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弥
第九章 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钱来宝将信收进信封里,把信搁在桌上后,她默默起身,拿着已收拾好的包揪,走向房门。 房门外,李伯等在那里,见到她出来,朝她欠了个身,说道:“马车已备好,请钱姑娘随我来。” “劳烦李伯了。”她低声说了句。 李伯无声轻叹了口气,他一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默默的领着她往大门而去,在她登上马车要离开前,这才说了句,“钱姑娘一路保重。” 钱来宝朝他颔首,坐上马车,离开尤府,返回重风县钱家。 原本尤不休与她说好,待送她回去时,要一并上门向她爹娘提亲,可此时只有她只身一人回凤林武馆。 在她随着尤不休前来尤府时,她以为这次定能顺利出嫁,没想到又再横生枝节,她嫁不成了。 她抬手捂着嘴,阻止自个儿哭出声。 她满月复酸涩委屈,但却无法怨恨尤家人,因为是她自愿离开尤家,并不是尤不休辜负了她。 当时尤康平将她领进书房里,私下对她说道—— “钱姑娘,你可知道那何淑宛为何会住进我们尤家?” “不是说她爹和兄长都不在,所以她才暂时住进来吗?”这话是她先前亲耳听他所说的。 “这只是借口,她之所以住进来,是因为我在这之前,已替不休与何家订下亲事,没想到不休竟会带你回来。不休想让我退了何家的亲事,但何家不愿,这才要求让她住进来,想与你争上一争。” 听了他所说的话,她这才明白,尤不休离开前为何会让她防着何淑宛。 “您先前不说,此时告诉我这事,是为什么?”她虽不够聪明,却也明白,他在这时将这事坦白告诉她,定是另有目的。 “我想请你离开尤家,离开不休。” “这是……他的意思吗?”她不敢置信,他不要她了吗?她又要再被辜负一次?! “不,这是我的意思,不休并不知情。”尤康平神色凝重的接着道:“我明白这么做很对不住你,但就当是我求你,你不能嫁给不休,不休必须娶何淑宛为妻。” “为什么?” 观察了她几天,尤康平看得出她是个品性敦厚的姑娘,为了让她离开尤家,他将那守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告诉她。 “……所以为了他娘,他不得不娶何家的女儿。” 而知晓了秘密的她,为了尤不休,最后选择离开尤家。 虽然娘为她议了那么多次的亲,但她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这么的想嫁人,她想嫁给尤不休,想成为他的妻子,想与他白首偕老、恩爱一生。 可这个愿望再也不可能实现,被她亲手斩断了! 她眼里的泪沿着指缝无声的滑落。 而另一边,在送走她后,李管事回去向主子复命。 “老爷,钱姑娘走了。” 尤康平沉默须臾,脸色沉重的说了句,“我这么做,不休日后定会怨恨我吧。” “您这么做也是为了夫人和四爷好。”回答了这句,李管事接着说道:“若是当年老爷能够狠得下心的话,这个秘密就不会被泄露出去了。”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且她当时已亲口答应,绝不会把那事泄露出去。”祖上留下的家训,要后代子孙行善积德,他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人性命。 “但她却不知感恩,还是把这事泄露了出去,以致如今老爷进退两难,不得不受何家的要胁。”李管事觉得主子太仁慈了,才会留下如今的祸端。 尤康平叹息一声,“事情既然都已成定局,她也死了,如今说这些也无用,只盼不休回来,别恨我这个做爹的狠心。” 这两日何胜宏又再拿那事来逼迫他,威胁他若再不赶走钱来宝,他就将那件事传得满城皆知。 为了妻子,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凤林武馆。 得知女儿回来了,孟海菁满脸笑容的出来见她,眉开眼笑的迎上前去。 “来宝你总算回来啦,可想死娘了。”她抱了抱女儿,接着朝她身后瞅了瞅,疑惑的出声询问,“咦,人呢?” “娘在找谁?” “还能找谁,这尤不休呢,先前你三哥来信,说他送你回来时,要一并提亲,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去,这人呢,怎么没瞧见他,上哪去了?” “他先前接到消息,说二哥他们护送往京城的玉器,在半途遇到山洪暴发,所有人都失踪了,他和三哥赶过去找人。” 听见老二失踪,孟海菁关切的急问:“什么,那你二哥他们呢,可找到人了。” “在我从尤家回来前一天有传回来消息说,二哥他们赶在山洪暴发前绕道而行,因此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玉器也没事。”尤不休和三哥已与二哥见过面,很快就会回来,可她等不到他们回来,先一步回了武馆。 得知老二无事,孟海菁放下心,“那就好,你怎么不等他和你三哥回尤家,再一块回来呢?” “他不会来咱们家提亲了。”钱来宝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孟海菁一怔后,这才发觉女儿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以为尤不休想毁婚,登时勃然大怒。 “当初是他亲口对老三说要来咱们家提亲,如今他敢反悔不娶你,他拿你当什么,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吗,我这就去打断他的狗腿!”骂着,她撸着衣袖就要往外走,想替女儿去教训那负心汉一顿。 钱来宝及时拦住母亲,“娘,不是他不娶我。” 这阵子孟海菁一直在家里等着尤家来提亲,如今这期待落了空,气得都要冒火了,见女儿还拦着她,月兑口骂道:“不是他不娶你,难道还是你不想嫁给他不成?” “没错,是女儿不想嫁给他。” 孟海菁楞了楞,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你再说一次。” “娘,您别去为难他,是我不想嫁给他,不是他不想娶我。” 孟海菁不敢置信的瞪着女儿,“你说是你不想嫁给他?!” 钱来宝默然点头。 见状,孟海菁忍不住骂道:“你傻了吗?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不想嫁给他?” “因为、因为我不喜欢他。”她垂下眼,望着自个儿的鞋尖说道。 “你不喜欢他?”孟海菁狐疑的瞅着女儿,抬起她垂下的脸,“你老实告诉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三哥来信,明明说你同尤不休是情投意合,所以你才会同他一块去尤家不是吗,这会儿怎么会说不喜欢他了?”她性子泼辣却不笨,看出女儿另有隐情。 “我……不喜欢他爹,也不喜欢他娘,所以不想嫁进尤家了。”钱来宝从小到大没向母亲撒过谎,说完她转过身子,哀求道:“娘,您就别问了,总之我不想嫁给他了。”她答应过尤老爷,不将那个秘密泄露出去,因此连娘都不能说。 孟海菁见女儿说完,便跑向她住的小院,心里更加肯定,必是在尤家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女儿说出不嫁给尤不休的话来她一时犹豫着,是要亲自到尤家去问个清楚,还是等老三回来再问他。 刚好见到丈夫过来,她将这件事告诉丈夫,并询问丈夫的意思。 钱永时向妻子表示,“咱们也不知她在尤家发生什么事,贸然上尤家未免唐突,不如还是等老三回来再问问他。” 