百多两银子。
  洪勉看也没多看两眼,直接一手将那十来片金叶子推回,只伸手捻起两片:
  「酒席用度本就是元能师太的人情,鄙处又得了都尉的信物,自不敢再收银钱。
  珠丽对都尉一见倾心,交代妾身莫要收都尉的台费花销,只是下面的姑娘们还要些赏赐,便只这些足矣。」
  陈哲挑挑眉:「倒是多谢庞姑娘垂青了。」
  洪勉呵呵笑道:「都尉一到承天府便将关家的杜氏姐妹收入囊中,这倜傥之名名动梅江上下,珠丽她也无别的心思,只求都尉在这江南盘桓之际,莫要沉溺于家中的温柔乡,有空便多来这燕归园赏一赏别样的风景。」陈哲哈哈大笑:「这倒也坦诚。」
  庞珠丽与杜欣欣杜欢欢并列三道魁首,陈哲要是不在家中守着杜氏姐妹而频频流连燕归园,在外看来自是她庞珠丽的一场大胜,说不得今后身价还要往上涨一涨。
  只是燕归园虽得坦诚,陈哲却不会领她们多少情:莫看着庞珠丽在席上打扮放浪任君亵玩,可她这般想方设法自抬身价,便知这女子定然是要趁这应届花魁的一年卯足心力赚银子的,轻易不会教人梳拢了去……如此看得吃不得的美肉,就算是次次白嫖,陈哲也没兴趣捧着她。
  从燕归园里出来已然夜深,婉拒了高庆同车而回的邀请,陈哲安步当车独自回家。
  家中自然有人留着灯火等他回来。
  前庭大堂,一高一矮两个秀丽身影各捧着一卷书册在读的入神,见陈哲进来,两人放下书本上前见礼。
  高的是府内总管袁华英,矮的是上一届的京城花榜探花罗瑜。
  陈哲此去并未瞒着府里这些女子,这会儿回来一身脂粉香,罗瑜虽早知内情,依旧有些吃味地问道:「主人,这燕归园的姑娘成色如何?」「嗯,见了那道魁庞珠丽,大抵有你八九分水准了。」其实庞珠丽和罗瑜身段容颜相差无几,都是纤细娇小的五短身材,罗瑜胸脯要丰满些,庞珠丽则胜在腿长了一两寸,两张俏脸也是难分轩轾,罗瑜多两分甜美,庞珠丽强一些魅惑……不过自家女人当面,总要说些好听的:「她颜色身姿都略逊于你,只是应酬手段比你当初还高明些,大概就是这般赢下好大名声。」罗瑜面上不免泛起几分喜意,含笑点评道:「自当如此,花魁花魁,倒是交际手段还要胜过容颜身材一些……当初奴家几人有主人在背后做靠山,这交际应酬的本事上便不如那些个要自己挣命的孤魂野鬼用心。」「哦?既然如此,那你是在什么本事上最用心呢?」陈哲明知故问,笑着揽过罗瑜。
  罗瑜自是懂他,也懂那青楼中的门道,感觉陈哲狼爪在自己背后直往敏感处探寻,知道这冤家今晚是没尝到肉味,当即甜甜一笑,小小的身子钻进陈哲怀里,一面回应他手上的侵犯,一面自行解开身上衣裙:「奴家自然是在侍奉主人的本事上最用心。」
  说罢,罗瑜嘟起小嘴,仰着脸在陈哲脸颊颈项之间一阵乱亲,解除了衣衫束缚的白嫩身子也紧贴着陈哲上下厮磨起来,两只小手不去阻挡陈哲的魔爪,反伸入陈哲衣内,一样向他隐秘处摸去。
  见此情景,一旁袁华英知趣告退,却被陈哲叫住:「华英你也一起吧。」袁华英轻轻点了点头,利落地将身上衣裙褪去,一声不响走到近前,双手背身而立,看着罗瑜在陈哲在怀里黏黏腻腻。
  陈哲后宅里如袁华英这般性子冷清的不止她一个,只是有的那是假冷清,譬如白瑛,平日里一副闲淡模样,到了榻上也是千娇百媚热情似火。而袁华英则是真正的娴静淡然,就算是侍寝时,也是这样不争不抢,安安静静地在旁候着。
  陈哲一手把罗瑜抱在怀里,一手拉过袁华英,将她高挑苗条的身子扛在肩上,就这样抱一个扛一个,带着两女来到后院卧房。
  进得房中,陈哲把二女往屋里巨大的拔步床上一丢,三两下扒掉身上衣袍,扑到床上先将罗瑜压到了身下。
  「呀……哈哈……」被陈哲压在身下粗暴地一枪入洞,罗瑜只轻轻惊叫了一声,随即不痛反喜,欢快地发出两声娇笑,细细的腰杆也用力上挺。
  陈哲只管尽情纵马扬鞭,罗瑜身子虽然纤细,可终归是内功高手,大力挞伐之下依旧有余力迎逢配合,数十回合之后,陈哲火气稍减,支起上身,腰胯继续抽送之余,分出双手在罗瑜身上各处柔嫩细细抚弄。
  适才在燕归园,庞珠丽也是任由陈哲上下其手,罗瑜与庞丽珠身形近似,然而肌肤却有不小差别:罗瑜生长在气候干燥的北地,又自小习武,一身雪似的白肤莹润光滑而又紧致弹韧。庞珠丽则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一样雪白晶莹的肌肤,摸上去更多是一种仿佛能吸粘人指肚的软嫩,另外看那庞珠丽的舞姿,陈哲便知她也练过些内功身法,只是那功夫明显不是江湖中练来对敌的套路,更接近普度禅院的炼体法,一身筋骨不求强健更偏柔韧,诸般叠加,使得二女手感上颇为不同。
  陈哲脑海中在比较他人,神色中不免露了些迟疑,罗瑜也是个心思机敏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几分计较,不免又有些吃味,倒吸一口气,暗中下腹用力,陈哲只觉她牝中猛然一抽,四下软肉紧紧裹住玉龙,一下子竟夹得他进出都有些艰难。
  「呼……怎的突然来了这兴致?」陈哲不由得放缓腰胯,让下身玉龙慢慢开拓,同时每一下都尽力向深入探索,到底之后轻轻晃腰,让枪尖在罗瑜花心处打个圈儿再缓缓退去。
  罗瑜运劲收紧下身本就费力,又碰上陈哲变招,小脸在一阵阵刺激之下涨的通红,然而口头上却分毫不让:「那庞珠丽再是让主人念念不忘,她今晚也不会用骚穴儿夹主人的大枪。」
  「哟哟,还真吃醋了。」陈哲抚了抚罗瑜的俏脸,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这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外边的野花虽香,可我最心疼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家花。」
  罗瑜也知道太过吃醋便不是情趣而是任性了,顺坡下驴道:「那今晚奴家便不和那野花较劲了,且看主人如何疼奴这家花。」说罢,她下身松劲,不再卖力,长舒出一口气,就此半软着身子张开双腿任由陈哲主导。
