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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睡一下怎么了】(19-34)作者:芒果烧酒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12-29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十九)他俩好像要碎了毕竟是夏天,暑气没用多久就完全驱走了雨水,打开手机一看,接下来一周都是叁十多度的艳阳天。热热闹闹地过完周末后,表姐便打算带着女儿糯米回去了,但正如她所言,大姑完全没有要走的打算
(十九)他俩好像要碎了

毕竟是夏天,暑气没用多久就完全驱走了雨水,打开手机一看,接下来一周都是叁十多度的艳阳天。
热热闹闹地过完周末后,表姐便打算带着女儿糯米回去了,但正如她所言,大姑完全没有要走的打算。
大姑像是受不了表姐唠叨,听到她要走,竟然送都懒得去高铁站送,只坐在沙发上把二郎腿一翘,然后连说了两句“快走吧”,连糯米撒娇都不好使。
林父看到表姐和糯米要走,赶忙放下手里晒书的活,想开车送到高铁站去。表姐怕麻烦,就直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又带上了林茉尔,才算是把林父给劝了回去。
刚拐出林家所在的小片区域来到大路,表姐终于在司机的催促下说出了地址。
“去江北湾。”
表姐边说边帮糯米擦嘴,完全无视了林茉尔写满疑惑的双眼。
司机得令,一脚油门踩得飞快,整得林茉尔又差点撞到前头的座椅。待到借着窗上把手扶稳,她立马开了口:“你不是一个小时以后的车吗?”
“是下午的票。”表姐系好安全带后将糯米抱在怀里才答。
“你支开他们又特地带上我,是想干啥?”林茉尔抱住弱小的自己。
“等下你就知道了。”
江北湾是岭城离江最近的一块地方,所以随着距离的拉近,江边那股微腥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林茉尔嗅觉很是灵敏,中途忍不住把车窗缝隙给摇了上去。可她前脚刚关上,表姐后脚就把那侧的窗户给开到了最大。见表姐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她便也没有出声抗议,只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把头发扎成了个小啾啾,以免头发乱飞迷了眼。
司机按着表姐的指示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栋摇摇欲坠的小楼前。那小楼墙壁上都是裂缝,爬山虎沿着裂缝长,直到将外墙包裹在一片野蛮绿意中。也不知经过多少个日夜的风吹日晒,小楼窗户上的灰尘已是雨滴的形状,门把手也锈迹斑斑,显然许久未有人住过了。
还在车里的时候,林茉尔就觉得眼熟。等真的从车上下来,脚下切切实实地踩着碎石后,她才忽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二姑家吗?”她问。
“二姨没老公没孩子,所以当时出事以后这房子就归了我妈,我妈光是看着这钥匙都难过,后来就辗转到了我的手上。”表姐从包里掏出钥匙来塞进林茉尔的手里,“你说你最近在装修房子,那你肯定是比我了解些的,钱不是问题,该怎么加固怎么加固,总之......不要让这个房子倒了。”
“噢......”林茉尔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你是怕大姑看到二姑房子这样,又会难过吗?”
表姐叹口气,“我是怕她觉得自己在岭城没家。”
这话乍一听有些生分,像是觉得林家不是大姑的家,不过林茉尔也不好直接问。于是她点了点头,说这件事包在她身上。
转眼已是午后,叁十度的威力逐渐显现,路面被晒得跟铁锅似的,烫得路人步履匆匆衣角带风。
等林茉尔送完表姐回到家里,父亲已经把书摆得差不多,就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拿起其中一本随便翻着看,翻到最后才知道是叁十年前的老书,纸张又薄又黄,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霉味。
店里现在基本靠着小说漫画和教辅材料过活,像父亲今天晒的这些,基本都是放在店里给人看的而不是卖的。不过好笑的是,他其实并不是个读书的料。
就像会煮鱼的人未必会吃鱼,父亲他爱书但不爱读书。
更准确地来说,老林家就只有老二和老叁媳妇爱看书。
林茉尔将书放回架子上瘫开,末了又用手拂了拂,就像父亲平时那样。环绕四周看不见父亲人影,她迈开步子往楼上去,只是家里似乎来了人。
地毯上放着两双鞋,一双是运动鞋,一双是皮鞋。它们尺码都很大,比鞋柜里父亲的鞋还大上不少,一看就是男人的尺码。
把着扶手往上走,客厅里隐约传来了大姑的笑声。她笑得很开心,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她捧着肚子全身发抖的模样。等到再走得近些,才听清了大姑嘴边的话。她又是问父母又是问生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村委会干部,搁这儿调查家庭基本情况呢。
把钥匙放在置物柜上的那刻,客厅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林茉尔一个转身,发现客厅里坐着叁个人,而她亲爱的大姑,现下正坐在两位客人的中间。左边那位脸上的笑已有些僵硬,不知陪着笑了多久,右边那位则有些目光呆滞,好似也已经灵魂出窍了好些时候。
大姑见她回来了,赶忙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位置来,与此同时,那二人也不约而同将视线放到了她的身上。

(二十)他为什么不喊痛

电路能不能带动姑且不论,林家夏天为了节省电费,客厅装的空调基本上都是不开的。真觉得热了,也只依靠头顶巨大的金属吊扇,再把窗户敞开,叫被蒸得温热的空气流动起来就是了。
杨澍头发硬又爱出汗,一到夏天就经常会变成个刺猬。眼下,他那双眼睛也活像个刺猬,圆滚滚的、黑黢黢的,可怜巴巴的。
反观另一边,则好像身处于另一季节。
若无视那被汗浸得微透的T恤衫,陆衡这人倒像是坐在空调房里,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目光相接的刹那,简直要把人冻死。
在林茉尔这短短二十几年人生里,像今日这般混乱的场景实在少见。可即便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那个夏天,好像也是这样的热,叁十多度的太阳,热得人脑花都要融掉,叫人整日里都晕乎乎的。
岭城中学虽然师资一般,但胜在学生人少。平日里老师认认真真地教,孩子便勤勤恳恳地学,所以在市里联考,也偶尔能考出不错的成绩。但是“不错的成绩”里头,并没有她半分功劳。
她是个比较慢热的人,各种意义上的慢热,所以她用了整整一年都没能真正习惯九门科目,便也没考好初一的期末考试。
若是单纯的考不好也就罢了,可母亲有天告诉她,告诉她再这样下去,就该收拾收拾去读技校了。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仿若晴天霹雳,以至于一个暑假都不愿意出门。睁眼就是学习,闭眼就是睡觉,这样的日子她似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某次通宵学习之后,她一觉睡到了下午。因为饿得晕乎乎的,她从房间晃出来找饭吃,等把餐桌上剩的冷白粥喝了大半碗才稍微清醒了些。
她吃完之后本想回房继续学习。走到半路时,用余光往客厅轻轻一扫,结果被吓得手一抖,手里握着的水杯也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哒、
水杯落在地上,碎成了大大小小很多片,其中还有些渣子溅到了她的脚上。不过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她下意识地踩着玻璃渣子后退,与此同时,那头的二人也突然站了起来。
跑在前头的那个起得太快,快到把沙发前的茶几给顶了开。他脸上挂着彩,衣服领口也被抓得皱巴巴的,一看就是狠狠打了一架。
他好像也被她的出现给吓到了,所以低着脑袋压着眉毛,作出副不好惹的样子,却不知自己盯着盯着,竟挤出对双眼皮来。
真是莫名其妙
她觉得好笑又不敢笑,于是装作低头拍身上的碎渣,结果他一眼就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装什么装,想笑就笑呗。”他学着电影里演的样子,想用大拇指把嘴角血给擦了,不料手指刚碰上,就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某人不是跟我说话了吗?”
“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他用袖子擦额头的汗,等到再抬眼时,双眼皮就又消失不见了。
她反把腰一插,“我妈好不容易才给我找来方法养着,我才不要整天和你在外面乱跑。”
岭中新生军训在一年级升二年级的暑假,偏偏今年日头毒,也偏偏她不知道防晒霜这东西,所以一个星期下来直接被晒脱了层皮,整个人乌漆嘛黑的,路过的狗看了都要多叫几声。
结果他听完,就只说了这么句话:“你养了个啥?我看根本没差啊。”
“咦?谁家的狗在叫?”她掏掏耳朵,目光随后落到了在场的第叁人身上,“陆衡你听到了吗?”
男孩被点名时,眉头轻轻一皱,随即真的竖起了耳朵,专注地聆听着。似乎老天也被他的一片赤诚所打动,不多时,窗外竟真的传来了两声清晰的狗吠。
“听到了。”他终于答。
“你小子是不是找打??”
话音刚落,两人便迅速扭打在一起。不过因为电视柜和茶几之间的空间有限,他们就只能在其间来回翻滚,一番挣扎下来,人没怎么碰上,地板反被擦得干干净净。
她本来是站在一旁看戏的,听见楼下传来动静才跑上去阻止,“杨澍陆衡!你们两个快别打了!”末了用余光往身后一望,果然见到了母亲的身影。
陆衡随即停了手,可杨澍却不管不顾。那拳头眼看就要落到陆衡身上,得亏她用吃奶的劲儿给拦了下来。
手被她抓住的刹那,杨澍猛地回过神来,再后来他就直接被母亲拉开了。
看着母亲拿来的药箱她才知道,这二人原就是母亲领回来的。
母亲给他们上药的时候,她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也时不时地搭把手,就想听一听这两个人是怎么打到一起去的,结果却什么都没听到。
嘶、
处理到手背上的伤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衡突然出了声。
母亲起初以为是自己太大力了,后来才发现是陆衡伤得太隐蔽,撩开袖子一看,原来他的手臂已经肿了一大块。
“看这样子应该是骨折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她转头狠狠地瞪了杨澍一眼,骂:“你下手也忒狠!”
“不、是、”
她那头刚说完,陆衡便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见大家都看了过来,他才又道:“是刚才那群人打的。”
“吗的我看他们是真的打算骑到我们岭中头、”杨澍话还没说完便被母亲敲了敲脑袋。
“不许说脏话。”
母亲教训完杨澍之后就带着陆衡往楼下走。也是那时,她才注意到了陆衡那已被完全浸湿的后背,与他那源源不断地,自发尾往脖子流的汗水。
她扒着窗户看,眼看着陆衡与母亲消失在路口。
“他应该会没事的吧。”
她闻声转头,发现杨澍也跟她一起扒着窗户看。见杨澍垂眸看向她,她不禁询问:“你痛不痛?”
杨澍耳朵莫名有些泛红。
“废话。”他说。
听到这里,她才恍然大悟。她再次看向路口,看向陆衡消失的方向,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好奇怪啊,她想。
那人怎么不知道喊痛的?

