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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博士的后宫之路】(73上)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10-15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  73、3815℃【塞雷娅,纯爱】   塞雷娅: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在炎魔事件后离开莱茵生命,现在是与罗德岛展开合作的研究员。因为其坚硬而刚强的性格,被称为钻石一般的女性,几乎从不展
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








  73、3815℃【塞雷娅,纯爱】

  塞雷娅: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在炎魔事件后离开莱茵生命,现在是与罗德岛展开合作的研究员。因为其坚硬而刚强的性格,被称为钻石一般的女性,几乎从不展现出热情,从不浮现出焦虑,从不感到着急,只会用最冷酷与最正确的手法贯彻自己的理念。

  不过,钻石也是有熔点的——三千八百一十五摄氏度。

  时间不知道是几点了,我突然从浅眠中惊醒,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塞雷娅。”

  眼前是看起来十分简陋的旅馆房间,除了床边的一扇窗户、散发着消毒水气息的床榻和对开的小小书桌之外,便看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了。稍微翻动了一下身子,我碰到了什么柔软而坚硬的东西。在愕然中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头长发的瓦伊凡女子。她头顶生着四只两对前弯的硬角,有着一头灰银色的利落长发,发丝下的一对剑眉微微一翘,钻石一般闪耀的橘色双眼中便流露出几分关怀的神色。在骄傲地高高耸立着的小巧鼻梁下,淡色的薄唇微微抿了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从面部来看的话,瓦伊凡女子毫无疑问是个标准的美人,不过此时脸上那带着冷峻的神情,却让人难以有亲近的想法。许久,那副冷峻稍微化开了些,似乎终于酝酿好了安慰的话语,她沉沉地开口:

  “……迪蒙博士,怎么了?”

  我自己却也有些恍惚,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力气拎着一样拉了起来,钻出被窝,径直走向门口的过道。

  “……怎么了?”我的动作让本就流露着担忧的瓦伊凡女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吗?噩梦?”

  “别担心,塞雷娅,别担心。”虽然我的身体还在莫名其妙地向前走着,但我却强行扭过了脑袋,努力向着她挤出一个浅笑,“只是去洗手间。”

  然而,尽管嘴上说着这句话,但我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眼看着将要走到那金属色的房门处,眼前和四周的景象却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快步冲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那扇门,出现在眼前却不是想象中的旅馆走廊或是大堂,而是一片十分开阔的金属空间。再回头望去,身后的旅馆房间也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眼前在开阔地的中央,那堆叠起来的层层实验器械熊熊燃烧的景象。

  内心已然万分惊骇的我,惶恐不安地一步步向前走去。跳过了几条熊熊燃烧的导线,在飞舞的火舌中穿梭,那份炎魔一般的炙热甚至让同样习惯于用火的我也仿佛感觉到了何为蒸发。在火海中穿梭,跳跃,绕行,一步又一步,终于走到了火焰的中心。即便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那沉重而剧烈的呼吸却那样的清晰——那是塞雷娅的声音。

  足踏烈焰,迈开脚步,她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身全副武装的充能防护服,如古代骑士的盔甲一般严实,牢牢地包裹着那挺立的身躯。火焰从塞雷娅的身边拂过,却也像是惧怕这背着防暴盾牌的瓦伊凡女人一样,纷纷绕开了飞舞的轨迹。她的双臂,紧紧地抱着那个娇小的萨卡兹女孩,稚嫩的身躯像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衣衫褴褛,正紧紧闭着双眼,沉沉地躺在塞雷娅的怀抱中,看起来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迪蒙博士。”看到我的出现,塞雷娅抬起了头,平静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与周围纷飞的火舌融为一体的烈焰,“跟我一起,带伊芙利特出去。这里火势太猛了,再不走很危险。”

  “塞雷娅。”听着她沉稳中带着愤怒的语气,我也只能默默地向她点了点头。周围的火舌吞噬可燃物的声音愈发猛烈,仿佛催促着我们不能再拖延。我转过身,循着进来时那条火焰乱舞的道路,忍受着让身体汗流浃背的高温,慢慢地向外走去。在我的身后,塞雷娅迈开沉稳的脚步,怀中抱着软瘫的萨卡兹女孩,紧紧跟着。她的口中,似乎还在燃烧的烈焰里,低语着什么:

  “一切必须回归既有的秩序,我不准许任何人违背法则。”

  眼前闪过一道汹涌的火焰,我的视线化为了白色。

  “……塞雷娅。”

  我猛然从这场睡梦中惊醒,从床榻上起身,剧烈地呼吸着,眼前是那个熟悉的旅馆房间。脑袋深处传来的一阵剧痛让我忍不住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着:

  “该死,是梦境吗……”

  身边的瓦伊凡女性似乎是被我的动作惊醒了。钻石一般闪耀的橘色双眼中流露出几分关怀的神色,淡色的薄唇微微抿了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许久,那副冷峻稍微化开了些,似乎终于酝酿好了安慰的话语,她沉沉地开口:

  “……迪蒙博士,怎么了?”

  这句和刚才的梦境中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动作,却让刚刚从那个火场中逃出来的我感到脊背发凉,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在阵阵的恍惚中,我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力气拎着一样拉了起来,钻出被窝,径直走向门口的过道。

  “……怎么了?”我的动作让本就流露着担忧的瓦伊凡女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吗?噩梦?”

  “别担心,塞雷娅,别担心。”我的身体还在莫名其妙地向前走着。虽然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颤抖了起来,但已经走到门口过道的我却强行扭过了脑袋,努力向着塞雷娅挤出一个浅笑,“只是去洗手间。”

  说完这句话后,我就走道了那扇金属色的房门前,然后转身看向了一旁洗手间的门,将手按在了把手上,却忽然生出了一阵深深的厌恶,不想要将这扇门拉开。似乎只要拉开这扇门,冲天的魔焰就会从门后喷涌而出,将渺小的自己淹没。就在我的内心天人交战,身体也忍不住地颤抖时,一股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量,让我重重地拉下了门把手——

  眼前是旅馆房间配置的简陋洗手间。眼前那面洗手台上那面有些模糊的镜子正映照着我的形象:在结实的肌肉组成的身体上,顶着一个满脸写满疲劳与颓唐的,壮年男性的脸。慢慢地走进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我打开水龙头,将一捧清凉的冷水泼到脸上,那仿佛被灼烧后的恍惚才勉强消散。

  看着镜中的自己,被这乱舞的火焰所重燃的记忆,也慢慢地开始在我的心头涌现。

  哥伦比亚,莱茵生命总部园区。

  摆放着许多设备的实验室,弥漫着消毒水与金属混合的气息。而那面由合金制造的巨大墙壁,光滑的表面上隐隐映照着几个人的身影——满脸严肃的黎博利,紧咬牙关的瓦伊凡,肥头大耳的鲁珀,还有不声不响的旧种。而在实验室的中央,冰凉的试验台上静静地躺着紧闭双眼的萨卡兹女孩。她的手脚和身体被铁环牢牢地固定着,脑袋上连接着一台头盔式样的金属仪器,引出几十条导线,与眼前那台巨大的计算机相连,又通过许许多多的电线、光缆链接到交不出名字的仪器上。

  瓦伊凡女子穿着一身轻便坚固的充能护服,手中紧握着那面牢固的防爆盾牌,紧握着拳头,死死地盯着房间中心的试验台;而那肥头大耳的鲁珀则只是穿着一身西装,带着轻松的表情,对着站在他身旁披着白大褂的我表情轻松地搭着话:

  “迪蒙博士,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自然进化与生命体对源石法术的应用一直以来只能用一个简单且粗暴的词来形容:失败。如今,莱茵生命将亲自定义成功。我们将在促进源石应用与生物进化相辅相成,一步到位,羽化而登仙,进而改变整个世界!”

  说罢,他放肆地笑了起来,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仙人似的。而我只是有些意味深长地向他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

  位于哥伦比亚的莱茵生命是致力于拓展生命科学、化学制造、生物应用等技术领域的公司,有着构件科、能量科、生态科、工程科、防卫科等诸多形态各异的研究与职能部门。近年来更是持续扩大人员招募与科研合作规模,在内部开展了许多未公开的实验项目——包括针对生命体的源石实验。而由于罗德岛在源石方面的研究更进一步,也需要莱茵生命给予的科研援助,两家便也就此达成了合作协议。而作为协议的一部分,我被重新戴上了源石学专家学者的帽子,派遣到这里展开合作事宜。

  而眼前这代号为炎魔的实验项目,就是莱茵生命主导,罗德岛提供部分科学技术支持的一项计划。在莱茵生命总辖兼构建科主任哈里.林德曼的领导下,炎魔项目通过改造人体器官与植入源石碎片的方式,构造出兼具极高源石适宜性与矿石病抗性的生命体,实现对源石工业、科技与法术更深层次的运用——当然,这些是在他邀请我走进这间实验室之前,才在半路上用开玩笑一般的语调告诉我的。

  “……林德曼总辖,你真的认为,将源石碎片植入人体,让源石与我们的身体同生共荣是一个好主意?”

  “你可别跟那个塞雷娅一样保守啊,迪蒙博士。”有些不屑地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瓦伊凡女性,林德曼翘起了尾巴,戏谑地勾起了嘴角,“我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源石应用,但矿石病又如影随形,这又让我们如何更好地发展?将进化之道完全放任于自然是一种低效且缓慢的做法,只要炎魔计划完成,我们就能掌握进化的方向,进而创造出完全凌驾于矿石病与源石法术之上的未来生命!因为我们重视与罗德岛在这一方面的合作,所以我才邀请你亲眼见证这一幕啊,迪蒙博士,这可是你的荣幸。”

  说到这里,林德曼那黑色的小眼睛顿时变得烨烨生辉起来,好似两颗小灯泡。他向我得意地笑了笑,将视线转向了那台巨大的计算机操作台:“赫默,搞定了没有?我和客人可都有些等不及了啊。”

  “……基本的准备工作已经由各位恪尽职守的工作人员完成了,塞雷娅也做过项目的复查,我只是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工作而已,总辖。”黎博利族的研究员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来的圆框眼睛,捋了捋羽毛,沉稳地回答着,“不需要多长时间。”

  言毕,她就继续将视线焦聚在计算机上,忙碌地执行着并没有直接参与炎魔计划的我难以看懂的操作。几乎无法用常识理解的计算机符号与代码充斥着整个屏幕,一排排地向下拉动着,有些数据在键盘的敲击声中被删除,而另一些则被加上了崭新的、依旧晦涩难懂的字句。

  嘀……嘀嘀……

  屋内的几人不再交谈,房间里顿时静得可怕,只有计算机和键盘发出的轻微声响,代表着程序的开始与完成。

  我背过双手,等待着林德曼向我许诺的所谓见证新生命诞生的荣幸;而那位总辖则一脸轻松,甚至毫不在意地吹起了口哨,好似躺在试验台上的萨卡兹女孩就是她打开未来的钥匙;塞雷娅依旧紧握着手中的那面防爆盾牌,沉下了粗壮的尾巴,横眉冷眼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至于赫默,这名研究员的脸上早已是因为紧张而悄无声息地溢出的汗水,黑色圆框眼睛下的双目也充满了血丝,仿佛眼前的工作已经耗费了她毕生的精力——然而即便是如此,她手中的调试工作却没有丝毫中断与慌乱。数据的删改,数据的完善,数据的增添,都在井然有序中悄然完成。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伊芙利特,一定要平安啊,伊芙利特……”

  那是那个萨卡兹女孩的名字——或者说实验代号。在念叨着这个名字的同时,赫默的眼神骤然间变得柔和起来,手上的动作骤然加快,电脑上的操作以惊人速度运转着。她浑身大汗淋漓,滑落的水滴甚至打湿了那一身白大褂和额前的鸟羽,但赫默浑然不觉,只是用惊人的速度处理着浩如烟海般的数据。最终,最后一组数据也被修订完成,赫默用尽全身力气,敲下了键盘上的“Enter”键,结束了操作,然后深深地喘息着,将脑袋靠到了座椅靠背上,疲惫地看着那个试验台。在那里,被唤作伊芙利特的萨卡兹女孩正平静地躺着,恬静的睡颜分外安详。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眼前那台计算机的屏幕上出现了莱茵生命的标志,以及长长的进度条,橙红色的进度开始自左向右地慢慢爬行着,似乎一切就像林德曼期许的那样顺利。然而经过大概十几秒的运行,正当右侧的数字显示72%的时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场表演的我却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林德曼总辖!那到底是什么?”

