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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十五集 饮马中原 第十三章 兵无常形 奇兵于猎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5-01-26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十三章 兵无常形 奇兵于猎   葬天江蜿蜒万里,自西向东横贯华夏大地入海,养育着这片富饶而沧桑的土地。   汉江发源于关中一带,奔流离开八百里秦岭,自北而南汇入葬天江中游。离开长安,在荆州一地的百
  第十三章 兵无常形 奇兵于猎

  葬天江蜿蜒万里,自西向东横贯华夏大地入海,养育着这片富饶而沧桑的土地。

  汉江发源于关中一带,奔流离开八百里秦岭,自北而南汇入葬天江中游。离开长安,在荆州一地的百姓们称这条河流为夏水。两河流域边地势平坦,沃野千里,交汇之处更是通商的绝佳口岸。于是前朝皇帝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夏口城就建在夏水与葬天江边,扼守两江。

  连天的烽火,这座古老,繁荣而文化灿烂的城邦同样无可避免。夏口,如同荆州的门户,占据天险,进可攻,退可守。荆州牧夏文成在兵力捉襟见肘,粮草供应不济时,依然囤重兵五万,拨付足以支撑一年的粮草于夏口。这一处的重要,可见一斑。

  夏口守军在陆菲嫣领军抵达前就加强了江边守备。汉江两岸与葬天江渡口都驻扎了兵力,栾采晴当日定下计策,趁夜以陷阵营五百将士为前锋,强攻葬天江至汉江西岸渡口。夏口军似乎并无死战的决心,只想守稳夏口城。两处渡口八千的驻军挡不住火力全开的陷阵营,血战一夜,伤亡二千余就退回夏口城。

  考量地形之后,栾采晴认为背水结营。这里地势不好,且盛军远来疲乏,又厮杀了一场,更需休整,此时不宜将自己置身险地。于是三万盛军在夏水以西扎营,是夜夏口军又将夏水东渡口占了回去,两军隔江相望。兵力的差距,陆菲嫣无力下达强行攻城的将令。但她的任务,是牢牢盯死夏口守军,绝不放一兵一卒往南郡去。

  “宿星辰,这人本事大不到哪里去,就是狡猾得很。”栾采晴对燕军将领了如指掌,道:“我们在这里看住他,他也没想和我们死战,只想守夏口城。”

  “何以见得?”

  “这人性子本来就谨慎,说胆小都不为过。你们懂得吧?越狡猾的人就越胆小!”栾采晴如数家珍,道:“燕军疲弱,这等人只会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乖乖守着夏口,除非有个什么上峰之令,让他照令执行,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否则,他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顺道拖着我们,哪怕最后夏口丢了,只要丢得比南郡晚,照样罚不着他。”

  陆菲嫣,倪妙筠与众将士一同笑了起来。这种人不是没见过,世上多得很。这种事更不消说,自家有时也泛类似的心思。

  “所以我们来个虚张声势?留着点兵马在这里吓唬他,悄悄搬兵回去攻南郡?”

  “哎呀,说了他这人狡猾,没那么容易骗过。想要骗过他,就要先彻底吓破他的胆子。”栾采晴举目一扫,目光又略见黯淡下来。

  “哦?军师可有计策了?”

  “暂时没有。”栾采晴双手一摊,见众人都露出个“嗨”的神情,又道:“办法有很多,眼下没有合适的,得休整过后再行定夺。”

  “嗯,栾军师所言极是。”陆菲嫣安抚众将道:“此一回大战将锚定乾坤,荆州,徐州,每一处都不可出错,切忌心急。”

  是夜,江边起了大雾,夏口军仗着地形精熟,趁黑发动夜袭。盛军防御严密,及时接战,两边在大雾中俱有些乱。不知燕军有多少,只见箭如飞蝗,栾采晴下令稳守大营暂不出击,只以弓箭反击。交战半夜各自罢兵。

  这下盛军彻底明白对手不是易于之辈,均收起轻视之心,更佩服栾采晴算无遗策。

  若大营设在东岸,盛军背水为阵退无可退,只得出兵反击。大雾中目不能视物,伤亡必定惨重。而宿星辰的狡猾也可见一斑,但有战机,他一样会出兵试探。这样的事情,今夜有一次,日后就一样会有。若盛军虚设营寨调兵向西,光从两边射出的箭枝就可大致判断军士数量,瞒不过他。