(二十一)是你让我说的哈

“这么说,你们都是茉茉的同学啊?”
趁着林茉尔发呆的功夫,大姑直接把她塞到了陆衡和杨澍的中间,巴不得他们做个夹心饼干才好。
客厅不大,沙发便也不大,肌肤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难免隔着衣物传递热气,于是她拱了拱左边的杨澍,想要叫他离自己远一点。
杨澍被撬动了,但只被撬动了一下。他往前坐了坐,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同时回答了大姑的问题。
“我们打幼儿园起就是同学。”他说。
大姑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又看向陆衡,问:“小陆也是吗?”
听到这里,林茉尔又往右瞄了一眼,果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陆衡。
看到他不知道回话,她像拱杨澍一样拱了拱他,然而他只垂下眼眸看了她一眼,好似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事实证明他是知道的。
“嗯,虽然有时候不在一个班。”他说。
话音一落,大姑随即展开了新一轮的查户口行动。知道的与不知道的,许多已经有些淡忘的过去在林茉尔的脑内逐渐清晰。
初中之前杨澍陆衡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但初中时二人不打不相识,后来也算是做了几年的好兄弟。
不过进入高中后,杨澍选了理陆衡选了文。不在一个班时候联系自然少了些,而她对他们二人关系的认识也正好止步于此。
只是后来,他们碰巧都去了省城念书。托他乡故知的福,他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而且还挺不错的样子。
这实在不妙。
想到自己在招惹陆衡的同时还对杨澍贼心不死,她实在无法泰然处之,何况在场的,还有个十分操心她人生大事的大姑。
“好热。”
杨澍突然起身,打断了林茉尔的思绪。他连抽了好几张纸巾,然后把它们全部塞进了背后。
“你妈到底把空调遥控藏哪儿了?”大姑都不禁抱怨。
“不知道啊我找找。”林茉尔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茶几抽屉翻找了起来。
话音落地,取而代之的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沉默,除风扇运作和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好在很快就找到了。
在空调吹出第一缕冷风的刹那,几人可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杨澍忍不住站到空调底下吹,同时还不忘揪着领口扇风,“今年夏天怎么这么热?”他刚说完,林茉尔便端了壶冰水来。
大姑见状,又问:“所以你们这群人里,现在就你们叁个还没着落啊?”
“瞧您这话说的,26岁单身难道犯法不成?”林茉尔递给杨澍一杯水,“我记得咱们国家没有超龄单身罪?你说是吧杨警官?”
“咱们国家确实没有。”杨澍把水一饮而尽,“但我在家里已经被判了死刑了。”
“你刚刚说你是杨诚远和杜鹃的儿子对吧?”大姑带着笑意问。
“您认识我爸妈?”
“我虽然去省城去得早,但杨同志的英雄事迹我还是听过的,只是辛苦了你妈,一个人撑起了这么一大家、”
大姑提到杨父时,话语中不禁透露出了对杨母的同情。然而话都说到一半了,她才注意到林茉尔在向她使眼色。
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敏感话题,大姑连忙补救:“哎呀,真不好意思小杨,我这人说话直,没想那么多,真是抱歉。”
“哪有的事儿,”杨澍摆摆手,“我现在出外勤都还经常有人夸我,说我有我爸当年的风采呢。”
“那也得你自己优秀啊,你爸如果知道你长大也成了警察,他肯定会很欣慰的。”
杨澍也不谦虚,听到大姑这话,直接露出了八颗大白牙。
“那必须的。”
人这辈子总要经历失去的,区别只在早晚而已。因着相似的经历,杨澍跟大姑聊得很是投缘。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反正是没再让话落到地上。
林茉尔见状,赶忙找机会往卧室里溜,想要把表姐给的钥匙放好,免得大姑看到伤心。结果她刚进入走廊,就迎面撞上了从洗手间出来的陆衡。
她起初并没有抬头,想着就这样绕过去得了,只是没想到,她想往左他就往左,她想往右他就往右,实在是毫无默契可言。
水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绽开的痕迹。林茉尔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陆衡那双平静淡然的眸子。
他脸上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刚用冷水洗过脸,睫毛也一缕一缕的,乍一看要比平时更浓些。虽然空调正二十度二十度地吹,但他的脸颊还是有些发红,而且是那种不太正常的红。
“你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
“你……”
陆衡本来已经错开了目光,听到林茉尔说话才又低下了脑袋。
“是来找谁的?”她问。
陆衡眼眸闪了闪,答:“我是来找林叔的。”
林茉尔干笑了两声,又问:“你找我爸干什么?”
“他想问问我做餐饮的事情。”
“那你打他电话了吗?他难道就让你在这里干等啊?”
“他好像没带手机。”
“是了,他确实有这毛病。”林茉尔用手指蹭蹭鼻尖,如此思考了一会儿,“那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回头让我爸去你那,你省得再跑一趟。”
陆衡点头应了下来。
他随即错开身,想要从林茉尔旁边穿过去,但是刚走两步就忽然用手撑墙,人眼看就要跪倒下去。
林茉尔赶紧伸手把他捞了起来。不过他们之间到底存在体型差异,所以她不但没能把他扶起来,就连她自己,也被一起带到了地上。
“你不会真的中暑了吧?”
她想要帮他站起来,但他四肢好像不太听使唤。她干脆就这么和他一起坐在地上。她先是摸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摸摸他的脖子,骂:“这么大个人了,身体不舒服都不知道说的吗?”
他强撑着掀开眼帘,这般看了她良久才开口。但或许是因为他嗓子太干,话实在说得不清楚,所以她把耳朵贴了上去,叫他再说一遍。
他略显犹豫,但最后还是乖乖地重复。这一回,她听得很清楚。
客厅那头的声响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耳边顿时只剩下陆衡的声音。他俯下身来,用几乎要咬上她耳朵的距离,道:“杨澍在你后头。”

(二十二)会哭的才有糖吃

不等林茉尔作出反应,杨澍便来到他们二人的身边。他用一只手把陆衡拉了起来,又用另一只手把她提了起来,然后看着陆衡问:“你怎么了?”
见陆衡本人迷迷糊糊的,半天说不清楚,他转而看向林茉尔,又问:“他怎么了?”
杨澍并没有过问她和陆衡刚才为什么会抱在一起,但他钳住她胳膊的手实在用了些力气。于是她直接别开了他的手,又伸手揉了揉手臂才答:“可能是中暑了。”
“先送医院吧。”
“你开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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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父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大姑虽然担心,但也只能留下来看家。她本想揽过联系陆衡家人的活,但杨澍却摇摇头,说陆衡家人都在省城。
杨澍的车算不上宽敞,那车后座留给陆衡一个人躺都够呛,所以林茉尔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去往医院的路上很热闹,两旁多是商店与居民楼,这个时间段呢,还有不少放学回家的学生。看着穿校服的稚嫩面孔,她莫名变得平和,平和却又感慨。
“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
“是啊。”杨澍用后视镜瞄了眼车后座的陆衡,见他正闭着眼睛修养才接着道,“是那个拍你的变态的事情。”
“你上次没告诉我我也就没问,但他到底还做了什么缺德事?”
“强奸、迷奸、轮奸、偷拍、买卖淫秽物品、造黄谣你能想到的他都做了。”
“人、渣、”
“但是你放心,现在搜集到的证据至少够他们那伙人蹲十年。”
“他们?”
话音刚落,杨澍便猛地一刹车,紧接着后头就传来道“咚”的声响。
林茉尔回头看,发现陆衡半个脑袋都已经埋进了前后座的空隙里。她伸出手来,把陆衡翻了回去,然后对着杨澍道:“你是一点儿没把他当人啊。”
杨澍假咳几声,在信号灯转绿时再次上了路。岭城只有家二甲医院,人称人民医院,地处富民广场商业圈,算是岭城顶热闹的地方。人流量大,停车位自然也难找,他在医院里找不到,转来转去,停到了附近的超市前。
滴滴、
把人架到肩上锁上车的同时,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争吵,杨澍看了眼不远处的风暴中心,又看了眼林茉尔,露出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茉尔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你去吧,都到医院门口了,我不至于这点路都扛不了。何况,这人还能自己走两步呢。”
杨澍点点头,随即把陆衡交给了林茉尔。而后,他边掏手机边往那处走,可刚过马路就又被林茉尔叫住。他回过头去,在金灿灿的夕阳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轻易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她见他看了过去,适才提声道:“注意安全啊,可别受伤了。”
“知道了。”
听到杨澍的回答,林茉尔终于放下心来。她架起陆衡往医院走,等到看到医院围栏时身上忽地一轻,再然后,肩上的手也被收了回去。
她转过头去,发现陆衡正操控着他那副躯体,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一样,晃晃悠悠地往医院走。她快步上前,再次把陆衡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陆衡虽然没有立即把手抽回去,但还是半眯着眼睛说了句:“我能自己走。”
林茉尔撇了陆衡一眼,眼里尽是无语。
“你能走个屁。”她骂。
“你在担心杨澍。”
“你先管好你自己。”她接着骂。
林茉尔没有放任陆衡自己去的打算,愣是把他扛到了急诊部。今天虽然是工作日,但那里依旧很多人,分诊台的护士给陆衡测了基本体征后,给他症状最轻的分级手环,让他们坐着等等。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小时。
陆衡起初还有些意识,一个小时后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林茉尔摸摸他的衣服,发现几乎都湿透了,再抓了抓他的手臂,结果指腹下一片冰凉。她想给他灌些电解质水,但是他已经喝不太下去了。于是,在担心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她来到了分诊台,想要问问还要多久。
“到了会叫名字的。”护士有些不耐烦。
护士态度不好,林茉尔态度便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连个屏幕都没有,我们怎么知道前头有多少个号,又要等多久呢?”
“急也急不来啊,比他症状严重的多了去了!”
“他能忍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不重视?!”
看林茉尔有些生气,一个年纪稍大的护士从分诊台后头走了出来。她处理方式比方才那个护士沉稳得多,语气也温柔得多:“这位家属您好,我们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进行分级预诊的,由重到轻由急到缓,大家都是这么等过来的,还请您稍安勿躁。”
林茉尔本就吃软不吃硬,听到护士这么说,她气焰便也灭了大半,“我们已经等一个小时了,我觉得他明显比刚来的时候更严重了,要不这样,您帮我再给他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个分级?”
“对不起,我们现在很忙,温度计都不够用了,还您稍等一下,等空了我们就帮您看。”
“好,那大概多久轮到我们?”
护士看了眼不远处的陆衡,大约是看他坐还算端正,比那些东倒西歪的不知好上多少,所以又忍不住敷衍一句:“快了快了,等可以了我们就过去叫您。”
眼看着事情又回到了起点,林茉尔一时间有些语塞。但是看周围人的目光都逐渐聚集到自己的身上,她只能点点头,然后返回到了陆衡的身边。他的状态依旧不妙,但好在,她刚才留给他的电解质水,如今已经空了大半。
“我没事。”他虚得只剩气声,但还是选择了安抚她的情绪。
看到陆衡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林茉尔刚压下的怒火又再次升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生气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
“陆衡。”
“嗯?”
“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懂吗?”

