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宗门上下皆绿他】(61-75)作者:七弦上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07-26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61.是在因为我吵架吗?   “既是掌门未将考核事务交给你,你特地来此地,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沉玉书回驳的话音落下,言语中虽未有愠恼,嗓音清朗玉润却字字珠玑,气氛一时间略显剑拔弩张。  他也不知
  
61.是在因为我吵架吗?

  “既是掌门未将考核事务交给你,你特地来此地,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沉玉书回驳的话音落下,言语中虽未有愠恼,嗓音清朗玉润却字字珠玑,气氛一时间略显剑拔弩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心胸狭隘。
  只是看许师弟屡次从中作梗,拉开他和谢师妹的关系,即便知对方并无恶意,他心中仍是有一股无名火,并且叁言两语间就被挑拨了起来。
  二人身材皆清癯颀长,所差无几,如今对峙,周遭得气氛像是寒冬忽至,天地霜寒,又加之狂风呼啸凌冽不已。
  谢锦茵自是察觉到这颇为凝重的氛围。
  事情变成这样,也有她刻意引导的原因,唯有他们二人产生分歧,彼此不信任,她的做过的事情才不容易被揭穿,也更方便她趁机牟利。
  自然,她面上只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上去温良无害就好。
  她本就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不是么?
  少女乌鬓如云,朱唇皓齿,颜如渥丹,一双杏目更是纯粹无瑕,指尖半遮檀口看向二人时,眼中微微透出些许茫然。
  “你们,是在因为我吵架吗?”
  怯生生的嗓音一出,瞬间便化干戈为玉帛,那二人原本逼人的锋芒也顿时收敛,青年又恢复平日里那般容色,一个似玉洁松贞一个如冷月霜雪。
  “没有!”
  “没有!”
  许祯卿和沉玉书齐齐看向她,又异口同声地说。
  少女闻言这才如释重负,睫羽如覆星落,笑容在曦照之下清丽动人。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们之间的关系变差了。”
  谢锦茵昨夜才答应了他考虑二人今后的关系,所以沉玉书自然不希望因为他和许师弟的争执令她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和许师弟的关系一贯不错。”他轻咳一声,斜睨一旁许祯卿,以眼神给他示意,“方才,只是一点误会。”
  许祯卿虽是不善与人打交道,但再不善察言观色,也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许祯卿当然也和他揣着一样的心思。
  总不能令茵茵觉得他小题大做吹毛求疵,这点小事情都要与师兄争辩计较,显得他是个心胸狭隘的男子。
  这便整了整衣襟,轻咳一声道:“是误会。”
  事情就此揭过。
  说实话,谢锦茵倒是完全不介意这二人背着她打成什么样子,鼻青脸肿断几根肋骨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疼在她身上。
  但是当着她的面,若是起了争执,惹了什么事,最后事情因她而起,李长源许是会查到她头上来……就算李长源不查,闹出什么事情也不利于她今后在玄夜宗久居。
  于是,她自是做出一副温柔无又善解人意的样子,手心不经意抚过鬓旁墨发花饰,芳容窈窕,绰约秀丽,看得面前之人皆是一怔。
  随后她抬眸看向二人,朱唇微启,细声细气道:“我初来玄夜许多事情不懂,还请两位师兄多多指教,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以直接同我说,不必为我这般争执。”
  听她这般说话,两个青年目光温柔了几分,心中更是暗自决定,在她面前时要收敛住情绪,至少不能令她因为他二人有半点为难。
  看他们不再争执,谢锦茵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茵茵姐!”
  少女轻快雀跃的嗓音一下子传到谢锦茵耳中,紧接着手臂就被人熟悉地挽起,她抬眸一看,见是赵琼芝。
  “几日不见,你可还好?”她抿唇问候,并不反感她的亲近。
  “挺好的。”赵琼芝也笑吟吟地回他,这才注意到面前两樽正暗自较劲剑拔弩张的雕像,连忙顺道打了招呼:
  “见过沉师兄,见过许师兄。”
  沉玉书客套有礼地朝她一笑,许祯卿则更为冷淡,只是略微颌首示意,容色一如往昔清冷。
  不过赵琼芝也不在乎这两位师兄是什么态度,她拜在林长老门下,与他们平日里几乎没有照面,也没什么交集,而且她是来找谢锦茵的。
  “茵茵姐,这次进剑冢试炼可以组队,我可不可以和你一组?”她凑上前,挽着谢锦茵的手臂热络地说道。
  “当然可以。”谢锦茵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既是要组队,自然是和自己认识的人一道自在些。
  “那我呢?”
  赵承乾先前一直跟在跟赵琼芝身后,躲在一旁一言不发,出了声才有了一点存在感。
  谢锦茵这时才注意到他,因为赵承乾生得普通,她对他的印象不太深,但看在谢瑾的份上,还是对他温柔一笑道:
  “你是小瑾的同窗,也与我们一起好了。”
  “阿姐不必理会他。”谢瑾倒是很干脆利落地拒绝。
  只是他拒绝也没什么用处,反正最后还是谢锦茵说了算。
  少女肤质白皙,眸中如眏春水,虽生得不算惊艳至极,却如寂月梨花,纯净无暇,愈看愈令人心动。
  赵承乾看她对自己微笑,又不争气地红了脸,讷讷地回:“多谢姑娘。”
  自那日看她在擂台之上的身姿之后,他对她的倾慕就更加强烈,看到她心跳就不受控制跳动得厉害,也不敢与她对视,只是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
  她这般好的姑娘,不知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
  我很土,爱看男主为女主争风吃醋
  简单的玛丽苏,极致的快乐!
  如若世上无人爱玛丽苏,我便是玛丽苏最后的信徒!
  --
  