  南郡与夏口两处盛军每日互相报信,得知两处都暂入僵局,均有忧心暗藏。

  此后夏口一地几度试探接战,互相都没讨得太多便宜。倒是春末时节,两江交汇之地三不五时就起大雾,这一回更是一连三日不散,燕盛两军均罢兵不战。

  “这样下去,拖着夏口军不成问题。就是雁儿那边咱们顾不上了。”陆菲嫣深信韩归雁之能,她既然布置拖住夏口,只要能办到这一点,剩下倒不用操心。

  “世易时移,雁儿也未必想到这里的状况。”栾采晴连着多日下令不断,一直没能好好歇息,双目都泛起血丝,她在地图上重重拍了拍,向陆菲嫣与倪妙筠道:“你们来下决断,夏口城,我们要不要?”

  陆菲嫣与倪妙筠一齐吃了一惊,全没想到忽然之间,栾采晴竟在心中筹划夺取夏口城。

  “若有良机,当然要得!”陆菲嫣与倪妙筠对视一眼,瞬间都下定决心。

  “不但能得,而且若我所料不错,还是唾手可得!”栾采晴指着地图上蜿蜒如龙的夏水,道:“江边连日大雾弥漫,水气如此之重,不日就有连场暴雨。汉江自古以来都是鱼米之乡,水患也从没断过。夏口城建在江边,咱们掘断江堤,放水淹没夏口,城中必定一团大乱,待大水退去了攻城,岂不是唾手可得?”

  “就这么办!”

  这么做原本有伤天和,但吴府中人早明白乱世之中,多乱一日就有更多伤天和的事情发生,乱麻需用快刀的道理。慈不掌兵,有些事情是非难断,唯需取舍。

  于阳城下,韩归雁战一日,歇三日。夏文成第一战吃了大亏,手下轻骑折损近半,从此之后稳守城池不再出战。于阳城头架起连排的高台,弓手登高之后射程更远。

  韩归雁则命重甲兵举盾架起一道天桥,遮护下方的投石车拽手,发石攻击城墙。一方面消耗于阳城内的箭矢,另一方面眼看坚固的城池也渐渐地百孔千疮。可惜的是南郡地势平坦,多为泥土,石料采集困难。否则光用投石车没日没夜地砸,迟早也把于阳砸塌。

  其后连着半月的雨天,雨势虽不算太大,但是淅淅沥沥地不停歇。道路泥泞不堪,多处积水,盛军移兵高处驻扎,暂止刀兵。

  南郡与夏口虽占优势,进展不算顺畅,唯一的好消息来自祝雅瞳。

  北口山道乃秦川至南郡的咽喉,山道狭窄崎岖难行。祝雅瞳依山扎寨,恰似扼住咽喉。燕军派遣来支援南郡的部队实在不多,可见兵力上捉襟见肘。

  第一拨支援被祝雅瞳轻松打退,若不是来将机灵,一见祝雅瞳立刻后退,且各类军资远远地落在后面,令盛军抢夺不及,损失还要更惨重些。祝雅瞳也暗道可惜,她不太擅长指挥军伍作战,这一战本该放过打头阵的燕军,待大部队与军资到来后再动手……

  不过对大局并无影响,韩归雁原本就是命她不许放一兵一卒过去。自祝雅瞳坐镇此地,燕军前后试探着来了五拨人马,也装模作样地冲击了几回盛军军阵。发现打不动,掉头就原路返回。看这样子,先保存自己的军伍军资为先,至于南郡不南郡,自求多福吧。