一路上尤不休紧赶慢赶,终于在入夜前赶回尤家,钱镇在与钱安会合后,两兄弟决定一块护送玉器上京,因此这趟钱镇没与他一块回来。 回到尤家,尤不休最想见的是阔别数日的心上人,不过还是按规矩,暂时按下相思之情,先去爹娘住的跨院拜见他们,但他丝毫没有料想到,会从母亲那里听见—— “这来宝也不知怎么回事,前天突然留下一封信给你就不告而别了。” “她不告而别?!”尤不休惊愕的站起身。 “是呀,那信还是李伯在她房里发现的。”俞心萝对于钱来宝突然不告而别一事也很纳闷,吩咐婆子将那封信拿来递给儿子。“这信封了起来是要给你的,所以娘也没打开来看,你瞧瞧她信里写了什么,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呢?” 尤不休接过信,心急的拆开来看,信里只写了简单的几句话—— 尤大哥如晤:我仔细思量,深觉我不适合尤家,也不是尤大哥的良配,我们的婚约就此做罢,望尤大哥珍重。 一眼看完,尤不休又惊又怒,“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留下这样的信!” 下一瞬,他抬眼望住一直未曾开口的父亲,想起在他离开前,父亲突然让何淑宛住进尤府的事,出声质问,“爹,是你趁我不在,逼走她的吗?” 不待丈夫开口,俞心萝轻斥道:“不休,你怎么同你爹这般说话!来宝信里说了些什么?” 他阴沉着脸将那封信递给母亲看。 看完,俞心萝也满脸讶色,不明所以,想了想说道:“莫非是这几日我冷落了她,她生闷气,这才会离开?” “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来宝性子静,所以娘便常与淑宛说话,兴许是因此忽略了她,让她觉得受了委屈,这才闹脾气走了。”俞心萝将这几日的事简单告诉儿子。 “来宝不是会闹脾气的人,断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告而别。”尤不休明白她的性子,不相信她会因为这原因而离开。“娘,她离开那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俞心萝回忆起那天的事说道:“那天早上淑宛也过来想同娘一块练如意功,来宝在教她,娘自个儿就在一旁练,不慎滑了一跤,扭伤了腰,大夫来瞧过后,娘睡了会儿,醒来后,就听说她走了。” “那天何淑宛也在?” “她见娘练了那如意功气色有好些,所以也想一块练。” 尤不休看向父亲,来宝之所以离开定是与何淑宛有关,他不愿当着母亲的面说什么,没再多留,离开了跨院。 问了下人何淑宛所住的厢房,他寻过去,吩咐婢女将她叫到一旁花园的亭子里。 花园四周挂了数盏红灯笼,亭子里也点了一盏,何淑宛徐徐走进亭子里,瞧见立站着的尤不休,柔声启口,“不知四爷这么晚找我来这儿有什么事?” “是你把来宝逼走的?!”他一开口便指责道。 何淑宛那张明艳的脸庞一脸莫名,“四爷何出此言,钱姊姊突然离开,我也很意外,这段时日我与钱姊姊相处和睦,我也不知她为何会忽然离去。” 想起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想见之人却已不在,尤不休神色冷峻的对何淑宛道:“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赶走来宝,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娶你为妻,你别白费心机,以为讨好了我娘,就能嫁进尤家!” 闻言,何淑宛静默了下,羽睫低垂,面露一丝委屈之色,“四爷误解我了,钱姊姊离开真的与我无关,我没有使任何手段逼走她,而我与夫人一见投缘,因此才会时常前去陪伴夫人说话,并不像四爷所指责那般,是为了嫁进尤家而有意讨好她。” 她这番话听在尤不休耳里,无异是狡辩之辞,他语气冷沉道:“你若不想嫁进尤家,明天一早就离开,我会去迫回来宝,等我回来后,不希望再见到你还在尤家。” “四爷误会了,我并未说我不想嫁进尤家,我适才所说,是我不会为了嫁进尤家便刻意去讨好夫人。夫人待我极好,我是真心拿她当自个儿的母亲般孝敬,并非虚情假意的奉承她。”她幽幽解释。 “拿我娘当你自个儿的母亲孝敬?你来尤府才几日,这种话亏你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我真是低估了你厚颜无耻的程度!”他毫不留情面的嘲讽她。 被他这般讽刺,何淑宛淡然一笑,“我明白四爷不想娶我,可我真没骗四爷,我确实敬夫人如自个儿的长辈,再说这桩亲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一切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她有些羡慕钱来宝,能遇上一个对她如此钟情的男子。 听她将事情全都推给她父亲,尤不休不再与她多言,决定去找父亲,要与他把话说清楚。 “爹,我以为您在见了来宝后,已经停了要我娶何家小姐的心思,我没想到您竟然趁我不在,将来宝赶走。” 在他看来,来宝会走,除了何淑宛,爹必定也从中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毅然决然的离开尤家。 “她留给你的信你也看了,是她自个儿走的,并非是我赶她。”坐在书房里,看着儿子脸上流露的那抹不忿之色,尤康平神色冷静的表示。 即使看了她所写的信,尤不休也丝毫不信她信上所写的那几句话。 “我离开前,她分明答应要等我回来,再一块回钱家,向她爹娘提亲,又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呢,来宝这人心眼直,一旦认定一件事,便不会轻易改变,她不可能是自个儿离开的。” “不论你信不信,总之爹没有逼她,确实是她自个儿走的。” “为什么您就见不得我与她好,非要拆散我与她不可呢?儿子一辈子的幸福,难道比不上您一个承诺吗?若我真如爹的愿娶了何淑宛为妻,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这就是爹想见到的吗?”尤不休沉痛道。 “爹何尝愿意这样,若不是、若不是……”尤康平差点月兑口而出,最后他及时打住了话。 他早就怀疑父亲的异常定有原因,尤不休紧咬着他的话不放。 “若不是什么?爹究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连孩儿都不能说吗?孩儿不信爹您会狠心置儿子的幸福不顾,强逼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子为妻,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尤康平几度启口欲言,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 为了逼出父亲的话,尤不休再道:“爹,咱们是父子,父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咱们父子一块想办法,总能解决的,您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非逼着我娶何家小姐不可?” “没办法,这事没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尤康平摇着头,紧皱着眉喃喃道。 “您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没办法呢?