(二十三)根本没有人在乎

“你们是怎么分级的??”
陆衡又等了差不多一小时才坐到诊室,急诊医生说他是比较严重的中暑,再晚些可能就会影响脏器功能了。护士长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当着所有患者和家属的面,对着分诊台的护士破口大骂。末了,那护士又挂着泪跑来陆衡的病床前。她同林茉尔道歉,说自己工作做的不到位,那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想到陆衡没出大问题,所以林茉尔就摇了摇头说没事。
人民医院床位极其有限,急诊能分到张床更是难得,而陆衡就是其中的幸运儿。眼下他正躺在走廊边休息,与往来路人只隔着个帘子。那帘子遮得了脸却遮不住声音,所以他虽然闭着眼休息,但眉头却拧得很紧。
不多时,林父突然来了电话。林茉尔确认吊瓶还需要打好一阵,才掀开帘子往远处走。但走到急诊大厅时,门口突然又涌进来一群人。
最先出现在大家视野的是个血人儿。她虽然被警察们驾着,但看起来勉强能走。不过,她很快就被人弄上了病床。随后,急诊大厅又进来了几个衣服上有血的人。而他们身上的血,大约都来自刚才那位伤者。
大量的血冲击着视觉,进一步地导致心跳加速,林茉尔拨开人群往前,想看清那些人的脸。她找呀找,终于,在人群中对上了双略显疲乏的眼睛。
裤腿长而宽,把圆头皮鞋遮了大半,衣服没有袖子,将两条光秃秃的手臂露在了外头。他从上到下一身黑,所以乍一看像是没有受伤,但他却在看到她的刹那,心虚地舔了舔嘴唇。
“没受伤吧?”
“四舍五入没受伤。”
林茉尔轻啧一声,“这是能四舍五入的吗??”
杨澍笑而不语,没有回话的打算。见他迈开步子往急诊部里头走,林茉尔只好闭嘴跟上。
急诊处置室内,那位浑身是伤的女人被医生护士围在中间,消毒缝合,如此周而复始。守在门口的警察看到杨澍走来,笑着同他点了点头,杨澍见状,亦点头回应。
在足以看清处置使内部的距离停下后,杨澍再次开了口。
“救下来了。”
“救下来了就好。”林茉尔顿了顿,转而又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超市购物卡充值,钱给了但卡不见了,超市说他们把卡给了她,但她说超市没给,超市没办法直接给了她一张新的。大家都觉得是她把卡藏了起来,可她委屈啊,所以她就把身上的东西都翻出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根本没有人在乎。”
杨澍看向林茉尔,对她一针见血的话有些意外。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是的,大家都觉得她没必要做到这地步。”
“她的刀从哪儿来的?”
“刚买的。”
杨澍说完,想把手伸进口袋里寻找打火机和烟,结果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听到杨澍蚊子似的痛呼后,林茉尔弯下腰去看,发现他裤子被划了道口子,幸好伤口不深,应该到不了要缝针的地步。
“整得还挺潮。”
“是吧。”
杨澍本不想再多事,但林茉尔硬要拉着他找护士。然后好巧不巧,他们正好碰上了刚才那个被骂哭的年轻护士。那护士看到她又领着个新男人来,眼神十分怪异。她对此视而不见,只问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伤口。那护士点点头,把他们领到了另一个处置室的外头等着。
里头的医生和护士正忙着缝合,所以只递出工具和药物来,指了另一个路过的护士帮忙处理。得到同意后,那护士将杨澍的裤子沿着刀口剪开,又用镊子夹着棉球消毒。等处理完腿上的伤口后,护士才知道杨澍上半身也有,所以真正结束时,棉球已经被染红了好几个。
趁着林茉尔看着垃圾桶发呆的功夫,一个穿警服的男人突然窜了出来。他先是慰问了一下杨澍,然后便说起了那个在大街上发疯的女人。
“今天要不是你,那人还不知道要伤多少人呢。”
杨澍把衣服重新理了理,才道:“要不是因为我要抢刀,她根本不会伤我。”
“调查结果出来了,那购物卡确实是被个路人顺走了。就是她当时怀疑的那个,也是你拼了命地要保护的那个。但是涉及金额不大,那人退还回去再警告两句也就完了,可她,至少是个寻衅滋事。”
听到他们在谈案子,林茉尔以帮陆衡换吊瓶为借口,同杨澍暂时告了别。
急诊走廊人来人往,吵架声、说话声与哭声混杂在一起,可即便如此,那位警察的话还是隐隐传入了她的耳中。在两叁句说完案子后,他话锋一转,问杨澍准备什么时候到刑侦报道。
杨澍顿了顿,并没有着急回话。他像是思考,也像是在等她走远,远到听不到他的答案。

(二十四)你也是他家属吗

转眼已入夜。
晚上的岭城好像突然没了脾气。太阳落入地平线的刹那,月亮莫名变得很亮,再然后,星星也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
林茉尔穿过庭院回到室内时,陆衡不知道去了哪里。急诊过道人来人往,比早些时候不知拥挤了多少。她本想拨个电话找人,临门一脚才想起来自己被陆衡单删了。
她在医院里绕来绕去,终于抓到个手里没活的护士。她正打算询问陆衡的去向,结果还没开口就看到他人在输液区。
输液区里都是金属椅子,坐起来硌人又凉屁股。林茉尔走到陆衡跟前时,他正闭眼休息。发现输液管已经有些血液逆流的迹象后,她赶忙招呼护士换药。
估摸等了一两分钟,护士来到了陆衡旁边。林茉尔定睛一看,见她手里只有工具并没有药水。
“这都打完多久了。”
她一边拔针一边骂,动作十分利索,骂得也十分利索,
“输液的时候家属要在旁边看着,不然要你们来干嘛?这么不想陪,干脆回家睡觉得了,真是的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护士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便自然而然地吵醒了陆衡。他在护士拔针的同时醒了过来。他本想伸手按住针孔,但护士想都没想就托付给了林茉尔。
“按好!”她说。
林茉尔本就心虚,被护士这么一吼,她只好赶紧跟在护士之后,帮陆衡把伤口按得严严实实。
陆衡握住林茉尔的手臂,想说张口些什么,但林茉尔摇摇头,说:“我帮你按,你好好休息就是了。”
陆衡默默地把话咽了下去。
但是没过多久,他还是伸手拍了拍林茉尔。见目光扫到了自己身上,他再次开了口。
输液室的窗户开了一半,风的声音因此钻了进来。那个风不小,把窗外的树吹得摇摇欲坠,好在吹不到他们身上。但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叫人好似闻到了风和叶的味道,有点凉,也有点涩。
说话时,陆衡将声音放得低,也将眼帘放得低,用睫毛遮住了自己的情绪。
林茉尔本是看不惯陆衡这副模样的,话总说得模凌两可,让人猜来猜去还老是猜不对。不过,虽同样一副表情,可他刚才说的话,倒是破天荒的坦率。
“你轻点。”他说。
林茉尔眨眨眼,一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几个呼吸之后,她鬼使神差地松手。
陆衡见缝插针,自己用手按了起来。
在旁边干站了一会儿后,林茉尔终于是受不住了。她以帮忙拿药为借口,从输液室里逃了出去。
门诊药房早已关闭,好在急诊有自己的小药房。林茉尔跟着中药味走,很快就走到了药房门口。那地方设在急诊某个出口处,人流量绝非输液室所能比的。
她排队将单子递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把单子扫了扫,让她等着叫名字。
人民医院智能设备尚未普及,喊名字全靠喉咙,听到就是听到了,错过了就只能再排,可那地方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
林茉尔站在出口附近,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聚精会神地听。中途,工作人员好几次虚晃一枪,她脚也随之迈了又迈。终于,在她几乎要被挤出大门的时候,窗口可算是传来了陆衡这两个字。
一开始,林茉尔只顾埋头往窗口赶,等到工作人员第二次出声,她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挤不过去。她招招手,想让工作人员看到自己,可她很快又听到了第叁次呼唤。
这一次,工作人员把声音拉得很长。话音落地之后的沉默,也像是拍卖成交前的最后一次等待,让人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她不禁出声,想要让工作人员再等等她,可那头却没有回应。好在其他人听到之后自觉地让开了路,这般下来,总算是叫她来到了窗口前。
“你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家属?再说了,即便是家属,没有单子我们也是不能给药的,这是规定。”
“行了行了,你找到单子再来吧。”
林茉尔揪着单子往窗口走,路上听见工作人员在对人发脾气。
那人虽然只留了个背影,但也可以看出些气质来。衣服款式朴素,不过料子极好,手表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大牌子,可一眼便知做工精细,年纪似乎有些大,脊背却依旧挺拔。
林茉尔手上递单子的动作不停,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旁边看。
工作人员拿过单子后,再次开了口:“呐这不就是啦,拿着单子才能取药的嘛。”
说完,他从地下拿出框药来,一边装袋子一边补充道:“家属记得转告,药是叁天份的,餐前餐后吃、吃多少看单子怎么说。”
他说完便将药甩了出来,还直接甩到了阿叔跟前。
看阿叔默默伸手,林茉尔赶忙把药拿了过来。她拿起就要走,可刚走没两步就被阿叔叫住。
“你认识陆衡?”阿叔问。
“您是?”暗自打量了阿叔一番后,林茉尔不禁反问。
阿叔笑了笑,答:“我是陆衡的父亲。”