  就算朝堂上争执起来,也是一句“祝雅瞳领军占据地利,久攻不下,损伤过半,不得不撤军。”若有人不服气,那不妨去和祝雅瞳交交手,看看谁的能耐更大些。

  西路稳若泰山,也给韩归雁吃下一颗定心丸。但是东路一连数日没有消息再传来,听闻夏水一带暴雨连连,已经出不来人。暴雨必伴雷鸣电闪,扑天雕也不敢飞。

  又过了十余日,雨水已歇,烈日高照。在夏口战场的【气冲霄汉】柳鹏程忽然跌跌撞撞地高举令旗冲进大营,高喊着要见韩归雁。

  进了大帐,柳鹏程不及喘一口气,喝一口水,贴肉取出火漆密封的信件,道:“韩将军,陆仙子与栾军师,倪监军已攻破夏口城。夏水暴涨,栾军师定计掘开堤防,水灌夏口,燕军大乱。陆仙子率先杀入城中斩关落锁,将士们一鼓作气,夏口守军大败。五万军此前在洪水中已折损近半,又有近半归降,仅夏口太守宿星辰带少量残部弃城溃逃。栾军师下令不追,柴郡来军接守夏口,栾军师言兵贵神速,夏口失守一事南郡尚未知悉。陆仙子正率军火速赶来南郡,约莫八日之后抵达,沿途遍撒猎鹰,截击南阳往南郡的信使,先遣属下前来报信!”

  “好!”韩归雁重重一握粉拳,道:“传我将令,升帐!”

  诸将罗列,韩归雁已看到夺取南郡的希望,将略在胸,已智珠在握。

  “于右峥!”

  “在。”

  “明日率军攻城,一日两战,许败不许胜!”

  “得令。”

  “吴征。”

  “在。”

  “分兵一万,要什么人你挑,我再遣林锦儿助你。四日后趁夜出发,星夜赶往作塘,先立营寨!如若燕军来攻,务须稳守营寨不可贪功。如燕军龟缩不出,稳固营寨后即起攻城,一样许败不许胜!待祝雅瞳引军来援,两军汇齐再攻作塘!仍然许败不许胜。务须担心,我这里自有安排接应。”

  “得令。”

  “墨雨新。”

  “在。”

  “你去传令祝雅瞳悄悄回军,切记,不可一次撤退,需每夜减兵,分批渐次而行!七日之后午间务必赶到作塘,协同吴征进攻作塘。”

  “得令。”

  “邱万里。”

  “在。”

  “你携我密信立刻去见陆菲嫣,依令行事。”

  “得令。”

  分拨已毕,诸军各做差遣。吴征身上压力甚重,不仅要孤军深入攻打作塘坚城,不允许拿下,还要尽量减少损失。说不得,只有他自己场场亲自上阵,才能压住阵势不乱。吴征点了七百名陷阵营高手,又调骑军一千。其后韩归雁日日向他面授机宜,吴征用心记忆,还用提笔一一记了下来。

  “第一回当大将独自领军野战,感觉怎么样?”

  “什么事都要有第一回嘛。”吴征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胸口藏好的应对策略,道:“跟着你们学了那么久,大兵团我弄不来,万余军马还是可以的。放心,我亲自做先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你别瞎逞能。”韩归雁白了他一眼,道:“坚持两日,我就来。”

  “别说战场两日。”吴征凑在韩归雁耳边道:“就算在你床上七日,我也坚持得下来。”

  “去。”韩归雁脸上火烧,在他腰际拧了一下,道:“专心作战,别想有的没的。”

  “韩将军放心,吴某在作塘恭候大驾!”

  于阳城之战已打了四日,两军各有伤亡。吴征每日都会参与,进攻于阳城头,于他而言就像之后将在作塘攻防的预演。

  连战三日,盛军疲惫不堪,第四日终于停战。燕军原本以逸待劳,居高临下,近日来交战占了些便宜,见盛军停手,夏文成下令严加戒备,并没昏了头出城与盛军野战。

  是夜盛军一万人趁着黑夜离开大营,兜了个大圈子向北进发,要在第二日夜间赶到作塘城。

  盛军围攻于阳,作塘一带先前只布置了些哨探。而燕军固守作塘,城外星星点点撒开多个小军营。

  虽有陷阵营高手充当斥候之职在前方开路,吴征的一万军还是天一亮就暴露了行踪,消息很快传到作塘与于阳。作塘守将秋弘扬听闻来军只一万,很是犹豫。作塘里有守军三万,兵力三倍之多,守城绰绰有余,出城野战半点不惧。

  是守,还是攻出去吃掉这支盛军,秋弘扬一时两难。踌躇了半日,终于下定决心!