62.小小的玩笑罢了

  四人结成一组,和余下弟子一道跟随沉玉书前往忘虚剑冢,许祯卿不便一道前往,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锦茵随沉玉书离开。
  忘虚剑冢位于玄夜宗中央,似阵眼一般,被几大主峰环绕簇拥,隐无云雾间。
  众人下了云梯,便见天光水色入眼,美景如画卷般铺成而开。
  山秀芙蓉,溪明罨画。
  泓澄千顷,流汞凝玄阴。
  水雾弥漫,空光碧天合而为一,青山沉于湖面倒影之中。
  而水面之下,则为忘虚剑冢。
  眼前之景并非真实,这方水面自然也是虚假,是玄夜宗掌门李长源以幻术构筑出的防御结界,若无掌门手谕,这个结界是无法被打开,旁人自也无法进入忘虚剑冢当中。
  看到这个结界,谢锦茵不由想起一些以往听到有关李长源的传闻。
  玄夜剑境第一人。
  传闻说,此人剑境深不可测,已至无我之境,不需要兵刃在手,就可剑气化实,万剑朝宗。
  不过,这也只是传闻,她未曾亲眼见证过,自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境界,但她相信师尊,既是师尊对他这般盛誉,李长源自然也当得起师尊这般盛誉。
  只是,不知李长源是否与师尊相识,或许,她可以从玄夜宗得到一些与师尊来历有关的蛛丝马迹。
  玄夜宗的书阁中,似乎储存了很多上古时的典籍……
  若能通过剑冢的试炼,她便能以嫡传弟子的身份进入书阁,能获得的权限自也更多些。
  沉玉书领着众人踩在湖面之上,脚下未有半点涟漪。
  待到了尽头,他对象众人道:
  “下方就是剑冢,各位师弟师妹稍作等候,待禁制开启,玉牌会指引你们进入剑冢。”
  弟子们闻言纷纷转身离开,前往传送的阵眼。
  沉玉书趁此机会,悄悄唤住了本要一道离开的谢锦茵。
  “若有什么事,玉牌传讯于我。”随后小声同她叮嘱。
  谢锦茵柔柔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忽而牵过他的手,开始在他掌心写字。
  少女白皙透粉的手指轻抚过他的掌心,柔软的指腹在上头一笔一划写下字来。
  沉玉书温柔地注视着她写完,待那二字写完之后,他微微一怔,耳根浮起薄红,心跳又倏然间加快。
  喜欢。
  她写的是,喜欢。
  他垂眸看向谢锦茵,对方恰好也抬眸看她,少女朱唇玉齿,一双明眸眏着曦光似藏春枝花野,天真浪漫,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珍惜与怜爱,想要守护她这份纯粹。
  胸口顿时萌生出一股想要回应她的强烈冲动:“谢师妹,我对你……”
  沉玉书的话没能说完。
  谢锦茵朝他微微一笑,退开一步道:“不必担心我,沉师兄有什么事,等我从剑冢出来再说吧。”
  “……好。”沉玉书略有迟疑,却还是点头应下。
  谢锦茵几步跟上前,很快回到赵琼芝身边。
  方才谢锦茵与沉玉书说话时背对着旁人,赵琼芝也不知道二人做了什么,只是单纯好奇地追问:“茵茵姐,方才是沉师兄与你说了什么么?”
  谢锦茵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稚气道:“嗯,只是和沉师兄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罢了。”
  什么玩笑能让沉师兄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赵琼芝看着站在原地望着谢锦茵背影久久没能回过神的沉师兄,好奇心愈加旺盛,不过眼下试炼一事要紧,她也没有追问。
  传送的禁制被解开,眼前白光乍过,众人再次睁眼时,已进入忘虚剑冢。
  剑冢中并无光照,却通明一片。
  冰柱雪宫,玉楼珠殿,眼前所见一切如海市蜃楼般缥缈,如临丹丘之境。
  谢锦茵刚踏进此地,便觉周身寒意缠绕。
  剑身自带的冰冷煞气扑面而来,她能感受无数剑灵正长眠于此地,这个剑境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冢,栖息着数千柄剑的尸首。
  “感受到了吗?”一旁的谢瑾神色凝重,侧过脸问她。
  谢锦茵点了点头。
  小瑾能感受到的,她自然也能感受到
  毕竟她修行的时间比小瑾长,虽然小瑾和凤梧一样于剑道上是个天才,可他毕竟习剑的时间尚浅,加之谢锦茵修为也比他高一些,所以感受比他更加清楚。
  剑修天然与剑有一种感应,这种感应会随着修行而增进,从而达到与剑交流的目的。
  感应越强烈就能与剑交流,就好像现在,她能听到耳边有数千万把剑在和她说话。
  声音一声迭着一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声音实在是太多,多到她和小瑾都感觉聒噪得实在难以忍受。
  赵琼芝和赵承乾感应没有他们那般强烈,只是听到耳畔有模糊不清的声音,但也说不上聒噪,不会难以忍受。
  这便是剑境的不同了。
  --
  
63.我的茵茵,只要幸福快乐就足矣

  片刻后,喧闹声渐息,剑灵们的声音小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谢锦茵腰间所佩弟子铭牌散发出幽冷的光芒,四周零碎的光尘似乎感受到召唤一般,凝成一线,从玉牌的一端延伸到对面。
  她顺着光线的方向看去,光线在半空中便消失了一半。
  所以她走上前去,止步在一处透明悬空的峭壁之前,才看到那细若游丝的光线,正顺着峭壁往下漫延。
  峭壁之下空旷一片,只有被强大的剑意劈砍而出的深壑,横纵交错,只看一眼就为元神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乍一眼看去犹如以天地为局的广阔棋盘。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观察周遭环境,除了棋盘之外,四周地面零散地插着一些剑,这些剑中并无剑灵,只是寻常可见的破旧古剑。
  扫视了一圈,其它地方并无异状,最后她抬头,看向棋盘之上的半空中。
  这一眼,倒是令谢锦茵发现了些东西。
  半空中悬浮着一座白玉浮岛,上头翠绿的玉质苍松点缀在浮岛四周,仿佛一个精美华贵的玉雕被放大百倍。
  那是什么?
  她虽还不清楚,但大抵也能猜到或许是破解此局的线索。
  “小瑾,我们上去看看。”
  谢锦茵随口一句吩咐,谢瑾便已明白她的意思,祭出腰间乌铁剑带着她御剑而起。
  眨眼间,二人来到白玉浮岛上,此岛全部由白玉所雕琢,其间灵气充沛,若能砸下来换成灵石,想来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不过,她也仅敢想想罢了,若是真动了这忘虚剑冢的东西,李长源以此为由将她逐出玄夜宗,……就是因小失大,毕竟玄夜宗待宰的肥鱼不少,她若是不赚个盆满钵满的,怎么对得起她远道而来这一趟。
  白玉浮岛并不算大,所有目及之处便能将一切收入眼底,她继续往前深入,看见岛中心悬浮着一面白玉棋盘,棋面正正对着二人。
  这棋盘虽也为白玉,玉质却为半透明,横纵之上点缀流光明明灭灭,寥寥几颗透明如琉璃的黑白子摆在上头,无不显示这是一盘残局。
  谢锦茵抬眸扫了几眼,便觉这残局实在高深,她参悟不透,干脆放弃。
  说起,她对围棋其实只是略懂皮毛。
  师尊教她的东西,除了剑术之外,她没有一样是学得认真的,而师尊也从不强迫她,每次总是无奈而温柔地道了句随你,之后就一笑了之。
  还时常说……
  我的茵茵,只要过得幸福快乐就已足矣。
  她分明爱着世间芸芸众生,却又给予她所有偏爱,将她视如亲生女儿看待。
  如今想来,她稍许有些后悔。
  后悔没能在在师尊所剩无几的生命中,将她所传授的知识一一牢记于心。
  她对于没有兴趣的事情便不想深学,幸而小瑾与她不同,小瑾勤勉好学,凡事都要学至深入透彻,无论他是否敢兴趣,只要是不懂的便一定要学会。
  她多少还有点羡慕小瑾这份刻苦劲,换做是她可做不到这样。
  所以……她将破解这盘棋局的任务丢给了谢瑾。
  “小瑾,你在这破解棋局,下头棋子交给我们来处理。”
  谢锦茵转头对谢瑾吩咐一句,话音还未落下,便就着这高度转身跳入棋阵之中。
  少女衣袖墨发翩迭,如流月清辉坠落入深谷。
  在她落地之后,圆本空旷的地面顿时浮现出黑白棋子,与她方才所见那残局之上的摆布一样。
  随着咻咻二声风声乍过,那些棋子有幻化做黑白二色的影子,影子又逐渐变化,化作男女莫辨,手中执剑的人影来。
  对上跃到她面前的黑色棋影,她毫无犹豫,随后抄起插在一旁的旧剑,一剑刺出,动作矫健行云流水,剑光一闪后,那道黑影就被她迅疾的剑势一分为二,化作黑烟消散而去。
  赵琼芝和赵承乾也跟着下来,自也看见了这一幕。
  接连解决完几个棋影之后,谢锦茵喘了口气,对身后兄妹二人叮嘱道:“你们随意出手解决几个出现的棋影就好,棋局小瑾会完成,不必担心。”
  “好的茵茵姐!”赵琼芝自是对她深信不疑,立刻拔剑出鞘,对付起身旁的棋影。
  一旁的赵承乾被她凌厉的气势所感染,立刻跟着抄起地上的铁剑,迎上棋子所化作的人影。
  ……
  墨玉石台之上,少年敛眉垂目,薄唇抿成一线,抬首注视着面前的白玉棋盘。
  棋盘之上,纵横十九道线。
  一天,二地,三才,四时,五行,六宫,七斗,八方,九州,十日,十一冬,十二月,十三闰,十四雉,十五望,十六相,十七星,十八松,十九客。
  解开眼下棋阵有两种方法,一是只凭蛮力摧毁掉所有棋阵上的棋子,不过这种方法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并且只是破解此局,还不代表此次试炼结束,在这里耗费大量精力,并不值当。
  第二种方法,自然是按照围棋的规则解开此局。
  棋盘上已摆好一些黑白子,这是一盘对方执白,他执黑的残局。
  谢瑾执起一枚黑子,感受到棋子之中流淌的灵力,并不急于落子,而是斟酌这个残局的含义。
  此局与下方棋阵相连,若能解开此局,便能解开下方棋阵。
  不得贪胜,却不可不胜。
  而棋局无非三种结果,胜败平。
  他必须要尽快解开此局才能帮上她。
  念此,谢瑾眉头微蹙,修匀的指尖夹起那枚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落子声清脆,如珠玉琅琅坠地。
  --
  