  萨卡兹女孩安宁地躺着的试验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廊。那影子有着熊熊燃烧的黄色眼睛,灼烧着火焰、蒸汽四散的鬃毛,向着伊芙利特的身体伸出了长而有力的烈焰手心,就像是要将什么纳入囊中一样。

  “快!赫默,紧急终止程序!”

  同样察觉到的林德曼急切地呼喊着,然而时间已经太晚。同样早已是冷汗直冒的赫默的手甚至还来不及开始敲击键盘,那道黑影便已经狞笑着用巨大的手掌覆盖住了伊芙利特的身体。在那个瞬间,一旁的监测仪器屏幕像是被断电一样黑了下来,说明不是仪器出现故障就是伊芙利特发生了意外,而计算机上的进度条则卡在了72%,仿佛是在刻意强调后者——

  “呜哇,呜哇,呜哇——”

  瞬间,那悬浮在空中的燃烧黑影不见了,随之而来响起的是实验室内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还没屋里的另外几人反应过来,一声炸雷般的轰鸣便将我震得头痛欲裂。在心跳加速的同时,我抬头一看,那连接着试验台的导线已经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冲天的火焰转瞬间便将眼前那复杂精密的仪器尽数淹没。在那将实验室中的一切都焚烧殆尽的魔焰中,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慢慢地站立了起来。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

  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传来了意思痛苦的哀嚎。模糊的视线中,那名被唤作伊芙利特的萨卡兹女孩表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色彩,冒着火焰的无神眼瞳更是叫人感到几分胆寒。而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发出的笑声,似乎证明着这个被当做实验体的小可怜已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毁灭吧!这么多的垃圾,都一把火烧干净吧!”

  “伊芙利特有问题……!实验已经失败了!”已经放弃了在黑屏的计算机上在做些什么,赫默挥舞着手,连声大喊着。而想着要见证未来的林德曼,则早就没了踪影。我无力地扶着墙壁,站在熊熊燃烧的实验室边,只感觉眼前的世界就像是地狱一般。这是名副其实的,燃烧的火焰地狱。

  然而就在这片地狱中,有人却选择了挺身而出。

  “伊芙利特……!”

  沉声呼喊着那个萨卡兹女孩的名字,穿着防护服的塞雷娅举起了手中的防爆盾牌,像是架起了盾墙的军团步兵一样,稳健而快速地顶着那一股股的烈焰,走向了火场的中心——然而跟排成队列的军团步兵又不一样,她只有一个人。

  “该死,她在做什么啊……”

  这个时候,我看着眼前眼前在开阔地的中央,那堆叠起来的层层实验器械熊熊燃烧的景象,却像是被什么驱动着一般,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跳过了几条熊熊燃烧的导线,在飞舞的火舌中穿梭,那份炎魔一般的炙热甚至让同样习惯于用火的我也仿佛感觉到了何为蒸发。在火海中穿梭,跳跃,绕行,一步又一步,终于走到了火焰的中心。即便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那沉重而剧烈的呼吸却那样的清晰——那是塞雷娅的声音。

  足踏烈焰,迈开脚步,她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身全副武装的防护服,如古代骑士的盔甲一般严实,牢牢地包裹着那挺立的身躯。火焰从塞雷娅的身边拂过,却也像是惧怕这背着防暴盾牌的瓦伊凡女人一样,纷纷绕开了飞舞的轨迹。她的双臂,紧紧地抱着那个娇小的萨卡兹女孩,稚嫩的身躯像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衣衫褴褛,正紧紧闭着双眼,沉沉地躺在塞雷娅的怀抱中,看起来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迪蒙博士。”看到我的出现,塞雷娅抬起了头,平静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与周围纷飞的火舌融为一体的烈焰,“跟我一起,带伊芙利特出去。这里火势太猛了,再不走很危险。”

  “塞雷娅。”听着她沉稳中带着愤怒的语气,我也只能默默地向她点了点头。周围的火舌吞噬可燃物的声音愈发猛烈,仿佛催促着我们不能再拖延。我转过身,循着进来时那条火焰乱舞的道路,忍受着让身体汗流浃背的高温,慢慢地向外走去。在我的身后,塞雷娅迈开沉稳的脚步,怀中抱着软瘫的萨卡兹女孩,紧紧跟着。她的口中,似乎还在飞舞的烈焰里,低语着什么:

  “一切必须回归既有的秩序,我不准许任何人违背法则。”

  “法则……吗。”听到这里,看着这象征先进的实验室燃烧的景象,我没来由地苦笑了起来,“莱茵生命越界了。科技遭到滥用,进步没有停止,但这一切值得吗?”

  而当我们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就看到林德曼和赫默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们了。而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紧急赶到的医疗小组——却不知道是为伊芙利特准备的,还是为我们两个准备的。

  “尽快展开治疗,不要让这孩子有生命危险。”尽管将伊芙利特带了出来,但塞雷娅却依旧眉头紧锁。身为防卫科主任她冷静地向身后的医疗小组下达了命令,看起来早已收到了林德曼指示的医疗小组自然也心领神会,很快放下了担架,在塞雷娅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可怜的萨卡兹女孩放到担架上之后便飞速地将昏迷的她固定好,吭哧吭哧地抬走了,看起来是需要做进一步的急救。

  “实验体伊芙利特没事啊,那就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话的林德曼脸上却看不出一丝高兴地神采。而塞雷娅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不发一言地转过了身,似乎是准备直接离开了。

  “塞雷娅……那孩子,那孩子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故……”看着那坚城一般的背影,林德曼身边的赫默却突然爆发了,怒吼道,“你还要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你到底想做什么……!”

  “万物的演化本就是不可动摇的自然法则。你,还有总辖,却妄图修改它,甚至想要支配它,多么愚蠢的图谋……”

  “呵,塞雷娅,你果然还是这样。就像是顽石一样,丝毫动摇不得。”

  林德曼说完这话之后,轻轻地拍了拍手掌。实验室外的走道里立即就响起了嘈杂密集的脚步声,看来有不少人向着这边冲来。片刻后,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架着防爆盾牌便冲进了走道,显然是早有预谋。

  “……林德曼。”看着这一幕,塞雷娅显然已经出离愤怒了,她的话语中满是被压抑的怒火,沉声道,“从炎魔计划一开始,我就坚决反对你的所谓源石碎片植入人体的进化实验。如今这失败的实验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又越过我召集防卫科,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林德曼眼珠子一转,冷冷地笑了一声,抬起了手,指向了紧握着手中盾牌的塞雷娅,“就凭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在炎魔计划实行期间警戒检查不力,直到计划失败、实验体伊芙利特失控前都毫无察觉!”

  “啊,还有。”说到这里,林德曼晃了晃尾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慢慢地将视线转向了我,阴恻恻地说道,“罗德岛的迪蒙博士,方才实验失败时,你滞留在了火场里,是吧?我是否有理由认为,你实际上是罗德岛制药派来的商业间谍,与前防卫科主任塞雷娅暗通曲款,意图破坏莱茵生命的科学实验?”

  “你……”

  林德曼此话一出,我顿时脸色大变。自己怎么都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将枪口指向了我——在咽了口唾沫,快速地深吸一口气后,我的脑内很快就在转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自己在莱茵生命的总部作为合作者驻留了半个月左右,基本摸清了这家科研企业大概的底细。这个团体在水面下有着大量未公开的实验项目,而包括了防卫科、生态科、结构科、工程科、能量科,以及总辖林德曼亲自统领的构件科的莱茵生命内部因为理念与利益的冲突,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其中最为突出的矛盾,无疑就是在科研方面反对过于激进的保守者,防卫科主任塞雷娅与为了科研不择手段,甚至愿意舍弃一切伦理道德的总辖林德曼之间的冲突。而现在,那位自视甚高的总辖终于决定,以这起还未尘埃落定的炎魔事件为借口,对一直反对自己的塞雷娅下手了——至于我,则是为了完善“塞雷娅与罗德岛制药勾结,试图破坏炎魔计划并窃取机密”这等莫须有罪名的证据。

  电光火石中,塞雷娅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向前迈出了一步,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面无惧色地站了出来,尾巴重重地敲了敲地板,看向了满脸得意的林德曼:“反对执行炎魔计划是我个人所为,理由是这项计划已经扭曲了应有的法则,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这件事与迪蒙博士和罗德岛毫无关系。”

  “塞雷娅……”听到这一番话,我顿时反应了过来。虽然我本人确实与这件事毫无关系,但是如果作为被指控对象的塞雷娅亲自坦诚我与这件事并无关联的话,为了不给外界与莱茵生命内部其他反对他的派系——譬如对他担任总辖感到不满的生态科——留下什么把柄,即便林德曼想顺便将我收拾,也只能就此袖手。没有想到的是,塞雷娅在自己面临危机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帮我洗清嫌疑,我的内心便不由得感到一阵深深的震动。只是此时,自己却只能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轻轻地撇了撇嘴:

  “林德曼总辖,这是贵司的内部事务,我想我也没有理由干涉,不是吗?”

  “……总辖,迪蒙博士只是个前来交流合作的外人,并没有参与炎魔计划。”与此同时,一旁沉默了一阵的赫默,也忍不住出声为我辩护。

  事情的发展倒是让这个肥头大耳的鲁珀人猝不及防。看了一眼身旁盯着自己的赫默,再看看显示出一脸无辜样子的我,他就明白在众目睽睽下已经不好对我贸然下手了。而对于塞雷娅,失去了“勾结竞争对手”这一抓捕借口的林德曼也只能转而以“疏忽职务”的理由来处理她。

  “实在抱歉,迪蒙博士,因为炎魔计划的突然失败,我未免有些多疑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对您提出指控,实在是万万不该。”不情不愿地向我道了个歉之后,他话锋一转,向着塞雷娅的方向摆了摆手,“不过防卫科主任塞雷娅涉嫌在炎魔计划期间懈怠职务,玩忽职守,导致计划失败,造成了重大损失。根据莱茵生命的规定与准则,我以总辖的身份进行通告,停止塞雷娅身为防卫科主任的职务,将其暂时收押并启动内部调查程序。直到新的主任人选被决定之前,防卫科的工作将由莱茵生命总辖代行处理!”