  吴征逼近作塘时已是傍晚,一日马不停蹄的奔波,人困马乏。离作塘五十里之外,前方哨探来报,作塘城池外的军营合兵一处,城内还有大批军士出城正在整军列阵。

  吴征急令就地结寨。燕将秋弘扬果如韩归雁所料,不会怯懦地死守作塘,也不会被他吴征的威名吓破胆子,会仗着兵力出城野战。韩归雁千叮咛万嘱咐要先立稳寨栅,正是安身之本。

  块垒,鹿角,盛军知道即将有一场硬仗,人人动手,迅速搭起一座简易的大营。两个时辰之后夜色已黑,就听远处鼓角连连,脚步声响彻天际,似连大地都在震颤。

  “就位!”

  军令已下,盛军将士胡乱塞了几口干粮,分批据守四面营寨。齐雪峰与庄东很快探查完毕,回报道:“大人,燕军约莫二万之数,离此地十里,看阵势要四面围攻!”

  “要趁我们立足不稳,打个措手不及。”远处的燕军火把通明,照得那一片天地犹如白昼。又像数十条蜿蜒的火龙,正席卷而来。吴征遥遥凝望,道:“传我军令,闭了寨门,偃旗息鼓,篝火不许点燃,只许持少量火把!”

  盛军大营刚刚立起,护营的壕沟只挖了一小段,更没时间埋下顶墙陷阱。能凭依的只有营垒与鹿角,还有仓促搭起的简易高台。至于易燃的营帐,压根就没有立起,其余军资粮草都集中在大营中央。

  燕军步步紧逼,半个时辰后已能看见举着通明火光的军士。火把照耀着寒森森的刀枪剑戟,一片肃杀。

  “熄火。”吴征一声令下,盛军大营里寥寥无几的火把也全数熄灭,被笼罩在一团黑暗里。吴征登上营中高台,居高临下,反将火把通明的燕军阵势看得清清楚楚,道:“传令将校,不许乱放箭,待敌军靠近了再射!”

  吴征见北寨外面囤积了大量燕兵,知道这里会是主攻的方向,遂带着庄东宇齐雪峰跃下中军高台,前往北寨。

  “征儿。”林锦儿身披轻甲跟了上来。

  “师娘?”吴征疑惑,他原本安排林锦儿坐镇中军,掌管三千备用军,以应不时之需,见状道:“中军怎么了?”

  “没事,齐寒山在,我在那里没用。还是随着你,帮你的忙。”

  吴征皱了皱眉,幸亏大营里漆黑一团,即便就在身边也不易看清神色。让林锦儿在中军,自是要护她周全,眼看林锦儿不允,一时不知如何劝说才好。

  “在你眼里,师娘是不是武功很差,很没用?”

  自小养大的孩子,不用看也猜得到,吴征知道自己瞒不过林锦儿,道:“这营里除了我,师娘就是第一高手。”

  “那师娘还需要你时时照应,一点都帮不上你的忙?”

  吴征语塞,片刻间想通,道:“好,那师娘随我一起四处接应,我们先去北寨。”

  燕军火把通明,反把盛军大营弄成了灯下黑,什么都看不清。于是燕军在箭尖裹上松脂引燃,纷纷射入盛军大营。盛军不得吴征将令,都伏低了藏在块垒之后,鸦雀无声。火箭落入大营,营中没有引火之物,只噗噗地自行燃烧。

  在燕军看来,盛军大营空空荡荡,连鬼影都见不着,万籁俱寂,仿佛一片死寨。于是燕军再度引燃火箭平射,箭尖插入块垒上的木板引燃,盛军立刻用早备好的沙土迅速熄灭火焰,又藏身屏障之后。

  燕军借着射入营寨的些许火光,看清大营中立着些高台,遂点火箭朝高台射去。高台巍立不动,射去的火箭有些偏了准头,有些看去势可以命中目标。可是一条鬼魅般的人影在高台间闪动,火箭大部分被凌空击落,少许射中的又被鬼影扑灭,大营里仍然寂寂无声。