64.珠玉在前

  谢锦茵挥剑迅疾而轻巧,手起剑落之间,已接连清理掉好几道棋影。
  刀光剑影交错间,棋影也逐渐越来越强,从最开始地盲目挥剑,到现在已逐渐熟悉他们的剑招,并且开始模仿,兀自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剑刃,越舞越快,威力倍增,斩断空气时发出咻咻的声音。
  两剑相撞,铁器撞在棋影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谢锦茵虎口被这巨大的力道震得发麻,一个不留神,后背撞上恰好也在退后一步的赵承乾。
  二人的脊背撞上,赵承乾慌忙回头,瞬间与她挨得极近,少女身上温软的香气如流烟一般萦绕过他的鼻息间,他心跳不已,匆匆低下头,道了句:“抱歉,谢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大敌当前谢锦茵没有在意,只是轻巧道:“没事,你小心些。”
  说着,眼见赵承乾背后晃过一道棋影,便飞快地伸出手,拽着他的袖子将他往身后一带。
  冷如冰锥的剑刃从赵承乾冷侧一晃而过,他心惊肉跳,却见谢锦茵面色冰冷如霜,手中长剑笔直往前刺去,发丝摇曳穿,她眼底闪烁淡青色的流光,一道剑意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她背后,瞬间刺出。
  那是什么,剑意化实?
  赵承乾心中惊骇,已无法用言语心中惊骇。
  剑意化实虽然并不罕见,但大多是元婴以上的剑修才能做到的,可他观谢姑娘骨龄不过十几余岁,怎能有这般高深的剑境……即便骨龄作假,但修为也做不了假。
  谢姑娘如今应当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却已能越级使出这般剑境,实在是太过厉害。
  相较之下,自己这般平庸,毫无出彩的地方,分明谢瑾与他一般年纪,却已剑术高超,甚至能和玄夜宗弟子一较高下。
  这般一想,如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谢姑娘半根头发。
  只是,即便这样想着,赵承乾目光却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谢锦茵已经感觉到谢瑾的棋局将近尾声,故而周遭的棋影越来越多,她袖摆扬起,反手利落地挽过一个剑花,转眼之间又化出三道剑意,那剑意十分清晰,犹如三把白色琉璃雕琢而成的古剑。
  “去!”她低喝一声,手中掐着剑诀,那剑意便如离弦之箭般势如破竹朝前飞去,带起一阵罡风,犹如风刃一口气劈斩开那些大量袭来的棋影。
  待收拾了这些棋影,她回头过去看身后的赵承乾。
  少年人相貌清秀,此刻脸颊微红,一双俊眸此时分外有神,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分外出神。
  至于怀揣了什么心思……除了小瑾这般擅长隐藏自己心思的,其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是容易看透了,即便没将那二字挂在嘴上,眉间眼底可都将那二字写得清清楚楚。
  可惜了,若是他相貌再好看几分,她或许能睡他一次。可惜这赵承乾相貌虽是凡人里算是颇为俊逸的,但在修士里头,实在略显普通,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的面相。
  不过他与小瑾一般年纪,却比小瑾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年才有的朝气,逗起来倒也挺有趣的。
  睡倒是不会睡,逗逗总可以吧?
  她抿唇一笑,一双秋水明眸望向他,故作茫然戏谑道:“赵道友,你的脸好红啊。”
  “因为谢姑娘太令人惊艳……”他下意识回答,待话语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唐突冒犯之言,立刻抿起唇,脸颊更是通红一片。
  “嗯?”少女轻应,声音略有些茫然。
  “没、没什么。”赵承乾低下头,唤一旁的赵琼芝来转移话题,“琼芝,你那里收拾完了吗?”
  赵琼芝甩了甩手中的剑,轻快地迈着步子跑到谢锦茵身后,看起来很是轻松:
  “当然了,我可不像哥哥你这么废物,还要茵茵姐帮忙。”
  她对于赵承乾的嫌弃,从来是毫不遮掩的。
  若是平日里,赵承乾根本不会在意妹妹的直白,甚至已经习惯,但看她在心上人面前这样数落自己,心下便有些晦涩难言。
  这番直白露骨的话,更是令赵承乾自惭形秽,窘迫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低着头对谢锦茵道:“抱歉谢姑娘,是在下拖累你了。”
  谢锦茵倒是没有太大感觉,或许是因为小瑾很快便解开棋局,所以这一关并不算难以对付,若是棋影这样无休无止的产生和学习,只怕会更加难以对付,那时候赵承乾才算得上是拖累。
  如今还算不上,所以她只是对着赵承乾疏离有礼一笑道:“不必道歉,还好,算不上拖累。”
  但赵承乾自然清楚这不过是客气话,先前的比试加上这次试炼,他以前清楚的了解到谢姑娘的剑术是如何高深莫测,不过也难怪,毕竟她有谢瑾这样优秀的弟弟,自身的实力自当也是不俗。
  他虽一直在旁观,但也能瞧出沉师兄和许师兄对她的态度也很不一般,同为男子,他能感受到他们对谢姑娘的好感。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谢姑娘这般优秀,倒不如说,不喜欢她才令人奇怪。
  而且,既有他们这些琳琅珠玉在前,他这颗凡石,又有什么资格能入谢姑娘的眼?
  ……不该自己肖想的人,是不是就此收心还来得及?
  他紧握着手中的剑,至骨节发白,久久不言语。
  --
  