  听到这里,塞雷娅却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一样,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正缓缓举着防爆盾牌向她走来的几个曾经在防卫科的部下,她只是轻轻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盾牌,十分顺从地束手就擒——想必她也明白,如果在这里反抗的话,只会更加坐实林德曼的指控,让他有借口以此将被怀疑为是同谋的我拿下,甚至进一步清洗莱茵生命内部反对他的派系吧。很快,两名防卫科的安保人员便用手铐将她严严实实地束缚了起来,嘴巴也被破布塞住,随后便被那群人粗暴地押送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送往莱茵生命内部的监牢。

  而我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合上了双眼,在心中默念着:

  既然你救了我一次……那么,也让我救你一次吧,塞雷娅。

  炎魔事件后第二日。

  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因失察导致炎魔计划失败、被总辖兼构件科主任林德曼关押,并将防卫科收入囊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莱茵生命。尽管整个总部园区因为林德曼控制了武装力量最强的防卫科而暂时还维持着稳定,但是这一举动毫无疑问地引起了各个派系规模空前的恐惧与困惑,各科主任与高级研究员纷纷不寒而栗,担心这是一场更大规模的内部清理的前奏。本就像是行走在钢丝上的杂技演员一样摇摇欲坠的内部和谐此时变得更加风雨飘摇,似乎只要一颗火星,就能引爆这个科技企业内部巨大的火药桶。

  “各个部门的驻地和办公区都增加了安保人员吗……”

  站在为自己安排的那个金属颜色单间的床边,看着莱茵生命总部园区内道路上来来往往、佩戴着不同部门标识的武装人员,我若有所思地沉吟着。

  自己其实已经可以直接离开这里了,毕竟莱茵生命的内部派系斗争跟自己实在是扯不上什么关系。被指定为监护人的赫默研究员目前在林德曼的指示下,正在率领团队集中精力治疗作为实验对象的伊芙利特,并对炎魔事件造成的损失进行评估与总结,也无法向我透露这件事的更多内幕——然而联想到林德曼那副令人生厌的嘴脸与塞雷娅被带走时的背影,我顿时感觉,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着窗户上那映照着自己因为熬夜而充满了血丝、异常疲倦的脸孔,我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从衣兜中取出一支理智合剂,三两下就喝了个干净,那充满口腔的芥末味让自己清醒了许多。然后,我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终端设备,用自己熟记于心的内部频段,打开了与罗德岛本舰的加密通讯。很快,通畅的网络信号便将瘫在沙发上的那个显得十分邋遢的总工程师的形象投影到了我的眼前。

  “喂喂?啊,迪蒙博士,我现在正在追剧哦,如果有什么事……”

  “可露希尔。”无论何时何地,那个让人感到头疼的小恶魔总是不会让人省心,“现在那边应该是办公时间吧?”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又没有什么要我亲自去处理的事情。啊,不过你用这个频段联系我,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了对吧?”

  “是是,所以赶快给我起来干活啊。”看着她那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我忍不住深深地摇了摇头。而可露希尔则露出了一副敲诈成功的笑容,用意味深长的语调向我询问着:

  “那么,迪蒙博士,代价是……”

  “只要能帮我的忙,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可以呀,工程部额外的拨款是少不了的,还要抽出一天假期跟我去约会,另外还有最近我看上了一款限量版的手办……”

  “好了好了,回去再慢慢说。”听着她那副暗带得意的话语,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重新让思维从她的敲诈勒索里冷静下来后,沉稳地向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帮我黑入莱茵生命内部的通讯网络……”

  “我会让这里天翻地覆。”

  冷若坚冰的声音,不容任何质疑。

  天边日光将我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指向了莱茵生命总辖办公室的建筑。

  让我们时间倒回到昨天夜晚。

  作为总辖的林德曼十分忌惮作为防卫科主任的塞雷娅,即便已经主动束手就擒,却还依旧将她五花大绑,甚至连尾巴也被束缚了起来,然后由一群举止粗鲁的安保人员粗暴地推入了总辖塔地下的监牢中,七拐八绕地走到了最角落的小牢房里。自知逃脱也无益的塞雷娅并没有挣扎,只是默默无言地任由看守卸下了她身上的充能护服,只剩下一身单薄的运动衬衫与短裤,然后关进了那间合金材质的牢门中。安保人员将她身上的绳索松开了,却又很快为她在脖子上戴上了用电子设备锁死的禁锢装置,极大程度地限制了她的行动能力。在完成这一切之后,他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毕竟莫须有的罪名根本不需要什么审讯,而这个钻石一般坚硬又刚强的女人即便赤手空拳也能轻松匹敌一整个全副武装的防卫科作战小队,显然也无法令这群人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这件牢房大概有接近二十平方米,显得比普通监牢更宽敞的内部环境尚算干净,金属色的地面看不到灰尘,墙边有着像是钢铁堆积起来的硬卧,门上还开了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口,让室内的囚犯可以看到那长长的走廊。不过对安保系统十分熟悉的塞雷娅明白,被禁锢装置束缚的犯人想要从这条走廊中诸多自动防御系统的攻击下逃脱几乎不可能。而对于眼下的情况了然于胸的她也明白自己此时就算逃走也无能为力,于是就这么作为林德曼的囚犯,无声地被关押在了莱茵生命总辖塔地下的监牢的最里侧。除去数不尽的自动防御系统外,还有十几个安保人员负责日夜看守她,以防止这个强大的女人再生出什么事端。

  而几乎在同时,莱茵生命生态科的主任缪尔赛思在收到消息后向身为总辖的林德曼发去了邮件,主张先释放塞雷娅,并由各个部门联合对炎魔事件中的责任进行具体调查。不过因为分属不同派系,本就与生态科不合的林德曼自然是一口回绝。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缪尔赛思却通过莱茵生命的内部通讯网络收到了一封加密的邮件。在读完这封邮件的内容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愉悦的微笑。

  “真是个有趣的人啊。”看着发光的终端屏幕,缪尔赛思忍不住喃喃自语着,“不过既然是那位罗德岛的博士……那看起来可以稍微奉陪一下呢。”

  炎魔事件后第三日。

  生态科主任缪尔赛思突然宣布,由于近期莱茵生命发生了因为疏忽导致的炎魔计划实验失败的事故,该部门将暂时停止非必要的科研项目,将中心转移到检查疏漏与排除风险上,并加强生态科上下的安保工作。这在莱茵生命总部园区内几乎无异于戒严一般的命令,旋即又在莱茵生命内部引发了一阵波澜。

  而在总辖塔——同时由于作为总辖的林德曼兼任构件科的主任,所以这里也是构件科的总部——林德曼在听到自己的助理对这一消息的汇报后,这位莱茵生命的总辖却只是在办公室中翘着二郎腿,摇晃着尾巴,惬意地摇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看着纷飞的琼浆,似乎在琢磨着什么。那小心谨慎的助理自然也察觉到了顶头上司的沉默,只是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他,等待着决断。而林德曼就像是毫不在意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杯中的红酒。良久,就在助理都有些忍耐不住,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缪尔赛思那女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还以为我是个蠢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吗?”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什么检查疏漏,什么排查风险,全部都只是幌子而已,目的肯定只是以此为借口调集生态科所属的安保力量吧。然后趁着眼下局面混乱的时候四处串联对我不满的势力,以我监禁塞雷娅为借口,找机会将我拿下,然后把莱茵生命捏到她自己手里!”

  “……总辖,我们该怎么办?”助理有些紧张地问道,“是否需要将塞雷娅处理掉,然后再动用防卫科先发制人?”

  林德曼大手一挥,得意地笑了起来:“不必,就拿着那瓦伊凡女人做诱饵!虽然莱茵生命各个部门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安保力量,但肯定不敢和兵强马壮的防卫科正面抗衡,所以是肯定不敢行动的。我们就将计就计,借坡下驴地顺着缪尔赛思那女人的想法,抽调防卫科的战力前去总部以外的各个分部进行炎魔事件后内部‘查缺补漏’的工作,优先把和塞雷娅关系亲密还有不服从我的人送走!”

  “总辖,这是什么意思……?”完全没有跟上林德曼思维的助理,诧异地开口询问道。

  “很简单。一方面,这么做能把对我不满的人全部送出总部园区,调离这片风暴的中心,削弱我们的反对力量;另一方面,在我手里的防卫科安保人员被抽调出去后,缪尔赛思一看我能调动的战力被大幅削减,肯定就会蠢蠢欲动,忍不住动手调动生态科和她能联络到的战力向我动手或者去强行营救塞雷娅。能量科的费尔迪南跟我走得比较近,工程科和结构科态度中立,其他部门姑且先不管——但如果他们看到缪尔赛思主动向我动手的话,肯定会认为是生态科在图谋不轨,然后我便能名正言顺地把缪尔赛思和塞雷娅这两个一直跟我作对女人一起收拾掉。而目睹了整件事的主任和高层们,自然也会站在有理有据的我这一边——这样一来,生态科也就能收入我的掌控,整个莱茵生命也很快就会被我纳入囊中了!”

  炎魔事件后第四日。

  从这一天上午开始,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便开始驶出莱茵生命总部园区,那是属于防卫科的武装力量。按照总辖林德曼的指令,他们——基本都是对林德曼不满或者是与塞雷娅关系亲密的人——将前往莱茵生命在哥伦比亚的各个分部进行查漏补缺的工作。至于剩下的部下,则与他自己在构件科的部下集中在一起,防守在了总辖塔以及总部园区的各个险要位置。至于缪尔赛思麾下的安保人员,则始终驻扎在生态科所属的各栋建筑中,并没有因为林德曼卖出破绽而贸然出动。

  很明显的,为了防止自己伏击缪尔赛思的计划被泄露而打草惊蛇,林德曼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知还留在这里的防卫科与构件科的安保人员,只有助理和几十个他最信任的亲信打手知道这件事,以方便他们随时调集武装力量。同时,他还将缪尔赛思那本来只适用于生态科的戒严令扩大到整个莱茵生命总部园区,并宣称“此举是为了响应缪尔赛思主任审慎严谨的举措”。当然这些被隐瞒了整件事的普通安保人员自然也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地被要求在总部园区内各个要点埋伏,自然也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高层的主任们或许就要互相动手了。

  “什么?”在听到助理的报告后,眉头紧锁的林德曼晃了晃尾巴,还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罗德岛的博士希望获得在总部园区内游览被许可参观区域的权限?”

  助理十分老实地回报道:“是的,之前总辖下令整个科技园区戒严展开自查,出入门禁都需要更高等级的权限。所以因此只能出入宾客居住区的那位迪蒙博士希望从总辖这里获得更高的权限以在总部园区内继续参观,便于罗德岛方面草拟更进一步的合作协议。”

  “他有说什么吗?就一个人参观?”林德曼急匆匆地追问道。

  “是的,总辖。迪蒙博士并没有要求什么,只是说希望能允许他一个人在许可范围内自由参观总部园区。”

  “一个人……”

  愣了愣神之后,林德曼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切,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总辖,此事可能有诈。”助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在这个时间点上提出这种要求,很有可能是在图谋不轨。我觉得,应该拒绝他的要求,要么就尽早送客,要么就请他留在宾客的居住区。”

  只是让助理没想到的是,林德曼却坚决地摆了摆手:“把权限给他,宾客与合作对象允许参观的地方,他随便去!”

  “总辖?您这是……”

  “哈哈哈哈……真是,小伙子,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太简单,有的时候幼稚。”林德曼勾起了嘴角,眨了眨眼就看着他的助理,“那个迪蒙博士看起来确实是个因为我曾经想要监禁他就会怀恨在心的心胸狭隘之人,但仔细想想,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和缪尔赛思那女人搞到一起去了,准备合伙对付我!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现在想要在总部园区内参观,是想要做什么?”

  说到这里,林德曼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拍了拍眼前的办公桌:“他们是想要动手了!但是忌惮于还留在园区内的防卫科武装力量,所以缪尔赛思那女人自然也不敢动手,害怕被瓮中捉鳖,所以就勾搭上了那个罗德岛的博士,让他借着外人的身份前来查看虚实!要是此时我们拒绝了身为合作对象的罗德岛如此‘合理’的要求,不就摆明了心里有鬼吗?那么缪尔赛思那女人自然也不会动手,我们埋伏她一手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所以,总辖……”话语间,助理渐渐明白了林德曼的意思,“难道您想撤走总部园区内各处驻扎的安保人员,让那个迪蒙博士看到毫无防备的样子,引诱生态科那一伙的人发动攻击?”

  林德曼点了点头:“没错,我准备将防卫科与构件科的安保力量全部从关键要地撤走,重新驻扎在防卫科在总部园区内的总部,没有我的指令不得轻举妄动。”

  “可是总辖……”主力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惴惴不安地提醒道,“这样虽然确实可以让那个罗德岛的博士看不清我们的虚实,但我们准备埋伏生态科那一伙人的安保人员也确实没有了啊。那个迪蒙博士没有心怀不轨还好,但如果他真的已经和缪尔赛思主任勾结在一起,不理会防卫科总部,转而直接攻击总辖塔,那我们应该怎么抵抗?”