  秋弘扬见状,下令重甲列阵近逼大营。从刚才的火光里,他已看清盛军大营匆匆搭建,壕沟挖得零零落落,只有些鹿角防护。此刻他信心十足,以手中的兵力,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进攻,就算不能攻破大营,也要盛军伤亡惨重。

  重甲举着盾,踏着整齐的步伐步步为营地推进。盛军紧了紧手中的兵器,都在等待吴征的号令。

  “没有我的号令,都不准现身!”吴征再次下达严令,又对林锦儿道:“师娘,等我放了信号,你就下令放箭。箭枝没有射完之前,谁都不许踏出大营半步!庄东,齐雪峰,你们俩跟紧我师娘。”

  “晓得了。”林锦儿略带担忧地看了吴征一眼,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嘱咐道:“小心在意。”

  “师娘放心。”

  吴征悄无声息地滑过块垒窜入壕沟,露出两只眼睛略一打量,盘算燕军火把光照的范围,贴着地面朝前匍匐而去。

  燕军进兵井然有序,前进一段,就发射一排火箭照亮一片土地,以免中了陷阱埋伏。吴征就躲在离大营最近的一排火箭前,待燕军逼近到前,吴征忽然抽剑暴起。

  寒芒厉厉,鬼魅般的身影掠过,三名军士喉间忽然裂开,血箭狂喷!

  “敌袭!敌袭!”

  警戒声大作,遇袭周边的军士亦反应迅速,白昼般的火光照耀下,吴征终于现出身形。重甲兵大盾顿地,手中长刀齐齐斩落。成排列阵,每把数十斤的大刀匹练一般,势不可挡,便是冲锋的战马也能劈成碎片。

  林锦儿看得心都提到嗓子眼,火光之中,吴征居然不闪不避,只是一个侧身,两柄长刀贴着他前心后背斩了下去。

  长刀斩入地面,吴征长剑炸开个巨大的剑花,身周五名兵丁惨呼着倒地。盛军将士见主将如此神勇,若不是碍于军令早已大声欢呼。

  吴征杀开个缺口,不退反进,长剑在身周飞旋,竟然往燕军阵中杀去。

  “左右困住他!余者前进,攻打大营!”秋弘扬深知吴征威名,知道想杀他难如登天,若被他一人之力就拖住进攻北营的大军,士气将受沉重打击。

  燕军信号亮起,四面合围的大军开始迈着大步向盛军大营挺进。吴征在敌阵里冲杀,左右无一合之将,但一人之力焉能抵挡战争的滚滚车轮?深陷敌阵,吴征见状施展身法,在重重包围中又杀出一条血路,现身在燕军战阵与盛军大营之间。

  燕军在不断提速,准备冲击大营。幸好黑夜之中视线不佳,两队游骑只在两翼掠阵并未出击,吴征见两军相距约五十步,箭雨正不断落入盛军大营,遂放出信号!

  节奏不同的梆子与战鼓声大响,东南西三面大营的块垒后盛军探头,亦挽强弓劲弩,朝燕军平射!借着块垒的掩护,盛军在弓箭上大占上风,一排箭雨过去,燕军顿时成片地伤亡。但燕军反而加快了脚步,想要在箭雨中减少伤亡,只有快速冲过去。

  盛军在陷阵营高手的带领下频频发箭,不计其数的箭枝在夜空中乱飞,惨呼声不断。

  唯独北营的盛军还未现身。吴征见三面齐动,竟然翻身又向燕军大阵杀去。先前一轮交手,燕军在吴征手下伤亡数十,秋弘扬应变足够快,但是眼见传说中战神般的吴征就在眼前大肆屠戮,燕军士气岂能不受打击。

  北营是燕军重兵集结之地,也是攻破大营的阵眼。此时北营距离敌军不过四十步,重甲兵举着大盾,缝隙间还有箭如飞蝗,吴征随手挥剑拨打,看看敌军接近,剑光一展,正是一招【神宵雷动】。

  好似平地里起了个霹雳,剑光冲天而起,耀目生辉。林锦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吴征施展昆仑镇派绝学【正法五雷诀】,心中震撼,仿佛看见亡夫昔年威风凛凛的模样。

  剑气纵横,吴征不像祝雅瞳可以剑生玉芒。但是在火光映照之下,新打造的【昆吾剑】锋锐远胜从前,如一泓秋水中蓄着雷霆剑光,剑锋到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吴征杀散面前的燕军,但是阵列中其他燕军已冲向北营。秋弘扬抽出随身宝剑大喝道:“诸军但有后退者,杀无赦!”