65.不是故意的

  浮岛之上的棋局破解完后,地面上的棋影也不再动作。
  谢瑾从浮岛之上御剑而下,稳稳落地。
  落地之后,他立刻疾步走到谢锦茵面前,将她从头到脚一番打量,口中关切道:“你可还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她虽是感动小瑾对她的关心,但这份关心眼下有些多余,毕竟她连根头发丝都没伤到,比起师尊的教导,这些棋影的剑术可实在不够看的。
  谢锦茵抿唇一笑,理所当然地回:“当然,小瑾破局破得这般快,我怎么会有事?”
  说着,她伸出手顺势想要摸他的头,只是谢瑾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她有些不好够到他头顶。
  正打算垫脚,还好谢瑾察觉到她的意图,温驯颔首,颀长的身形俯下,令她能够触及到他的头顶。
  少年人颔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身体略微坚硬,谢锦茵抬眸就能看见他喉结凸起的弧度,他的肌肤偏白,喉颈处更是白皙,喉结随着他的呼吸略略滚动,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禁欲和克制。
  这样的想法,令谢锦茵的动作忽而一滞,手掌悬置在半空中。
  其实,谢锦茵大多数时候并没有留意他的成长,所以一晃眼之后发现他已长成一个男子后,反而更令她愕然。
  小瑾是何时身量高于她的,又是何时生出喉结的,变了声音的?又或者,何时开始对她抱有那种感情的……这些,她一概不知,或是并没在意,所以早就忘记。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但当真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也很难再以单纯的目光去审视小瑾。
  毕竟她本就是个不在乎伦常血缘的荒谬之人。
  可小瑾和她不一样。
  或许应该说,她不希望小瑾和她成为一样的人。
  兄长那时拒绝她时,是否也和她如今是一样的心情。
  ——自己已枉顾血缘十恶不赦在孽海中翻腾一遭,却不希望对方和自己犯下一样的错误,成为枉顾血缘伦常的背德之人。
  想到这,谢锦茵微微勾起唇角,手掌抚上他柔顺的发,一遍一遍的用手抚摸着他的头顶。
  不要改变,不必改变。
  谢瑾看上去极为平静,眸光幽邃,视线却一直躲闪,不敢与谢锦茵对上视线。
  母亲那样聪慧,只要他稍许露出些许端倪,她便能立刻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有些后悔那冲动的一吻,但当时,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
  爱她的人那么多,为何唯独他没有资格?
  他抿唇不语,幸而一旁的赵琼芝的声音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赵琼芝看见谢锦茵在摸谢瑾的头,一双杏目顿时睁得圆圆的,仿佛在发光,满眼都是羡慕,忍不住也嚷嚷道:“诶!我方才表现得那么好!我也要茵茵姐摸摸我的头!”
  闻言,谢锦茵抽回手,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只是片刻后还是微笑道:“好啊,你过来吧。”
  她还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说话有趣性子又活泼,可比小瑾有趣多了。
  赵琼芝笑吟吟的,刚要上去,就被身侧的赵承乾拦下了。
  “琼芝,别闹。”赵承乾拉住她的衣袖将她带回身后,没令她凑到谢锦茵跟前。
  赵琼芝不满地撇了撇嘴,但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孩子气,瞪了赵承乾一眼后就没再说什么。
  ……
  周遭所有的黑白棋子化作一滩沙砾,犹如风化一般逐渐消失,再无半点痕迹。
  只是,短暂的沉寂之后,地面开始沉降下坠。
  脚下颠簸不稳,谢瑾下意识牵住了谢锦茵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侧一带。
  她的手,分明握剑时出招那般凌厉,可被他握在掌心时,却略显小巧,肌肤柔软细腻,被他的手掌轻握住,就能全然包裹,令他舍不得松开。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可自与她有过肌肤接触之后,他的渴望就愈加强烈,愈加难以忍耐,唯有像这样短暂接触,才能缓解这份干渴。
  还好谢锦茵也担心前方有什么危险,并没有松开手。
  随着地面沉降,四周光线也越来越暗,本已零落的光尘被蚕食殆尽,众人一言不发,静静等待何时能到达剑冢底层。
  静默之中,谢锦茵感觉到谢瑾似乎靠得更近了些,他坚实的胸膛近在咫尺,她还能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小瑾?”谢锦茵下意识轻轻唤他。
  “嗯,我在。”
  似乎是怕她听不清声音,他特意凑近了些,只是周遭晦暗不明,他这般凑近,唇不经意就蹭过她的耳廓。
  温热的触感却仿佛灼烫她的肌肤,感觉到那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谢锦茵身子一颤,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到赵承乾和赵琼芝在不远处,只能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谢瑾也感受到她方才的颤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再次颔首下来,贴着她的耳廓说。
  声音含糊不清,也极低。
  只有二人能听到。
  道歉这般坦荡,小瑾又素来乖顺,大抵也并非刻意,可饶是如此,谢锦茵还是面颊微微发烫,贝齿咬着下唇,试图用这点细微的疼痛让自己转移开注意力。
  该怎么说……分明知道对方并无它意,可这种若有若无的接触,远比她经历的任何一场性事都更加磨人。
  这种,女人对于男人的欲望。
  --
  
66.他怎会不知

  她的心跳得很快,静谧的环境令她更清楚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这种,女人对于男人的欲望,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她从来忠实于自己的欲望。
  所以无论是对凤梧亦或是许祯卿,她想要得到,便不择手段的得到了。
  她不会在乎他们的意愿。说到底,他们的意愿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左右是喜欢就多用几次,不喜欢,那就用完就丢的东西。
  但不可否认,她不可能像不在意他们一样,全然不在意小瑾。
  这十八年来,除了为了寻找师尊留下的踪迹与来历之外,她收敛许多的原因,也有部分是因为小瑾在她身边。
  她虽做不了一个好母亲,但总也不能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过随意,所以她也收敛许多,忙于师尊的事情,压抑着自己的欲望,直到小瑾长大,她来到玄夜宗,才短暂的舒缓了一下这段时间积攒的欲望。
  小瑾于她而言,和兄长不同。
  她与兄长自幼分离,虽然彼此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却从未在一起朝夕相处过,即便后来师尊逝世之后,她为取得冰棺来到幽月城,与兄长相遇,相处过一段时间……
  但抵不上她和小瑾的十八年。
  这十八年来她们朝夕相处,岁月流逝,她牵着他的手走过山川江海,听他一声声唤母亲,从牙牙学语时稚气的童音,到如清朗低沉的音色,也见他逐渐长大,从不及她腰身的稚童成长为一个高挑颀长的男人。
  她早习惯将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所以,她该怎么面对,如今的自己会对小瑾产生男女间的欲望这种事?
  心下忐忑难安,谢瑾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相贴的肌肤,不经意触到的指节分明温热,却令人觉灼热难当,她能感受他掌心的剑茧,分明他习剑不过几年,不想生了这么多的剑茧。
  她不否认自己的欲望,却又不想因为这份欲望,破坏她和小瑾的这份特殊。
  黑暗,令这咫尺的距离更加暧昧。
  谢瑾不知晓她是如何想的,只是私心希望这一刻长长久久的持续下去。
  可世间所有美梦,终有醒来的一刻。
  就在这,脚下地面似乎停止了沉降。
  “好像到底了。”赵琼芝和赵承乾站稳之后,就就地摸索着自己身侧的石壁,左右张望,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条狭窄的石道,几颗夜明珠嵌在墙上散发出微弱的幽光,光芒不算太强,勉强能够照明这方空间。
  有了光后,谢锦茵下意识就看向二人相牵的手,她的手被他修匀的手指包裹在手掌之中,想要抽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只是一瞬,一瞬之后,他又果断地松开。
  “姐姐。”
  少年人虚虚渺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
  这声唤得谢锦茵有些茫然,下意识抬头,便猝然撞进他清湛的瞳孔,这双与她颜色相近的瞳孔里,却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映着幽蓝的灯火与她的倒影,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会流露出的眼神。
  他轻笑一声,伸手拂过她的鬓发,指节不经意轻蹭过少女耳廓肌肤,最后落在她鬓发旁的花饰上,自然而然地一扶。
  “你的发饰歪了。”
  “……嗯。”
  谢锦茵轻应,视线却立即别开,想到方才他的唇轻擦过耳廓,脸颊便有些发烫,纤密的睫羽低垂,神色恍惚。
  这瞬间,四人的玉牌皆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光线射出,指向的是不同的方向。
  既是玉牌如此指引,那他们四人之后势必要分散开。
  虽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试炼,但先前听许祯卿说过剑冢里的情况,谢锦茵倒是并不太慌张,观察了一下脚下道路,便摸着墙,要往玉牌指引的方向走去。
  “谢姑娘……”
  “姐姐……”
  见她要离开,赵承乾和谢瑾同时担忧地叫住他。
  因为这不合时宜的默契,二人对视一眼,谢瑾神色不悦,故而赵承乾心里发虚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讪讪地移开视线,所以还是谢瑾先与她开口:
  “路上小心。”
  “当然。”谢锦茵微微一笑,回。
  “茵茵姐,我们迟些再见!”
  赵琼芝忙着通关试炼,当即便脚底抹油跑开了。
  谢锦茵后脚离开之后,余下谢瑾和赵承乾站在原地。
  谢瑾自然也要离开,只是一旁的赵承乾不知为何开口道:“谢瑾,你阿姐她太好了。”
  “……”谢瑾不明白他忽然说这话是何意,冷淡地扫了他一样。
  “我配不上。”赵承乾续道。
  倒是有自知之明。
  闻言,谢瑾更是开口毫不留情的讥讽,神色冰冷,全然没有在谢锦茵面前那般乖顺的模样:“既是知道配不上,那便不要再肖想,她不是你配肖想的人。”
  虽是知道他所言非虚,但闻之仍是字字诛心,赵承乾不由叹了一口气:“你说话还是这般毫不留情。”
  和他同窗的那三两年,赵承乾一直以为谢瑾性子清冷淡漠不苟言笑,直到见到他在谢锦茵面前流露出的笑容与温柔,他才发现这家伙也是会对人笑的。
  不过,毕竟她是这般美好,若他有这样一个姐姐,大抵也很难不对她露出笑容吧。
  “你可有那时时候……”
  谢瑾的讥讽没能令他住口,反而更加令他想要直抒胸臆:
  “就是觉得痛苦想要放弃之时,明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却仍旧不受控制的被吸引……因为你知道,放弃反而比坚持更痛苦……”
  谢瑾神情一滞,但又不想在赵承乾面前流露半点情绪,转身甩下一句话,便疾步走开。
  “与你无关。”
  他怎会不知。
  不爱她,比爱她更令他痛苦。
  --
  