您说吧,不管发生何事,孩儿都会与您一块承担,因为咱们是父子啊!” 望着站在眼前,一脸关切的望着他的儿子,尤康平沉默良久。 为了让父亲说出他的苦衷,尤不休缓了神色,温声再劝,“爹,不管什么事,一定有办法能解决,您就告诉我吧,别再一个人藏在心里,我是您的儿子,本就该为您分忧解劳,我相信天大的事,只要咱们父子俩同心,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尤康平在儿子殷殷的劝说下,犹豫半晌后,终于卸下心防,徐徐向他说起二十几年前的一段往事。 “二十几年前,一日,我贪杯多饮了几杯酒,回了房里,恰好那日你娘她回娘家去,我一时忘了这事,见有个婢女身形很像你娘,于是糊里糊涂便与她发生了肌肤之亲。而后我清醒过来,怕你娘得知这事,将那婢女送到别庄去。” 那丫头原本不肯走,在他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后才肯离开。去了别庄后,她却当自个儿是主子,仗着他的名义,在那里颐指气使的使唤别庄的其他下人。 他何尝不知,当日是那丫头蓄意趁着他酒醉引诱他,他才会一时情不自禁,错把她当成妻子,而与她发生了关系,可都已做下那事,再迫究也无用。 妻子身子骨素来不好,尤其在一连生下三个孩子,都一出生不久便夭折,更让她的身心备受打击。 在第三个孩子也夭折后,她抑郁寡欢,因此他更不愿让她知道他做下的错事,担忧她会胡思乱想,因此才隐瞒下来。 不想两个多月后,被送到别庄的丫头传回消息,说她怀了他的孩子,就在这时,妻子也被大夫诊出,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为免妻子的心情受影响,他极力瞒下那丫头怀孕之事。 而后妻子生产时,生下了个死胎,那孩子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当时她生产后便昏迷了好几天,他担忧妻子醒来会伤心,正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她,同时得知那丫头产下一子的消息,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丫头生下孩子便因血崩而死。 当时,那丫头身边有个婢女将孩子送来府里,见两个孩子是在同一天出生,他索>性便把那孩子充当妻子所生的儿子。 在妻子醒来后,他将孩子抱给她看。 说完这段多年前的秘辛,尤康平叹口气,“这些年来,你娘一直不知情,把那孩子当成亲生儿子扶养长大。” 听完,尤不休一脸震惊,“那孩子就是我?!”他从未想到,他竟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而他的生母只是母亲身边的一个婢女。 “没错。” 尤不休很快从自己的身世中回过神,明白了所有的事,他问道:“何家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尤康平颔首,“当年那个将你抱来的婢女,后来不知怎地嫁给了何家老二为妾,还在她死前把这秘密告诉了他。” 当时为了封住那婢女的嘴,他给了那婢女一大笔银子,她发誓会将这秘密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得知了原由,尤不休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是不是拿这事威胁爹,要我娶何淑宛为妻,否则就要将这秘密告诉娘?”爹与娘恩爱多年,娘身子骨又一向虚弱,爹定是不想让这桩他隐瞒了多年的秘密被娘知晓。 为了娘,所以爹才非逼着他迎娶何淑宛为妻不可。 “你现在明白爹为何要你娶何家小姐的原因了,还会怨爹吗?”尤康平望着儿子,冀望能得到儿子的谅解。 “来宝……究竟为何会离开?”尤不休抬眸问。 见他执意要迫问这事,尤康平坦白告诉他,“我把这秘密告诉她了。” “所以她是为了替爹守住这秘密而离开的?!” 尤康平自责的颔首。“她是个好姑娘。” 来宝是为了他而选择离开尤家,她不想让他爹为难,也不想让他娘伤心,才会决定牺牲自己,默默离去。 想到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尤不休胸口便一阵阵的揪疼,神色阴鸷月兑口道:“何家如此无耻,竟拿这事来要胁您,只要他们都不在了,就没人再能……” 见儿子竟动了杀念,尤康平喝道:“住口!先祖留下的家训,要行善积德,尤其不能造杀孽,你都忘了吗?” 尤不休不平的反驳,“何家都欺到咱们头上来了,咱们还不能还击吗?先祖们可没要求让咱们受人欺负不能还手。” “予以还击自是可以,但这事要有分寸,不能伤人性命。”不想儿子因为此事起了杀心,让仇恨蒙蔽了他的理智,尤康平神色严肃的告诫道:“你要知道咱们尤家能积累数代的富贵,这都是因为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一旦你的心滋生仇恨,心偏了,便会在不自觉中走上邪路。” 沉默须臾后,尤不休恢复冷静,“何家欺人太甚,孩儿只是一时气不过才会一时偏激了。爹放心,孩儿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这事。” “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何胜宏近日一再逼迫我,要我将你与何小姐的婚事尽快定下来,我怕无法再拖下去。” “爹先与他们虚与委蛇,假意答应稳住他们再说,孩儿会想办法解决。”他绝不会任由何家拿捏他的婚事,胆敢觊觎他们尤家,他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自家闺女回来后,原本就木讷的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镇日里不是练武,就是指点武馆弟子武功,不少弟子都被她给打得唉唉叫,现在见了她就躲。 看着女儿这样,可让孟海菁愁死了,却又撬不开她那张嘴,问清她在尤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好让孙女和几个儿媳轮流去陪着女儿,同时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这日钱如熏和钱涛一块来练功房找她,她正练着一套拳法,看见她一拳一拳打在木桩上,那劲道让钱涛脸上那对细长的眉眼都跟着皱起来。 钱如熏在一旁等了半晌,见自家姑姑打完一套拳,接着再打一套,似是没完没了,浑然不知累,眼睛一转,狠狠抬脚踩了堂弟一脚。 钱涛疼得顿时惨嚎了声。“啊,二姊你做什么踩我?” “我不小心的,踩疼你了吗?我瞧瞧。”她假意说着,瞥见姑姑终于停下手,她朝堂弟使了个眼神。 钱涛机伶的会意过来,朝自家姑姑跑过去,一头撞进她怀里,控诉堂姊的恶行。 “姑姑,二姊踩得我好疼,你帮我打回来。” 钱如熏没好气的瞪了堂弟一眼,这个胖子,竟敢借机唆使姑姑替他报仇,她连忙也走过去喊冤。 “姑姑,我是看你打拳看得太入迷了,才会不小心踩到涛弟。” “你分明是故意的。” “我没有。” “你是。” “我不是。” 见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起来,钱来宝抬手模了模两人的头,“好了,别吵了。” 两人顺势一人一边的挽住她的手,钱涛嘴馋的撒娇着,“姑姑,你练了一早上拳也累了,咱们出去走走吧,听说胡阳街那儿新开了间糕点铺子,里头卖的糕点可好吃了。” 