(二十五)生病也能硬的噢

陆衡父亲从省城开车来,路上估摸花了六个钟头,算算时间,应该陆衡前脚到医院,他后脚就出发了,这般看来他倒是挺关心自家儿子。
但陆衡斩钉截铁地说,说他爸来医院是顺道。林茉尔起初不信,直到看见陆衡父亲关照了两句就驾车而去,她才明白什么叫亲父子。
从医院门口出来,就是繁华热闹的富民广场。晚上的富民广场比白天更热闹,跳广场舞的、卖小玩意儿的、套圈儿的、卖小吃的,诸如此类的应有尽有。林茉尔与陆衡肩并肩地往前走,走到一家烤豆皮的摊位才停下脚步。
那家店做的是麻辣豆皮,豆皮中间夹着些酸萝卜,吃起来酸辣过瘾,故而在整个岭城都算是有人气。小摊老板是个叁十来岁的女人,笑起来很好看,动作也很利索。点单不到两分钟,她就递来了两串烤豆皮,一串给了陆衡,一串给了林茉尔。
本就是林茉尔点的,所以陆衡接过之后,很自觉地递回给了她。老板见状,不禁笑着打趣:“我们岭城男人就是会疼媳妇。”
毕竟当了一天的家属了,林茉尔对此只是笑笑,也懒得再解释了。后头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实在不好在原地耽搁。见双手不得空,她干脆又舔着脸开口。
“今天这从早到晚的,请我吃个豆皮不过分吧?”
因着饿了大半天,某人不禁吃了一路。她吃了一路,陆衡竟也就这么付了一路。
陆衡家所在的金带路与富民广场离得不远,光是用走的,也只用了不到叁十分钟。与凌晨的荒芜之感不同,这个时间的金带路可谓是灯火通明。瓦片顶石板路,烟囱亦时不时地飘出白烟,倒是比另一个商业区有烟火气得多。
林茉尔本想送到楼下就完了,可陆衡偏让她在楼下等。
“怎么了?”她问。
“有东西要给你。”
“啊那个、”
“我很快的。”
林茉尔不知为何,竟猛地想起自己的某个玩笑。她抿抿嘴,刚打算解释两句陆衡就跑没了影子。她没办法,只能在楼下等着。
百无聊赖之际,她走到陆衡的档口。档口门前挂着个牌子,上头写着营业时间是晚上十点。她看看时间,发现也就是这会儿的事情。
透过窗户往里望,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打扫得干净,与上次来时简直不是一家店。墙上还贴着许多照片,这也是她记忆里没有的。她不由地扒着窗户看,想看清那些照片,可刚看几眼便被人拍了拍肩膀。
她以为是陆衡,结果是个陌生男人。他一副学生打扮,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你是来吃饭的吗?”
他说着说着放慢了语速,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林茉尔,好似要将她看出洞来,而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瞪大了双眼。可他刚想说话,就被人出声打断。
“程光?”
男孩闻声转头,见来人是陆衡,便蹦跶着到他跟前去了。他围着陆衡转了几圈,问:“老板你身体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你怎么来了?”
“我啊跟朋友来这边吃饭,结果就看到有人搁店门口站着,我还想说,说咱们店今天不开门呢。”
“原来是这样。”陆衡点点头,“那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去玩吧,什么时候恢复营业我提前通知你。”
陆衡说完就往林茉尔身边走,走到近处才看到这人在笑。他看不懂她眼里的揶揄,也没精力深究。将手里袋子递给她后,他转身去开锁,可刚把钥匙插进去就听见有人说话。
“老板再见!”程光扬起手来告别。
见林茉尔也将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他又对着林茉尔摆了摆手,同时高喊:“老板娘再见!!!”
这人嗓门极大,吼得整条街的人都停下了手里动作,其中自然也包括陆衡。
因为街里街坊都是熟人,周遭免不得起了些议论,林茉尔见陆衡盯着门发呆,跟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干脆伸手把门推开,又在经过他身旁时,将他给拽了进去。
陆衡踉跄着往后,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靠在了吧台上。
店里头漆黑一片,靠着路灯的微弱光亮才不至于撞到腿,林茉尔边走边伸手往袋子里探,等走到陆衡身边时,刚好把东西都给摸了出来。
“怎么?”
外头的光被挡了大半,黑暗随呼吸无尽蔓延,陆衡眯眼看去,见林茉尔把袋子往后一丢,然后质问他什么意思。
光穿过她的发丝,勾勒出她的曲线,把林茉尔衬得像个勾魂夺魄的冥界使者。她朝他步步逼近,然后把什么东西拍到了他胸口。他低头看,费劲儿看了半天才看到地上的红票子。
“跟我算得一清二楚,跟别人就胡说八道?”
他闻声抬头,正好见到林茉尔歪头笑笑。那笑不似平时,有些生气,也有些嘲弄。她紧接着又扬起另一只手,他定睛一看,果然见她攥着袋子里的另一样东西。他只稍微楞了几秒钟,她便拎着那玩意儿在他脸上溜。
来回溜。
那滑嫩如牛奶般的触感来回拨弄着他的理智。无奈之下,他钳住了她的手腕,不准她再动。看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才看着她的眼睛道:
“钱是还你的医药费,这个、也是你自己要的。至于程光那小子,他在店里见过你,就是那天。”
人影一个接一个地来,又一个接一个地走,屋外明亮而吵闹,与里头像是两个世界,那些影子映在陆衡身上,竟让林茉尔品出了几分寂落来。
她挣开陆衡的禁锢,然后把手往下探。她越摸,他就喘得越厉害,额头也渐渐起了些汗,直叫她想起了他窝在她肩上的可怜模样。
“你可真行。”
陆衡强撑着抬头,“气都喘不过来了,怎么还能硬?”

(二十六)只是睡觉的关系

陆衡赔给林茉尔的内裤,跟她那天穿的还挺像,黑色牛奶丝材质,除却两条弧形挂饰,整体面料少而精,该露的都能露,不该露的虽然没露,却也在勾引人上手。
但同样是上手,林茉尔的做法与陆衡的做法可大不相同。她用那条内裤裹住手,又将手指探进了帐篷里肆意挑弄。这般行径,到底让陆衡受不住。
他把林茉尔一把推开,想要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逃走。可林茉尔撞到了椅子,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于是他赶忙又把她拉住。牢牢地把她圈在怀里后,他才松了口气。
“我还是得确认一下。”
林茉尔被抱得太紧,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眼前的照片墙估摸有上百张照片,其中还有些个放相框里裱了起来。玻璃轻微反光,叫人看不清具体照片的内容,但岭中那亮蓝色校服倒是好认。她平视着照片墙,说起话来闷闷的。
“我果然还是得确认一下。”她又重复了一遍。
“嗯?”
陆衡把手松开,然后低头看向了林茉尔。林茉尔也仰头看他,这般看了好一会儿,才问:
“为什么删我?”
“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趁着陆衡放松警惕的功夫,林茉尔再次覆上了他的下体,
“你怎么这么烫?”
隔着层薄薄的牛奶丝面料,她直接握住了那根有些可怖的肉柱。滚烫、坚硬,仅依靠触感,她就知道里头一定蓄满了欲望。她问陆衡为什么这么烫。陆衡虽然不答,但他身体却诚实得可怕。
“你抖什么?”
感受到陆衡的性器在手里跳,林茉尔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她舔舔嘴唇,又问:“既然不愿意和我有瓜葛,那为什么要去我家?”
“哪次?”陆衡哑声反问。
“在我家睡着那次。”
“我最开始找林叔买书……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情,只是恰好,他找到的时候你刚从京城回来了而已。”
“还内衣只是顺带?”
“嗯。”
“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会特地来还内衣吗?”
“我会寄给你。”
“为什么睡我床?”
“没印象,只记得醒来你就在我眼前了。”
“行。”
陆衡刚才那话有些绝情,但林茉尔却无甚所谓。说完,她手上动作突然放肆了不少,套弄速度也越来越快。
屋内随即充斥着某种水声,听起来黏了吧唧的。陆衡面色潮红,整个人像是要和下体一起发烧。一段时间的折磨之后,他脚下不免发软。他又倒退回吧台,半靠半坐在桌面上喘气。腿和腰使不上劲儿,身体便只依靠两只手来支撑,可他心痒得连指尖都在用力。
这样的姿势叫他止不住地抖,像马上要烧开的水壶。他想要开口,却只能咬着牙,好不容易才把句子讲全乎了。
“所、所以你、刚才、到底确认了什么?”
“别着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见马眼隐约渗出些液体来,林茉尔随手擦了擦。牛奶丝虽然质感滑腻,但比起皮肉还是有些粗糙。陆衡随她的动作轻哼一声,下身好像又因此涨大些,尤其是已经有些发紫的龟头。
意识逐渐消散,他勉强用手肘抵着桌面,整个人好似要滑落到地上去。林茉尔用他给她买的内裤揉搓龟头,揉得他溃不成军。扑通一声,他终于坐到了地上。林茉尔也随他蹲下,然后狠狠地摁住马眼。
“这么喜欢和我做吗?”她问。
“嗯……嗯!”
一道极度压抑的闷哼过后,林茉尔只觉得手上一湿。她低头看去,发现内裤上已经沾满了精液,那乳白色浓稠,被黑色衬得尤其明显,轻轻一捏,就会从孔洞里溢出来,真不知道射了多少出来。
“你这人真是口是心非。”
话音落地,陆衡突然发力,把林茉尔按倒在了地上。他钳住她手腕的手仿佛注了铅,使她像堕入大海的船锚,越挣扎越深陷。他只需要跪在她腿间,就可以让她双腿分得很开,俯身而下时,她周遭只剩下一股浓烈的雄性气息。
那味道像是有催情的作用,所以林茉尔刻意放缓呼吸,以免被激素冲昏了头脑。更多类似文章:jizai9.com
“一起睡觉的关系而已,真不知道你在别扭些什么。我的耐心实在有限,你如果再不愿意,我也懒得再在你身上花、”
她还没说完,陆衡便吻了上来。