  陈哲也不计较罗瑜她偷懒,说话间他的长枪已在罗瑜下身进进出出百多合了,以罗瑜往日里的本事,即便不用什么手段,也就是二三百合的耐力,这会儿为了赌气强出大力,估摸着离她极限也不算远了。
  于是,陈哲拽起罗瑜两条短腿压到她肩头,罗瑜虽不再出力,却仍知配合,两手绕过双腿伸到下身,纤指一勾,将胯下竖嘴左右分开,方便陈哲进出探底。
  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战了七八十合,罗瑜伸长了脖子仰面一声嘤咛,就此偃旗息鼓。
  陈哲自然还未尽兴,放开罗瑜,转而拉过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袁华英。
  袁华英的身材与罗瑜可谓是两个极端,罗瑜是陈哲后宅身材最娇小的几个女子之一,而袁华英则是数一数二的高挑颀长,尤其是一双鹤腿,长足三尺有余,又生的极为笔直,豪门出身的她自幼娇生惯养了一身白皙无瑕的肌肤,只这两条钟灵毓秀的美腿,性子淡漠的袁华英便在榻上胜过许多费尽心力的莺莺燕燕。
  况且,袁华英只是性子淡漠冷静,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陈哲转身而来,她便是不主动挑逗,也知道将自己一双玉腿左右屈膝分开支在床上,摆出个尽显本钱的撩人姿势,此外,这个寡言的女子还会以独有的方式述说心中情欲。
  陈哲伸过手去,指尖在袁华英腿间敞开的牝户上轻轻拂过,只这一拂,指头上就沾了厚厚一层亮晶晶的汁水:「啧啧啧……平日里老是一本正经,这水却比谁都多。」
  面对陈哲的调笑,袁华英一声不吭,只是带着细碎红晕的脸上浅浅浮起些许笑意,一双眸子里精光暴涨。
  陈哲知她这是浴火高炽,却故意不再碰她那愈发汁水淋漓的牝户,反而两手一拉,将袁华英一双长腿并起,然后挺起胯下玉龙钻进了她膝间的腿缝。
  袁华英的玉腿肤质极好,细腻丝滑之处妙不可言,陈哲在这腿缝之中进出厮磨间得来的快感丝毫不下真个入港。
  陈哲乐此不疲,跪坐在床上抱着袁华英双腿卖力,袁华英也乐得配合,蜷坐起身子一面曲着双腿任由陈哲施为,一面伸长了脖子在陈哲上半身不断舔舐亲吻。
  过得片刻,陈哲也玩够了,轻舒一口气,翻身仰躺在床上,头枕着罗瑜绵软的小肚子:「来,你且卖卖力气。」
  袁华英轻点螓首,分开双腿跨坐到了陈哲身上,她自知此时与陈哲短兵相接绝无胜算,便也不直入正题,双膝支床,半跪在陈哲大腿上,一双长腿夹着陈哲的双腿肌肤相亲,上身弓下,低头含住了陈哲分身,修长纤巧的双手亦不闲着,十支葱葱玉指在陈哲胸腹之间四处游移,直取陈哲各处敏感刺激的所在。
  以床笫技巧而言,袁华英自是比不过几位花魁尤物和琉璃湖的精英弟子,她的依仗乃是独一份的细心妥帖与踏实卖力,此时这位宰政亲女毫不避讳脏污,低着头将陈哲下身的一支玉龙两个子孙袋连同犄角旮旯的隐私处都舔的干干净净,这才带着她那标志性的淡淡笑容仰起头来:「爷,奴上来了。」待陈哲点头,袁华英爬起身子,两只玉足在床上立定,一双长腿支着身子将期间那水光一片的仙人洞对准了陈哲分身,腰胯缓缓坐下。
  「嘶……」剑及履止,袁华英倒吸一口气,俏脸微仰,双目迷离了一瞬,随即带着灼灼精光与陈哲视线相接。
  陈哲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与这高挑美人也是有日子不曾交合了,袁华英牝道之中水润异常,却也遮不住那份久旷之后的滞涩。
  或许是因此而心有愧意,待袁华英开始提臀顶胯之际,陈哲合着她的步调一齐挺动腰杆,动作轻柔温和,既减了她负担,又增了进出之际些许猛烈。袁华英许久不曾受过这般柔情,挺了几下身子之后,低头带着一脸痴痴潮红,酥声道:
  「爷……奴家好生开心。」
  「嗯。那便再开心一些。」陈哲腰肢发力,接过主导,快马加鞭带着袁华英纤长的身子如一波波巨浪般上下颠簸起来。
  浪潮之中,袁华英那里还有半分冷美人的模样,一脸寒霜早就尽数化在热烈的浓情蜜意之中,只是无论如何颠簸,她都轻咬嘴唇努力保着一丝清明,睁大了那一双略带狭长的美目努力与陈哲四目相交,将心中一腔柔情尽数蕴于目光投到陈哲脸上。
  眼神与下体一道交接带来灵肉合一的独到酣畅,陈哲颇为受用,腰肢也不再加力,稳住步调和身上这高挑美人琴瑟和谐,只愿好好享受这一份玄之又玄的刺激快乐。
  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即便陈哲不作怪捣乱,以袁华英的体质在陈哲身上也只勉强撑到了百五十合,陈哲的枪尖敏锐感到她牝道之中的炽热,目光所及,袁华英的眼里也是水波潺潺神光渐消,于是自己也不再坚持,一面放松精关,一面腰下再度突然发力,七八下势大力沉的猛抽之后,袁华英秀眉一颦,鼻咽里嘤嘤呜呜地一声哀鸣,牝道中的炽热化作一腔浆水兜头盖脸地浇在陈哲分身之上,陈哲也同样到位,吐出一口粗气的同时,股股精华尽数顶入袁华英花心之中。
  云收雨住之后,陈哲搂着袁华英躺在床上,袁华英身子软瘫,精神倒还清明,陈哲心中一动,正好在甜言蜜语之余,提出了些许疑问。

  第十三章
  「你与你二姐可熟悉?」
  再怎么说袁华英也是袁阁老的亲女,和刘子隆的正妻乃是姐妹关系。
  只是这名义上的姐妹之间终究有着重重阻隔,袁华英讷讷道:「倒是要叫主人失望了,奴家出世之时二姐已经出阁了。往日里二姐归宁也轮不到奴家与她结交,无非只在后宅家宴上寒暄过两句罢了。」
  陈哲倒也谈不上失望,刘子隆那失踪的儿子都二十岁了,他夫人自不年轻,这刘夫人和袁华英长幼悬殊,身份又有嫡庶之别,没什么交集本就是常理。
  不料,袁华英沉默片刻之后,又道:「不过昔年在府内,几位姨娘在教导我们姐妹时,偶尔会提及二姐,说她自恃礼仪,不得丈夫欢心,以至让袁府拿不住刘大人跟脚助力……要我们引以为戒。」
  陈哲略有些明悟,原来袁家与刘子隆内里竟然是这般关系。
  这榻上密谈与公事相关的便止于此,陈哲话锋一转,调笑道:「那你如今在我陈家可算是已经引以为戒?」