67-68.剃了胡子

  石洞深处,却是别有洞天。
  青溪几度方至到云林,桃林中落英缤纷,满天花雨,一轮清月悬挂在夜色间,倒是颇有几分花前月下的氛围。
  虽是月光明澈,眼前道路清晰可见,谢锦茵仍是警惕地用神识扫了一圈周围,不消片刻,识海中便映入一道淡淡的虚影。
  只是虚影……
  她心下虽有几分猜测,但并未亲眼见到,所以也不好立刻下结论,故而顺着小路,朝感觉到异常的方向继续走去。
  丛丛花影掠过她瞳中,她分花拂柳,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终于见到了神识中所见的朦胧虚影。
  是个男子。
  那青衣男子斜靠在在树下磐石上,手中握着白玉葫芦,正仰颈大口大口的往喉中灌酒,酒液沿着他的唇角往下流,滑过他的喉结,滴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上。
  月色在身上渡上一层银辉,也可令人隐约窥见他山岚色衣襟之下坚实的胸肌。
  不得不说,他身材极好,宽肩窄腰,各处比例恰到好处,一看就是勤勉修行的剑修。
  并且比起许祯卿沉玉书这类青年人,他的身材更加健硕宽阔些,加之又已是分神期修士,年纪应当比他们长上不少。
  不过也只能大概猜测,毕竟修真之人,实在很难能从外貌上看出具体年龄。
  他饮完酒后随手擦了擦唇角水渍,凤眸斜睨,慢悠悠地朝谢锦茵看来。
  男子容色俊美,气质犹如萧风霞辉,浩渺而博大,但看到他下颌的胡渣,谢锦茵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剃了胡子大抵更清逸爽朗些,不剃虽也有几分恣意潇洒的气质,不过谢锦茵不大喜欢留有胡子的男人,所以实在欣赏不来这种美感。
  更何况,她眼前所见之人,并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一缕神识,亦或者是一道剑影。
  若是她没有猜错,此人的本体正在剑冢之外遥远的某处,并且与这具分身有着一定的联系与感应。
  至少得是分神期的修士,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身外化身。
  而分神期的修士……按照她这些时日在玄夜宗的了解,大抵屈指可数,加之又为男子,按照外貌体型猜测,答案几乎快要呼之欲出。
  不过,她还是故作不知,对着眼前之人恭敬一礼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小友又该如何称呼?”他反问。
  “谢锦茵。”她淡淡报上名字后,就小心观察起他的神色。
  可惜对方好像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摸着自己发僵的后颈,缓缓从巨石上站了起来。
  他的个子很高,沉玉书和许祯卿二人身量相仿,姑且已高上她一个头有余,而眼前之人,她却要踮起脚来,才能勉强及到他胸膛的位置。
  这身量,实在给谢锦茵带来一些压迫感。
  长影遮去月光,覆落在她身上,仿佛侵略般压下,她不自觉往后一退,紧握住手中剑柄。
  对方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又道:“小友莫怕,我不过是来考验一下你的剑境,若是通过考验,我便放你离开。”
  “若是不通过呢?”她试探性地问。
  男子神色有些为难,片刻后回:“我不知道,这是长源该考虑的事情,我要会的,只有剑。”
  谢锦茵抬眸,从容不迫举起手中的剑,缓缓应声道:“那还烦请叶师祖对我多多手下留情了。”
  她应当没有猜错,眼前之人就是玄夜宗剑痴,梅无雪之师,叶沧洲,叶真人。
  话音刚落,谢锦茵就已长剑出鞘,直往他眉心刺去。
  对方仅用二指就夹住剑刃,不悦皱眉道:“小友,偷袭并非君子所为。 ”
  “真人这般剑境,我何时出剑,又有何区别?”谢锦茵勾了勾唇角,想要抽回剑,剑刃却被他夹在指尖纹丝不动。
  “倒也是。”
  他弹开谢锦茵手中长剑,随手折下树上花枝,当做兵器,对上谢锦茵再次迎面刺来的这一剑。
  剑影惊鸿翩迭,比这月色还冷冽孤峭,对上这般高手,谢锦茵不敢怠慢,开始往剑身中输入灵气,每一剑都用上她十分心神。
  漫天花雨摇曳,花影婆娑,电光火石之间,谢锦茵已与他过上三两招,周身锐利的剑气将空气中飘动的花瓣都一分为二。
  谢锦茵不敢放松片刻,将手中剑柄握得更紧,手中剑招更急更快,没有丝毫保留,毕竟对方是如此境界,她区区这般剑境在他面前不过班门弄斧,故而她也不必保留。
  少女脖颈白皙纤长,青色的发带飘摇,与柔顺的墨发一起轻蹭过他的脸颊,带着一缕淡淡的芳香。
  随着而来响起的,还有叮的一声,剑刃撞在竹条之上,却如撞击利器,发出清脆的剑鸣声。
  他虽是虚影,但他的五感与本体相连,少女的体香与花香一道灌入他的鼻息间。
  令正在千里之外盘腿打坐的叶沧州眼睫微微一颤,呼吸乱了半分。
  叶沧州这般修为剑境,试探谢锦茵这么一个小辈,其实不必试太多招,但与她过招,久违的令他有一种新鲜感,这与修为无关,单纯是她的剑术令他觉得很新奇。
  他压低修为,仅凭筑基修为与她过招,来来去去间二人过上几十招,最后察觉到时间已过,他恋恋不舍地停手。
  有趣,实在有趣。
  他许久未见过这么有趣的剑术了,如游云般漂浮不定,但实则抽丝剥茧后,有一种他无法琢磨透的规律。
  或许和教导她剑术之人有关。
  他这些年自以为已钻研透紫微界各宗各派的剑术,至少能看出她的剑术流派和路数,可这几十招下来,他仍然看不出她的剑术属那一路。
  “你的剑术是谁教的?”他垂眸看向只及自己胸膛的少女问。
  少女揉了揉自己发涨的虎口,抿唇一笑,还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等叶师祖剃了胡子,我就告诉你。”
  剃了胡子?
  闻言,远在千里之外天地秘境中的叶沧州睁开眼,和在剑冢中的虚影同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
  