(二十七)回家再做好不好

其他男人在这方面的悟性如何林茉尔不知道,但是陆衡这人,绝对是一点就通。
他俯下身来的刹那,一道微热的呼吸也一并洒在了林茉尔的脸上。她抬起眼来,想要看清他的表情,想要以此剖析他的情绪,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吻就先一步到达。
他像头初出茅庐的幼虎,对长辈专门为他准备的猎物龇牙咧嘴,然后又用从长辈身上学来的本能地撕咬,好装出副独当一面的模样。
接触、舔舐、吮吸、再到咬上她的嘴唇时,他身上莫名带着股狠劲。明明闭着眼睛,明明不敢用力,但就是能让人觉得他在生气,在发泄。
除却黑之外看不到任何,肺里空气眼看着就要耗尽,林茉尔想要将手抽出来,想要将陆衡推开,想要说话想要确认,但是怎么都无法挣脱。
那种被重物压在身上的感觉叫她在绝望和欲望中反复横跳,身体本能地要抗拒,但意识又在叫嚣着接受。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喝醉的一样,有些失控,也有些上头。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已经有些沉醉在这种矛盾之中时,陆衡终于放过了她。也是这时,她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耳边除了喘息声再没有其他,这条街最为吵闹的时点好像已经过去,灯从窗外打进来,斜斜地落在陆衡的身上。他头发多而细,所以轻而易举地就裹上了月光,睫毛倒影也拉得很长,衬得整个人叁分忧郁。
与林茉尔一样,陆衡也因为刚才的吻而缺氧。他张口呼吸,这样喘了一会儿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而后他又撑起身子来,想要就这样抽身,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眼前亦忽地亮起,在陆衡想要离开的时候,林茉尔病急乱投医地勾住了他的手。
她嘴巴被吻得通红,那股红甚至往身上蔓延的架势,一双眼睛也含着渴望,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崽。她用食指勾住陆衡的小指,看他没有任何反应又稍微使劲,把他往下拉了拉。
她没有把握他会妥协于她,可哪怕概率微乎其微,她也将意思抛了出来。
一阵风来得突然,把窗户和门都拍得哐哐作响,专属夜间的凉意也姗姗来迟,风渗透进来的瞬间,地板好像骤然凉了几个度。在林茉尔被冷得有些打颤的时候,陆衡终于有了动作。他把林茉尔从地上拉起,然后顺势把她抱了起来。
“你的手!”
想到这人今天姑且吊了几瓶水,即便那针孔可能早已愈合,但林茉尔还是忍不住说他一句。
但陆衡倒好。他直接把碍事的椅子踢开,也省略了锁门环节,整个人像是憋着股气。他本不想说话,实在拗不过林茉尔时才开了口。
“回家好不好。”
他说话声音很温柔,话里也有些恳求。
在刚才那番纠缠下,他的头发和衣服早已没了形状,裤子拉得潦草,内裤也隐约露出来一部分,看起来很是狼狈。相互接触的皮肤有些粘腻,眼下更是挂着两道乌青,双眼皮都因为疲惫而多了几条褶。林茉尔看到这里,竟突然生出股抱歉来。
她张张口想要让他放自己下来,可还没说出口就又听见他道。
“我们回家再做好不好。”
仿佛存在BUG但依旧成功运行的程序,人类大多数时候都可以选择冷静与理性,而七宗罪的存在却提醒着人类,在任何时候都深思熟虑不过是奢望。陆衡本就不是圣人,又在林茉尔那般勾引下,被色欲裹挟也不足为奇。
还是那个玄关,还是那个鞋柜,还是那个沙发,还是那个地方。陆衡将林茉尔直接了带进浴室。像是想要冲洗所有污浊一样,他自作主张地把花洒打开,任凭彼此被打湿。
“现在不冷了吧?”
这问题让林茉尔不免疑惑,“我都欲火焚身了你问我冷不冷。”
话音落地,陆衡眼里闪过丝笑意。他把上衣脱下,然后又把手放到林茉尔身上。林茉尔十分配合地举起手来,从行为就透着股急色劲。
等到把魔爪伸向内裤时,陆衡动作突然变得有些慢。林茉尔见状,又忍不住打趣。
“不想脱就别脱了”她扬起嘴角来,然后用手环住陆衡的脖子,“我看你就是喜欢我穿着内裤。”
“......”
陆衡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拍拍她的腿,让她把脚抬起来,如此才把已经被打湿的内裤给脱了下来。
温度逐渐升高,浴室内飘着股雾气。雾气为镜子盖上层纱,让二人只能透过彼此的眼睛看到自己,赤条条的、干净纯粹的。陆衡挤出几泵洗发水来,颇为自然地给林茉尔揉起了头发。林茉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
“你买了几条?只有一条吗?”
陆衡动作不停,但眼睛却忍不住往下看。他眨眨眼,答:“还有好几条。”
“为什么买这么多?”林茉尔有些吃惊。
“因为想找到一模一样的。”
“你个变态。”
这话从字面意义上来看是骂人,但林茉尔说得万分娇嗔,一颦一笑都在勾人。陆衡看得喉结微动,下体自然愈发高昂。
这下子,猴急的便从一个人成了两个人。
赤脚踏上木地板,在上头留下一堆杂乱的印记。从柜子里翻出套子并戴上后,陆衡就地把林茉尔翻了个面。
柜子很大很高,里面除了计生用品外,不知道还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林茉尔用手扒着玻璃,目光扫过里头摆着的书,又透过书背后的镜子看到某人努力寻找入口的样子。
天杀的
林茉尔欲望猛地抬头。她抬起屁股来,又在将陆衡的局促和渴望收入眼底后,用手把那处直接掰开。
淫水泛滥成灾,原本紧闭的小孔也因此微微张开,陆衡借助镜子与林茉尔目光相接。在林茉尔伸出舌头舔舐嘴唇时,他终于一个挺腰,将自己完完全全地送了进去。

(二十八)是甜的真是甜的

虽是主动邀请,但林茉尔怎么都没想到这人能一下子顶到底。她哼唧一声,手肘随即抵住了玻璃,后又不自觉地拱起背来,叫陆衡直接滑了出来。
箍住腰的手忽然松开,人却没有撤退的打算。她低头看看那手,一二三四,这般数着上头泛起的青筋,想着里头缓慢流淌的血液,思绪一时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从浴室带出来的热气还没散,蒸得二人皮肤都有些发红。趁着林茉尔分神的功夫,陆衡再次覆上她那粉嫩饱满的臀瓣。她身体微颤,后非常配合地把腰压下去,好叫他顺利顶进去。
像是熟得恰到好处的水蜜桃,轻轻一蹭就能挤出汪水来,在顶端被含住的刹那,陆衡忍不住发出声低吟。林茉尔从镜子偷窥,窥探他轻蹙的眉头与迷离的眼神,从中获得了些难以言状的快感。
陆衡没再往里,好似走到这一步已花光了所有力气,林茉尔却食髓知味。她主动往后,一寸一寸地将陆衡吃下,同时还不忘打量他的表情。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在之前的二十六年人生里,陆衡自认从未这般赤裸过。这种从情绪到意识的刨析,比脱光了面对面赤裸多了,也色情多了。
汁水多得要把他淹没,稍微用点力就能叫他滑到尽头,可林茉尔偏偏不疾不徐。她扭着腰往后,同时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一皱眉她就停,他一咽唾沫她就动,根本没打算让他喘气。
他不知道她是否有快感,他自己反正是忍得辛苦,把住她臀瓣的手也不禁用力。眼前好像白花花的一片,是他用力掐住臀肉的颜色,也是穴口被他撑开的颜色。
她大约是被他扯着了,摇摇屁股不愿再进去,里头还时不时地夹他,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顶端好似顶到尽头,可毛发略微扎人的触感仍未来临,想到那玩意儿还有一段晾在外头,林茉尔突然生了些许犹豫。她上次是自己骑,吃多少剩多少都在眼里,总不至于这般不安。
如此,她干脆弓起背来,就着前半段吞吐。进去时含住那肉柱扭动,毫无章法地摩擦某处,抽离时又有意收紧,以防其再次滑落,这般几十个来回,倒也得了不少趣味。
动作明明不大,但她也累得够呛。腰酸小腹更酸,她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停下动作用嘴呼吸。她张开嘴来大口呼吸,下身也跟着一张一翕,终叫陆衡受不住。
头发本就没干,经过方才那场折磨,简直与刚从水里出来无异。在汗水落进眼睛之前,陆衡松开了手。他抬起手臂擦汗,后忽地将林茉尔拉了起来。
几乎同时,他就这么钻进了她的深处。他不顾她的惊呼,扣住她肩膀横冲直撞。她尖叫、颤抖、收紧,在某一瞬间全身发软,后直接双膝跪地。他顺势伏在她背上鼓动,红了眼似的往里撞。
里头水汪汪的、又热乎乎的,伴随快速进出的动作,她的汁水被他捣弄得愈来愈多。终于,在一次穿透灵魂的顶送之后,他突然从中退了出来。身下的人儿不满地嗯了一声,尾音婉转语气娇嗔,听得他脑子一热。
小孔突然被某种柔软无骨的东西包裹,那足以渗透血与肉的侵入让林茉尔招架不住。她把手往后伸,想要将陆衡推开,想要将自己解救出来,却反被他钳住手腕。她无助地摇头,边摇头边说脏。
“别、嗯...脏......嗯!”
某人嘴上抗拒,身体倒是不会撒谎。在异常猛烈的攻势下,林茉尔直接躺到了地上。她先是将屁股抬起,而后又把双腿张开,好让陆衡更好地进入。
陆衡双眼紧闭,像刚从肚子里掉出来的幼崽,本能地吮吸与品味。在将最后一滴汁水榨干后,他用吻摸索往上,途径双峰来到她的唇边。
她偏过头去躲避他的吻,他追她逃,她逃他追。
“脏。”她说。
“不脏。”他反驳。
“我不信。”
“不信你尝尝。”
他说完就含住了她的唇,舌头抵开她的齿缝往里钻。他裹住她的舌头用力一吸,在二人都晕晕乎乎的时候再次开口。
“你看吧。”
见她睁眼看向他,他接着又道,
“是甜的对吧。”
陆衡眼尾夹春嘴角上扬,面上隐约有些醉意,莫名其妙没有由头的醉意。林茉尔看得有些痴,手不知不觉地就抬了起来。她用指腹摩挲他的脸颊,又撩开他额前湿发,轻轻覆上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疤。
好奇与心疼交杂的眼神叫陆衡微微愣神。紧接着,一股暖意席卷他全身。他环过她的脊背,想要紧紧地抱住她,可掌下的冰凉触感让他不免心惊。
他一边埋怨自己的粗心,一边将她抱了起来。她有些摇摇欲坠,故而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他。
他们就这么走到了床边,然后滚到了床上。他勾住她左腿,俯下身将自己送了进去。她捧着他的脸,好叫他们看见彼此的表情。他下体进进出出,她上身起起伏伏。
忘情交融之际,她问他的疤从哪里来,问他当时痛不痛,他却答非所问。
汗水不可控制地落在她身上时,他再次低头吻住了她,同时答:“甜的,是甜的。”