  袁华英强挣困意,正色道:「爷这是哪里话,奴家本是庶女,如今的些许威风还不都是借着爷的恩泽,袁家权势虽盛,与奴家又有何干?」确实如此,莫看袁华英不声不响,可要是在北边京城里上街走走,遇到些机警灵通的小官小吏,那也是要给这位名为公主府典簿、实则公主府总管的遮奢人物行礼的。
  陈哲哈哈一笑,翻身搂着袁华英、枕着罗瑜就此安然入睡。
  第二日上一早,陈哲又指派众人调来近期江南诸般案件的卷宗。
  原本这些案件千头万绪,看起来毫无联系之处,只能各自调查,然而自昨日得知了诱拐案的幕后隐情,再看这些案子便轻松牵出一条暗线。
  除了连环抛尸案和诱拐案之外,这些日子里,江南闹的沸沸扬扬的答案还有连环大盗案、采花飞贼案、镖局劫杀案以及陈哲在梅江上遇到的水匪案。
  这连环大盗案的苦主与诱拐案不同,并非是地方上的富户,顶多算是中产殷实之家,被一对雌雄鸳鸯大盗一番洗劫之后,这些人家大多伤筋动骨,三天两头便要来各级司法衙门前哭闹一番,让按察使司颇为头痛,然而陈哲一翻案卷,立刻便发现这几户虽有些破落,可上溯两代都是苗家的亲族,至今与苗家保持联系,尽数都是些亲缘虽远却德高望重的远房长辈之属。
  自然,这些人家也都拿到了苗老太君的寿宴请柬,只是眼下这般境况,这些人还有多少心思去苗家贺寿就为未可知了。
  镖局劫杀案同样和苗家关系颇深,六月二十八,承天府东二百里的官道上,兴隆镖局一支重镖遭劫,镖队上下四十余人只逃回来两个活口,其中一人是兴隆镖局的副总镖头崔彦华。崔家虽然名头不显,却也算得江南地方上的一方武林大族,与苗家乃是通婚世交,这崔彦华的兄长娶了苗家老祖的二女儿,因而这崔彦华也算是能在苗家说得上话的亲厚长辈,寿宴自也少不了他一个。
  至于采花飞贼案,陈哲倒是暂且没看出案发苦主与苗家寿宴有何关系,这一案子受害的竟然都是江南署衙内的官家小姐,找来几个熟悉本地官场的属吏问过,几家苦主老爷倒也是有所联系,原来这些官吏平日里不是与刘子隆关系不睦颇有间隙的,便是与刘子隆交情深厚一同进退的……反正不是按察使司的盟友就是政敌。
  陈哲眉头微微皱起,这倒是挺有意思,盟友遭逢此难,说不定便要与刘子隆生些怨怼,而政敌那更无甚好说,必定是对刘子隆加倍咬牙切齿。
  最为独特的,要属那梅江上的水匪。那日陈哲生擒了几个活口之后,六扇门这里并未移交给按察使司而是自己押在狱中拷问了,那几个水匪不是什么硬骨头,吃了两日刑罚也尽数撂了底细。他们做下的几桩案子一经汇总,便可发现目标都是江南一地的富商船队,且包括关家这般开妓院的,全部都与成衣纺织生意有些关系……苗家可正是江南最大的成衣商。
  「看样子,那姓赵的对苗家寿宴布局良久了。」放下案卷,陈哲如此总结道,只是这些案子虽然被大致串联了起来,陈哲的心中却依旧萦绕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预感。
  如此叠屋架床般的布置,赵元诚难道就真的只为图谋那苗家的血脉秘法么?
  况且,按照苗毓秀的说法,这赵元诚与苗家二房那边搭上联系,还只是陈哲下江南这几日功夫内的事情,而这些案件却全都是近三个月的手尾。
  陈哲又把心思放到了手头的案卷之中,尤其是那份采花飞贼案的卷宗。
  苗毓秀和蒋芸想要保扶刘子隆,而赵元诚和苗家二房好似又在想方设法除去刘子隆……所以,这刘子隆在苗家乃至江南的暗流之中,到底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陈哲将那份采花飞贼案的卷宗拍到面前案上,对眼前几女尤其是打头的金磬儿和元能道:「其他几案暂且先缓一缓,加紧稽查这个案子,这采花贼半月前还在作案,应该不至于被那洗刀人捉了去。」
  金磬儿和元能连忙应是,陈哲又说起另一案件:「对了,那刘广德的下落可有眉目?」
  金磬儿轻皱眉头,缓缓摇头道:「还是没有,这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在重阳那日一早在承天府东门入城,自那之后,便再也没人瞧见过这位刘公子。」陈哲追问道:「那城门口见着他的是什么人,可有笔录?」「那是门卫的小旗官,曾在刘府和刘广德有过一面之缘。刘广德这人为人低调,往日里便深居简出,毫无衙内习气,前年秋闱不第,转而应了贡试之后,就越发地不爱抛头露脸,因而在这承天府里,认识这位按察使家公子的人并不是很多。」
  刘广德这般紧要人物,之所以迁延至今仍是杳无音信,就是因为这人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
  陈哲吩咐金磬儿继续跟进其他几件案子:「这刘广德,这两日就由我来亲自找一找。」
  几女自无异议,只有一个张雅,看着陈哲眨了眨眼,自告奋勇道:「主人对承天府并不熟悉,就由奴家为您带路吧。」
  陈哲点头应允了,又唤来白瑛,叫二女扮了男装,这便在张雅的带领下在承天府城内逛了起来。
  刘广德是为了回城观看重阳的花榜秋闱而告假,城里当初承办这场盛会的金月湖周围那几间青楼楚馆自然是按察使司摸排搜检的重点。
  只是半个月的功夫下来,依旧一无所获。甚至连见过刘广德的路人也没找到一个,这便说明那两日刘广德多半是没有抵达金月湖。
  「所以主人就往这边来查?」张雅听了陈哲的分析,若有所思地跟着陈哲走在眼前这条略显僻静的街道上。
  这条广源街离金月湖、府南坊等城内繁华之处稍有些远,虽有些僻静却也绝非默默无闻的冷清地界,而是承天府内的银钱一条街,这一路上尽是些当铺钱庄票号等门面。
  陈哲的道理并不多隐晦艰深,刘广德常年在外面的常平仓驻留,身上总不可能会带着大笔的现银,而花榜秋闱乃是一场销金盛会,那刘广德回到府城之后,若不回家,便只有来广源街的钱庄支取银钱了。
  果不其然,陈哲走进街上门面最大的广源钱庄,向前台伙计展示了李广德的绣像之后,那伙计微微一愣,并不急着回答陈哲的问话,而是用带着些狐疑的目光打量起了陈哲一行。
  陈哲并不意外这伙计的表现,天底下开钱庄的多多少少都沾点来路不明的客户,因而这口风上都十分谨慎:「你莫要看了,不如直接带我们去后头暗室,我有事与你们管事的相谈。」