69.还要继续打吗

  几十招下来,见对方停手,谢锦茵故而也顺口问了句:“还要继续打吗?”
  叶沧洲薄唇微抿,收起手中桃枝负于身后,轻应道:“不必,我已经清楚你的实力,你有资格前往下一轮试炼。”
  虽不知其它人第二轮的试炼是什么,叶祖师处处手下留情,这一轮对她来说还算过得轻松。
  她轻舒一口气,对叶沧州笑道:“多谢叶祖师,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劳烦您。”
  “何事,你但说无妨。”
  叶沧洲背对月色看向她,俊美的五官藏进了晦暗的影子中,就连胡渣也几乎看不见,只能看见他朦胧清癯的轮廓。
  不得不说,若是忽略他的胡子,他对于谢锦茵而言,实际上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这样的身材,褪去衣物之后又是什么样子,实在是很令人期待。不过,眼下二人修为差距这般明显,她动不了他,只能暂且先搁置……
  念此,她垂眸,转而道:“我这一身剑术虽承自我师尊,但我却不知师尊她真名,也不知她是如何来历,若有一日叶祖师遇到与我剑术流派相似之人,请务必要告诉我。”
  这么多年她都未曾在紫微界找到与师尊来历有关的线索,其实她心下已差不多有答案,师尊或许来自名为“云中”的另一界面。
  但叶沧洲既是剑痴,集百家剑术为长,或许也有人和师父一样从“云中”来此地,而叶沧洲和他们交手时,或许也能稍许替她留意几分。
  不过对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之事,她其实也并不抱期望,姑且只是这样一提。
  叶沧洲对她这番话并没有深想,以为对方只是不明白她师尊的来历。
  眼前这个小姑娘骨龄不过三十余岁,却已有这般超越骨龄和修为的剑境,实在是后生可畏,从她的剑术来看,她的师尊也定然并非泛泛之辈。
  若能与这般高手切磋剑术,定然是一桩乐事。
  念此,他开口询问道:“你师尊她如今在何处?”
  “她陨落了。”少女的声音清清冷冷,听起来很平静。
  叶沧洲一滞:“……抱歉。”
  “祸福旦夕之间,生死悬于一线,修士不都是如此?”
  月色清皎,覆在少女柔美的面庞,肌肤光润如玉,略偏青蓝色的眼瞳里像是笼罩着湿润的雨雾,令人看不分明。
  分明说着这样释然的话,眼神却看起来这般忧伤。
  叶沧洲整日于剑为伍,痴迷于剑术,实际上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宽慰眼前的少女。
  “我弟弟谢瑾,他的父亲凤梧道君,不亦是陨落了?”少女朱唇微启,却又徐徐道。
  听她提及凤梧,叶沧洲眉宇间也流露出几分黯然之色。
  “……是。”他叹息着回。
  对于自己这位师侄的陨落,他一直感觉十分惋惜,同门中虽都不流露于言语,但心中悲恸谁也不比谁少上半点。
  不过长源告诉他,他还有个孩子。
  虽是有些意外,荀师侄这般清冷淡漠之人竟会有孩子……但长源不会同他说谎,也无人能对长源说谎。
  那孩子天赋出众,不逊于当年的凤梧半分。
  叶沧洲心中暗忖。
  殊不知,谢锦茵已从他的神色和言语间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看来叶沧洲已经知道小瑾的身份,却不知道她就是小瑾的母亲,和旁人一样,以为她是小瑾同母异父的姐姐。
  ——李长源并未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与旁人,就目前来说,至少叶沧洲并不知道。
  她有些不明白李长源是什么意思,竟连叶沧洲这般辈分的人都隐瞒,是因为对凤梧的惋惜,故而爱屋及乌,默许她在玄夜宗“招摇撞骗”?
  若有机会,她得去试探一下李长源的意思。
  --
  