  “别那么急!听我把话说完,我可不会犯下那么愚蠢的错误!”林德曼不耐福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助理闭嘴,“那个迪蒙博士在这种时候提出要四处参观的要求肯定是有所图谋。但是他自己只有一个人,在总部园区里掀不起什么风浪,他至少需要配合缪尔赛思那女人的部下才能挑起事端。但是别忘了,总辖塔的自动防御系统经过精心设计,就凭他一个做学术的文弱书生绝不可能突破,更别说什么救出保了他一条小命的塞雷娅之类的事情了——既然他就算想要图谋不轨,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我们要提防的还是缪尔赛思和生态科的那一伙人。所以,我虽然会将防卫科和构件科的安保力量调回防卫科总部,但是会在总辖塔内留下所有知道我计划的亲信打手驻防。依靠着他们或许不能防守整个总部园区,但是在自动防御系统的保护下把守总辖塔或是拿下那个可能生事的迪蒙博士完全绰绰有余。这些打手人数不多,只要妥善埋伏就不会被发现,而且缪尔赛思看到防卫科和构件科的安保主力被调回防卫科总部后,也不会怀疑我在总辖塔还留有伏兵。”

  说到这里,林德曼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这样一来,无论那个迪蒙博士是不是站在缪尔赛思那边的人,那女人肯定也会因为轻敌大意而选择直接攻击总辖塔。到时候正好将防卫科和构件科的安保主力调回来,来个前后夹攻,把那女人和她的党羽都收拾掉!这样一来,莱茵生命内部,就再也没有人能跟我们唱反调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的助理连忙俯下身子,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说着甜美的话语,“此计甚妙!总辖除了在学术上是绝对的权威,谋略上果然也卓尔不凡啊!”

  听着这能让耳根子都软下来的恭维,林德曼满意地晃着尾巴,哈哈大笑了起来:“知道这一点就好!现在,还不快点把我的指示下达下去?”

  这天傍晚,等待了许久的我,终于得到了林德曼的答复,他对我希望继续与莱茵生命合作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允许我自由地参观总部园区内被许可进入的区域。于是在简单地用过晚餐后,我佯装轻松地哼着小曲,背着自己那一把用作防身的佩剑,走出了宾客居住区。

  “需要检查吗?”

  除了自己的那把佩剑什么东西都没带的我自然地走到居住区门卫的身边,自然地问道。

  “不必了,迪蒙博士。总辖有令,您可以随身携带防身武器,不需要检查。”他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

  “好的,感谢莱茵生命的各位给予的方便。”

  在颔首致谢后,我就孤身一人走进了莱茵生命的总部园区,像是闲庭散步一般地闲逛着。当然,已经习惯了战场的我早就已经看到,我前脚刚走出宾客居住区,后脚就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开始了盯梢,同时已经快要入夜的园区里也响起了车辆行驶的声音——那毫无疑问是安保人员调动的证据。

  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我面不改色地继续踱着步子。半晌之后,在总部园区各处都探视了一边的我,大概弄明白了林德曼的布置。

  “各个险要之处、关键之处和制高点都撤去了正经的安保力量,只有象征性的门卫。倒是防卫科总部一副层层设防的样子,美其名曰‘清查防卫科前主人塞雷娅可能的工作疏漏’……切,那也不用弄得跟兵临城下一样吧。”

  联想着防卫科总部建筑几乎每一扇窗户后面都能瞥见几个安保人员的滑稽样子,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起来,林德曼能调动的武装基本都在那里了。排除掉防卫科,整个总部园区除了各栋建筑的门卫还有几个维持秩序的巡逻小队之外,就没什么安保人员了……”

  林德曼还真是自信啊,就这么转了一圈,除了那几个盯梢的人之外,我完全没有遭遇什么盘查,眼看是将我当成了这场事件中完全无需提防的要素了。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你会付出代价的,总辖。”

  暗自腹诽了一句,我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取出了通讯设备,用加密频段向等待着消息的缪尔赛思发去了暗号。

  与此同时,总辖塔内,林德曼的身边已经集结了他在包括防卫科、构件科部下的大批亲信。

  “那个迪蒙博士已经探查过几乎整个总部园区了,还在防卫科附近侦查了一下,我们在防卫科那整装戒严的样子一定也被看到了。”助理向林德曼汇报道,“看他的表现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已知的通讯频段内也没有他和缪尔赛思暗通款曲的通讯记录。”

  “很好,做的不错。”林德曼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么,总辖塔就交给你们了。”

  “总辖您这是……”

  助理有些不安地询问着,而林德曼则尾巴一摇,冷笑了一声:“我会亲自到地下监牢的中央监控室盯着!缪尔赛思也好,那个迪蒙博士也好,他们肯定会来救塞雷娅的!”

  “我有预感,这个晚上,有人会动手的,大家准备好看好戏就好。”

  林德曼拍了拍手,得意地看着西边窗外摇摇欲坠的太阳。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他所需要等待的,就是缪尔赛思或者自己的反对派头脑一热,对总辖塔发动袭击,然后他就立即将防卫科与构件科的安保人员抽调回来发起反击,击溃生态科的武装力量,同时以内部整肃叛徒的名义,将自己的反对派一扫而空。

  而就在此时,防卫科总部,留下的安保人员们已经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自从前几天的炎魔事件以来,高层下达的命令一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先是抽调走了一大批原本的中层干部去“出外勤”,又将剩下的人和构件科的同僚一起安排到总部园区的各个险要位置埋伏,今天下午又莫名其妙地让他们将防卫科总部镇守得如铁桶阵一般,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们曾经的主任已经因为玩忽职守而被羁押,留在园区内作为上级的不少中层干部也似乎被下达了缄口令,支支吾吾地不肯告诉他们为什么。只有几个有点消息门路的安保人员隐隐约约打听到,似乎这一切都和这几日莱茵生命内部剑拔弩张的内部斗争有关。

  各个下层干部和基层职员也不是傻子,对于上层各个部门主任与总辖间的派系斗争也是心知肚明。前防卫科主任塞雷娅曾经屡次强烈反对总辖兼构件科主任林德曼的各个决策,甚至不惜威胁动用武力;而林德曼则在前几天以炎魔事件中塞雷娅玩忽职守为理由羁押了塞雷娅,整个莱茵生命暗流涌动。虽然现在姑且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是这些普通员工也明白,一场内部纷争已经在所难免。而他们现在的猜测就是,他们之前被部署在总部园区的各个角落,目的就是为了防范同样与总辖不合的生态科主任缪尔赛思。

  然而就在刚才,安保部队中除去“出外勤”的人外剩下的所有的中层干部——几乎清一色是林德曼本人的亲信——都被抽调走了,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下层干部与基层职员们。他们这里级别最高的,也就是几个小小的组长,只能指挥几个人的小队,彼此之间互不统属,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在乱糟糟的环境中,他们只能机械地坚守着自己收到的最后一条命令,死死地守着防卫科总部。而紧张的气氛也让这些地层职工们担忧,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这一日七点多的时候,太阳终于完全没入了地平线,莱茵生命总部园区却没有多么昏暗,各个建筑内敞亮的灯光与街头路灯的光芒甚至淹没了天上的双月,将整片区域变成了这座移动城市内最耀眼的明珠。

  园区的几道大门和各个建筑都紧紧地关闭了,只剩下为数不到的门卫。紧张的局势和戒严的命令,让整个园区的街道变得安安静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此时闹钟的响动结束了短暂的休憩,我在为自己安排的客房内缓缓睁开了双眼。

  “计划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已经埋伏在了总辖塔的林德曼已经全副武装,蓄势待发,而林德曼则亲自守在了底层的监狱,等待着他的反对派进一步的动作。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却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这不禁让林德曼有些不安。然而,他明白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气,因此依旧故作镇定地呆在监狱里的中央监控室,通过园区的各个监控探头观察着情况。就在他因为熬夜而感到一丝困顿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中央监控室的几个摄像头被黑掉了。

  “什么情况!”意识到有人要动手的林德曼一下子睡意全无,尾巴一翘,猛然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乘坐电梯来到高层查看情况——只见总部园区内,有几处建筑的位置燃起了点点的火光。不久之后,就蔓延成了不小的火势,浓烟在月光与街灯的照耀下隐约可见。

  “缪尔赛思那女人开始行动了吗?”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几处火光,询问着身旁的助理,“那几个起火的地方都是什么功能?”

  “总辖,我记得那几个地方都是生态科存放旧材料的仓库。”稍微查看了一下地图后,助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啊?”这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让林德曼愣了愣,“缪尔赛思在烧自己的仓库?”

  “总辖,我建议立刻派出驻扎在防卫科总部的安保人员,将纵火犯抓起来严加拷问。”一旁的助理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向着林德曼建议道。不过后者并没有就此弄险,只是用力地晃了晃脑袋:

  “切忌轻举妄动。虽说我们麾下的武装人员数量和质量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是这明显是那女人的诱敌之计,肯定是希望借此吸引我们去火场,接机发动伏击偷袭或是制造混乱。”

  与此同时,起火点。

  我十分轻松地便在生态科存放无害废弃物的几个仓库里点着了火,猛烈的黑色火焰借助着晚风熊熊燃烧着。在完成了这一切后,我迅速转移到了附近一栋建筑的顶端,观察着总部园区内的情况。

  “看来你完成了啊。”使用隐秘通讯频段的内线电话中,传来了生态科主任缪尔赛思那随意的声音,“怎么,林德曼那家伙有派人来吗?”

  “没有,那老混蛋还挺机灵,一个人都没派过来。本来还想着装作证人锻炼锻炼演技的,看来是用不着了。”

  佯装轻松地说完了这番话的我,面色凝重地将视线转向了总辖塔的方向。

  “继续进行下一步计划吧。”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轻轻地打了个响指,走下了这栋建筑。

  “园区内有其他的异动吗?”急匆匆地赶回了监狱的中央监控室,林德曼急匆匆地问着自己的助理。

  “没有,总辖,没有其他的异常。”

  就在林德曼因为无事发生的汇报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助理的脸色突然一变,随后取出了那台嗡嗡作响的移动式终端机,接通了通讯。在匆匆地说了几句话,挂断通讯之后,他有些着急地对林德曼开口道:

  “总辖,缪尔赛思主任那边有消息。”

  莱茵生命的总辖双目圆瞪,兴奋地追问道:“什么消息?他们已经要动手了吗?刚才是最后通牒?”

  “不,不是的,那个……”助理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缪尔赛思主任说,因为起火的地方过多,请求总辖派出防卫科与构件科的安保力量帮忙救火。”

  这句话让林德曼有些吃惊地望着助理,好像他说错了什么话一般:“你说缪尔赛思那女人向我请求帮忙救火?”

  “是的……”助理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到,“缪尔赛思主任声称生态科是莱茵生命不可

  分割的一部分,所以希望作为掌舵人的总辖伸出援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林德曼像是被逗乐了一样,尾巴欢快地摇动起来,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怎么,那女人当我是傻子吗?我会就这么把自己麾下的安保力量交给她去救火?这就是生态科主任的手段吗?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那么,总辖,火灾应该如何处置?若是放任不管,园区内迟早生变,可能给我们潜在的对手——无论是缪尔赛思那一伙人也好,还是那个迪蒙博士也好——浑水摸鱼的机会……”助理接机向林德曼提问道。

  “不需要去在意,也不需要想着救火。”莱茵生命的总辖坚决地晃了晃脑袋,“归根结底,罗德岛的那个博士只有一个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哪怕这火是他放的也无所谓,最多也就是配合缪尔赛思那女人制造混乱,让我们进退失据!我们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守住总辖塔,将防卫科和构件科的安保力量死死攥在手里就好。就算总部园区内再混乱,只要能守住总辖塔,无论是缪尔赛思还是罗德岛的博士,都对我们毫无办法!”