  这将领异常悍勇,竟然催促座下战马向前军冲去!在他的鼓舞与指挥下,燕军大踏步前进,还分出两路兵截断吴征退路。但吴征的武功岂是普通兵丁可以阻挡?燕兵刚要合拢包围,吴征返身又杀出条血路。

  燕军大兵压境,吴征再无办法,不再犯险,几个纵跃回到北营块垒之后。

  “征儿,没伤着吧?”吴征身上血染衣袍,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林锦儿心有余悸,忙问道。

  “没有。”吴征抢过一把长弓,也不管准头,弓弦随拉随放,只管把狼牙箭不停向燕军射去,大喝道:“放箭,放箭!把箭枝全部给我射光!”

  北营将士憋了许久终于等来号令,吴征率先射出的狼牙箭劲急无比,竟然射透燕军重甲,一连数人倒地,此前独占燕军之神勇无敌人人看在眼里。盛军士气爆发,将士们大吼一声,借着块垒掩护,平射出一排羽箭。

  陷阵营不少高手擅长弓箭,皆取强弓在手,或一弓拉三箭,或箭雨连珠,拼力在燕军冲到营寨之前尽力杀伤。燕军亦是悍勇,营寨近在眼前,遂狂奔着向大营冲来。

  “令弓手吊射,不许停下,这里我们顶住。吩咐营中的兄弟,主动拾遗补缺,燕兵哪里攻得凶,就去哪里援手!”吴征深吸口气,忽然暴起一剑斩出,一名率先冲到块垒前,正欲放火焚烧鹿角的燕兵人头飞出。

  还没能眨眨眼,吴征跳上块垒施展正法五雷诀,连连砍翻进犯的燕兵。只片刻之间,他所站的块垒前就躺满了燕兵尸体。燕兵已彻底冲到营寨前,两军开始混战。得益于韩归雁授予的各种行军布阵之法,吴征调配得当,仓促间立下的营寨也甚是坚固。面对近倍于己的敌人,盛军阵型丝毫不乱。

  前排重甲死命抵住燕军,不住挥刀砍杀,重甲后的长枪兵不停歇地串刺,后方的弓手不避箭雨,仰天放箭,与燕军对射。

  两边血战,盛军凭借块垒略占上风,燕军伤亡更重。但是燕军兵力近倍,打的时间长了,盛军难以久持。看了看在阵心里被围得里外三层的秋弘扬,阵型坚厚,始终找不到偷袭的良机。

  吴征冲杀一阵,将面前敌军杀退,面对他的燕军见他天神一般无可抵挡,颇有惧意,虽有军令在身,踌躇着谁也不愿上来白白送死。吴征见状暂退入阵中,向齐雪峰道:“骑军将士如何了?”

  “都在中军待命,准备多时。”

  “好。你去告诉他们,等我放信号,就朝信号方向冲过来!还有兄弟们也一齐过来。”

  “是。”

  吴征心中计议已定,回身见林锦儿顶在块垒前连番砍杀。她武功高强,又走的身法轻灵一路,在枪林箭雨中左闪右避,游刃有余。但就和她看吴征一样,吴征看她也是胆战心惊,唯恐一个失误受创。

  林锦儿个性一向较为温弱,但是一旦认定了的事情轻易不改变,让她后退绝不可能。说不得,吴征纵到她身边,剑光连闪,将几杆长枪削断,宝剑左右乱砍杀散敌军,好让林锦儿喘息片刻。

  暂解林锦儿之危,吴征忽做狂态,哈哈大笑着夺过一柄长刀,踏在块垒上奔走。一路挥砍,剑锋所到之处就是一片血光。

  原本他威名就盛,此刻燕军亲眼所见果然当着披靡。好像被鲜血激得狂态大发,下手狠辣,有些燕军被他砍伤之后断臂残肢,一时不得死躺在地上哀嚎。燕军露出怯意,吴征杀到哪里,哪里的燕军就不由自主地退后避其锋芒。