钱如熏嘲笑了他一句,“你这小馋鬼,再吃都要变大胖子啦。” “哼,你敢说你不想吃吗?”钱涛抬起胖嘟嘟的脸用鼻孔瞪她。 “就去那家糕点铺吧。”钱来宝不让他们俩再吵下去,牵着他们的手往外走。 两姊弟高兴的咧着笑,也不吵了,欢呼一声,“姑姑最好啦。” 想到另一个侄女,钱来宝说道:“把如云也一块叫来吧。” 钱如熏回道:“大姊一早和红珠表姑出去了。” 提起自家姊姊,钱涛说了句,“姑姑,自你回来后,我大姊可要愁死了。” “为什么?”钱来宝不解的问。 “因为姑姑又嫁不成,她的婚事又要往后挪了。”钱涛心直口快的说道。 闻言,钱来宝垂下眼。 钱如熏没好气的捏了堂弟一下,“瞧你怎么乱说话。” 钱涛不满的回了句,“我才没乱说话,我说的都是真的。”说完,瞅见姑姑的脸色,他也约莫看出多半是自个儿适才说的话让姑姑难过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如熏连忙转开话题,“对了,姑姑,三婶这两天胃口不好又常吐,女乃女乃今早请了大夫过来看,说三婶这是肚子里有了宝宝,三婶可高兴了。” “三嫂有身孕了?太好了。”听见这喜事,钱来宝低落的神色回暖了几分。三哥与三嫂成亲四年多,一直盼着有个孩子,等三哥回来,得知这事定会很惊喜。 而在一旁安静的钱涛终于想到有件事也许能让姑姑开心,连忙说道:“要不姑姑你再丢一次包子吧,上回女乃女乃说姑姑砸到了个金龟婿,这回说不得能砸个状元郎回来。” 他这话一出口,钱来宝方才在得知三嫂有孕时,脸上微露的一丝笑容又旋即隐去,她低声说了句,“不砸了,以后我都不会再砸包子了。”她从衣袖里掏出十几文钱给两个孩子,让他们自个儿去买糕点吃。“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你们自个儿去吧。” 钱如熏见姑姑将钱交给他们就走了,瞪了堂弟一眼,“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看你又惹姑姑伤心了,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钱涛被骂得一脸无辜,不太明白自个儿说错了什么。 回到房里,钱来宝垂眸看着戴在手腕上的那枚玉镯,这枚玉镯本该随着那封信一块留在尤家,可她舍不得,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订情信物,她想留个念想,因此没有一并归还。 算算时间,这会儿尤不休应已回到尤家,看见她留下的那封信了吧。 她不想离开他,可她若执意留下来,何家要是揭露了尤老爷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他母亲若得知真相后,将情何以堪,尤大哥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在她离开后,他将会迎娶另一个女子为妻,陪着他度过朝朝暮暮,与他一块白首偕老,她心口仿佛被谁捏住般,窒息得发疼。 这回不像当年在得知表哥另娶他人时又怒又伤心,这次她只觉得整颗心都仿佛泡在苦汁里,整个胸腔都弥漫着说不出的苦涩。 何淑宛刚离开俞心萝住的跨院,在廊下遇见尤不休,她温婉的朝他微微欠身。 “四爷。” 尤不休眼神如霜刀般冰寒,凛冽的直刺向她。 “我爹已派人向何家正式提亲,你来何家的目的已达成,怎么还赖在尤家不走,想做什么?”联姻之事虽是何淑宛父亲的意思,但恨屋及乌,连带地也让他恨上何淑宛。 他不会让何家的阴谋得逞,他会让他们高高被捧起,接着再重重摔落,之后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他们以为有那秘密就能威胁得了他吗,既然明白根源所在,只消釜底抽薪,就可让他们的计画全盘落空。 现下他在等待的只是一个时机。 对于他的冷眼对待,何淑宛明艳的面容上并未露出一丝不悦,淡淡解释,“夫人前次练功扭伤了腰,尚未完全痊愈,我放心不下,想等夫人完全复原后再回去。” “你能将虚情假意说得像真的,怪不得能讨得我娘欢心。”尤不休没再提要她走之事,留下这句嘲讽便拂袖离去。 何淑宛目送他离去的身影,脸上面无表情,微垂的羽睫掩住她眸中的思绪。 父亲终于如愿以偿让尤家与自家订下了亲事,然而她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楚,日后她若真嫁给尤不休,只怕是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因为他的心早已留在钱来宝身上。 求不得的苦,会让他永远将钱来宝铭记于心。 可父亲不会管她嫁得幸福与否,他只想替两个兄长安排尤家这样的一个靠山,让他们日后能够凭借那个秘密,向尤家需索无度的勒索。 然而尤家能成就如今这般偌大的家业,绝不会肯如此任人拿捏。 若是尤家开始还击,只怕何家的下场…… 第十章 收到老三的飞鸽传书,孟海菁登时气得暴跳如雷。 “咱们来宝才刚回来没多久,这尤不休竟然与别人订亲了,来宝还一意护着他,说是她不想嫁,不是尤不休不要她,这分明就是尤不休骗了咱们来宝!” 老三的信里提到,他与老二护送玉器抵达京城,从尤家分行那里得知尤不休与何家订亲之事,他惊诧不解,却又问不出答案,故而飞书回来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尤不休订亲的对象不是自家小妹,而是别的姑娘。 “敢欺负咱们来宝,我非去砍死这负心汉不可!”孟海菁愤怒的一拍几案而起,那几案在她一拍之下顿时裂成两半,钱永时担心妻子在盛怒之下真去砍死尤不休,急忙拽住妻子,“你别冲动,先把来宝叫来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 “还问什么,来宝这分明是在尤家受了委屈,回来还不肯说,还袒护那姓尤的,这傻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像我呢,吃了亏也不知道还手!”孟海菁对女儿又恼又心疼。 “来宝心眼直,却也不致于吃了亏还不肯说,这其中定有问题,还是等她来了再说。倘若真是尤不休辜负了女儿,我也饶不了他!”钱永时说着连忙吩咐个下人,去将女儿叫过来。 当初关从宗毁婚另娶之事,女儿也没替他说过一句话,倘若尤不休真辜负了女儿,女儿不可能什么都不说,钱永时觉得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孟海菁面带恚怒的等在厅里,不久瞧见女儿进来,她也不多废话,劈头就问:“来宝,你把话跟娘说清楚,你为何会独自一人从尤家回来,是不是姓尤的那小子骗了你,要娶别人为妻?” 钱来宝轻摇螓首,“不是,他没骗我,是我自个儿要回来的。” “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替他说话,你知不知道他同别人订亲了?”孟海菁怒道闻言,钱来宝微微一怔,接着沉默的点点头。 钱永时一直留意着女儿的神情,见她得知这消息后,似是丝毫不意外,“你知道这事?!” 她为尤不休解释,“是我先留书跟他退了婚,所以他才与别人订亲,他没有骗我,也没有辜负我,所以爹娘你们别怪他,这事不是他的错。” 见女儿一再为尤不休开月兑,孟海菁气坏了,“他都要娶别人了,还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 “……”钱来宝张嘴欲言,但下一瞬思及尤康平请求她为他守住那秘密的事,她吞回了话,央求的出声,“没有谁的错,是我自己不想嫁给他,爹、娘,咱们就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忘了他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明明受了委屈却什么都不肯说!”