  “我倒是要看看这帮家伙还能做出什么样的表演!”林德曼冷冷地笑了一下,“说到最后,在防卫科那压倒性的战斗力还捏在我手里的情况下,你们的小伎俩不会有任何作用!”

  此时,防卫科总部。

  轮班警戒的武装人员纷纷将已经入睡的同伴们叫醒。原来,执勤的安保人员发现了总部园区内升起的火光与浓烟,才连忙叫醒了驻扎在防卫科总部的同伴们。他们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窗外的灯光与火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埋伏与撤退命令早已让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低层干部与普通职员们人心惶惶,是个人都能猜到莱茵生命的总部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是主任们要动手了吗?没人知道。而就在今天傍晚,所有有权限下达命令与控制场面的中层干部和总辖亲信们又几乎被全部抽调走,让这些平日里只知道听令行事的低层干部与普通职员们群龙无首,惊惶不已。此时,看着总部园区内燃起的火光,他们彻底乱做了一团。总部园区肯定已经出事了,但是现在他们却没有收到任何命令。他们该怎么办?该做什么?该听谁的指挥?是赶快去救火?还是固守防卫科总部?

  而好巧不巧,防卫科总部通讯设备的大屏幕突然间闪烁了起来,随后,一个高大魁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中。他的脸部似乎被特殊的技术处理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

  “谁?!”

  一个防卫科的组长站了出来,谨慎地询问道。虽然只是级别不高的低层干部,但是他很清楚,有权限畅通无阻地直接连通防卫科总部通讯设备的人,在莱茵生命肯定位高权重。

  “绝密,无可奉告,此时我将传达来自林德曼总辖的紧急命令,还请各位不要耽搁。”

  就连那个人的声音也经过了处理,只能从混着电子音的浑厚中听出来,他是一名男性。而居高临下而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这个作为底层干部的组长内心的疑惑小了不少。如此傲慢而自信的说话方式,这人很有可能是总辖那一边的人,自持身份当然不会把他们这些低层干部和职员们放在眼里。

  “前几日发生的炎魔事件后,生态科主任缪尔赛思集结了对总辖不满的人,试图发动政变营救玩忽职守的前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并拿下总辖。此时他们已经在四处放火以制造混乱,试图控制整个总部园区。你们现在立刻集结前往生态科总部,将缪尔赛思和她的党羽拿下!”

  这些低层干部与普通职员们听到这样的命令,哗啦一下便炸开了锅。虽然他们早就有预感,莱茵生命内部将爆发一场冲突,但万万没想到已经发展到了主任与总辖互相兵戎相见的地步。

  “还愣着干什么!如果耽误了时间,你们可担当得起!”屏幕那头的男人见众人没有行动,十分不满地训斥着。

  “可是……这位大人!”站出来的那个胆大的组长跺了跺脚,询问道,“我们的上级都已经被抽调走了,谁来指挥我们啊?是不是要等到他们的命令再……”

  “你这家伙真是又年轻,又简单,幼稚得不行!”那男人似乎根本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劈头盖脸地痛骂道,“总辖塔内出了缪尔赛思那一边的内鬼,已经打起来了!总辖正带着你们口中的大人在抵抗内鬼的攻势,根本脱不开身,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用这种方式给你们传令?!”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什么!总辖塔都出事了?!”

  “别给我废话了!时间不等人!”那男人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急切地下令道,“各个组长与小队队长立刻率领自己的部下赶去包围生态科总部,只要拿下缪尔赛思总辖就安全了!要是谁怠惰命令犯下无可挽回的失误,将根据莱茵生命内部条例处理!”

  这些低层干部与普通职员哪里见过这种混乱的局面,一直都是莱茵生命这家大型公司底层的他们只知道下意识地服从上级的命令。尽管大家都觉得此时的场面有些不正常,但是因为所有人的身份地位都不高,也不知道上层的种种情况,所以没有人敢于违抗屏幕那一头看起来趾高气扬的男人,只能手忙脚乱地指挥着自己能指挥的部下集结,在混乱中向着生态科总部进军。尽管可能有人怀疑是否有人假传命令,但是眼下那个男人却是让他们进攻与总辖有着派系矛盾,形迹可疑的生态科——那这个命令肯定不会有问题。

  “我的表演怎么样?”

  关掉了终端机上的一个影像通讯频段,我十分轻松问着同样通过通讯网络看完了刚才那一切的缪尔赛思。她正得意保持着得意的微笑,抚摸着脑袋上的鸟羽。

  “很不错呢,迪蒙博士,或许你该去当个演员?”

  “哎呀。若不是有你帮忙,我这边的人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把整个莱茵生命的通讯网络都黑掉,不是吗?”看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的缪尔赛思,我只是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惬意地点燃了一支香烟,看着那团烟雾伴随着黑色的火焰在自己面前升腾而起,“一切都在计划中呢。”

  不长的一段时间后。

  生态科的武装力量已经在缪尔赛思的召集下在生态科大楼外的广场集合在了一起,等待着他们主任的命令前去园区的仓库救火。因为林德曼总辖固执地不愿意伸出援手,所以这些生态科的干部和职工也是满腹怨怒——突发的火灾乃是天灾,生态科和莱茵生命都是受害者,总辖却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内部斗争,拒绝派人帮忙救火,实在难以让人不生怨言。

  然而就在这时,生态科总部前的街道上却突然传来了人群行进的声音。众人惊讶地看过去,只见原本驻扎在防卫科总部的防卫科与构件科的武装力量,正朝着自己杀了过来。

  “生态科果然有鬼!”带头的几个低层干部看到眼前的场面,顿时大吃一惊。此时的生态科看起来就在厉兵秣马地集中武装力量,一看就准备图谋不轨,“他们这是真的要准备发动政变,把总辖推翻啊!”

  眼见此情此景,原本还对拿到命令有些迟疑的防卫科与构件科的安保人员顿时不再迷惘,直接组成了作战阵型就冲向了生态科集合在广场上的武装人员。缪尔赛思立即被迫带领自己的部下退回了生态科大楼内,依靠着地形开始了坚守——虽然灯火通明,但因为防卫科与构件科部队缺乏统一指挥,反应十分混乱迟滞,才得以让生态科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占优势的武装人员坚守下去。

  “总辖要对我们动手了!总辖要对生态科动手了!”遭到了突如其来攻击的生态科各级人员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对火灾不伸以援手还出动防卫科动手,这是要将生态科斩尽杀绝啊!”

  “总辖这是要搞什么?!”而原本只是在自家总部围观这这场混乱的能量科主任费尔迪南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后便立刻调动了自己权限内的监控探头。看到了眼前屏幕上的景象,他顿时气得直敲办公桌——虽然他很明白林德曼的主要目标肯定是缪尔赛思而不是他,但是作为总辖居然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同属莱茵生命的主任动手,实在是太令人寒心,让本来偏向总辖一边的他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狡兔死走狗烹的忧愤,“居然如此鲁莽地直接出兵对生态科发起攻击?他是要让莱茵生命彻底分裂吗?!”

  与此同时,生态科总部的乱战也立即被查看到了监控摄像的助理传达给了林德曼,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当即大惊失色:

  “什么?!防卫科和构件科的武装人员突然去进攻生态科的总部?谁指挥的?这是要搞什么?难道这帮人集体发癫了吗?!”

  “总辖……他们是不久之前突然全部从防卫科总部出发的,现在已经和缪尔赛思的部下打得不可开交了。”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的助理,颤颤巍巍地汇报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点,快点给我查清楚!”林德曼愤怒地挺直了尾巴,捶打着眼前的桌子,让助理赶快去把整件事弄明白。

  没过多久,彻查了莱茵生命内部通讯网络的助理就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在这场战斗开始,林德曼手下的这些武装人员出发前,有一个起始坐标被隐藏的信号传到了防卫科总部的通讯设备。而这个信号的加密方法用的是莱茵生命内部的方式,在经过解密后,那个经过处理的男性影像与声音也很快被还原了出来,赫然就是被莱茵生命总辖所轻视的那个罗德岛的博士!

  林德曼思考了片刻,就马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个罗德岛的迪蒙博士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估计就是借助了缪尔赛思的帮助——破解了莱茵生命内部的通讯网络,然后用经过处理的声音和影像虚张声势假扮成他的亲信,调动了防卫科与构件科群龙无首的武装人员去进攻生态科。而这样一来,缪尔赛思也就有借口向自己发难了——怎么看,这都是已经勾结起来的两个人向自己演的一出双簧!

  “你妈的,为什么!”明白这一切的林德曼顿时气的口吐芬芳。这样荒唐的命令,一般正常的战场指挥官都不会照做。可是他为了防御总辖塔,将所有的中层干部和亲信都调了回来,以至于驻扎在防卫科总部的都是些不能自己拿主意的底层干部和职员,这才被那个罗德岛的博士给骗走了。林德曼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被自己轻视的迪蒙博士居然还会玩这一手——他以为那个对自己怀恨在心的家伙最多就是和缪尔赛思联络上,加入生态科一方来对自己发动政变。

  这下可好,他的计划完全被搅浑了。原本林德曼希望整个莱茵生命看到的生态科进攻总辖塔暴力发动政变的景象没有出现,此刻呈现在各个主任和高层面前的不但是作为总辖的他拒绝为总部园区内生态科着火的仓库派出援兵,还派出自己麾下的部队二话不说地进攻生态科总部。这么一来,再加上炎魔事件的影响,他作为总辖的名望就彻底被丢进垃圾堆了。

  “总辖!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该赶紧下令把人都收回来?”助理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迷茫地询问着自己上级的想法。

  “收?收个屁!覆水难收!这种时候,还怎么收场?”林德曼狠狠地咬了咬牙,“把防卫科和构件科的人收回来,再向缪尔赛思赔礼道歉?道歉有用的话要武器做什么!那女人肯定会把我从总辖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赶出莱茵生命,命能不能留住都不好说!”

  “好你个迪蒙诺.克拉克斯,不愧是巴别塔的恶灵,罗德岛的恶魔……!”林德曼愤怒地用脚踹了一下眼前的桌子,怒吼一声,“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既然你跟我玩这一手,那我就将错就错,让你这混蛋和缪尔赛思那个贱女人自己搬石砸脚!”

  “传我的命令!”愤怒得满脸通红的林德曼直起尾巴,高声道,“集中总辖塔内的武装力量,除去在总辖塔内留下来把守和保护我个人安全的人之外,全部出动,和防卫科与构件科的部队配合,索性直接就把缪尔赛思那个女人和她的生态科给一锅端掉!”

  虽然知道自己的上级正在气头上,不过助理还是小心谨慎地提问道:“总辖,那个,总辖塔是不是要稍微多留点人?那个迪蒙博士……”

  “留这么多人有用吗?已经打起来了,我们直接把缪尔赛思干掉,罗德岛的恶魔那一个人还能翻天啊?!”林德曼冷笑了一声,抬了抬手,“我就带着一组人和看守一起留在总辖塔看住监狱,守着塞雷娅,然后再下令封锁整个总部园区,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入!我们就瓮中捉鳖,直接攻破生态科总部,把缪尔赛思那个女人还有罗德岛的恶魔一起收拾掉!”