  待吴征杀得两个来回,秋弘扬便发现燕军攻势大大受阻。攻营与攻城相当,都需一鼓作气,只消撕开个口子,就能从缺口涌入。像眼前这样,燕兵拼着死伤,好不容易有破阵的希望,正该加力攻击。结果吴征一来攻势立刻阻滞,原先松动的防线又被堵住,前面的伤亡徒劳无功。

  秋弘扬咬了咬牙,大喝道:“不许后退,不许后退,攻进去!”这将领也是悍勇,身在中军竟然向前压来。

  战鼓声激昂着响彻战场,燕军听着震耳欲聋,知道中军大将与督军都已上前,不敢再退,只得向前死战。盛军得吴征之威鼓舞,更是士气高涨。此时防御的鹿角已被燕军掀翻,浅挖的壕沟里堆满了尸体。两军砥砺死战,鲜血横飞。

  吴征左右冲杀,不得喘息之机,一样气力消耗甚巨。他仍立于块垒之上,左剑右刀砍杀不停,只是转折之间,略见沉重的脚步已不如开战时形同鬼魅,难以捉摸。秋弘扬见状,催动中军点着战鼓稳步前进,越压越是靠前。

  两军死战,吴征脚下一个踉跄,略有不支,险险被一根羽箭射中。秋弘扬看得真切,令中军护卫大声鼓噪齐呼:“吴贼力将尽,捉拿吴贼,赏金千两!”

  吴征长刀一圈,又砍翻一片燕军,见秋弘扬还在步步进逼,鼓起余勇抡圆了大刀逼退燕军,这才暂退阵中。

  “大人,敌将在诱你出营!”齐雪峰看得真切,燕将敢在吴征的盖世武功下不断逼近,绝不是昏了头想要贪功。

  “我知道。”吴征调匀气息,道:“我也在诱他再近一点。”

  “征儿,不可鲁莽。”林锦儿香汗淋漓,听得两员主将在斗智斗勇,情不自禁还是只担心自家孩儿。她又知道吴征的性格,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揽,到了战场之上,就不得不冒险。

  “不会,我可舍不得把将士们都搭进去。”吴征自信地笑了笑,下令道:“让骑军准备好。记得我的马一起带来!冲锋的路线这样走!”

  吴征在手掌上画了画,简单易懂,齐雪峰立刻领悟。只这一句话又是要领头冲锋的意思,林锦儿知道劝不得,更不敢干涉军令。但看门中最出色的弟子不仅武功盖世,居然在奋力拼杀中还能清晰地掌握战局,颇有大将之风,又觉欣慰骄傲。

  吴征调息完毕,原本先前气力不济的模样就是装的,内力在周身转得几转,几复巅峰状态。

  齐雪峰赞叹着去中军传令,这样的将领举世罕见,也是独属于绝顶高手才能有,才有资格的作战之风。又想起临行前韩归雁的嘱咐:“你们可以多建议,大人不是刚愎自用之人,会权衡。但是大人下了的决断,不要质疑。”

  秋弘扬还在不断靠近,只是越来越慢,盛军拼死抵挡,也是咬牙苦撑。这时一道红色焰火朝天冲起,大营中军里响起嘶吼,马蹄如雷滚滚向北营而去。

  北营盛军立刻让出条道路,有些燕军不明所以,见状大喜从缺口冲了进来,就见一队轻骑跃马而出,顷刻将他们踏成肉泥。

  吴征飞身上了【宝器】,马缰轻提,宝器神骏非凡跃过块垒与壕沟,一马当先向秋弘扬冲去!