  伙计大抵是猜到了三人身份,没有拒绝,带着陈哲等人就进了钱庄后院厢房,随后又带来了一个须发花白身穿绸袍的老管事。
  老管事一进门,也不行礼,劈头便道:「相与莫要通名,可是公门中人?」陈哲点点头:「京中秋堂来客,不是獬豸窝里人。」老管事神色略松,陈哲说的不是官场别称,而是钱票行里的黑话,做这一行的,最怕就是御史台的獬豸们上门查账,到时候全是各级官员的黑帐,牵连又深又广,十足的麻烦。刑部来查倒是无碍,无非是收了些横财赃款之类,与钱庄本身关系不大。
  「相与可是在找按察使司的李公子?」
  陈哲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店家最后一次见那刘公子是什么时候?」「九月初九午前。」
  「可知其去处?」
  老管事摇摇头:「不曾过问。」
  陈哲又问了些当日细节,老管事也说不出许多,又找了那日当值的伙计,却同样只说了些寻常线索。
  陈哲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异,毕竟对钱庄这边来说,刘广德那日的到访无非是一单寻常的支取而已。当即谢过那老管事,带着张雅白瑛又回到了街上。
  刘广德一早入城,午前取了钱,接下来自然该是寻个地方吃饭。于是陈哲便自广源街起,一路往南边的金月湖去,沿路四下观察,看这一路上可有哪家饭馆像是刘广德会进去打尖的。
  这方面陈哲是有些头绪的,刘子隆并非江南本地人士,他原籍西北,得官之后有十多年一直在京城徘徊,因而其家人在口味上应当是偏向北人,爱面食而非米食。而且身为高门贵子,刘广德多半也不会随意在路边找些街摊小店随意对付,多来还是找正店用饭。正店又擅长面食的,在这江南地方并不算多,正好离开广源街没多久,陈哲便见着了一家松林记。
  松林记乃是承金道上最有名的面馆,在这两府各县开了多家连锁铺子,光是承天府城内据说就有三家分号,眼前这家便是其中一处,这店虽不算气派,可至少是间体面的正店,怎么看都极为适合刘广德这类人随意用一餐便饭。
  此时早市已过而又未近午时,正是店内清闲的时候,陈哲和张雅白瑛在堂内落座之后,扯住那迎宾小二便打听起来。
  「咦?你们要找刘公子?」就如适才在钱庄一般,陈哲再一次找到了见过刘广德那天行踪之人。
  店小二思索着缓缓说道:「记着重阳那天刘公子的确是到店里用过饭,若是小的没记错,他便是坐在门口那一桌,点的也是他寻常爱吃的本店招牌大肉面。」陈哲温言道:「你与那刘公子倒是熟络?」
  店小二也不作谦,嘿嘿笑道:「这是自然,刘公子向来是本店的常客,当初还未出仕前每月总要在我们店里吃上三五回面。」「可我听说这刘公子为人低调深居简出,怎的还特意跑来你们店里吃面?」店小二道:「客官你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刘公子平日里确实不怎么外出,可他与丹陵县令家的朱公子交情深厚,常常在日落时分出门去丹陵县衙找那朱公子饮宴作乐,直至亥时方归,路过本店时,往往就会进来吃上一碗面做宵夜。」说着,店小二的笑容里略带上了些猥琐:「我等记得清楚,一来是刘公子来时,多半是店里打烊前的最后一人,二来嘛,每次他身上都带着浓浓的脂粉味,我等自然印象深刻。想来这些公子纨绔多半是在县衙后宅里玩些风流香艳的把戏。」「原来如此。」陈哲缓缓点头,作出恍然神色。
  承天府乃是大宁陪都,和京师一样是一府两县并一城的格局,这丹陵县在城西,从距离广源街不远的三司衙门到城西去确实会经过这家松林记。
  至于那丹陵县朱公子,陈哲全无印象,承天府内虽不及京城却也算得上是满城朱紫,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附廓县令的家人。
  当然,对陈哲来说,县令公子无足轻重,可在眼前这店小二眼里依旧是个值得牢记的大人物:「对了,好叫大人知晓,那日刘公子吃面吃到一半,正好瞧见那朱公子在门前路过,于是便招呼了一声朱公子,待三两口吃完面,便跟着朱公子走了。」
  陈哲一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差点没憋住,强行运气平复了心境,这才勉强挂着笑脸与那店小二和气道:「原来如此,那小二哥你可曾留意那二人往哪里去了?」
  「有些印象,记得朱公子在等刘公子吃面之时,曾说过些琐事,好似是这回花榜盛会的门票乃是朱公子走通门路得来的,朱公子问刘公子可愿随他前去拜谢一番,刘公子便是答应了下来。」
  陈哲对这份信息大为满意,一旁张雅粗着嗓子开口问道:「那朱公子可说是谁的门路?」
  小二稍显为难:「不曾,小的也只是路过时听了两耳朵,可能是朱公子始终未提,又多半是小人没听到紧要的两句。」
  「嗯,我们有数,有劳你了。」陈哲随手掏出个二两的小银锭子丢给这小二:
  「若是之后再有人来探问,不穿公服,便尽说不知便是,若是穿公服的来问,你就讲你已说给京城陈二爷了,他人想知道就去找陈二爷问。」「小的省的。」那小二接过银锭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哲当即往城西边的丹陵县衙而去。
  承天府的布局并不均衡,乃是明显的东贵西贫,东边的朱丘县接着梅江水运,又是省府三衙和陪都留守司的驻地,金月湖、府南坊、广源街等繁华富贵的精华地尽在此处,而丹陵县则是城中贫民小户聚居之处,陈哲等人越过那府城中轴的正南街之后,一路行来尽是些阴暗逼仄的窄街陋巷,与东边真是天壤之别。
  行到丹陵县衙,衙门里却只有县丞还在,原来金梅府那边的大牢暴动越狱,按察使司和承金道本就捉襟见肘的人手已不敷使用,刘子隆便调了丹陵县令和县尉带衙役前去支援了。
  而衙后官邸之中,朱县令之子也不在家中,问了朱家管事,方知这人说是去江宜县访友,已有三两日未归。
  出了县衙,陈哲立刻吩咐白瑛回六扇门报信,他则带着张雅前往这城中另一处所在探听消息。
  原来这丹陵县的朱公子去江宜县访的友人,正是前两日和陈哲打过一场玉斗的沈伯贤。