  此时已经是九点钟了。

  “你胆子确实大,迪蒙博士,比我之前听说过的传闻还要大。”

  通讯设备中,缪尔赛思那仿佛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看来即便是如此见多识广的女人,直到现在也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是过于冒进。而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再说什么,从衣兜中取出一支理智合剂——并没有采用口服的方式,而是直接通过针管注射完成了服用。感受着手臂上微微刺痛的感觉和无比清醒的意识,我又抽出了一支烟,在嘴边用自己的源石法术将其点燃。

  “胆子不大,我就在炎魔事件后直接离开莱茵生命总部了。”看着慢慢升起的,在通明的灯火中与远处失火的黑烟重合在一起的烟雾,我讪笑着回复道。

  “看来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出名的诀窍。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祝你一路顺利了,迪蒙博士。”

  “同样的话也奉还给你,缪尔赛思主任。”

  通讯结束,香烟也飞速地燃烧殆尽。我淡然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慢慢地从倚靠的墙边直起身,打了个响指。

  “开始吧!”

  片刻后,莱茵生命总辖塔顶层。

  凛冽的夜风正吹拂着这栋总部园区内最高的建筑,让负责在顶层了望的几个安保人员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严加防范,注意总部园区内的每一个角落!万万不可有任何疏漏!”

  “是!”在领头的指示后,其他几人整齐地一声大喊,然后都靠在楼顶的围栏边,仔细注视着莱茵生命总部园区内的一举一动。

  忽然,似乎有一个守卫听到了什么诡异的声响。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却只是看到总部园区内敞亮而空无一人的街道,在双月清冷的光下显得格外晃眼。

  “奇怪,大概是听错了吧。”

  他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总部园区内因为失火引发了不小的混乱,而生态科总部喧闹的喊杀声也显得十分嘈杂,出现幻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突然,守卫感觉到了什么不对。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推着他抬头看向了夜空。在正对着他双眼的双月里,似乎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

  那是什么?

  他凑上前,试图看得更加清晰,而那个黑点慢慢变得越来越大。从苍蝇大小到鸡蛋大,然后从西瓜大变得和狗一样大,最后……

  是一个人的形状。

  守卫内心顿时一凉,难以置信地将视线集中。借助着将天空点亮的灯火,他看到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手中紧握着一柄锋利的长剑,背后隐隐闪烁着血红色的羽翼,正在从空中向着自己直冲而下!

  “敌袭!”

  就在他高声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空中的那人已经俯冲到了他的眼前。在几米的距离下,守卫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容,那是一张留着微须的,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征的男性面孔。

  在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男人对着他伸出了手掌。

  “血火同源!”

  一大团火焰从他的手心处喷涌而出,顿时吞没了守卫的半个身躯。凄厉的惨叫声与黑红色的火光一起,撕碎了夜幕,将总辖塔的顶层染成一片红色。

  “莱昂,怎么了!”

  听到同伴高呼敌袭的时候,顶层的其他几个守卫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却只看到了漫天的火光。他们口中的莱昂上半身已经全部被火点燃,正哀嚎着在地板上打着滚,火势却没有分毫熄灭。担忧着同伴的几个人似乎还没有明白情况,但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立即赶了上来,准备帮这个叫莱昂的人灭火。

  “哈!”

  而伴随着一声低吼,从空中俯冲而下的我便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抽出手中的佩剑便对着那几个守卫砍来。这几个安保人员也并非等闲之辈,举起手中的防爆盾牌与电击警棍便准备还手。然而相比起久历战阵的我,他们的战斗手法便显得拙劣许多了——仅仅只是单手抽剑的几道劈砍,就让他们被打得连连败退。随后,我趁着一个人举盾不及时,反手一剑便直接将他的手臂挑开,随后低吼一声,猛地将长剑插入了他的胸口。

  残存的安保人员一看形势不妙,便准备直接逃跑,却被我快步地追上,随后火光一闪,黑红色的火焰便将他们焚烧为灰烬。

  “欢迎来到总辖塔,禁止携带武器与其他危险物品进入——这是每一次我走正门进来的时候,都会听到的话。”

  在解决了顶层的几个守卫之后,缪尔赛思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那我现在可是彻头彻尾地违规了啊。怎么,生态科那边不要紧吗?”

  “不要紧。虽然比不上总辖塔,但是这边的自动防御系统也不是花架子。”那女人有些轻佻地回复到,“话说回来——想到从顶层进入这种方式,真有你的,迪蒙博士。”

  “坚固的堡垒往往在某些地方是很脆弱的。”我轻笑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比如总辖塔对天空的防御。”

  “那你可得稍微赶快点,时间不等人,搞不好什么时候生态科总部就被攻破了哟?”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双月,自信地轻声道:“那你完全不用着急,缪尔赛思主任。”

  “因为这座总辖塔,很快就要被我烧成灰了。”

  在林德曼听说总辖塔顶层的守卫没有定时通讯时,顿时感到了一阵惊慌失措。他连忙派出自己所剩无几的部下前去查看情况,然后在焦急中紧张不安地等待着情况。片刻后,他的助理便匆匆赶了回来,带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似乎有人从顶层发动了袭击,进入了总辖塔,并且自上而下地一路摧毁了所有的自动防御设施与监控设备!

  “什么人!他是怎么从顶层进来的,难道是飞上去的吗?!”额头冒汗的林德曼焦急地追问道。

  “由于这群人所到之处所有的监控探头信号都会突然消失,导致我们几乎没办法得知任何情报,目前还在做紧急分析。但是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发动进攻的那一伙人大概是站在缪尔赛思主任那一边的,而且战斗力非同小可……”说到这里的助理也是汗如雨下,就连声音都慌乱地带了些颤抖。

  “怎么会,怎么会啊!为什么会有人可以直接从顶层进攻啊!”面对此情此景,林德曼气得破口大骂。

  而眼下的局势对他而言可以说是糟糕至极:防卫科与构件科的武装力量还有他的亲信打手都被派去进攻生态科了,而生态科总部配备了与总辖塔几乎相同规格的自动防御系统,缪尔赛思得以借此坚守阵地,指望他的部下迅速击溃生态科的人然后返回支援无异于天方夜谭。而这座总辖塔的自动防御系统虽然十分先进,但是在设计时完全没有考虑被自上而下攻击的情况,在突然发动袭击的那不知名的一伙人面前看起来也像是土鸡瓦犬。凭借自己手上剩下的这点人,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彻底完蛋了啊……

  不久后,总辖塔地下的监牢内。林德曼在中央监控室内看着一层层失去画面的监控探头,气得双手不断发抖。他已经下令始终无法取得进展的围攻生态科总部的部队赶紧撤回来增援,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赶回来,他的部下要么是还在生态科总部与自动防御系统和缪尔赛思的部下死斗,要么是还在急匆匆地赶路。

  突然间,林德曼尾巴一竖,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的一个还亮着的监控画面中,出现了一名男性的身影。他看上去身材十分魁梧坚实,手中紧握着一柄利剑,而身后则是熊熊燃烧的总辖塔一层大堂——毫无疑问,那里的自动防御设施已经被高温和火焰摧毁了。而监控探头之所以还能幸免于难,只能是因为那个男人暂时还没有动手。

  果不其然,他走到了监控探头下,看向了一旁墙壁中伸出来的扩音器,然后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上。

  “迪蒙诺.克拉克斯……!这罗德岛的恶魔,巴别塔的恶灵!”看到那张让自己的计划付诸东流的脸,林德曼尾巴乱晃,狠狠地将眼前的桌子锤得嗡嗡作响。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什么——那个男人的身后,没有一个人。偌大的大堂里,只有他自己。

  “一个人杀穿了整个总辖塔?!单枪匹马?就一个人?这不可能!”

  “咳。你能听得到吧,哈里.林德曼总辖。”那男人并没有听到他的咆哮,只是对着镜头微微颔首,挂起了一个让林德曼内心怒火中烧的微笑,让自己的声音通过通讯系统传了过来,“我们这一方的要求很简单。释放塞雷娅,宣布她没有任何过错并承认你自己对炎魔计划的责任,允许她自行决定去留;然后放弃总辖的职位,另选贤能,只保留你作为构件科主任的职务,并接受其他部门的监督和限制。直到现在,缪尔赛思主任也只是希望稍微给你个教训,希望你日后多听人言,将精力放到正经的科研而不是什么奇怪的项目或是权力斗争上。”

  似乎他和缪尔赛思那个女人觉得这已经是十分优待的条件了,似乎他们觉得自己被关进笼子里做一个傀儡般没有实权的主任已经很好了,似乎莱茵生命要交给这帮人才是最好的,自己为了科研付出的代价都一文不值。

  看着罗德岛的博士那副满脸慈悲恩赐般的微笑,林德曼气得不打一处来,整个身子都开始不自觉地抖动着——明明是你们要夺走我作为总辖的地位和权力,现在反倒像是打发乞丐一样,让我保留构件科主任的职务?

  “你他妈的滚!”终于爆发的林德曼气得尾巴都翘了起来,猛地拍下了麦克风阵列的按钮,让自己的怒吼声通过连接着扩音器的广播网络回荡在那个男人站着的总辖塔大堂里,仿佛这样能让他耳聋一样,“你和缪尔赛思那个吃里扒外的臭婊子都给老子滚!老子这总辖的位置谁也别想拿走!你们就等着给塞雷娅那个贱货收尸吧!”

  说罢,他直接转过头,对助理狠狠地说道:“你,叫上几个人,去把塞雷娅那个呆傻的瓦伊凡女人给宰了!我要把她的角给砍下来带回去!”

  “……是。”助理领命后就赶快跑去召集部下了。林德曼深深地吸了口气,飞快地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先让助理把塞雷娅处理掉,在上楼收拾重要资料后带着还能听从自己指挥的部下离开莱茵生命总部,召集旧部再重新杀回来。

  “……大事不好。”

  听完林德曼的答复,我当即面色一沉。谁也没想到,看起来还有些识时务的他,居然直接拒绝了交涉。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对这种不合常理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的我,也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后,意识到再不赶快就来不及的我甚至忘记了通知作为同谋的缪尔赛思,当即拔剑在手,二话不说笔直地从一层的大堂直接冲向了地下监牢的方向。

  而此时还在地下监牢内,只穿着一身单衣的塞雷娅,也察觉到了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并没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但是由于这一天傍晚开始整个莱茵生命总部园区戒严,所以本该换班回家的日班看守也就留了下来。塞雷娅一开始还以为这样如临大敌,是因为总辖很快就要对自己动手了,但是后来她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监牢里不断响起嘈杂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是有许多人员往来。

  “总部园区大乱。”

  这是她做出的判断。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她还在思考是否选择逃脱的时候,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就从监牢的走道处传来。塞雷娅抬起头,才发现牢门已经被系统打开,林德曼总辖的助理正带着两个紧握手铳的安保人员,面露杀气,大踏步地向她走来,然后牢门便自动地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林德曼有什么安排?”眼看来者不善,塞雷娅抢先询问道。

  “总辖没什么安排。”助理闷声回了一句,“只是让我将你处死,然后把脑袋上的角锯下来带回去做客厅里的收藏品而已。”

  话一出口,塞雷娅便意识到大事不妙。电光火石间,她就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绷紧了尾巴——还好,脖子上的禁锢装置虽然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十分沉重难以行动,但也并非动弹不得。而就在此时此刻,助理已经抬起了手,示意身后的两名安保人员举起了手铳,对准了塞雷娅的脑袋。

  “抱歉了,塞雷娅主任,这是总辖的命令。来救你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我还得赶紧跟着总辖准备撤离,有什么遗言就赶紧说吧。”

  听闻此言,塞雷娅却楞了一下。

  有人来救自己?居然会有人愿意来救从不曾向他人献媚讨好的,固执如城的自己?

  那么看起来,总部园区内的大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林德曼本人甚至没有现身,而是派自己的助理前来杀自己,说明形势对于他已经十分不利,顾不上自己了,只能派他的助理来处理这件事。既然是这样……

  “快说吧,塞雷娅主任,有什么遗言。”眼看塞雷娅一言不发,助理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虽然总辖不在意,但我会帮你记好的,权当是个纪念。”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就是哈里.林德曼制造了灾难,点燃了战争之火,而他将会为此付出代价。”塞雷娅说罢,便死死地盯住了助理那毫无防备的身影。

  “我的遗言就是,哪怕一个人快要死了,也千万不要轻视他,更不要把重要的情报泄露给他!”