明知道女儿在替尤不休隐瞒着什么事,可女儿就像个闷葫芦,一句话也不说,孟海菁虽气却也无可奈何。 见把母亲给气恼成这般,钱来宝歉疚的低声道歉,“对不起。” 孟海菁怒其不争的骂道:“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个儿。” 钱来宝低垂着蜂首,心中并不后悔自己所做下的决定。若她的退让,能让那个秘密永远不被揭露,尤家能一直和睦如初,那就值得了。 “四爷,何二少已迷恋上梦月楼的花魁。”马群进书房向尤不休复命。 “很好,派人把这事散播出去,让陈五爷知道。”尤不休指示。 马群颔首,“若是让陈五爷知道这事,怕会打断他的狗腿。” 这陈五爷是漕帮一个分堂的舵主,他去年看上梦月楼的花魁,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此人心狠手辣,行事蛮横,看上那花魁后,便不许旁人沾染,但凡有觊觎那花魁美色者,都被他私下里狠狠教训了一顿。 先前四爷吩咐他,想办法引诱那何二少去见那花魁。他觑了个机会,在那花魁乘着轿子出来时,刻意派了个人过去闹事,另外再派人将何二少给引过去,让他见到了那花魁。 何家两个儿子,大少嗜赌,二少贪爱,何二少一见到那花魁的花容月貌,顿时为之着迷,为亲近佳人,近日常上梦月楼去看她。 至于何大少则在四爷的安排下,让他在青帮旗下的一处赌坊,输上了巨额的赌资。而这何大少竟让赌坊上尤家来要钱。 他有些好奇,不明白四爷为何要暗中算计何家那两位少爷,他才刚与何家小姐定了亲,这么做有何用意? 他接着想到四爷与钱来宝的事,当初钱来宝不告而别,四爷没去迫回她,竟反倒答应了老爷与何家订亲的事,但订亲后,四爷便开始暗中对付何家。 莫非当初老爷逼着四爷娶何家的千金,令四爷心中不忿,这才设计何家? 看出马群满脸都是疑惑,但此时他还不能告诉他自己做这些事的用意,只淡淡说了声,“我还有事,你若没其他的事,就下去休息吧。” 见他这么说,马群也没再多留,退了出去。 不久,孙翔被尤不休叫进书房,吩咐他一件事。 “可听清楚了?” 孙翔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让他这么做,但他明白主子这么交代一定有他的原因,他没多问,拍着胸脯保证,“这事简单,小的这就去办。” “这事虽简单,但很重要,倘若有什么差池,往后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尤不休嗓音虽轻,但话却说得很重。 孙翔闻言吓得急忙立誓,“小的一定誓死把四爷交代的事办好,绝不会耽误到四爷的事。” 尤不休满意的颔首,“下去吧。” “是。” 在孙翔离开之后,尤不休便命人将何淑宛请来。 他做了一连串的布置,如今重头戏要登场了。 来宝,再等等,我很快就能去找你了。 在等着何淑宛过来时,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没等多久,何淑宛被一名婢女领进了书房,尤不休挥手让那婢女退下。 在婢女离开后,何淑宛柔声问:“不知四爷找我来有何事?” 尤不休抬指轻叩着桌案,面沉如水的看着她,却迟迟不出声。 他不答腔,何淑宛也没催促他,只是一派温婉娴静的站着。 片刻后,尤不休才开口,“你应当知道,我与来宝心意相通,早已互许婚约之事。” 听他提起这事,何淑宛一时不好回答,不论她答与不答都讨不了好,索便一语不发。 尤不休也不在意,冷着嗓再道:“你何家用了如此卑鄙的手段来逼迫我娶你为妻,日后纵使你嫁进我尤家,我也不会真心待你,你会在我尤家守一辈子的活寡。” 听见他这话,何淑宛终于回了话,“尤家祖训,规定后代子孙不能纳妾,四爷这是不打算要延续尤家香火吗?” 尤不休冷冷一笑,“我尤家先祖是不让子孙纳妾,可没说不准续弦。” 他阴冷的眼神看得她心头一寒,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她抑住心头的骇然,望住他,冷静道:“尤家乃历代积善之家,相信四爷不会违背祖训做出恶行。” 他起身来到她面前,森然的双眼逼视着她,“狗被逼急都能跳墙,何况是人呢?”他抬手不经意一挥,桌案上一只瓷做的笔筒被他挥落地上,眶当的碎成了几片,里头的笔也散落一地。 他视若无睹,沉怒的扬声再道:“何家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来威胁我爹,要我娶你为妻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件事……我不是没有劝阻过我爹,但他执意要这么做,我做女儿的也无法违抗。” “所以你就助纣为虐,拿那桩二十五年前的秘密来胁迫我爹,拆散我和来宝,你以为你做出这种事来,在娶了你之后,我还能与你恩爱和合,真心视你为妻吗?” 见他的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厌憎之意,这番话又说得如此锐利直接,不给她留一丝余地,何淑宛难堪得只能沉默以对。 当初爹决定这么做时,她曾反对过,但在爹面前,不论她说什么都比不上两位兄长,他们径自决定了她的命运,不容她质疑。 她只能如他们的安排前来尤家,过来之后,她为了让自己日后在尤家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因此蓄意亲近尤夫人,处处迎合讨好她。 她是盘算着,只要得了尤夫人的喜爱,那么尤不休纵使瞧不上她,也不致于为难她,却没想到他会一再的拿话来羞辱她。 尤不休不容她保持沉默,紧接着再厉色指责道:“你先前曾说你真心拿我娘当自个儿的母亲看待,你就是这么孝敬她的,帮着你爹来对付我们尤家?拿着一桩下十五年前的事,来图谋我尤家的一切,来离间我们母子的心!” “我对夫人是真心的,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二十五年前那桩秘密绝不会从我口中说出来。” “若是我坚决不肯迎娶你,你敢保证你不会听从你爹的命令,将那秘密告诉我娘吗?”他逼问她。 她窒了窒,无法向他做出任何承诺。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霍地被人推开,俞心萝走了进来,看向书房里的何淑宛,沉声质问,“二十五年前那桩秘密是什么?为什么何家要拿那秘密来威胁不休迎娶你为妻?” 她不久前听下人说起,儿子不知为了何事,十分震怒的命人将何淑宛找去,她担忧儿子为难何淑宛,所以过来看看。 一过来,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儿子带着怒意的嗓音,他所说的话让她吃了一惊,倾听了会儿,越听越惊疑。 原来儿子与何家的亲事,是丈夫在何家的要胁下,不得不订下的。 她急着想知道何家究竟拿什么事来威胁丈夫和儿子,让他们不得不结下这门亲事。 尤不休脸上的怒容被惊讶取代,“娘,您怎么来了?” 见何淑宛没回答她的话,俞心萝看向儿子,“她不说你来说,你说,何家是怎么拿我来威胁你们父子,逼你迎娶淑宛?” 闻言,尤不休也没有回答她,噤声不语。 见两人都不肯开口,俞心萝有些动怒了,“二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好让何家拿来威胁你们父子的?”说完,她忽地一楞,二十五年前?她陡然想“莫非是……”她唇瓣微颤的看向儿子,“你的身世?!” 