  只是那沈伯贤前日回城时被人掳走,此时也不知沈家情况如何。
  沈家本是金梅府人士,家中大宅也在金梅府那边,不过为了生意经营,沈家在承天府也是置有宅院的,只是这承天府沈宅并不在富贵的朱丘县,而正是在这丹陵县南边,陈哲刚到沈宅附近,便在街口遇到一辆装饰考究的二马大车驶来,丹陵县的道路狭窄,陈哲只能暂避路边,不料那大车驶到陈哲面前突然停了下来,车窗后的帘子一掀,露出张珠圆玉润的俏脸,正是沈家小姐沈稚瑚。
  「陈都尉?您这是要去哪里?」
  陈哲稍作拱手道:「沈姑娘有礼,在下正是要去你们沈家。」沈稚瑚双目一亮:「可是六扇门寻访到了我爹爹下落?」陈哲略有些尴尬,沈伯贤被掳走一事,他本来就没打算多管,此事十有八九是那洗刀祭主人的手笔,洗刀祭主人与赵元诚有仇,因而他的布置谋划,陈哲只想查查缘由,并不打算阻止。
  眼下沈稚瑚问起,陈哲自是不能如实回答的,只好敷衍道:「六扇门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还未有结果。」
  沈稚瑚神色略带些凄楚,怯怯嗫嚅道:「还望大人多费心了。」她这神色倒也不似作伪,沈家的底细陈哲也问过了,沈稚瑚行止虽然轻挑放浪,却是沈伯贤的嫡女,若是沈伯贤死了,依照大宁律例,未出阁的嫡女若已自立门户有份营生的,可以份本家一份产业,若是待字闺中不事生产的,便顶多能取些钱财。这沈稚瑚自然是不曾出去顶门立户,她这嫡女变孤女,日子必然是大不如前,因而沈家门内要救沈伯贤的,大概就属沈稚瑚最是真心。
  「职责所在,自当如此。」陈哲含含混混的变把这茬应付过去了,转而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知沈姑娘可认识这丹陵县的朱公子?」沈稚瑚不疑有他,脱口道:「自是认得,这朱公子与我家走动颇多,我家在承天府这边的生意也多赖他关照。」
  陈哲追问道:「那你近日可见过朱公子,听他家管家所言,朱公子前几日就离家去往江宜县访你父亲去了。」
  沈稚瑚杏眼圆睁,奇道:「朱公子去江宜县了?不瞒大人,那日江宜县的玉斗,朱公子也是我父亲相邀的宾客,只是最终他爽约未至,因而这些天来,我们也不曾见过朱公子。」
  这回答倒也并未出乎陈哲预料,前边听着朱公子去了江宜县,他便联想起玉斗之事,当即按下此事,转而问道:「这朱公子你们也算熟络,可知他重阳那日的行踪?」
  「自然知道,那日他和爹爹他们去花榜大会了啊。」听到这话,陈哲心中一喜,原来朱公子和刘广德的花榜大会门票是这般来的:
  「那你可知那日你父亲还邀了何人?」
  沈稚瑚摇了摇头:「原本我父亲只约了朱公子,两人一道去的,然而我父亲出门不久便又折返,说是朱公子有位身份高贵的朋友也想去花榜会,他便将门票赠与朱公子了。」
  「你父亲不知那人身份?」
  「应当是不知。」
  陈哲默然不语,低头思索起来……很显然,这其中最关键之人乃是那朱公子,其次便是沈伯贤,现在一人不知去向,另一人被人掳走,这条线索好似就此断了。
  沈稚瑚见陈哲沉思为难,似乎是想到什么,放开窗帘直接从车上走下,走到陈哲面前屈膝伏地,以大礼拜道:「陈都尉,这朱公子可是与我爹爹被人掳走之事相关?小女子愿全力协助都尉,为犬为马,在所不辞。」说罢,沈稚瑚自行起身,就在这朗朗白日之下,当街解开了身上襦裙,不等陈哲作声,她便三下五除二脱得一丝不挂,颤着那一身丰腴肥美的白肉站在陈哲面前:「奴家不求家计名分,乃至连人都可以不做,只求主人收纳在身边,帮主人破获此案,解奴家父亲之厄。」
  陈哲幽幽叹了口气,眼前这美人,自己已经推拒过一次了,再度拒之门外似乎就有些过分,只好推让一步道:「你父亲之事另有隐情,即便是我,也感到极为棘手……总之你对此还是早做打算,不过,我能答应你的,便是你在我陈家后宅,今后无论富贵还是权势,都会远胜在沈家。」听陈哲说罢,沈稚瑚的神色颇有些复杂,片刻之后,她方才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再度下拜:「奴家那便托付给大人了。」

  第十四章
  沈稚瑚当街认主之后,毫不耽搁,带着陈哲和张雅上了沈家马车。
  在车厢里颠簸一路,下车时陈哲环顾四周,向张雅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张雅也一样看了眼周围,对着陈哲摇了摇头:「这里好像是金月湖西……奴也不甚熟悉。」
  沈稚瑚接过话头:「确实是金月湖西,走吧,便是这里了。」环绕金月湖一周尽是烟花风流地,只是亦分三六九等,同这承天府城的布局一样,金月湖东边风景秀美,又有河道连通梅江码头,自是这城中一等一的繁华处所,承天府内最出挑的几家院子大半在彼处。而湖西这边就有些不堪,开在此处的,也多是些中下层的勾栏瓦舍,眼前便是这样一处不甚齐楚的阁子,虽也占地颇广高足四层,外边看着却不曾有半分气派,那陈旧的壁板甚至还有些破败。
  楼前挂着一块匾,题着「醉绫楼」三个大字,陈哲看那字迹,竟然法度严谨勾划隽秀,显然出自名家,目光便不免多停留了片刻。
  沈稚瑚留意到他眼神,顺眼一瞥,介绍道:「是宋清秋的手笔。」陈哲精神一振,清秋先生宋源乃是前朝首辅一代文宗,据传他早年在江南也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这楼看着破旧,却能得宋清秋的留墨,多半还是有些底蕴在的。
  沈稚瑚一马当先在前领路,她依旧是不着片缕,就这么光着身子下车而行。
  好在此时还未到午时,正是这些花街柳巷冷清时候,路上来往也无甚行人,不过就算人山人海,看沈稚瑚那毫不扭捏的豪放模样,大概也是不会在意的。
  陈哲跟在沈稚瑚身后踏进了醉绫楼。
  这醉绫楼确实是有些老旧了,内里布局乃是最为传统的勾栏模样,中间一个大天井,天井中设着个戏台,周围阁子层层围拢,殊无新意。
  此时这楼虽已开门,楼内却也没什么人气,层层阁楼之前有些女子凭栏而立,大多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想来是刚起不久。