(二十九)馋了吃了上瘾了

林茉尔听不懂陆衡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她要疯了。
陆衡那东西很翘,翘得不多不少刚刚好,进出之间总能擦过某处。那地方每每被刺激都能立刻拨弄她神经,涨涨的、酸酸的、酸涩之后又是股暖意,真是要把她逼疯了。
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手指没进他的发丝,指下满是黏腻湿润的触感。汗水甩到她脸上,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后来她干脆闭上眼,用有些发干的嗓子催促他加快速度。
陆衡得令,操穴操得愈发狠厉,入到尽头又退到尽头,几乎是用凿的,把她撞得灵魂出窍。
明明是深夜,但她眼前却一片白,意识被撕碎感觉在堆迭,顶到尽头的胀,快速退出去的痒,穴口被撕扯的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喘息呻吟声之中,好像还夹杂着水声,水频频被带出来,沾得下头哪儿哪儿都是,陆衡动作又带风,弄得她股间冰冰凉凉。
她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夸他真厉害,他听得面不改色,操弄的力道却暴露了情绪。他动作又快又深又重,这般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衡埋头苦干,干得林茉尔脑子发懵。为了更好地进出,他直接压到了她身上,仿佛连体婴般与她紧密贴合。他几乎把她奶子给压平,她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努力抬高屁股方便他抽插。
里头被操得软烂,尽根没入已非难事,他咬牙起身,用手撑着床铺,将她从窒息中解救了出来。
在重新获得空气的那刻,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紧紧裹着他的甬道也随之舒展开来。他同时顶进去,然后便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他只觉得自己被吸住了,吸得他大脑空空天灵盖发麻。像开瓶盖似的,他废力把自己抽出来,然后找准位置再次插了进去。一次两次三次,把身下的人儿撞得咿呀乱叫。
如此反复,像是根本不知疲倦。林茉尔失控地尖叫,抽搐着在陆衡身上留了几道抓痕。陆衡将自己送进了她的最深处,摁住她的腰释放了出来。
那张嘎吱作响的床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木架床。床很大垫子很软,在上头打滚都绰绰有余。林茉尔把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扯来被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费力睁开眼,她的目光从陆衡挪到了窗外。
窗外的夜很深也很安静,除却彼此的喘息再没有其他。她把被子盖到身上眯了一会儿,休息了差不多才爬起来。陆衡被她的动作惊醒,跟在她的后边去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一片狼藉的客厅印入眼帘。林茉尔把衣服收进臂弯,集中到一处穿了起来。等到穿戴整齐后,她又寻来了手机。
不多时,她收到了消息提示。她随意扫了眼,见是陆衡发来的验证消息。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则撇开脑袋故作不见,
在二人沉默的时间里,林茉尔走到了陆衡跟前。她拍拍他,示意他检查下后面。他往屁股后头一摸,发现她口袋里的东西都在他后头。
他把东西都递给了她,看着她将小票收据之类的杂物分出来,又放回茶几上。他定睛一看,见票据里藏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欢喜】二字,地点是岭城另一处商业区,也是省城人扎堆的地方。
“你知道这家店?”
许是看到他将注意力放到了名片上,她出声询问。
他点点头,答:“我认识这家店的老板。”
“早知你认识,就让你帮我介绍介绍了。”她看看时间,然后突然垮起张脸来,“我明早还得去面试呢,可都这个点了,我怕是床还没捂热就要起了。”
“......”
“怎么?陆老板后悔没要我了?”
“我这儿的工作不适合你。”
“小看我?熬夜我最在行了。”
“不只是熬夜。”他摇摇脑袋,“油烟二手烟、身上臭得发酸的客人、桌上地上的呕吐物、喝醉了之后还会打架、警察时不时地到访,偶尔还能碰上些个违法分子...”
“你看上去很乐在其中嘛。”
话里虽然嫌弃,林茉尔却发现陆衡在笑。
他下头随便抓了条裤子,上身则光秃秃的。他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平时肯定没少锻炼,配上腰侧几道红彤彤的抓痕,看得她有些口渴。
又是生病又是上床,今天发生的一切几乎掏空了他。他忙着靠在沙发上喘气,根本顾不上笑,但好在五官生得浓,仅依靠微微弯曲的眉眼,便能传出几分笑意来。
这份日夜颠倒的工作对他而言,倒像是良药。
“真好啊。”
林茉尔说罢,把剩下的东西都塞进了口袋里。她不等陆衡说话便走到了阳台,往外看了看,才又折返到门口。
陆衡随后来到玄关,看着她穿鞋,再看着她扭开门把手,中途一个字都没说。
她看不得他那低气压的样子,便大发慈悲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他却得寸进尺,伸手紧紧环住她的腰,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她肺里的空气蚕食殆尽。这般不知吻了多久,等到她双腿发软,他才放过了她。
“完蛋了。”她说。
“我迟早有一天得死在你这人身上。”她又道。

(三十)因为蛋糕很好吃

林茉尔回到家时已过了零点,整个小楼只剩下走廊灯,显然是特地给她留的。她猫着身子上楼,踏入客厅后更是踮起了脚来,唯恐吵醒睡在沙发上的父亲。
父亲说什么不愿意让大姑在外头租房子,抱起被子在客厅扎了根,现下正鼾声连天睡意酣然。
林茉尔蹑手蹑脚地收了些干净衣服才回到了房间里。一番洗漱之后,她终于和家人们一道进入了梦乡。
好似只一眨眼的功夫,闹钟便猛地响起,将她从梦里拉了出来。她挣扎着要起床,但屡战屡败。她仰头瞥了眼窗外,见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压在身上的石头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简单洗了个醒神澡后,她挑了身灰色西装穿在身上,外套袖子稍稍挽起,露出里头清新漂亮的蓝色内衬。虽说是西装,但她今天这身偏休闲,加上内搭的白色T恤,不会过分正式也绝不会轻率,有股子折中的重视在。
父亲知道她要去面试,本想开车送她一程,她摇摇头,决定自己骑小电驴去。工作日上午,路边车不多行人也不多,外加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岭城原本只有一处商业区,陆衡餐馆所在的金带路便在其中,不过后来建了高铁站,省城人与外省人跟着游客来,又在城的另一边开拓了个新商业区,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里从装修到店铺都是大都市的风格,所以很受年轻人的喜欢。不过有优点就有缺点,这地方弯弯绕绕的,让她实在找不到面试的地方。
许是看她一脸懵,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她旁边。车窗摇下,司机是个年轻男人。他探出脑袋问:“你是迷路了吗?”
她抿抿嘴,作出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才道,“我在寻思,寻思着要怎么穿过这面墙到对面去。”
男人闻言,轻笑出声。他好脾气地告诉她要怎么走,说到后头干脆让她跟在自己后头。她赶忙赶上,在临近目的地的路口才跟他道了别。
虽然只是一面墙的距离,却让她饶了一大圈。看时间刚刚好,她小跑着往店里走,后迎面碰上了负责面试她的店长。
店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黑色头发到肩膀,鼻子上架着个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是明事理。她招呼林茉尔往角落坐,与客人拉开了些距离。
这店不在林茉尔上次投简历的范围内,面试也是莫名其妙约上的,所以她是带着简历来的。
店长接过简历,看得她一下皱眉一下点头的。这般看了估摸十分钟,她才放下简历看向林茉尔,道:“你这个学历来做咖啡店店员,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听出店长话里的劝退意味,林茉尔垂眼思索数秒,答:“不瞒您说,我之前投的简历,大多都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退了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与你更加对口的工作呢?比如岭城日报什么的。”
“因为我想转职。”
“原来是这样。”店长点点头,转而又道:“那方便问一下你辞职的原因吗?”
林茉尔对上店长的视线,透过镜片看到了背后的探究。她知道这个问题肯定绕不过,所以一早便准备了说辞。
“从毕业到前几个月,我在上家待了大约四、五个年头。我开始负责传统媒体板块,但后来新媒体势头猛,公司重心便渐渐偏移,再后来,我的部门干脆就没了。”
见林茉尔顿了顿,店长接过了话茬儿:“所以你是因为没了工作被迫辞职的?”
“也不是。”林茉尔无奈地笑笑,“我后来去了自媒体部门负责策划,这样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几乎要把身体给搞垮了。我想着身体重要,所以就辞职了。”
“我也有朋友在这个行业工作,整天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她后来啊,也因为身体不好辞了职,跟你的情况一模一样。”
话说到这里,基本算是打开了局面,店长接着把话引到了工作内容上,大体的态度是只要愿意学就好。林茉尔本就学得快,光是用听的,就捋清了大致内容。
对此,店长很是满意。她本想就这么结束今天的面试,并让林茉尔改天来上班,怎料桌上的简历被人拿了起来。
店长和林茉尔一同抬头,看清来人时反应各异。店长先是一愣,然后赶忙将位置让了出来,林茉尔则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才笑着同那人点了点头。
“嗯?老板你们......认识吗?”店长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茉尔听说这人是老板,脸上笑容一僵。她眨眨眼,把姿势摆了摆正,随后便听见那人问:
“你,为什么想来这里工作?”
闻言,她再次抬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老板的身上。第一眼,她只觉得他生得清汤寡水,第二眼,又觉得好似清风拂面,她嗅着空气里的那股淡香,笑答:“因为贵店的蛋糕很好吃。”