70.有缘再会

  谢锦茵不经意摸了摸唇,抬眼打量近在咫尺的叶沧洲。
  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默然不语时,更是有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气质。
  不过正因为如此,更是令人觉他下颌的胡渣分外违和。
  大抵是心里终日只有剑道,对自己的外貌并不在意,只是若不打理,倒是浪费了这张好看的脸。
  果然还是剃了胡子好看些。
  谢锦茵打量着他,出神地想。
  要不要干脆逗逗他?
  “叶祖师,我曾听人言……”
  “什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已挥出了一剑。
  她这一剑,虽极快极准,但奈何二人修为剑境还是相差太多,叶沧洲侧身一避,剑芒就与他擦肩而过。
  但他并没有想到眼前之人仍是选择继续刺出了这一剑,二人对上视线,少女浅墨色的眼瞳里如有翠玉琼珠摇曳,如清澈而明亮的宝石。
  他微微滞了片刻,对方却反手挽了个剑花,并未将剑抽回去。
  叶沧洲虽未转身,却也知道她的剑刃已从他背后重新刺来,他岿然不懂,以负在背后桃枝挡下这一剑,随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手中的剑一挑,卡在桃花的枝丫之间。
  单薄的树枝卡住了剑刃,枝上桃花翩然落地,似少女轻柔的发带拂过人脸侧。
  胜负已分。
  谢锦茵虽是落败,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缓缓收回剑,叹息一声后继续笑吟吟道:“哎呀,叶祖师反应也太快了。”
  叶沧洲眉头一皱,脑海中回忆起她方才的剑招,沉肃道:“我在你这般修为之时,剑境还不到你如今的七分,若你以后能到我如今的修为,想来剑境能远胜于我。”
  很认真的夸赞。
  没有半点夸张或者褒美。
  很平静地同她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真实,更是令谢锦茵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还真是个剑痴。
  她本想着只是戏弄他一下,却没有想叶沧洲却说得这般诚恳认真,没有半点长辈架子。
  不过,他的心里大抵只有剑道,没有半分心神留在她身上。
  看来是个对风花雪月男女之事没有半点开窍的男人。
  ……她喜欢。
  叶沧洲似也沉浸在分析她剑术,也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骤然缩短的继续,待他话音落下,垂下眼睫,少女已踮起脚尖,在与他咫尺抬眸注视他。
  眉眼清秀盈盈,如月牙一般。
  只是少女清秀的容颜在他心中似乎引不起什么波澜,他眸色沉寂,如悬于今日长夜的清冷月辉。
  “你还有何事?”他淡淡问。
  谢锦茵莞尔,没有立刻回答,抬手轻轻触碰了下他的下颌,胡渣有些坚硬刺手,她轻触了一下,便皱着眉抽回了手。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有胡子的男人。
  “叶师祖,有缘再会。”
  最后,她红唇轻启,吐出悦耳动听的字眼。
  少女莲步轻移,从他身边跑开,轻巧得像是一阵风。
  叶沧洲注视着她的背影远远离去。
  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方才他映入瞳孔的双眸。
  他似乎,曾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眼睛。
  离开的谢锦茵此时心里却在想……
  可惜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的,却长了这么多胡子。
  心中仍是有些惋惜。
  从桃林离开之后,眼前的道路便开始变得狭窄,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冷,修士虽是不畏严寒,但还是感受到环境明显的变化。
  左右光线昏暗,墙壁也从普通的岩壁变成冰面,最后她走到尽头时,眼前只剩下一条冰桥,百丈之高,桥下黑暗一片,没有半点光线。
  她没有犹豫,直接踩上桥梁。
  就在这一瞬间,桥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冒出无数微弱的灯火。
  谢锦茵神色一变,感受到桥下无数流动的灵气,从高处朝下看去,洁白的灯火相连成点,层层迭迭光芒累加成环,逐渐往上萦绕,随着光芒照亮这一切,视线中的事物也越来越清晰。
  上千把剑姿态各异的剑插在冰层之中,寒雾缭绕在这些剑旁,幽寂的环境如同一座坟冢。
  这里是剑冢的最深处?
  奇异的是,分明离得这么近,谢锦茵却没有和来时那样听到剑灵们嘈杂的声音。
  难道因为剑身都被冰封,所以剑灵都沉睡了?
  她手中铁剑只是凡剑,并不能载人御剑而起,故而她环顾一圈,发现桥下有一条与桥梁相连的冰柱,一路延伸到地面。
  她思衬片刻,便有了决定,将剑插在石桥侧面,将全身的力道压在那柄剑上,顺势滑到桥梁下的冰柱上。
  待双脚踩上冰柱的瞬间,她捻来一个法决,用灵气将身体包裹,踩着斜向的冰柱往下滑。
  她滑行得极快,迎面的寒雾像是冰芒刺入她瞳孔,她微微眯起眼,眼中淡青色的流光更甚,如同碧翠色的琉璃。
  眨眼间,她已沉降到底。
  巨大的剑墓呈现在他眼前,而她方才桥梁上所见,远只是一部分。
  一道敞开而巨大的门呈现在她的视线中,门外风雪霏霏,上万把剑淹没于风雪之中,像是无声将它们的岁月冰封在此处。
  忘虚剑冢的剑数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上古之时玄夜到底和多少宗门交战过?
  “这么多的剑……”谢锦茵口中喃喃,将手中的旧剑收回鞘中,揉了揉发涨的后颈,便缓步走上前。
  脚下白雪厚实,她在雪地上走了几步,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耳畔忽而略过一声轻微的剑鸣。
  谢锦茵警惕回过头,漫天飞雪,视线中洁白一片,唯有风雪的呼啸声回应她。
  可那道剑鸣声并非她的错觉。
  她打量着雪堆中成千上万把剑,忽而了然,抿唇一笑。
  随后蹲下身,凑到离她最近的一柄玄铁旧剑前,檀口半启,徐徐吐字道:
  “我说,你们还要装睡吗?”
  “……不回答?”
  “我知道你们都能说话,再不回答,我呀……就背着李长源,悄悄把你们全都丢进铸、剑、炉、里!”
  少女的声音虽然悦耳动听,最后几字却被她咬得极重。
  --
  
71.太炁剑骨

  只可惜,即便她这样放了狠话,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只是风雪的呼啸声在耳畔不断回响。
  谢锦茵抱着手臂又等了片刻,便随手抄起离她最近的那把剑,在剑身上敲了敲。
  剑身坚硬而清脆,被敲击时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嗯?还是不说话?”她问。
  仍是没有回答。
  谢锦茵笑笑,道:“好吧,既然只是没有剑灵的凡剑,那我现在毁了也没有关系吧?”
  她调动灵气,眼见着就要将这柄撞到大腿上,生生用蛮力将它折断。
  “呜呜,大姐姐,你放过我哥哥吧!不要折断他!”
  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下就窜进了谢锦茵的耳朵里。
  谢锦茵好奇地打量四周,寻找声音是从哪把剑身上传来的,远处又有少女的声音传来:
  “哎呀,小曲,你怎么发出声音了,这样魏爷爷可是会生气的!”
  “可是,小语你也发出声音了……”
  “……”
  剑灵们默契地都不再说话,但是谢锦茵已经听得清楚,她狡黠抿唇一笑,晃了晃手中那把剑,又道:“你们既然都会说话,干嘛不开口说话?”
  “因为魏爷爷说你心术不正!”少女愤愤地说。
  “你是坏人,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故意挑拨许师兄和沉师兄的关系!”那男孩紧接着也道。
  “你还骗了沉师兄!”
  “说够了吗?”
  谢瑾茵讥笑一声,拿着手中的剑敲击离她最近的另一柄剑,发出金属清脆的撞击声。
  剑心不正、私欲太甚、目无尊长……
  每当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对她的剑意指指点点时,他们挂在嘴边的就是这些话。
  可他们最后都死在她手下。
  若论慈悲、若论胸怀、若论对众生之爱,他们其实远远及不上师尊。
  可他们偏偏能捋着那花白的胡须,皱巴巴的嘴里说着满口仁义道德,却又能将自己的私欲和众生捆绑的,虚伪至极,自私自利的恶心老男人。
  若不是他们,师尊她半仙之躯,也不会这么快油尽灯枯。
  说实话,修士谋求长生,以剑证道,也不过是出自一己私欲,而拿她几件牟私之事,来评判她的剑心,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狗屁。
  分明这两件事毫无关系。
  “我骗几个男人和我剑心正不正有什么关系?我骗几个男人,就影响他们拔剑的速度了?”
  剑灵们一直注视着玄夜宗历代弟子成长,闻言也更加愤怒。
  “玄夜宗的修士个个都是品行高洁,剑心方正之人,我们才不承认你这样的人是玄夜宗的弟子!”
  “就是!”“就是!”
  年轻的剑灵们纷纷附和,全然不惧怕眼前的少女。
  谢锦茵面上依然挂着笑容,徐徐吐出一句话来:“你们……敢不敢把刚才说的再对我说一遍?”
  四周本就凌冽的风雪在这时忽而更加猛烈,地面的积雪都被吹卷起,满目霜白,纷纷扬扬干扰人的视线。
  少女仍然站立于风雪之中,青色的发带飘摇,风雪却对她丝毫没有影响,银白色的剑气缭绕在她周围,似一道屏障将她身畔的风雪阻隔。
  犹如上千万道剑意在这瞬间降落,气势磅礴,浩浩荡荡,令人根本无法想象到,这般剑境会出现在一个金丹修士的身上。
  她微微抬头,目光淡泊而随意地落在一处。
  而这瞬间,躁动的剑灵们平息下来,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才有剑灵惊呼出声:“太炁剑骨!她是那位前辈的传人!”
  “苏前辈怎么会有……这样的传人。”
  也不知是哪个剑灵,忽然道了句。
  谢锦茵眉头一皱,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分不悦,启唇只吐出二字。
  “——跪下。”
  少女的声音浅淡清冷,不怒自威。
  与此同时,她的神念笼罩了这片剑冢。
  几千里地的上空,无形而强大的威压笼罩覆盖而下,剑冢中的上千万把剑在这一瞬全都臣服跪拜,被这份千钧之力深压入白雪之中。
  一寸、两寸、叁寸……强压之下,剑身几乎被深埋入白雪之中,唯有一点剑鞘还露在外头。
  而始作俑者谢锦茵一路笑着,踩着皑皑白雪走至方才发声的剑灵面前,轻松调侃道:“还有很多时间,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聊聊你们口中那位前辈的事情。”
  少女的眼睛像笼在云雾里似得,微微发亮,眼底淡青色流光明亮而耀眼,犹如嵌缀珠玉。
  她的示威并未结束。
  年轻的剑灵们抵挡不住她身上太炁剑骨的力量,灵体瑟缩在剑身之内,像是被强壮的手臂力量推搡挤压,虽是要被拉拽出剑身之外,他们虽没有实体,但也能感受到这几近真实的疼痛。
  有些灵识稚弱的小剑灵受不住了,便哀哀叫出声来:“呜呜,好痛!姐姐,姐姐,我知错了,不要这样对我们……”
  她定睛含笑,手指摆弄肩头的发带,却没有放开半点威压,睫羽动了动,只是慵懒地回:“那么,谁来和我聊聊你们口中那位前辈的事情?”
  “不要为难这些孩子,我来与你说。”
  男子年迈而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锦茵循着声抬眸,便见最高的雪峰之上,一柄古旧而苍白的乌铁剑正立在那里,银白色的剑珞在风中摇晃飘动。
  谢锦茵沿着被雪覆没的石阶走向那柄剑。
  在头顶强大的威压之下,就连这柄最为年长的剑也沉降进雪中,不过他的意念强大,所以看起来没有其它剑灵那么痛苦。
  她懒懒抬了眼皮,笑着问道:“前辈如何称呼?”
  因为她现在心情不好,所以面对这种上了年纪的剑灵,这时也没有表现出半点郑重。
  --
  