  “终于来了。”秋弘扬捏了捏拳头。盛军久战疲劳,几在崩溃边缘,吴征果然行险想要斩首大将。他在北疆与黑胡大战多年,中军岂能没有防备?他甚至早已料到,像吴征这样武功绝顶的人物必定自负,只要自己露出些许破绽,吴征在败势面前一定会行险。

  破绽,就是故意漏出来的。

  吴征匹马当先,陷阵营将士紧随其后,骏马冲到北营时已将速度提至极限,一路马踏连营,沿途残肢断臂横飞,生生杀出条血路,直向中军冲去。

  久历战阵,秋弘扬依然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眼见吴征逼到五十步前,正要下令,骑军忽然波浪般左右裂分,刺斜里像画了条圆弧,向侧翼冲去。仅有两条人影飞掠,继续向中军冲来。

  秋弘扬大吃一惊,中军之外,他遍布绊马索 ,滚刀牌等陷阱,就等吴征来冲阵落马。哪知吴征不但有韩归雁传授,更有一身绝顶武功,行事不拘常理。陷阵营将士避开陷阱,杀断燕军后翼。

  困守在大营之中,不能发挥这些高手的长处。杀出军营之后,天高地广,陷阵营将士如龙游大海,再无人能拦阻他们驰骋疆场,所向披靡。

  吴征同样大吃一惊,全没想到林锦儿居然和自己一同跃入敌阵。这里步步危机,自己可以趋退自如,多了林锦儿事情全不一样……当下无暇多想,两人联手奋力砍杀,向中军杀去。

  秋弘扬肝胆俱裂,眼见中军的数百名护卫舍命拦阻,仍然如被割草一般倒下。地上的陷阱对付骏马将成绝杀,但对武功高手而言不成丝毫阻碍。此刻他不能露出丝毫胆怯,高举长剑吼道:“拿下反贼,拿下反贼!”

  吴征也是叫苦不迭,原本的计划他一人冲阵,来去自如,身边多了个林锦儿,焉敢弃她不顾?中军防卫严密,片刻之间就堵得水泄不通。他施展神功,燕军难以抵挡,但几番冲突不入,眼看深陷重围。陷阵营将士们原本杀到外围,见吴征与林锦儿即将被困,又返身从侧翼杀入接应。

  中军陷阱密布,且这一回马儿冲锋之力不足,刚入阵就受阻滞。吴征立下决断,咬一咬牙,忽然跃起大喝一声,手中长刀朝秋弘扬掷去!

  长刀化作一泓电光,惊雷般射向敌将。这一刀,直比惊雷还要气势骇人,仅有一名贴身护卫反应过来,他原本就挡在秋弘扬身前严加防备,见状根本不及反应,更不及躲闪,大吼着挥大刀劈落。

  一刀落空,长刀插入护卫胸膛将他插了个对穿,刀尖透体而出,又将秋弘扬右臂斩断!

  两声惨呼中,吴征暗恨自己准头实在不够,未能毕其功于一役。吴征不敢再犹豫,道:“快走!”

  身后的道路早被层层包围着堵死,吴征与林锦儿反身冲杀。目光里林锦儿双眉紧锁,面色发青,目露自责之色。眼看骑军冲近,两人施展轻功高跃,两条人影青烟一般升起,煞是美观。

  林锦儿在前开道,吴征翼护左右。得亏换了兵刃之后锋锐无匹,锋刃轻易削断燕军的长枪大刀。两人几个纵跃,骑军已然不远。吴征打手势让齐雪峰率队转向,汇合之后立刻杀出。

  齐雪峰兜马匹刺斜转向,但吴征百密一疏,以自己的脚程当然赶得上,可林锦儿就差了些许。此时两人最后一次高跃,待吴征发觉不妥时林锦儿的身形已在空中下落,地面上长枪如林,正等着他们落下来戳上十余个透明窟窿。当下再顾不得许多,吴征伸手一揽林锦儿纤腰,提气一拔,稳稳落回【宝器】背上。

  险过剃头,吴征惊魂未定,暗道好险,忙一夹马腹与陷阵营将士杀出重围。

  秋弘扬重创,顷刻间昏厥过去。陷阵营冲杀之际又大声鼓噪秋弘扬已死,燕军回头看不见主将身影,顿时生乱。副将见事不可为,遂止了攻势,前队变后队徐徐退却。盛军厮杀半夜,人困马乏,黑夜之中也不敢贸然追击。

  “征儿,我是不是误事了?”

  吴征嘴角一抽,惊觉方才紧张之下,手臂还揽着林锦儿纤腰,急忙松手翻身下马低声道:“没有,本来也没指望能杀了他。让他多活几天,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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