  话音刚落,塞雷娅便尾巴绷直,一下子弹射起身,紧握着双拳,狠狠地砸向了助理的脸。虽然有着禁锢装置的束缚,虽然没有了充能护服、只穿着一身单衣,但是显然无法让这个身经百战的瓦伊凡女人就此屈服。而这也是助理万万想不到的,他猝不及防,被塞雷娅一拳打中了面部,口中吐出一泼鲜血与几颗牙齿。还没等助理反应过来,塞雷娅便再次将重拳对准他的脑袋,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助理努力想要用双手护住脸颊,但作为行政人员的他的这点小计俩在塞雷娅面前显然没有任何作用,那凶悍的瓦伊凡女人一个下踢腿便让助理下盘不稳,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塞雷娅便再次一个闪身冲上前,将拳头对准了他的脑袋,重重地一击,助理便被直接击飞到了墙上,那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他打成了一具提线木偶。

  而另外的两名安保人员显然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本能地举起手中的手铳准备射击,然而塞雷娅却再次一个箭步冲到了他们面前,双手如蛟龙出海般敏捷地一抓,便一左一右地握住了那两人的手腕,然后狠狠地一扭,伴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两把拉特兰出产的紧凑式手铳应声落地,敲出了金属碰撞的响动。两名安保人员本想再稍微反抗一下,却被塞雷娅像是拎住了脖子的两只鸭子一样,重重地将脑袋撞在了一起。在颅骨碎裂的声音中,他们瘫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生气。

  “呼。”

  塞雷娅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汇聚着全身的力量,一把将拳头砸向了脖颈上已经有些松动的禁锢装置。伴随着一阵设备故障般的闪光,那束缚塞雷娅数日的禁锢装置也慢慢地从脖颈上脱落,“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顿时,一股浑身被解放的畅快便充满了她的全身。她伸展了一下四肢,活动了一下尾巴,慢慢走到牢门前,轻轻一推,却发现早已被锁上。

  为了防止自己趁机逃跑,在进来之后就又把牢门锁上了吗……

  几乎就在塞雷娅思考如何脱身的同一时刻,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刚刚挣脱了束缚的塞雷娅透过牢门上的玻璃小窗抬头望去,却看到了让她此生震撼的场面:

  留着利落短发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衣袍,手中紧握着一把带着血的铭文古剑,正昂首阔步地从走道中向自己。而在他身后的走道,楼梯和大开的监牢大门处,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十几具看守还在燃烧的尸体,仿佛在向那男人五体投地一般地倒在了血与火的两侧。而他只是轻轻地举起双手,一团黑红色便充满了走廊,高温与火焰将一切还没来得及作出相应的自动防御系统彻底瘫痪。

  那场面,让她联想到的,唯有数日前的那一场,“炎魔事件”。

  “迪蒙……博士……”

  “塞雷娅。”已经彻底摧毁了监牢自动防御设施的我,缓步走到了那紧闭的牢门前。她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我,而隔着那一层透明的窗户,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想,你需要有人帮忙带你出去。”

  “……这扇门很坚固,而你刚刚破坏了监牢的自动防御系统,这扇门已经无法正常开启了。”她沉声回答到。

  “我会用火。”

  在我说完这短短的一句话后,塞雷娅的脸上流露出了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这是用莱茵生命的技术特制的合金材料,不会燃烧。”

  “或许吧。”

  一边这么说,我一边摆了摆手,示意塞雷娅稍微避开一些。带着疑惑的眼神,她慢慢地后退了几步。

  “……血火同源——!”

  比阳光还要刺眼的火光腾跃而起,涌向了那扇坚固的大门。在熊熊的火焰中,塞雷娅仿佛能感受到热浪顺着四周的金属墙壁与地面喷上她的脸颊,带来阵阵温热的气息。而眼前的那扇门,则慢慢地变成了一片通红,然后扭曲,变形……

  “的确,特制的合金材料也许不会燃烧,但它们会熔化。我的法术可以轻松释放超过四千度的火焰,足以切断目前已知的几乎所有阻碍。”

  牢门在高温中熔化分解了,我将手紧握成拳,熄灭了那黑红色的火焰。

  而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从中走出的塞雷娅,却只是用百感交集的眼神看向了我。

  她没有急于问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没有急于了解眼下的情况,没有急于从这危险的总辖塔中脱身。

  只是用仿佛还映照着那燃烧的火焰般的眼神,看着我。

  钻石的熔点,是三千八百一十五摄氏度。

  而将那扇牢门熔化的火焰,是四千摄氏度。

  那颗坚硬无比、高贵华美的钻石,仿佛从来都不会弯曲、从来都不会变通。然而在那一天,在那个瞬间——

  钻石在四千摄氏度的火焰中,升华了。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看着慢慢从牢门中走出的,神色慢慢恢复了往常的塞雷娅,我询问道。

  “僭越法则之人必须被阻止,我将亲手为这一切画下句号。”她顿了顿,然后重重地锤了一下墙壁,“先去把我的充能护服取回来,想必还留在监牢里,到时候还请迪蒙博士搭把手。”

  我不再言语,向她点了点头。由于监牢的自动防御系统都被我摧毁了,顺利穿过了火焰的我们没费多少力气就在仓库中找到了塞雷娅被收缴的防爆盾牌与充能护服。互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便帮着塞雷娅从架子上将那套护服取下,飞速地开始为她穿戴起来——先是柔韧的衬垫作为身体的防线,然后是特制的金属手套与腰甲用于保护她的四肢,最后是由特殊的材料打造的轻便而灵活的胸甲,慢慢一个个地帮她扣上紧身的扣带。最后,她取出了那面坚固的防爆盾牌,轻轻按下启动的按钮,中央发射冲击波的震击模块便延展开成四瓣,像是将一片四叶草的家纹装饰在了盾牌的核心。穿上了那一身充能护服的塞雷娅活动了一下四肢,晃了晃尾巴,那副样子倒不像是什么莱茵生命防卫科的主任或是研究院,更像是一名古代战场上横刀立马的重装骑士,犹如永不陷落的坚城般傲立着。

  “迪蒙博士,虽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请求,不过,你准备好了吗?”塞雷娅认真地看向了我,询问道。而对我来说,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余:

  “没有准备我就不会一路杀穿总辖塔了。”

  “很好,在这里先对你表达我难以言表的感谢。”穿上充能护服后的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前不久还被关在牢门中的事实,她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塞雷娅了。迈着轻快而坚毅的步伐,她快步地向着通往一层的楼梯处奔去,而我则紧随其后。

  是的,一切该做个了断了。

  “开门!”

  一声轻轻的响动之后,金属色的合金门开始从向着左右两边慢慢分开,仿佛在打开着一个新世界。对电梯里的林德曼来说,虽然眼下遭遇了十分惨痛的失败,但是并非没有翻盘的机会。自己已经整理好了总辖塔内所有必要的资料和文件,就储存在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移动硬盘中。只要可以重新集中旧部,相信自己完全有机会可以卷土重来,然后让那些背叛自己的人全部付出千百倍惨痛的代价。

  然而当他低头沉思着跑出电梯门外,让总辖塔一层大堂内的景色慢慢填满他的视线时,林德曼彻底愣住了——等在燃烧的大堂里的不是他的助理和部下们,而是本应该被处理掉的塞雷娅,她正怒目圆瞪地注视着这位总辖的方向;在她的身后,是满脸总是挂着那副微笑的生态科主任缪尔赛思;而在她的身边,我正气定神闲地看着林德曼那满脸错愕的表情。

  “你们……!”看到我们三人的脸孔,林德曼气得尾巴直翘,几乎要让脂肪把他那紧绷的西装给撑破,然后意识到我们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的他,顿时又变得面如死灰——作为总辖的自己,在此时此刻实在是显得太过于渺小了。

  “怎么了老总?你比以前退步了。既然你的阴谋诡计没能杀我,我就要还击了。别眨眼。”

  塞雷娅开口了。在滚烫的热浪中,她举起了手中的防爆盾牌,紧握着双拳,那威严的声音就像是铁面无私的法官。而站在她对面的林德曼只是冷冷地狞笑着,狠狠地啐了一口:

  “哈,哈哈……塞雷娅,你这女人,想都别想!”

  “很快就会结束!”

  刹那间,塞雷娅动了。锋锐的战意骤然从她体内爆发,同时仿佛能让大地碎裂的褐色领域带着森然威压,笼罩了整个总辖塔大堂。而林德曼也打了个响指,灰色的结界也顺势弹开,与塞雷娅的褐色领域形成对抗之势。

  ——不如说是负隅顽抗之势吧,因为洪流般褐色几乎在瞬间就冲垮了那单薄的灰色。总辖塔大堂周遭燃烧的事物因法术相碰湮灭的余波陷入混乱,塞雷娅的意志似大地般永不动摇,林德曼的脸上却早已满是冷汗。

  虽说林德曼看上去也有两把刷子,但两人的实力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这种程度,又能阻止谁?!”

  塞雷娅愤愤地咬紧了牙关,眼中满是愤怒的狂热之色,身体犹如炮弹一般弹射而出,所到之处就连空间似乎都为之扭曲。她的右拳,已经变成了铁一般的黑色,进而与空气相互剧烈摩擦,居然变成了火拳,让整个总辖塔大堂像是地震似地剧烈颤抖起来,玻璃材质的窗户也纷纷碎裂。这恐怖的气息让林德曼为之色变,额头上满是汗珠的他犹豫了一瞬,才将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而下一刻,塞雷娅的右拳悍然轰击而出,直取他的胸口!

  “轰!”

  伴随着声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塞雷娅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林德曼脆弱不堪的防御。莱茵生命总辖周围的空间仿佛都被扭曲,像是神明之手般蹂躏着他的身躯。那震天动地的一拳,直接将林德曼的那肥胖的身体击飞了十几米,狠狠地撞在了金属色的墙壁上,摔倒在周遭还在燃烧的地面。待到塞雷娅收回手中的铁拳时,他的身体已经不成人形,化作一滩散发着血腥的泥浆。

  塞雷娅身形一闪,然后一言不发地走道还残存着几分意识的林德曼身前。下一刻,她眼神一凝,对着林德曼的硕大的脑袋举起了拳头,表情竟变得犹如死神般狰狞可怖。

  “害虫。”

  从她的口中,发出了对这位莱茵生命总辖最后的宣判词。随后,那道铁拳猛然挥下,击碎了林德曼的脑壳,彻底终结了他苟延残喘的生命。

  “一切必须回归既有的秩序,我不准许任何人违背法则。”

  总辖塔外的冷风通过碎裂的窗户在大堂中呼啸,卷起了一条条的火舌,还有瓦伊凡女人长长的银灰色发丝。而她只是缓缓收起了手中的盾牌,无声地望着眼前一滩血与肉的残骸。

  风暴中,唯保守者屹立不倒。

  天亮时,我和塞雷娅已经在缪尔赛思的安排下离开了总部园区,而后者正忙于处理林德曼暴毙之后莱茵生命大乱的局势。自然,作为事件起因的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再留在那里的,只能尽快逃离那风暴的中心。

  而此刻,我们已经坐上了一辆去除标识的装甲运输车,带着两人匆匆打理好的行囊和装备,驱车穿过熙熙攘攘的移动城市街道。看着车窗外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塞雷娅那副古井无波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虽然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在诚恳的道谢之后,她便立即换上了一副用有些生气的语气,“但是你也太乱来了,迪蒙博士,居然一个人就敢闯总辖塔?你好歹也是罗德岛的要员,怎么好就这么深入险地?若是遭遇不测,如何是好?”