  不过这些姑娘的打扮倒是香艳,一个个身上都只裹着一条彩绫,有的裹了胸口,下身的纤细腰肢与萋萋芳草便无遮无拦,有的裹了腰胯,坦荡荡露着一对娇柔丰腴,更有的干脆用那彩绫蒙着头面,上身下身一干妙处尽露在外面任人观赏。
  不止是这些阁子前的姑娘,就连迎上来的鸨母亦是这般,只用一条黛青色的绫巾在腰间松垮垮地系起。这鸨母气质成熟,却难看出年纪,一张玉面风韵犹存少见风霜不说,一身皮肉亦是紧致光滑,一对软塌塌的胸脯即便有些下坠,也依旧饱满鼓胀,下身腰胯更是如水蛇一般,随着她款款而来的步态妖娆扭动。
  只可惜这鸨母再怎么风情万种,见了沈稚瑚竟似老鼠见了猫,顿时收起万般风情,讪讪堆笑道:「沈小姐……您这是?」
  沈稚瑚也不与她客气,冷冷问道:「吕文胜可在?」「呃……吕公子自然是在的,只是……」
  不等鸨母多话,沈稚瑚一把拨开这妇人,自顾自带着陈哲和张雅上楼。
  一路直上三楼,沈稚瑚引着陈哲来到那坐北朝南的主阁门前,驻足听了听屋内动静,随即伸手推门而入。
  陈哲往门内看去,里面倒也没什么尴尬场面,偌大的阁厅内,正有三人各据一案,左手边乃是一青衣书生,正提笔书写,右手边案后之人则穿着一身窄袖劲装,伏案弹拨着一具短琴。
  最后一人则背着门站在案后,面对着打开的后窗而立,只看背影就知他正看着窗外的金月湖景色抓耳挠腮,显然是在构思着诗文。
  沈稚瑚这么一推门,厅中三人俱是一惊,沈稚瑚一步踏入,脚下忽的一滞,然而也只是轻轻一滞,这一步踏地,沈稚瑚鼻子里迸出一声冷哼,抬眼斜睨了一眼那鼓琴的劲装男子一眼。
  那背门之人被惊扰之后,转身勃然作色,然而一看沈稚瑚,面上怒色瞬间散尽,转而带着淫亵之意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赤身裸体的沈稚瑚,嘿嘿淫笑道:「沈家妹妹今日怎的作这般打扮?莫不是想通了来找哥哥我一道共赴巫山?」「哼。」沈稚瑚又是一声冷哼:「姓吕的,我是找你有正事,你可知……」吕文胜并不理会沈稚瑚的问话,绕过案桌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抓向沈稚瑚胸口那对饱满圆润的肉球。
  沈稚瑚岂容他放肆,单手一甩,便撂了这细麻杆似的虚弱纨绔一个跟斗。
  幸好沈稚瑚无心伤人,吕文胜被放倒之后立刻跳起,勃然大怒道:「沈稚瑚你这贱人,恁的无礼,便是你爹,在我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之前三番五次拒我千里便也罢了,今日这般光着屁股来见我,竟还和我动起手来,可是有意前来折辱与我?」
  说罢,吕文胜这才留意到沈稚瑚身后的陈哲,冷笑了一声:「原来是寻着奸夫了?却又是哪里来的野狗,也敢来这承天府地界上撒野?汤兄,还请你出手替我拿下这对狗男女。」
  然而他的呼唤并未得人答应,吕文胜不由得往旁边那劲装男子看去:「……汤兄?」
  劲装男子对吕文胜的呼唤充耳不闻,双手扶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煞白,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沈稚瑚身后的陈哲,神情十分凝重。
  原来适才沈稚瑚进门的那一刻,这劲装男子惊扰之下,瞬间便运功拨弦,欲以音波袭伤沈稚瑚这个闯入者。
  这男子修为着实不错,样貌也不到三十,已经有九段大圆满的功力,若只是沈稚瑚,那多半便要被他这一击所伤,然而站在沈稚瑚身后的还有一个陈哲,霎那间气随意起,一道真气就把这男子的音波劲气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吕文胜不是一个莽撞的蠢物,见那劲装男子的神色,知道这武力怕是指望不上,扭头又看向另一边的青衣书生。
  这书生眉目清秀五官英俊,只是看着十分面嫩,顶多是将将弱冠的年纪,不过一身气度要比吕文胜好上许多,见吕文胜使了眼色,小书生放下手中毛笔,自案后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微微躬身对着陈哲行礼道:「小生孙冶,家父乃是扬南省右布政使,不知这位仁兄台甫。」
  「在下陈哲,家父乃是刑部尚书。」不就是拼爹么,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要震慑住一个人,最有效的法子,便是在他最骄傲的领域直接击溃他,这孙冶看似温文有礼,实则一开口便将自家父亲挂在嘴边,终究不过是个善于拼爹的纨绔罢了。
  果不其然,孙冶大惊失色:「你竟是驸马都尉陈哲?」陈哲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如假包换。」此时,厅中最为尴尬的,便是吕文胜了,好在他倒也算个人物,在震惊与尴尬之后,这刚刚还跋扈无比的纨绔公子立刻如一条癞皮狗似的窜到了陈哲面前,深深一揖到地,恭声说道:「原来是陈都尉当面,小人适才太过失态了,真真罪该万死,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陈哲自是懒得与这等疲懒人物计较:「我这自是无妨,你倒不如给稚瑚道个歉。」
  吕文胜立刻转身,对着沈稚瑚连连作揖,沈稚瑚嫌恶地看了他几眼,一双美目又在陈哲脸上扫过,这才应声放过了眼前这纨绔。
  吕文胜见两人不再追求,如蒙大赦,连忙对着厅外招呼,想唤鸨母过来,说是要做东摆宴,与陈哲共饮一番。
  陈哲自无不可,不过他没忘正事:「宴饮之事且先少待,适才稚瑚问你,那丹陵县县令之子朱惠,你可知其行踪啊?」
  吕文胜不假思索道:「不知,我与那朱惠虽然相交莫逆,可自重阳前两日至今,已有近十日不曾见他了。」
  吕文胜对答如流,陈哲却并不理会他,而是转头盯住了那姓汤的劲装男子。