尤不休不敢置信的望住母亲,“娘知道?” “果然是那件事。”听见儿子的话,俞心萝闭了闭眼,她没想到那年的事,竟会造成今日这样的一场风波,使得丈夫和儿子受制于何家。 尤不休惊愕不已,“娘莫非早就知道,我不是您……” 俞心萝抬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打从刻,我心里就已把你当成自个儿的亲生儿子看待。” 她这话一出,不只尤不休,就连何淑宛都满脸错愕。 她爹和兄长们意图拿来胁迫尤家父子的秘密,尤夫人竟早就知道了,如此一来,他们满肚子的算计便落空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拿来威胁尤家父子,她突然间很想笑,这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尤不休心中又惊又喜,他费尽心思筹谋多日,为的就是想让娘得知这秘密,没想到原来她早就知情。 回忆起往事,俞心萝幽幽叹息,接着把当年的事告诉了他。 “当年我生完孩子曾昏迷过去,但其实有段时间,我虽睁不开眼,不过我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我听见你爹和随我陪嫁过来的女乃娘所说的话,得知我当时生下的是个死胎,为了不想让我伤心,于是你爹决定拿你来顶替那孩子。”说到这儿,她把当年自己的心思也一并对儿子说了。 “在得知孩子是你爹在酒后与一个婢女所生下的,我一开始有些不谅解你爹,可我醒来后,你爹将你抱到我怀里时,你忽然对我露出了个笑脸来,那一瞬间,把我失去儿子的伤心全都给消融了。我知你爹并不是有心与那婢女做下那事,所以心里也原谅了他,当时我心中便暗自决定,你爹既然不想让我知道这事,那我索性就当作不知道,把你当成自个儿的儿子扶养长大。” 尤不休听完母亲所说的话,忽然觉得这几天来的一切简直像是场闹剧,他爹为了不想让娘得知这事,连他这个儿子的幸福都顾不得了,却没想到那个爹守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对娘而言,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她早就知道了。 思及此,尤不休失笑道:“孩儿真想知道,爹若得知娘早就知晓这事,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俞心萝可没打算让儿子看父亲的笑话,“这事我自个儿再告诉他,你可不能先对他说。” “孩儿知道了,爹那儿就留给娘说吧。”尤不休朗笑着颔首答应,他接着看向何淑宛,“至于何姑娘,就交给孩儿来处理。” 俞心萝想起这些天她陪着,确实解了不少闷,心头终是有些不忍,“你别太为难淑宛,她也只是被她爹所逼。” 尤不休颔首道:“娘放心,我不会为难她,待会儿我就命人送她回何家。” 待母亲离开后,尤不休看向何淑宛,唇角勾起,面露一抹十分欢愉的笑容,嘲讽道:“真是想不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般,你们何家还打算再拿什么来威胁我尤家?” 何淑宛已从适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温婉的朝他欠了欠身,祝贺道:“我先在这里恭喜四爷与钱姊姊一声,愿两位日后能百年好合、恩爱逾恒。” 至于她自己,如今用不着再背负着爹的命令嫁给尤不休,她心中一宽。她心忖老天这样的安排,或许对她才是最仁慈的,不用嫁给一个怨恨着她的丈夫。 尤不休没领情,“我自会与她一生一世永远恩爱,用不着你假惺惺的祝贺。” 他没再与她多说什么,差人将她送回何府。 很快,何家就会尝到他的报复手段。 翌日,尤家退了何家亲事的消息,传得繁城满城皆知。 同一天,何大少被青帮旗下的赌坊迫债,何大少还不出钱来,青帮的人将何家一家几十口全都赶了出去,拿何家大宅来抵债,还抓了何大少回青帮,逼着他签下卖身契,从此沦为仆役,来偿还他所欠下的赌债。 而何二少则在调戏梦月楼的花魁时,被漕帮的陈五爷给撞见,将他打断了腿,最后因为没银子治伤,他从此两腿成残,无法再站起来。 而何胜宏在这场变故之下,气得病倒,他期待的好日子不仅没有到来,还被不肖儿子把家产全给输光,这一病就没再起来,十天之后,两腿一伸,两眼死不瞑目的瞪得大大的。 而何淑宛在她二哥意图将她卖进青楼,换取银子来买酒喝时逃走了。 何家一家可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都是后话,第二天尤不休备妥了几大车的厚礼,带着二十几名的下人,浩浩荡荡的要前往凤林武馆提亲。 在重风县的钱家,尚未得到尤家与何家退婚的消息,因此当尤不休因为等不及,丢下那些载着礼物的随行马车,与马群率先骑马来到钱家时,被武馆的弟子们拦在外头,无法进入。 有弟子认出了他,吆喝道:“就是这小子,将咱们四姑娘给拐跑,说要娶她,后来又反悔不娶了。” 当即有人附和,“他敢这么欺负咱们四姑娘,咱们揍他一顿,给四姑娘出气。” 其他人也“共襄盛举”一块涌了过来,不由分说便一哄而上,准备狠狠痛打他一顿,以报他们最近被四姑娘以指点为名义,将他们一个个打趴的“仇”。 马群挡下不少弟子,但他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朝尤不休扑了过去。 尤不休连忙运起先前钱来宝教他的那套掌法应敌,一边扬声道:“等等,我这回是上门来求娶你们四姑娘的,快住手!” 那几个弟子一楞,假装没听到,暗中朝他踹了两脚。 尤不休那套掌法终究才学不久,压根就不是这些弟子的对手,在挨了几记拳脚后,他索性朝着武馆大门高声喊—— “来宝,我来向你爹娘求亲了,你快出来!” 被他这么一吼,那几个弟子也不好再打下去,停下手狐疑的问道:“你真的是来同四姑娘求亲的?” 他朝他们拱手,“没错,还请几位兄台帮我进去通传一声,让我见来宝一面。” 钱永时和孟海菁在听到外头闹出动静时便出来了,孟海菁是被丈夫拽着,才没亲自上前将尤不休暴打一顿,适才听见他说他是前来求亲的话,惊讶得一时之间不知是要过去揍他,还是要将他给迎进去。 “不是听说你要迎娶何家的姑娘,为何还跑来要向咱们来宝求亲?”钱永时质问道。 在他出声后,尤不休这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钱氏夫妇,神色恭敬的朝他们行了个晚辈之礼。 “我已退了何家的亲事,当初与何家订亲实乃迫不得已,因此在退了亲之后,晚辈即刻就赶过来,想与来宝解释清楚,并向两位求娶来宝,望伯父伯母能答应这桩婚事,将来宝嫁给我。” 听了他的解释,孟海菁斜眼睨瞪他,冷哼,“哼,你以为咱们来宝是你想娶就能娶的吗?什么迫不得已才与何家结亲,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得已的?” 让她宝贝闺女伤心的一人独自跑了回来,他别以为几句话就让她原谅他。 “这事的起因家父曾亲口告诉来宝,但前不久我与家父才知晓,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如今得以解开误会,所以便退了何家的亲事。”他接着要求道:“能否让我与来宝当见面,我定会向她解释清楚这嚷的来龙去脉。” 孟海菁瞥了眼站在大门旁的女儿,在尤不休适才说话时,女儿便已到了,八成也听见了他所说的话。 尤不休顺着她的目光往旁一看,觑见阔别多日心心念念的人,他欣喜的快步上前,情不自禁的就将她搂进怀里。 “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了,你知道这阵子我有多想你吗?”