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完）作者：星野静雨

作者：星野静雨
简介：在理性消逝的黄昏，我说「我喜欢你」。
 
 
 
 
 
  
 

　　光束

　　当我走过第十四个街角，我再次和她相遇了。

　　古朴的欧式路灯射下一条黄色的灯柱，穿透了这里特有的不散的水雾，照在她露出的肩膀上。刚到后颈的黑发，自然地搭在她白皙的脸庞两侧。她的小臂上搂着一个黑色提包，身着一条紧身的黑色长裤，上身是带着立体花纹的白色上衣。她今天没有戴眼镜——我第一次发现在灯光下，她的眼睛是这么好看。

　　「呦，你来啦！」她轻松地招了招手，向我走来。我们上次相遇还是数年前。如今我们都刚刚从大学毕业。我从大洋的另一侧来到她的住处，仅仅是源自一种心中的召唤。

　　淡紫色的天空很美。我们走在校园的街巷里。我似乎路过了那个我曾经素描临摹的建筑，便拿出自己当年的画作给她看。她笑着说画的可真难看。

　　我们行走在灰色的石板路上。我不知道晚上在哪里入榻。但是看着她的身姿，我却控制不住地跟在她身边。

　　「你准备准备申请哪里呢？」

　　「维克多孔多利亚。」我一边走一边回答她。

　　「那，还研究物理吗？」她轻轻歪头。

　　「理论神经科学。对未知的数学解构，某种程度上也是物理吧？你呢，还打算继续做数学吗？」我回答，并问。

　　「代数拓扑学。」

　　「不愧是你。」

　　「噗。」

　　她突然停下来，转向我。

　　「你变了好多呢。」

　　「哪里变了啊，哈哈。」

　　我们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她的眼睛朝下，我则寻找着她那双不知放在何处的目光。

　　「你新的发型很可爱。」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就只好沉默不语，和她并排继续沿着街边走着。我时不时向她的方向轻瞥，每次她都只是看着地面。大概十次之后，我们的视线对撞，然后马上弹回了地面的石板。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她和我愈来愈近。直到我的手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我才知道这不是错觉。当我察觉的时候，她冰凉的手突然拉住了我抽回了一半的三指。

　　「可以吗？」她没有看我，但是极低声问道。

　　我握住了她的掌心，以沉默答应了她。

　　她莞尔一笑，拉着我继续向前走。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我们奔跑着，我也不知道我们到了哪里。我只知道我们都开怀大笑着。

　　在学院门口，我们停了下来。

　　「没地方住吧？」

　　我点点头。

　　「想去我的宿舍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钻进这个箱子。

　　我看着她推出的一个小车，心情有些复杂。

　　我进去了。她从外边拉上了拉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把盖子打开了。

　　「欢迎来到本小姐的宿舍。」

　　「第一次来女生宿舍？」

　　我羞红了脸，踏出箱子。

　　宿舍内部陈设精美但简单。一个靠窗的书桌，一个小书架，和一个靠墙的单人床，均为木质。落地灯撒下温暖的光泽，照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动人。

　　「那我住哪里呢……」我感觉我在明知故问。

　　「当然是床上啊。」她转身前往衣柜，回答道。

　　「可是，这是单人…」

　　「所以呢。」

　　「你呀，一定要我教你才行么？」她走了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领带。

　　「让我看看物理学家的身体是什么样吧。」她坏笑说道。

　　她拉着我，走向那张单人床。然后将我松开，躺倒在那床铺上。

　　那诱人的白色短礼服的花纹在胸前微微凸起。我想此时理智又能帮助的了我什么呢。

　　我伸出一只手，邀请。

　　她起身，握住我的手。

　　我领她到镜前，在淡黄的光中，我看到我穿着的白色衬衫，和她的白色礼服上衣。

　　她背对着镜子，我面相着她。

　　我们四目相视。

　　她眼中的金色光芒愈来愈耀眼，直到我们相连在一起，她才闭上了双眸。

　　她的唇很细腻，有些冷，也很薄。我有些无法呼吸，于是放开了她。她喘着气，我有些惊慌失措。

　　不过她马上再次将我拉过去，我们再次吻在了一起。

　　她舌头偷偷从我的唇间钻进来。双手也抚摸着我的后背。我的一只手也抱着她，抚摸那我思念多年的肌肤。另一只手却被她的手抓住，引导着我放到那白色花纹之上，感受着这不属于我的触感。