(三十一)可别是牛鬼蛇神

林茉尔说的倒是大实话。她确实是因为这家店的蛋糕好吃,才留意了挂在店内的招聘信息。只是她没想到,这蛋糕竟然是老板大老远从省城订来的。
咖啡店的工作并不难,从第一天上班开始算,她花了不到一周就把工作掌握得七七八八,其中便包括订蛋糕的活。只是岭城天气预报经常不准,刮风下雨天里路上又难免耽误,所以蛋糕来的时间总难以把握,这样不仅赚不了什么钱,还经常要倒贴些钱。
她问老板为什么。
他说巧了,他也喜欢吃。
她心想怪不得,怪不得这人这么痛快得要了她。
算算时间,今天正好是上次订的蛋糕送到岭城的日子,可外头的雨偏偏又急又大,一直到午后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雨水在玻璃墙上架起面瀑布,哗啦啦地往下流,把天与地都染得雾蒙蒙的。
林茉尔隔着水帘往外望,一望就是好些时候。
店里忙时会有两人看店,一个负责前台招待一个负责后台出品,闲来便只分得一人。她虽是新来的,但店长看她能干很快就放了手。真要算起来,今天是她第一次独自看店,好在雨下得大,上午愣是只来了三位客人,而且无一不是外带的单子,如此倒也不难应付。
门口铃铛挂坠响起时,她刚想闭上眼睛眯觉。听到铃铃铛铛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来。
她原以为来的是送蛋糕的人,没想到是淋成了落汤鸡的小鱼。小鱼头发衣服已湿了大半,一瞬便把门口地毯浸成了深色,又耷拉着个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我没收到信息还是你压根儿没发?你来之前咋不告诉我一声?问题是你来早了,蛋糕现在都还没到呢。”林茉尔赶忙跑到门口,边帮小鱼包伞边道。
话音落地,小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伸手把林茉尔紧紧抱住,脸埋在暖呼呼的衣服里,哭得泪水雨水不分的。
林茉尔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哄小孩儿似地拍拍小鱼的背,“不就是个蛋糕吗于迟迟,能不能有点出息?”
小鱼揪着林茉尔的衣服,闷闷地开口:“我今天就指着这口,结果还是吃不上。”
林茉尔帮小鱼擦擦头发上的水,“要不要来杯可可,菜单上没有,平时可喝不着。”
雨天人流稀少,大多档口都没两个客人。空调呼呼地往外吹风,风在小鱼身上一吹,叫她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她把自己包在林茉尔的外套里,额前留着几缕碎发,发丝贴在脸颊上,整个人显得好不可怜。
不多时,林茉尔端着热可可来,她半杯下肚,身体这才暖和了些。她知道小鱼心里有事,但小鱼不说,她便也不问。她们就这么看着外头的雨,看雨落下又扬起,看路人被疾驰而过的车溅湿,然后指着车尾大骂。
“没长眼睛是不是?!”
小鱼捏着嗓子,替路人把话骂了出来。林茉尔闻声偏头,见她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便轻轻松了口气,眼里也不知不觉地染了笑意。
“还笑呢。”小鱼抿了一口可可,转而又问,“等下的饭局你打算怎么办?”
“就正常吃呗。”
“这两家人一起吃饭,主角可不是你,你如果搁那儿闷头吃,再抬头说不定就被卖掉了。”
“有我妈在,我爸哪儿敢就这么把我卖了。”
“万一那人真是个优秀的,你妈也看顺眼了咋办?”
“你别看我妈那样,她眼光可高着呢。”
“最好是。”
小鱼刚说完,店门前便停了辆车。
林茉尔觉得那车有些眼熟,便主动迎了上去。等她走到店门口时,一个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看,发现是自面试那日后,便再没见过的老板。
白衣配长裤,领口扣子敞开,露出一大块冷白皮肤,裤腿压着鞋面,不一会儿便沾了雨水。他撑着伞来到副驾驶,从里头把蛋糕拿到了手里,抬眼便见林茉尔站在门前。
“今天店里就你一个人吗?”
“嗯。”林茉尔点点头,“今天怎么是老板亲自来送?”
“有事去了趟省城,就顺便把东西带过来了,就是路上雨大耽误了时间。”
老板说完,径直往后厨走。他本想把蛋糕冻到冰箱里,犹豫了片刻后,直接动手分了起来。
林茉尔自不必说,小鱼是熟客又是唯一在场的客人,所以也美滋滋地分了几块,每个味道都有,还没花一分钱。
“老板大气!”小鱼笑着夸。
“老板大气。”林茉尔也附和。
蛋糕本就过不了夜,老板看下雨耽误了时间,干脆分了送朋友和熟客,这样也不算白费了功夫。
林茉尔帮老板把蛋糕单独包装了起来,后来又帮着把东西放进车里。老板让她赶紧进屋别淋了雨。她罔若未闻,愣是把东西都安置好才走回去,做出了副好好员工模样。
看豪车消失在转角,小鱼终于没忍不住,小声夸了句帅。林茉尔白了她一眼,骂她颜狗一个。小鱼不服气,反呛她五十步笑百步。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她们聊着聊着,天色逐渐暗下来,雨也跟着小了不少,再过了一会儿干脆便停了。看今天没什么客人,林茉尔提早进入了收尾工作,等到该关门时,已收拾得差不多了。把门锁上后,她们慢慢往大街上走,刚走没一会儿,又聊到了等下的饭局。
“你就打算这么去?”小鱼语气万分嫌弃。
林茉尔低头看看自己,实在是没瞧出来哪里有问题,“怎么?难不成我还得穿件礼服去?他也配?”
小鱼眯眼看向林茉尔,“你就不怕那陈老二真是个金龟婿?”
林茉尔无奈扶额,“他不是什么牛鬼蛇神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三十二)倒和她一样会装

今晚的饭局订在了岭城某家大酒店里。
这地方九十年代便开业迎客,至今也算三十年屹立不倒。它内部装潢走的高调奢华风,又是大理石地砖又是水晶吊灯,生怕客人看不出来这一砖一瓦都花了大价钱。因着这层原因,客人们来时也总会打扮得体面些。
故而在林茉尔踩上大堂地毯的刹那,周围人忍不住用余光看向她。她迎着目光站了一会儿,才低头看了眼自己鞋上的泥。而后,她十分厚脸皮地蹭了些泥巴下来,便按着地址往二楼餐厅去了。
母亲今晨曾叮嘱,让她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她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奈何今天这雨来得又大又急。所以她思前想后,还是将裙子和高跟鞋换下,穿上了平日里的通勤打扮。
二楼餐厅包厢众多,弯弯绕绕的,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服务员看林茉尔时而低头看手机,时而仰头看门牌,一副找不见地方的样子,便十分热情地迎上前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翡翠轩......”
只是,这个名字似乎超出了服务员的认知范围。他看着林茉尔的手机屏幕自言自语,又转转眼睛想了想,才说帮她问问领班。
领班是个十分干练的中年女人,脚踩高跟却健步如飞。听到服务员口中的包厢名,她不禁挑了挑眉,而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热络。
她领着林茉尔往包厢走,中间甚至几次想要接过她手中杂物。
林茉尔对此有些苦恼,好在很快便到了包厢前。领班替她把门推开,门的那头是一面古色古香的屏风。虽无法直接看到内部景象,但一道女声却从那头清晰地传来。
“呀,是茉茉来了吧?”
听到脚步声逐渐逼近,林茉尔赶忙调出个礼貌的微笑,而后便对上了张保养得当的脸。
那女人十分自来熟地挽住了林茉尔,才又将她往人前带。
首先入眼的是林家父母。见母亲在看到自己打扮时笑容一僵,林茉尔突然生了几分心虚。她扭头避开母亲的目光,张口就要同席上其余人打招呼,结果一抬眸,就是某个意料之外的人。
嵌在墙壁里灯带,用十分柔和的方式将整个房间照亮。灯光斜斜打在他脸上,仅配以几道自然阴影,便将其脸部线条勾勒得清楚。
一次两次三次,她总算是记住了这张脸。
这人生得寡淡,是转头便会被人抛在脑后的样貌,而这份寡淡,多半得归于他那白得吓人的肤色。不过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他这张脸,倒是横竖挑不出毛病来。
这份注视仅持续了数秒,再然后,他们眼神无可避免地交汇。
瞬息之间,迷雾散尽。她本以为他会同她一般,不说目瞪口呆,至少也应该是有些意外的。但他却似笑非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她将他那副表情收进眼底,反复琢磨了一会儿,可惜尚未捋清楚前后,便有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回神,循声望去。发现说话人虽已人至中年,头顶却依旧乌黑浓密,加上眉眼清秀,一眼便知年轻时是个风流倜傥的。
“陈伯伯好。”
她先是笑着同陈父问了声好,然后又转头看向拉着自己的女人,
“阿姨好。”
陈母听完,笑得合不拢嘴。她十分热情地拉着林茉尔入座,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茉尔被安排在了母亲旁边。席间,她静静地听着双方父母热聊,时而点点头回应,偶尔捂嘴笑笑,总之,有意无意地避着某人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一声不吭的?”
“你也跟人家介绍介绍你自己啊!”
等到饭菜吃了大半,父母们不约而同地教训起了自家儿女。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叫所有人都听见。
话音落地,二人终于再次将目光放到了彼此身上。
陈家与众多老岭城人一样,起初都是做渔业的,不过后来开了工厂,专门加工那些水产品销往外地,这才算是发了家。
陈伯伯有两任妻子,且与她们各有一个儿子。第一任妻子生的大儿子不爱读书,与杨澍可谓臭味相投,故而这二人也算交好过一段时间。就是后来不知为何闹掰了,再后来,陈老大便因为一些事儿进去了,听说还是杨澍亲自抓的。
小儿子,也就是陈老二本尊,是陈伯伯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方才热情地将她领进房间的那个女人生的。
他从小和他哥哥反着长,性格文静擅长读书。他虽也爱和杨澍他们疯,但成绩依旧保持地很好。不过小学一毕业,他就被父亲送到国外去了。
她虽没有细细打听过,但学校是个好学校,专业也不是水专业,本科毕业后像是还读了个master,算得上没在国外长歪。加上他本就比她小上一两岁,这般想来,竟是一工作就上手家里生意当老板了。
怪不得身上一点班味都没有。
想着想着,林茉尔突然有些不爽。也是这时候,对面忽然传来声问好。她眨眨眼,好奇这人想说些什么。
“陈昭明。”他说。
许是看她表情平淡,他说完后又补了句,“天理昭昭的昭,明天的明,陈、昭、明。”
“林茉尔。”
停了大概一两秒,她又接着道,“茉莉的茉,不过尔尔的尔。很高兴认识你。”
对此,他表现得并不意外,只微微一笑,后回了她句同样的话。
双方父母看他们对彼此并不抵触,便眉开眼笑地聊了起来。中途时不时地扔来话题,好叫年轻人们彼此了解,殊不知二人已经在绿色软件中有来有回。
【厉害啊,你校QS这么前的吗?】
【还是钱花到位了】
林茉尔刚悄悄看完,对面又连着发了句,
【你简历不写的intj吗?】
【写你就信?】
回复完讯息后,林茉尔面不改色地吃了口饭。见碗中顿时空空如也,她伸手按住转盘,想要再夹点东西进碗里。
陈昭明见状,替她从对面一起用力,将菜转到了她面前来。瞥见父母们隐约停了筷,他们二人先是对视一眼,然后礼貌而疏离地同对方点点头。
“谢谢。”
“客气。”