他抑制不住的向她吐露思念之情。 她怔怔的望住他,“你方才说误会,是什么意思,你不娶何小姐了吗?” 尤不休将事情的原委,简单的告诉她。“我爹苦心隐瞒多年的秘密,其实我母亲当年早就知情,她没说出来,不过是因为我爹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便顺着他的意思,佯作不知,岂料这事竟让何家拿来威胁我们,以致于让我俩的婚事徒生波折。” 听完,钱来宝楞了楞,下一瞬,秀美的脸庞露出惊喜的笑意,“所以我们能在一起了?” “没错,以后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 “咳咳,你当咱们都是死人吗?”孟海菁在一旁也听见他适才所说的话,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明白归明白,她宝贝女儿在尤家受了委屈的事也是真的,她把这帐算到尤不休头上,将女儿从他怀里给拉到身边来。 “岳母。”尤不休恭恭敬敬的唤了她一声。 “谁是你岳母?”刚才还叫伯母,这才多久就改口了,这小子也太会赠鼻子上脸。 他改口改得很顺理成章,“我与来宝那日已在钱家拜过堂,自然已是夫妻,称您一声岳母也是理所当然。” “那天你这小子可一点都不想同咱们来宝拜堂,若非我点了你的穴,你早就跑了。” “所以我一直很敬佩岳母的先见之明,您当时一眼就看出我与来宝乃天作之合的良缘。”为了讨岳母欢心,娶得佳人归,尤不休不惜将羞耻心暂时搁到一旁。 孟海菁被他这话给说得耳根子都舒坦起来,看他的脸色好了几分。 “哼,算你识相,进去再说吧。”她挽着丈夫的手,那眉眼里都是笑,这回她的宝贝闺女可终于要嫁出去了。 尤不休连忙过去握住钱来宝的手,跟在他们身后进去。 他目不转睛的陈看着她,想弥补这几日来的思念。历经了这番风波和分离,他更加确信了她是他此生想厮守一世的伴侣,有了她在身边,他的人生才得以圆满。 钱来宝也望着他,满满的相思之情全都倾注在她眸里,失而复得,能再见到他,她胸口盈满的喜悦浓烈得仿佛要满溢出来。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块,他对她说:“今生今世都不要再离开我了。” “好。”她轻点螓首答应。 走在前面的孟海菁回头瞥了一眼,见小俩口那般浓情蜜爱的模样,回头睇向丈夫,脸上绽开一抹欣慰的笑。 女儿终于找到属于她的幸福了。 【尾声】 钱来宝即将出阁的消息,可说是轰动了整个重风县城,因为她要嫁的人是繁城首富尤家的少主尤不休。 得知这消息,整个重风县的赌坊都动了起来,各个赌坊做庄,让人来押注,赌钱家四姑娘这第九回议亲,能否顺利嫁掉重风县百姓十分热络的前往各个赌坊押注,就连附近的城镇也闻风前来凑热闹一开始押注钱来宝嫁不成的人占多数,然而在见到尤家送来的聘礼,多到绵延十里看不到尽头,风向便有些转变。 如今看好她能顺利出嫁,以及再嫁不出去的五五波,各有一半的人。 那些已经押注的百姓,殷殷期盼的心不亚于钱家,都在盼着吉日当天的到来,究竟钱来宝这回能不能嫁成,就等这一天一到,便能一翻两瞪眼。 先前的那件喜服已被钱来宝剪了,孟海菁请人为女儿再绣了件嫁裳,为确保女儿这次能顺顺利利出阁,她日日焚香祈祷,祈求上苍庇佑,别再横生枝节。 虽说钱永时父子都觉得这回钱来宝的婚事,应当不会再中途生变,但是在思及前八回的事,父子四人也加入祈祷的行列里,每日早晚都向列祖列宗们祈求,希望祖宗们能保佑钱来宝顺利的嫁到尤家,就连钱如云和钱如熏以及小胖子钱涛,也一块跟着父母和祖父母天天上香祷告。 瞧见家人们这么关心她的婚事,钱来宝自也不好置身事外,日日跟着父母们上香祝祷。 而孟海菁在得知城里赌坊拿女儿的婚事开赌,不仅她自个儿下了注,还威胁武馆一干的弟子们,要他们向各个赌坊都押注,赌自家闺女这回能顺利出嫁。 在孟海菁的胁迫下,武馆弟子们被逼得押注了不少银子,要是钱来宝这回没嫁成,他们那些银子可就打了水漂,收不回来了,为了不想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落进别人的钱袋,武馆弟子也加入祈求的行列里出嫁的吉日,就在凤林武馆上下,以及重风县百姓的期盼下到来。 熬到这天,孟海菁喜得都要哭了,与丈夫早早就坐在厅里,等着新郎前来迎娶而此时在房里的钱来宝,在喜婆和几个侄女和表妹的陪伴下,穿上嫁衣,戴上首饰、凤冠,望着铜镜里那张施了薄薄脂粉的秀美脸庞,她有些怔然,呢喃的说:“我这回真的要出嫁了。” 想起姑姑先前经历的那些亲事,钱如云有些为她心疼,笑吟吟道:“是呀,姑姑这回真的要上花轿了。” 方红珠不舍的红着眼哐,微笑着接腔,“就是啊,老天爷替表姊挑了个最好的夫婿,不仅一表人才,还家财万贯,表姊可说是苦尽甘来,今后享福不尽。” 钱如熏简单一句话,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姑姑这可是人财两得。” 她这话一出口,房里的几人都笑了出声。 “如熏,你这话讲得真是……十分中肯。”钱如云难得的称赞了堂妹一句。尤不休有钱,模样又长得俊美,姑姑可不就是人财两得吗。 钱来宝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这一笑也轻松起来。 “姑姑、姑姑,花轿来了、花轿来了,你快出来,免得花轿跑了。”钱涛一路喊着跑进房里。 钱如云笑骂他一句,“花轿既然来了,新娘子还没上轿,怎么会跑呢!” 喜婆也笑呵呵说道:“就是呀,小公子,新娘还没上轿,花轿是不会走的。” 钱涛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哎,我这不是担心又会发生什么变故吗?我这回可是把我所有的零花,都赌了姑姑能顺利出嫁呢。” “你这小子!”方红珠笑斥着模了模他的脑袋。 钱来宝听见新郎来了,薄施脂粉的脸上眉目弯弯,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 他来了,来迎娶她了! 不待喜婆扶她,她提步就想要往外走,去见她思念多日的那人。 喜婆笑着迫上她。 “哎,姑娘别这么心急,你盖头还没盖呢,新郎官也还没过来。” 方红珠几人见状都笑了出声。 钱来宝羞窘得停下脚步,曲膝让喜婆将盖头罩上凤冠,遮住她的脸。 替她盖上盖头后,房门外有人喊着新郎官到了,喜婆连忙上前应门,将新郎迎了进来。 穿着一身喜袍的尤不休,俊美的脸庞带着满脸喜色的望向他的新娘子。 “来宝,我来了。”他的嗓音透着抑不住的欢喜之情。 钱来宝欣喜的轻点螓首,被喜婆扶着朝他走过去,两人各牵着彩球的一端,徐徐走出寝房。 来到大厅,钱来宝与尤不休在喜婆的引导下拜别父母。 看着女儿和女婿,钱永时欣慰的颔首,眼眶有些泛红,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舍,他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如今终于嫁人了。 “女儿拜别爹娘,爹娘生养的恩情女儿无以为报,望爹娘日后能好好保重身子D”钱来宝说着,朝他们跪下,与尤不休一起向他们磕了三个头。 孟海菁哭得两眼都红了,扶起女儿和女婿,泪眼婆娑的看着女婿,叮嘱他,“我把来宝交给你了,你今后可要好好对待来宝,否则我饶不了你。” “岳母放心,今后我会像岳父对待您一样,宠着她纵着她,不让来宝受一分委屈。” 听他这么说,孟海菁满意的颔首,再叙了几句话。 钱来宝离开前,紧握着母亲的手,哽咽的说道:“娘,这次女儿真的要出嫁了,娘不用再为女儿的婚事操心了。” 她接着朝兄嫂们道谢,“这些年来多谢哥哥嫂嫂们的照顾,今后我不在家,爹娘就拜托你们了。” 