　　「让我看看你。」

　　她开始解我的上衣。

　　我就像镜子，对她做着一样的事。

　　「想研究一下我吗？」

　　一个数学家和一个物理学家，在校园的宿舍里，变成了两个生物学家。

　　我们缠绕在一起。雨下的大了起来，激烈地拍打着窗沿。我从她的上衣下方伸入双手，轻轻探索着细腻的触感。正当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在耳边索吻时，我感受到突然出现的手，在我的双腿之间徘徊。她很轻松地就解开了那个结，那只冰冷的小手上精致的五指贴上了我的肌肤。我全身似乎在颤抖着。

　　「想变成我的吗？」

　　我被这耳边的轻声细语却攻气十足的话语所刺激到，全身如同触电般抖动起来，倒在她的怀里，顺势将她压在床上。

　　「你，你不要再这样勾引我了……」我颤抖着说。

　　她掩嘴一笑，然后就脱下了我最后的遮掩。那灯光下，她一转身，我被她温柔地压在身下。

　　「唔，不是不要么。这是什么呢？」她明知故问，压了上来。

　　她的双唇顺着我的身体，从上至下，亲吻在每一寸炽热或冰冷的肌肤。

　　对未经世事的我来说，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她的脸庞之下，是那样柔软细腻，在浸泡下，我所有的触觉感知和温度感知神经元像是浸入了温泉中。所有的神经迸发出从未产生的过的新奇组合，在我的脑中投射出抽象而细腻的感受。

　　那般柔软细腻，是如此和谐而无法言语，就像踩在极为细腻而温热的沙滩中。偶尔涌出的，如同拍打着沙滩的温柔海浪，将我带入一次又一次的美妙绝伦之中。

　　当我抬头看到她认真的脸庞，那两片镜片下依旧美丽的双眸，和两侧的黑色发梢时，来自原始的大脑，原始的脑干中，也许是来自几百万年进化中的本能神经回路被无限放大，无数的神经递质如同泄洪般涌入前皮质中，将最后一滴理性蒸发殆尽。我想被她压在身下，和她永远在一起，让她永远无法远去。

　　在理性消逝的黄昏，我说「我喜欢你」。

　　她仿佛被这话刺激到，将我突然扑倒在狭窄的小床上。我们双腿交叉，我们之间湿润的地方交错在一起。她缠绕着我的臂膀，我则拥她入怀，我们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贴在一起。

　　「我也喜欢你，你知道么？」在我回答之前，她已与我的双唇贴合。「所以，我请求你，做自然中最神圣的事吧。」

　　「好的」我说。

　　一刹那，天花板上的吊灯仿佛旋转起来，光线在不知是汗液还是泪水形成的薄膜中干涉，我的视野中流光溢彩，将她的身体镶上了七种颜色。

　　我用全身的力量抱着她，亲吻她的头发，尽力温柔地舒缓她任何会有的不适，然后慢慢开始移动我的身体。

　　从慢至快，那盏吊灯黄色的灯光就像打翻的黄油，将她的身体浸泡其中。我闭上双眼，仿佛和她变为了一束光。她就像水平前进的电场，而我就像那永远与她垂直的磁场，我们纠缠为一束看不见的光线，变为了一体，就如同那照耀在地球最初的生命上的那束阳光一样。我想，两个人，和两个光子，哪对更容易相遇呢？即使是最精美的概率论模型，似乎也无法完美地解释这个问题。在无数平行的概率空间中，她与我，两个产生了足够智慧的生命，在这独一无二的时间与空间相遇，相交，变为一体。

　　她全身蒙上了一层细汗，短发也已变为湿润的发束，而我早已大汗淋漓，让我们的肌肤之间更加紧密地贴合着。在我的低吟中，她的镜片中，我们的视线变得愈来愈模糊。我仿佛来到了一个金光璀璨的宫殿，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金色的光束，在我的汗水中熠熠生辉。

　　但，我们相遇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呢？两束光，仅能相遇一刹，然后便只能分道扬镳，彼此向彼此的方向继续那永无止境的旅行之中。让光不消逝的方式，唯有弯曲时空。

　　我的动作愈来愈快，她紧紧地抓着我的后背，直到一切的顶峰。那一刻我已明白，她就是让这段时空弯曲的力量。

　　我的另一束光：就请你在我们相遇一刹的永恒中，与我共览天地之浩渺吧。

　　仅仅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