  原来问话之际,陈哲暗中放出神识,说谎之人心跳血运都会有波动,以陈哲的修为可以用神识感知来测谎,然而面前吕文胜对答之际心血都平静如常,反而厅中有一人听到朱惠这名字时,心跳猛然加速了几拍……正是那一身劲装的汤姓男子。
  电光石火之间,陈哲放出气机锁定那男子,然而那男子同样极为机敏,竟然在陈哲气机锁定的刹那之间当机立断,身影化作一道乌光,就这么自那扇大开的窗户中窜了出去。
  陈哲岂会让他这般遁走,足下一点,展开身法跟着翻窗而出。
  汤姓男子踏着金月湖边的一溜屋檐往北而去,这人轻功竟是极为了得,陈哲追在身后居然渐渐被他甩开。
  不过这承天府城内终究是翻不过天去,陈哲随手捏碎一团真气,一道微弱的激波瞬间扫过大半座府城,伴随这道激波,北边府衙街一代高高跃起一青一红两道身影,正是元能和金磬儿。
  汤姓男子再能跑,也只不过是个先天大圆满,三个通天境围追堵截之下,还是在半柱香之后被阻截过来的金磬儿轻松擒下。
  陈哲赶到之时,金磬儿已经十分老道地将此人经脉尽封、四肢下巴关节卸脱,陈哲见此情景,也不着急,随口吩咐道:「把他带回去,先查查身上嘴里有无毒丸,然后让牢里先盘着,等我回衙再审。」
  说罢,陈哲转身原路返回醉绫楼,关于这人的来历,说不定先问问吕文胜和孙冶会有更多收获。
  待陈哲从窗口返回,被沈稚瑚按在原地不得动弹的吕文胜如蒙大赦,对着陈哲哀声道:「都尉!都尉!小人与那汤节并无深交,您且听小人解释。」陈哲轻笑一声:「我信你便是,不过,你先将这人的底细尽数说来,莫要遗漏。」
  沈稚瑚这才放开吕文胜,见此情境,一旁的孙冶连忙打圆场道:「都尉,此时也已近午时,不如我们叫这店家上一桌酒席,我们边吃边谈可好?」听孙冶这般提议,吕文胜连忙叠声附和:「对对对……都尉我们边吃边谈……宋妈妈!宋妈妈!快着人准备桌上好席面送来,还有你家的锦绣绫也备好了,待我们席上正事谈过,便给我们送来房中。」
  陈哲并不反对,任他张罗。这醉绫楼虽然陈旧,招待服侍却是上乘,那鸨母带着几个伙计里外一通忙活,转眼间便在这厅内支起一张八仙桌,铺开八碗八碟一桌上等酒菜。
  入席之后,吕文胜与孙冶先各自给陈哲敬酒,而后吕文胜便老老实实地将那劲装男子汤节的来历娓娓道来。
  「约莫三个月之前,我等乘坐花船在府城左近的梅江上游玩,正遇上这个汤节自上游泛舟而下,当时他坐在船头盘膝鼓琴,琴声悠扬激荡,声量不大,却远播里许,我等朋友几人都是附庸风雅之辈,听这琴声美妙,就靠了船过去与他攀谈,一谈之下,觉得他谈吐优雅见闻广博,虽是江湖武士,却难得气度不俗,便又邀他一道宴饮为乐,席上几人越聊越是投契,待酒过三巡,汤节起身要来笔墨当场挥毫,我们不成想他竟是写的一手极为出色好字……」吕文胜说话甚有调理,只是事无巨细不免有些絮叨,陈哲耐心听完他述说,无非是这汤节气质出众谈吐不俗,精善琴棋书画诸般记忆,又身具高强武功,因而短短三月之间,便折服这这群纨绔,迅速融入了这帮狐朋狗友之中。
  「那他可曾说起过他的出身来历?」
  吕文胜接道:「有,他说他乃是出身南海,不过孙贤弟曾看出他常用的几件随身器物都是东海那边的土产,我们只当他武林中人行走江湖漂泊四海,便不曾深究。」
  「呵呵。」陈哲只是随口笑了笑:「这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入门弟子,约莫有七成从没出过本省,剩下那三成里的七八成也只不过是去过邻省罢了,武道一途其实最重安定,若是居无定所,缺少稳定供应,那无论是锻体还是炼气,都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汤节刚才逃命时显露的身法内功一看便不是南海那边的常见套路,南海那边气候炎热,各家轻功更重快速行气,以此散热守神。汤节那种跑法,哪怕他内功精深寒暑不侵,在南海那边也极易跑着跑着就热血攻心昏厥过去。
  「故而那汤节是在欺瞒我等?他本就出自东海?」孙冶问道,他小小年纪就已通达人情世故,醒悟到汤节的欺骗之后,并未显出愤愤,反而更关心事情的细节原委。
  「他确实不是出自南海,至于是不是东海,也需要更多细节线索,方可断论。」陈哲随口教了孙吕二人一些侦缉之中常用的推论之法。
  吕文胜看似恍然大悟,实则都是演出来的,陈哲能感知他心绪平静如水,应当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倒是孙冶听完若有所悟。
  话归正题,吕文胜继续说那汤节:「平日里这汤节就住中南街西四坊里,离得丹陵县衙并不很远,对了,平日与他私交最笃的,正是朱惠,甚至于朱惠上个月都开始邀他去县衙后宅参加文会了,往日里朱惠可是只会请他那两个盟兄弟的。」陈哲心思一动,问道:「朱惠有两个盟兄弟?一人是不是李广德?另一人又是谁?」
  吕文胜点点头:「一人正是李广德,另一人则是左布政蒋正恩家中嫡孙蒋廷亮。」
  蒋正恩?陈哲顿时陷入沉思……最近这些案子,以他的思路来说,似乎不是与赵元诚有关,便是与刘子隆有关,一时间他倒是忘了那日苗毓秀所言,蒋正恩也曾在这案子中插过一手。
  「那蒋廷亮人呢?」陈哲顺势问道。
  「听说是被蒋大人关在家里苦读,备考明年春闱,自上月起,已有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他了。」孙冶家中与蒋家同衙对门,对蒋家事略知一二。
  陈哲点了点头,对着身侧的张雅做了个眼色,张雅会意,起身告退。
  吕文胜和孙冶见此不免有些讷讷,陈哲笑着安慰二人道:「二位放心,我六扇门可不是督察院,顶多是去左藩岳家门上询问一番,断然是做不出什么无礼举动的。」
  两人自也是讪讪陪笑,吕文胜又回忆了些往日里朱惠的行止与交际,其余微末事多可忽略,唯独他提到一事让陈哲留心上了:朱惠自上月十五之后,每每聚会碰面,俱是一副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的模样,众纨绔皆以为他是因为平日好友一个出仕一个闭门,所以不乐。
  不过陈哲现在对一些日期尤为敏感,当即追问了一句:「是上月十五之后?