钱镇三兄弟和她三个嫂嫂都上前来与她叙了几句话。 临别时,孟海菁抱着女儿,依依不舍的哭了须臾,嫁了八次,这回她终于成功把女儿给嫁出去,她又欣喜又不舍。 最后才在喜婆的催促下,送女儿、女婿离开。 新郎扶着新娘上轿,轿夫们抬起花轿,锣钹炮竹喜乐的声音响彻重风县,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繁城而去。 重风县百姓扶老携幼的跟在后头,有人还不死心的期待着,这半途会不会生变,譬如天上会不会劈个霹雷下来,劈死那新郎官,让钱来宝嫁不成。 不过一路送到城外,直到迎亲队伍再也见不到踪影,仍是风和日丽,没雨也没雷,最后众人姗姗回了城。 凤林武馆的一众弟子兴奋的上赌坊讨要他们赢到的钱。 但赌坊扣着钱不给,说是要待那花轿进了尤家的门才算。 于是众人只好等,数日后,等到好消息传来,花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进了尤家的大门,赌坊无法再赖帐,只得认赔了事。 凤林武馆的弟子在这回押注里,狠狠赚上一笔,个个眉开眼笑。 而此时洞房里,尤不休揭去钱来宝头上的红盖头,两人深情相望,含笑以对。 这一生他们会像他们的爹娘一样,恩爱逾恒,相伴终老。 【番外】 傍晚,一名约莫六、七岁的孩子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就在察觉到头顶一抹黑影掠过时,他机警的抬眼看了一眼,同时脚步迅速往旁挪了一步,避开了落下来的鸟粪,却一脚踩到一个石块,身子踉跄了下,跌了个狗吃屎。 那一掠而过的鸟儿在他头顶上发出一声唳鸣,仿佛在嘲笑他的倒霉。 一名婢女见状,连忙朝他走过来。“小少爷可有伤着?” 他清俊的小脸上一派镇定的摇摇头,自个儿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穿着的浅蓝色衣裳。 因昨日下过雨,他看着衣襟上沾到的脏污,微微拧了拧小眉头,转身回屋要换上的脏衣。 在婢女服侍下换好衣裳,他去大厅与祖父母和父母用晚膳。 母亲见他来迟,关心的问了他一句,“澄天,今天怎么晚了?” “方才出门时跌了一跤。” “可有受伤?”听见宝贝孙儿摔了跤,坐在一旁的俞心萝连忙问道。 尤澄天很乖巧的回答道:“没事,只是弄脏了衣裳,回房换了身干净的,所以才会迟了,女乃女乃不用担心。” 尤不休默默的替妻子和儿子挟了几筷子的菜到他们碗里,对于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他有些心虚,他的霉运似乎是遗传到了儿子的身上,儿子打小就同他以前一样,霉事不断。 身为祖父的尤康平也替孙儿挟了只鸡腿要给他,可筷子一滑,那鸡腿掉进尤澄天面前的一盅汤里,卜通一声,溅起的汤汁猝不及防的喷了尤澄天一脸。 被热烫的汤汁给溅到,不知是不是疼了,尤澄天小脸一楞之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没想到好心想挟只鸡腿给孙儿吃,却溅了他一脸热汤,尤康平尴尬又着急的问:“那汤是不是烫着你了?快让爷爷瞧瞧°” 尤澄天受够了这些倒霉的事,抽泣着跑到母亲身边,将小脸埋在母亲的怀里。 “爷爷不是故意的。”钱来宝抬起儿子的小脸,拿着手绢将儿子的脸给擦干净“我知道。”尤澄天委屈的一边抽噎,一边接着问:“娘,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前天踩到马鸯,方才出门摔了跤,这会儿又被热汤溅着?为什么倒霉的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不管我怎么小心都避不掉?” 钱来宝心疼的轻拍着儿子的背,无奈的看向丈夫,儿子这点与丈夫一样,打小就被霉神缠身,大大小小的霉事不断,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儿子。 坐在她旁边的尤不休模模鼻子,伸手将儿子抱过去坐在他腿上,以过来人的经验好言好语的哄着儿子。 “以前爹也同你一样,每天总会遇上几件倒霉的事,等日后你迎娶了心仪的姑娘为妻后,这些倒霉的事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那还要等多久?” “快的话等上个十一、二年,慢的话十三、四年,要看你什么时候能遇上心仪的姑娘。”尤不休替儿子估算了下时间。 听完爹的话,他羞赧的扯了扯爹的衣袖,兴奋的表示,“爹,我有心仪的姑娘了,咱们快把她娶进门吧。” 在一旁听见小孙儿的话,俞心萝好奇的问:“澄天有了心仪的姑娘,那是谁啊“是秀薇表姊。”他有些羞涩的答道俞秀薇是俞心萝二哥的孙女,比尤澄天年长十岁,得知他心仪的姑娘是他这位已十六岁,且许了人家,再过三个月就要出阁的表姊,尤家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这个“残忍”的消息。 钱来宝模模儿子的脑袋,决定把这“坏”消息告诉儿子,“你秀薇表姊再三个月就要嫁人了,咱们没办法把她娶回家。” 尤不休接腔道:“儿子,你秀薇表姊虽然模样生得美,不过她比你年长十岁,你们俩不相配。” 尤康平担心孙儿会闹着要娶他表姊,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澄天,你年纪还小,等十六、七岁以后再谈婚娶之事也还不迟。” “就是呀,你这会儿要娶妻,委实也太早了些。”俞心萝也哄着孙儿。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尤澄天伤心的含着两泡泪,“秀薇表姊真要嫁给别人吗?她以前说过,等我长大让我娶她的。” 瞧见孙儿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俞心萝本该心疼才是,可听着他的童言童语却想笑。 “她那话不过是逗着你玩的,真等你长大,她就老了。”她想起儿子幼时,也曾好几次委屈的哭着问她,为什么他会这么倒霉,她忘了那时她是怎么哄儿子,后来时日一久,儿子也习以为常,如今见孙儿跟儿子一样,让她不禁觉得莞尔。 钱来宝拿起手绢替儿子擦眼泪,一边正色的告诉他,“你秀薇表姊已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她没办法等你长大。她平日里很疼你,如今要嫁人了,咱们祝福她出嫁后能幸福一辈子好不好?” “……好。”尤澄天撅着嘴,他一向很听母亲的话,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 尤不休笑哄着儿子,“等你长大后,定会跟爹娘一样,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姑娘,届时你就会霉尽甘来。” 钱来宝望着丈夫,有感而发的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经历的所有波折和苦难,都是为了日后要遇见那个最好的人闻言,尤不休睇向妻子,宠笑的牵握住她的手,颔首附和。 “没错,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要与那个最好的人相会。” 他相信日后儿子定也会遇到那个命定之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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