(三十三)我要是你我就去

窗外渐渐暗下来,连带着暑气也渐渐消散,轻轻吸一口气,好像一天的疲惫都被赶干净了。
岭城盛产青色李子,直接吃又脆又甜,泡酒来又酸甜易入口,算得上本地一大特色。于是长辈们说到兴处,便不由得叫了些李子酒来。觥筹交错间,原本想说的与不想说的,都莫名其妙地说了出来。
林茉尔静静地听着长辈们讲话,一杯又一杯地将酒送进肚子里。
岭城有山有水,不仅渔业发达,饮料厂酿酒厂之类的也十分得多。其中具规模的,当属半山腰那间最大的李子酒厂。而那酒厂,正是陈家的营生,与老饮料厂争得死去活来的,也是面前这堆陈家人。
记得,陆衡说过,城里大大小小的餐馆,如今都已经换上了新厂商的豆奶。白驹过隙时过境迁,那玩意儿最早是老饮料厂做的,但现在都出自他们陈家的工厂。
那豆奶她喝过,比手里这李子酒差了不少。不过细细想来,老饮料厂的豆奶,她本来也算不上喜欢。
老的与新的,这家的与那家的,它们之间味道倒也不是不像,可就好似冬天的风和夏天的风,明明都是风,但就是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酒杯落桌的刹那,她决定将这份不协调归于时间的刻度。
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震动,她草草扫了一眼,见又是陈昭明发来的信息。
她少时喝不了酒,一口南北不分,两口昏天黑地,三口不知今夕何夕,不然也不会在高中毕业那会儿差点喝进医院。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大学外加社畜的这八年间,愣是给她练出了酒量来。
再次将杯中液体清空时,除却林父之外,桌上其他人都昏昏沉沉的,陈昭明更是跑到厕所吐了。
杯子刚清空,很快又被人满上,他抬眼一看,终于发现自家女儿还活蹦乱跳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喝酒了?”林父皱着眉头问。
林茉尔仰头将酒喝尽,才开口:“还不是练出来的。”
林父撇撇嘴,“年纪轻轻的少喝点!”
说完,他便将服务员叫了进来想买单,怎料已经有人付这桌的钱了。他思前想后,断定是陈昭明那小子干的。
“这人刚刚路都走不稳,怎么还能拐着拐着去把单给买了?”
话虽如此,林父担心陈昭明倒在外头,还是让林茉尔出门去寻。结果该找的人没找到,还叫她意外碰见了个许久未见的人。
今天这饭一吃就是大半日,放眼望去,整个岭城皆已亮起。那人像是从夜里走出来,那身黑衣服与身后的夜几乎融为一体。
他生来叛逆,从长相到举止都是如此,后又因职业原因少不得穿西装打领带,如此一来,反有股斯文败类的味道。
他起初并没有看见她,走到近处才忽地脚下一顿。彼时她正被路人撞得身形一晃,等到站定时人已经来到了面前。
“嗯?”
见他神色略显意外,她眯着眼睛开口:“今天什么日子?竟把刘大律师吹回了岭城来?”
“吃个满月酒而已。”
“群里屁都不放一个,你这是想吃完就走?”
“是有这么个打算。”
“怂包。”
林茉尔话音刚落,这人便翻了个白眼。
“亦晨?”
身后突然有人打断了他们间的对话,她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是陈昭明。
他像是刚从厕所里出来,手臂上还挂着些水珠,衣服裤子也被浸湿了些。他虽面色酡红,但双目清明步伐稳健,与先前扶墙而出时已然判若两人,想必酒醒了大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而后便落到了别处。她顺势望去,刚好看见刘亦晨同他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
“我爸的公司之前出了些事,多亏了有亦晨帮忙。”
“哪里的话,我才该谢谢伯父,给我介绍了这么多案子。”
林茉尔点头作了然状,后偏头看向刘亦晨,“明天小鱼生日你记得吧?你既然回来了今天就别着急走,你如果能来,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
“小鱼是?”
刘亦晨沉默不语时,陈昭明突然接过了话茬儿。
林茉尔顺势笑了笑,答:“就是你今天在店里碰见的那个女孩。我们三个高中的时候经常一起玩,到现在也都是很好的朋友。”
林茉尔这冠冕堂皇的话,叫刘亦晨觉得有些好笑。他把散落下来的碎发往后一推,阴阳怪气地道:“得了吧,咱三都不知道多久没一起吃饭了。”
“你还有脸说?还不因为你刘大律师脚不沾地?”
“可别,你没被开的时候比我忙多了好不好?”
捕捉到某个字眼的刹那,陈昭明下意识地瞥了林茉尔一眼。
林茉尔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显山露水。她微微停顿了几秒,才又把话题绕回了小鱼上。
她坦然地迎上陈昭明的双目,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都是从小一起野大的人,有些你估计还认识呢。反正你暂时也要待在岭城,跟大家熟悉一下也没坏处。”
“噢、好啊,我明天刚好有空。”陈昭明有些受宠若惊。
三人紧接着又寒暄了几句。说完,刘亦晨便着急要走。林茉尔一问,才知道这人还是打算今晚就回省城去。临别时,她忍不住叫住了步履匆匆的刘亦晨。
刘亦晨回望于她,等待着她的下文。她略带思索,才又开口:“我要是你,明天这生日party我一定会去。”

(三十四)这不就是相亲嘛

次日上午,天气大晴
与天空一起放晴的,还有小鱼的心情。
小鱼一早便来到了林茉尔的家里,想借林茉尔的衣柜来一番华丽变身。心有灵犀似的,林茉尔今年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正好是一条漂亮的小裙子。
那牌子近几年走出了国门,被某个外国大牌在红毯上遛了遛,知名度提升的同时,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正因如此,小鱼之前念叨了好几次要买,但思来想去,一直没能下得了手。
想着这人马上要结婚,又仗着自己手里有些积蓄,林茉尔大手一挥,直接跳过入门款给她买了某件礼服款。
小鱼接过礼物的时候,忍不住鼻涕眼泪一把流,搞得林茉尔肩头一阵湿润。等她平复好心情,林茉尔把她往自己房间里推,说要帮她好好打扮一番。
化好妆梳好头后,二人终于进入正题。小鱼把裙子铺在林茉尔床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裙子往身上套,边套边美滋滋地道:“你小子就等着吧!等我发达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了吧你,这话从初中说到现在。可这么多年了,别说游艇了,我连个男模都没见着。”
“你又不缺男、”
小鱼话还没说完,便跟随林茉尔的指挥大吸一口气。林茉尔抓准时机,终于是把拉链给拉到了尽头。
那裙子腰部剪裁极其贴合腰线,多一点肉塞不下,少一点肉撑不起,所以小鱼只能吐泡泡似地呼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摸摸胸前的立体蝴蝶结,一会儿侧过身去看自己无中生有的胸部,嘴角一直就没下来过。
“我这样会不会太隆重了?”
开心没多久,小鱼忽然瘪瘪嘴。她怕自己这么在外头走,会被别人说是丑小鸭装天鹅,癞蛤蟆装公主。结果林茉尔直接给她变出了个王冠来,还说她他妈的就是公主。
话糙感情不糙。
某人自然感动得一塌糊涂。
经过林茉尔之前的通风报信,小鱼今天这生日party,是按照单身派对的规模准备的。地点是某个一晚上比酒店还贵的别墅民宿,里头该有的设备都有,足够大家玩上一整天。
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小鱼的头顶忽地下了阵礼花雨。林茉尔虽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礼炮吓得一激灵。
罪魁祸首杨澍看到这场景,别过身去捂嘴憋笑。
林茉尔听到笑声,立刻转头看向他。她本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意外看到了藏在人群中的陈昭明。
陈昭明今天穿了件蓝色斜条纹衬衫,一双小臂在夕阳下,像是连绒毛都看得清楚。见他同她挥了挥手,她便也把手抬了起来。
这架势把杨澍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顺着林茉尔的目光偏头,在看清陈昭明长相的瞬间表情一变。
林茉尔见陈昭明反应不对,才忽地想起某个关于陈家老大的传闻。
陈老大不比弟弟,那是读书读书不行,做生意做生意也不行,是岭城内外有名的小混子。杨澍儿时与他鬼混过一段时间,但高三突然洗心革面,沉淀一年后去了省城的警校,这在当时算得上是好去向。
可陈老大不知何为浪子回头,不仅没按老爸的安排上个大专,还整天仗着自家生意在岭城横行霸道,最后因为街头斗殴打死了个人,到现在都还在牢里蹲着。
这人啊,听说是杨澍亲手抓的。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同龄人间在传。父辈们如何看,事实究竟如何,这一切还都是个问号。
最开始,林茉尔回想瞿姨为自己和陈昭明牵线的那个晚上,回想众人当时脸上的表情与杨澍的反应,猜测事实大约并非外头传的那样。只是二人现在的反应,又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你们已经见过了?”
杨澍突然开口,一句话同时问了林茉尔和陈昭明两人。
林茉尔随即从脑海中抽离出来,看着他的眼睛道:“昨天两家刚一起吃了饭。”
“什么什么?”
不等杨澍反应,他身后又蹿出个金毛小子。
那小子穿得像个大学生,行为举止也像个愣头青,说话时一惊一乍的,巴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
“什么两家一起吃了饭?谁和谁?”
趁其他人还没聚到这里来,林茉尔转身就要走,结果就听见某人温声细语地开了口。
“我爸跟林伯伯关系好,他看林茉尔刚从外地回来,我也刚从国外回来,便攒了个局把两家人凑一起吃个了饭。”
“什么鬼?!”
“嗯......”金毛小子的话音刚落,便又凑过来个戴黑框眼镜的姑娘。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问:“这不就是相亲吗?”
“是哦!”
金毛小子听完,一巴掌拍向了额头。一道清脆无比的响声在空中传开,终于惹得其余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这几人的身上。他看了看陈昭明,又看了看林茉尔,不管不顾地放声道:“这不就是相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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