  这日子可有把握?」
  「小人自是有把握的,上月十五正是中秋,节后第二日十六那天,我等便租了花船在这金月湖中聚会作乐,那时起朱惠便一直皱眉不展的。」陈哲缓缓点头称是,心中暗道回去要把连环抛尸案中那具八月十五的尸首再仔细查一查。
  上楼时沈稚瑚与陈哲略作介绍过,这吕文胜在承天府也算得一号人物,其人虽跋扈顽劣,交游上却有些手段,在承天府大大小小的纨绔之中交际甚广,此时有意巴结陈哲,陆陆续续又说了许多与朱惠有所交集的人物,陈哲一一记下,打算回头让张雅她们排查一番。
  正事谈毕,一桌酒菜也吃得七七八八,陈哲正想带着沈稚瑚告辞,吕文胜却起身劝道:「都尉公事虽忙,却也不急在一时,况且这些排查问询,尽可交予下面人等去办。既然今日都到了此处,总要让小弟带你见识一番这醉绫楼的绝妙。」陈哲本就不是个凡事亲力亲为的勤快人,闻言便安心坐下,看这吕文胜和醉绫楼有何机杼。
  吕文胜唤来鸨母,撤了酒席换成茶座果子,吕文胜亲自动手,一番煮水点茶,众人刚端起茶碗,鸨母便带着数个年轻女子鱼贯而入,就在这厅中站成一排。
  这些女子个个面容姣好,且看那稚嫩面相和头面首饰,俱都是十八九岁刚成年不久的俏丽清倌人,身上也如适才楼中所见女子一般,只裹着一条绫罗。
  这几人清一色都把那绫罗如鸨母那样束在腰上,既没遮住上身,亦掩不住下体,陈哲一扫眼就把那些曼妙之处尽数收入眼中。
  可惜,这些清倌颜色不过中上,还不如昨夜燕归园中的服侍丫鬟,且此时见客,举止间多有些闪躲扭捏,神情亦不乏生涩羞赧,显然是没怎么调教好的模样。
  陈哲口上不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身旁的吕文胜也是斥道:「宋妈妈你真是好不晓事,今日这位乃是一等一的贵客,你怎的就领这些青绿来见人?你家的朱紫佳人呢?去去去,速速换了。」
  那鸨母连忙赔笑致歉,转身带着那几个腰间绫罗不是翠绿便是花青的姑娘退出厅去。
  见陈哲有些意兴阑珊,吕文胜连忙解释道:「这醉绫楼的姑娘,最是有名便是这些月门女史,这老鸨婆欺我平日勤俭,便领了些便宜货色出来应付,倒是让都尉见笑了。」
  接着吕文胜又给陈哲解释起月门女史的名目,原来适才陈哲并未看错,那几个姑娘确实没有怎么受过青楼调教,盖因她们都是货真价实的良家女。
  醉绫楼经营过百年,从来没出过什么花榜花魁,这特色便是每年从江南各处正经的寻常人家高价求购来的小家碧玉,只略作训练,便推出来待客,求的便是良家女子不染风尘的独特气质。
  「这些月门女史一生只接一次客,之后要么以这次卖身所得充嫁妆回老家另寻良人嫁了,要么就直接跟恩客回府作妾室,因而其身价可是要远高于寻常女伎,其中身材相貌出挑的佼佼者出场时身裹朱绫紫绫,叫价可是丝毫不逊于那些花魁榜上的寻常举子。」
  看得出来,吕文胜的身家确实是难以支持他平日染指那些朱紫一级的月门女史,三句话不离一个贵字,向来确实是肉痛了。
  不多时,那鸨母去而复返,这次她身后带来的便只有四个女子,而这四个女子一进门,陈哲便暗自点头,这四人相貌确实要比适才那几个出挑许多,尤其是当先那一个身裹紫绫的,杏眼琼鼻,五官秀丽,乍一看已是不输于沈稚瑚的绝色了。
  可惜身段比不得沈稚瑚,既不纤细,亦不丰腴,平平无奇中人之姿罢了……不过这女子的气质确实与陈哲后宅里大多数女子不同,一张秀面看似平静,可那颤动的眉梢鼻翼和略显慌乱闪烁的眼神都足见其心中的紧张慌乱。
  那鸨母满脸堆笑道:「吕少爷,这几个您可还满意?」吕文胜斥道:「问我做甚?」转头变出一张笑脸:「都尉,您怎么看?」陈哲轻轻点头:「不错。」
  「这般甚好,甚好……只是,这位贵客可否告知老奴,您的身份来历?」鸨母态度谦恭,可说出的话语却叫陈哲稍稍有些意外。
  陈哲见那鸨母和几个女子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由得转过脸看向吕文胜,吕文胜稍稍有些纠结,不过还是咬牙凑到陈哲耳边低声道:「这是醉绫楼这些月门女史的规矩,说法是君子求佳人,佳人亦是寻君子,若是名位身家不够显赫富贵,她们是不卖的。」
  陈哲了然……这倒也不新鲜,江湖上像是琉璃湖的女弟子,寻主就讲究个良禽择木而栖,只是在这青楼坊间却是头一回见,不过知道这些女子的来历之后,这般挑剔,也还算合理吧。
  当即,陈哲微微抬手向那几女略作拱手,自陈道:「在下陈哲,驸马都尉,知刑部刑狱司事,也就是外边俗称的六扇门都尉。」三个裹着红绫的少女眼睛皆是一亮,唯独当头的那个紫绫少女面色依旧镇定,双手相交蹲身福礼之后,少女轻启朱唇,用清灵剔透的话音道:「奴家陶锦,曾听过些都尉的大名,只是敢问都尉,您若是豢养外室,可会触怒公主?」陈哲笑了笑:「自是不会……不过想做我外室,却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的,陶姑娘你倒是很有自信。」
  陶锦只是轻笑:「这是自然,陶锦自幼读书,琴棋书画或许造诣欠奉,经书策问自诩精通,只愿奴家自荐枕席能换都尉一个考校本事的机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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