  “哈哈……这算什么危险?哪怕林德曼手上有十万大军,又奈我何?我相信如果你要是我,也会穿上那一身充能护服,一路从总辖塔杀上去。”正巧遇到了红灯的我停下了车,轻笑着开了个玩笑,然后认真地回过头,看向了塞雷娅橘色的双眼,“认真地说吧,那是因为你啊,塞雷娅。如果不是你被林德曼那家伙给抓了,我本想直接离开的。但是联想到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想要连我也一起收拾,再加上他为了科研而不择手段的性子,如果把他留在作为合作伙伴的莱茵生命里,那可对罗德岛是个威胁哦?所以,我当然要给他个教训,学费就是他的小命了。”

  塞雷娅微微一愣,想要指责的话语也没有说出口。虽然我嘴上因为男性的面子而没有承认这次危险的行动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救她,但想必她也能很轻松地看出来吧——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的我们都沉默地没有点破,却已经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眼前的红灯重新变成了绿灯,我重新发动车辆,同时顺势转换了话题:“换个话题吧,塞雷娅。想必在这件事之后你也不可能再回到莱茵生命了。那么,不知道是否愿意暂时栖身于罗德岛?”

  “这是在延揽我吗?迪蒙博士。”塞雷娅转过头看向了我,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在沉默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地晃了晃尾巴,缓缓回答道,“……虽说如此,但你给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选项。莱茵生命已无我之容身之地,而据我了解,罗德岛并未进行过任何有悖于人伦的科学研究。为了让偏离传统的事物回归正途,我的确需要罗德岛的协助。”

  “还是这么傲然呢。”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尽管答应了我邀请他加入罗德岛的请求,不过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她还是说“我需要罗德岛的协助”而不是“我需要罗德岛的庇护”。而正当我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车内的通讯器正好不合时宜地响动了起来。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塞雷娅,在她微微点头之后,我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缪尔赛思的声音便开始在耳边回荡着:

  “喂喂,迪蒙博士,现在和正和塞雷娅跑路愉快吗?”

  “你这家伙……是啊,我们很愉快。”那毫无紧张感的轻快语气把我逗乐了,轻轻地干笑了一声,“虽然应该没有你愉快吧?”

  在林德曼死后,缪尔赛思的势力就可以趁势在整个莱茵生命蔓延开来了。莫说是此时群龙无首的防卫科,恐怕连林德曼的大本营构件科也要被她拿下了吧?估计连下一任总辖的位置,都可能已经被她捏在手里了——虽然后来被选为总辖的那个人向我证明了,莱茵生命实在是卧虎藏龙这个事实。

  “哼哼,确实呢。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好奇,虽然有我的配合,你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就把整个莱茵生命总部园区搅得天翻地覆的?虽然早就知道罗德岛的博士是个战略与战术的天才,不过这种事亲眼所见,果然还是不可思议啊!”

  “我可不是什么天才,这一切只是机缘巧合而已。如果对莱茵生命有什么冒犯的,还请多多担待呢。”我对着缪尔赛思稍稍谦逊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的塞雷娅,便沉声开始解释道,“说来也不难,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关键还是林德曼的傲慢轻敌。”

  “轻敌……让林德曼那家伙轻敌吗?”

  “不错,”我稍稍翘了一下嘴角,便继续解释道,“之所以先前请求你将生态科的安保力量全部集中在总部并宣布戒严,就是为了让林德曼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生态科上。如此一来,他就会觉得,跟生态科相比,只有一个人,又是外来者的我什么都做不了。一旦他开始轻视了我,那便是大做文章的机会。在你的协助下,可露希尔,也就是跟你提到过的协助我的信息工程师,轻而易举地攻破了莱茵生命的内部通讯网络。这样一来,我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无论是放火引发总部园区内的混乱,还是利用防卫科与构件科的武装力量群龙无首的机会假传消息,亦或者是趁着他派出全部主力部下进攻生态科总部时一个人杀穿总辖塔,都是因为林德曼只关注生态科而轻视我一人的失察。”

  “所以由始至终,这场好戏可都是你一个人的表演啊!过分过分!”缪尔赛思佯装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话语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愉快。

  “缪尔赛思,你这女人……真是,炎魔事件后最大的获利者大概就是你了,自己乐呵去吧!”

  而回答我的,是不置可否的嘻嘻笑声——比起和睦的平缓更喜好于混乱的台阶,她还真是个危险的女人啊……我皱了皱眉,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快,那是与自己同性相斥的厌恶感。不过再联想到自己在这起事件中帮助她处理掉林德曼,算是让缪尔赛思欠了我一个人情,日后与她之间还大有可以周转的余地时,我就忍不住暗笑了一下。

  事后证明,我和这女人之间的缘分,确实还远没有结束,虽然这都是后话了。

  “说完了?”待到车辆再一次拐过一个弯,而我正好挂掉了电话的时候,塞雷娅沉沉地问道,“你们谈了很久。”

  “主要是她在莱茵生命那边的善后工作。炎魔事件的全部责任都将由主导整个计划的林德曼负责,而有不可推卸责任的前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将因自己的过失而‘引咎辞职’离开莱茵生命,其余参与计划的研究员将留职察看。”——实际上这大概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毕竟缪尔赛思还得安抚一下林德曼的旧部,所以也不能让实质上并没有过错的塞雷娅留下来,“罗德岛与此次事件毫无关系,并且无论谁当选为下一任总辖,双方的合作协议也继续有效。作为双方深化合作的一部分,炎魔事件中遭遇不幸的那个孩子伊芙利特将由作为监护人的研究员赫默负责,前往罗德岛接受进一步的治疗——这是经过一番运作后的处理结果,也将是莱茵生命对整件事的最终结论。”

  言毕,稍稍侧过了视线的我便注意到,当我提到赫默的时候,塞雷娅的面色阴沉了不少。我一边继续驾驶着车辆在道路上前行着,一边试探性地向她询问道:

  “你似乎,对赫默研究员心存芥蒂呢。依我看来,她并不是林德曼那样的人,”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在被莱茵生命接收时,重度感染矿石病的伊芙利特情况就已不容乐观。”塞雷娅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将炎魔事件大概的始末向我娓娓道来,“只是使用莱茵生命现有的常规医疗手法的话,仅能苟延残喘一阵。然而在明确她的身体有极高源石适应性后,为了科研而不惜一切手法的林德曼就决定在生命本就岌岌可危的伊芙利特身上启动‘炎魔计划’,也就是他告诉你的,通过改造人体器官与植入源石碎片的方式,构造出兼具极高源石适宜性与矿石病抗性的生命体,实现对源石工业、科技与法术更深层次的运用。因为计划极高的不确定性与危险性,在正式启动之前一直处于高度绝密的状态,只有几个主任与参与此事的研究院知晓。”

  “……她还是个孩子。”虽然或多或少已经意识到了,但从这位前防卫科主任口中得到证实的我,还是忍不住对林德曼为了科研枉顾人伦,用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做活体实验的决断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伊芙利特还是个孩子。”说到这里,塞雷娅平静的声音便多了几分义愤,“无论如何,作为研究者,有一些实验绝对不应触碰。而林德曼和赫默这些人,尽管理由不同,但他们已经过界了。我从最开始,便对这件事表示了激烈的反对,却孤掌难鸣。在莱茵生命,作为总辖的林德曼却得到了大多数的认同,甚至那时作为伊芙利特的监护人,赫默也表示了赞同,认为这是唯一能将那孩子从矿石病中解脱出来的方法。”

  “我相信赫默只是想要拯救那个孩子,所以才赞成这件事。发生炎魔事件这种事,不会有人想的……虽然你大概也听不进去吧。”

  “对伊芙利特的治疗还有许多其他的方法,为何非要铤而走险?眼看那孩子即将被他们带入无可挽回的深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跟随他们的脚步,至少尽自己所能,在这一路上保护那个可怜的孩子的安全。”

  “这就是你义无反顾地冲入火场,将她救出来的原因吗?塞雷娅。”意识到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赫默和塞雷娅她们两个的矛盾,大概不是我能调解的了,我就稍微调转了一下话题。

  “即使身处绝境,也要将自己傲然挺立的身姿,永远地刻在重要的人眼中。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生存的准则。更何况,让伊芙利特那孩子变成那副模样,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坚强的瓦伊凡女人轻轻地呼吸了一下,停顿了一阵之后,又问道,“迪蒙博士,你也这样去做了,不是吗?”

  “你是说哪件事?”一边说着,我一边又拐过了一个弯,现在我们已经差不多到指定的地点了。

  “……两件事都是。伊芙利特的事,还有我的事。”

  说罢,她便静静地沉默了,不再言语。我顿时明白,她所指的,不只是我和她一起冲入火场将伊芙利特带出来的事,还有我将她从林德曼手中救出来的事——对于这个骄傲凛然的瓦伊凡女人来说,承认这一点,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吧?对此心知肚明的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驾驶着车辆,在越来越狭窄的街巷与越来越低矮破旧的房屋间穿行着。

  “我们到了。”

  停好车之后,我们便一前一后地下了车,锁上了门。此处已经是哥伦比亚移动城市中无数破烂贫民窟中的一个,属于城建规划失败的产物。与莱茵生命具有未来质感的规整建筑群与高素质的常驻科研人员截然不同,这里数不尽的低矮平房与破屋收纳着无数的感染者、贫民与罪犯。杂乱无章的城区就像是一团恶性肿瘤盘踞在移动城市的心脏,曲曲折折的街巷就像无数的血管一般汲取着工整的城区中遗落的营养,然后排出各种各样的有毒有害物。而明显需要回避风头的我们,此时已经在其中一条血管中停了下来。眼前便是缪尔赛思为我们两人暂时安排的居所,只对吵闹的街头开着一扇几乎看不到里面有些什么的玻璃门,唯一能吸引眼球的大概就是外墙上在白天也闪烁着的那一排霓虹灯——

  “守口如瓶旅馆”。

  房费自然是已经提前交好了,虽然不出所料的是缪尔赛思那个女人只给我们两个人准备了一间房,也不知道她是抠门还是故意这么做的。在有些尴尬的沉默里,我和塞雷娅一前一后地挤过狭窄的走廊,打开了门。眼前是看起来十分简陋的旅馆房间,除了床边的一扇窗户、散发着消毒水气息的床榻和对开的小小书桌之外,便看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话虽如此,作为临时的藏身处,倒也足够了。

  “我们会在这里暂时住几天……等到缪尔赛思把莱茵生命那边摆平之后,我就带你回罗德岛。”

  在把行礼安顿完之后,塞雷娅便打开了窗户,站在二楼的窗边,神情复杂地看着被行人和车辆堵得水泄不通的狭窄街巷。看像是正在思考的她对我说的话没什么反应,我便也走到了窗边,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支烟:

  “介意吗?”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摆了摆尾巴。将这个动作当做不介意的我静静地用源石法术将并不算名牌的香烟点燃,看着黑红色的火焰在那一头燃烧,我紧紧地盯着那一缕烟尘,放松般地将淡灰色的烟雾从口与鼻孔中喷出,看着它们在半空中慢慢消散的样子,让尼古丁麻痹自己在一夜的奋战之后疲倦的神经。

  “之后,要怎么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一边慢慢缩短了与塞雷娅之间的距离,接近到了可以互相触及肩膀的地步。她却没有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反而毫无顾忌地接受了我的我的存在。

  “我会正式地加入罗德岛。为了如那个孩子般的悲剧不再上演,我需要将那些被扭曲过的法则全部修正。”随后,她看向我的眼神温和了几分,就像是要钻入我的心灵似的,“……我也需要你的协助,迪蒙博士。”

  话虽如此,我却从那视线中捕捉到了什么,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我看你的心中,还有些疑虑呢。”

  “……或许吧。”

  塞雷娅是一个傲然挺立的女性。她似乎,从不会向他人摧眉折腰,或是展示自己的脆弱,只依靠着自己强大的力量屹立不倒。而此时出乎我预料的是,这个瓦伊凡女人的视线中,竟然显现出了一丝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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