72.慈悲

  “我的铸剑师姓魏。”过了会,那剑灵才道。
  一些剑灵和剑主亲近些,一些剑灵则和铸剑师亲近些,所以它们跟随铸剑师的姓氏也并不奇怪。
  “哦,魏老,您好。”她唇角挂着笑,态度轻慢地回。
  魏老心里骂骂咧咧,暗暗思衬,这丫头嘴里说得客气,威压却半点没松开,这眦睚必报的劲还真的让人完全想不到她会是那位前辈的传人。
  可这,太炁剑骨……不会错。
  “那位前辈名叫苏心珞。”他告诉谢锦茵。
  听到苏心珞这三字,空中的威压瞬间小了下来。
  谢锦茵攒眉道:“她来过这?”
  “是,六十年前她来过这,在沉剑池中沉下了一把剑。”魏老沉声答。
  她有未曾见过的,师尊的模样。
  她初见师尊时,她已两鬓生霜,随后与她相处的岁月里,师尊的面容飞速地老去,她的手指渐渐变得枯瘪而干瘦,面容渐渐变得苍老而凹陷,最后她死时,满头白发,身形干枯瘦削如百岁老妪,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她衰败死去,却无能力。
  而她半仙之躯,本该与天地同寿。
  谢锦茵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身体颤抖着,几乎是被心中涌出的喜悦淹没,她强忍下这纷至沓来的情绪,声音哽咽地问:“那时的她怎么样?是不是很年轻?她的头发是不是黑的,脸上还没有皱纹,看上去温柔慈悲,像是菩萨……”
  “是。”
  随着魏老肯定的声音传来,谢锦茵仿佛卸下了一切重担,瘫坐在地上。
  她等这一刻,太久、太久了。
  这十八年,她带着小瑾几乎走遍了紫微界。
  她踏过师尊曾经涉足的土壤之上,去过所有留有她痕迹的地方,但得到的答案仅仅是师尊她曾来到过这个地方,救助过这些地方的百姓,百姓们感谢她的仁慈和善良,除此之外,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她像是活在传颂中只知济世为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却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会对她温柔微笑,慈爱而宽容地包容她所以稚气和任性的师尊。
  她想知道她的消息,她想要知道她留下了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一点点也好,再多一些能够让她怀念她的东西也好……为此她可以不断找寻下去。
  ——茵茵,你要记得我说过的,只有自己活下去,活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忘不了,她怎能忘了您啊。
  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唯有在师尊的事情上,她实在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过大仇尚未得报,谢锦茵决定过不再哭泣,她手背挨在脸颊上,随意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又继续坚定追问:“除此之外,她还来这里做了什么?”
  魏老仔细回忆了一番,缓缓道:“她身负太炁剑骨,我们这些剑灵见她如万剑朝宗,自然不敢阻拦,她便进了沉剑池中,将一柄剑沉了进去……不过那柄剑的剑灵,不知是还未生出,还是陷入沉睡,我们无法和他说上话。”
  “沉剑池在哪?”谢锦茵问。
  “在冰面之下。”
  谢锦茵望向剑冢中心,唯一一处冰湖之上,水面结冰,没有覆雪。
  她手中掐出剑诀,方才被她撤去的,无形而强大的威压再次笼罩整个剑冢。
  同时,太炁剑骨的力量令她瞬间操控了剑冢中上千万把剑,她手中指决一变,所有被深埋在白雪的剑全都如树木一般被强大的神念掌控连根拔起。
  数千万剑齐齐浮空而起,强劲而密集的剑气席卷而下,带着寒冷的幽芒,化作万千银光,垂坠而下。
  千万把剑如流星直直刺入冰面,巨响之后,冰面瞬间碎裂,澄澈透亮的碎片四散开来,顷刻被强大的剑气碾压成粉尘。
  “你这样……”魏老惊愕出声,可惜他只是剑灵,若有实体的话,一定能看到这位苍老长者面上震撼的神情。
  他记得苏心珞,记得太炁剑骨。
  他记得那女子只是走进剑冢,就引得剑冢震荡,剑灵齐鸣,千万把飞剑争抢认她为主,臣服于她的强大,想要成为她手中的利刃,为她所用。
  只可惜,苏心珞无意于此,她并没有带走剑冢中的任何一把剑,只是将那柄剑沉入间池中便离开此地。
  当初苏心珞来玄夜宗时已是半仙之躯,以太炁剑骨剑骨操纵上万剑灵并不是难事,但如今这个小姑娘不过是金丹修为,操纵千万个剑灵的灵识会给她的神识带来巨大的压力,犹如千万颗琉璃珠被同时塞进瓷瓶之中……
  若是寻常人,这个瓷瓶定然会因为承受不住庞大的琉璃珠而碎裂。
  “不会有事。”谢锦茵轻应道,又用神识操控那些剑灵,然后他们的剑身回到原地。
  太炁剑骨虽是师尊给她的传承,这也并不代表,这样的神物是可以随意认人为主的。
  她神识足够强大,远超她如今的修为,有让太炁剑骨认主的资格。
  ……
  随着冰面被凿碎,千万柄飞剑也退避开,重新被插入白雪中。
  谢锦茵走向,清湛的眼眸中又开始浮现淡青色的流光
  冰湖中央忽而卷起风浪,风浪将湖面撕扯开一个大洞,一柄剑在湖水拥簇之下被送到谢锦茵面前。
  她眉眼低垂,伸手接过那柄剑,剑身皎白如月凝光,沉浸在冰湖中的剑身也冰霜一般寒凉,冰冷的触感似穿透她的肌肤冷到了骨髓中。
  谢锦茵轻扫一眼,缓缓握住剑鞘将剑出鞘,露出的那段剑刃之处刻着二字。
  慧寂。
  “我师尊可还有留下什么其它话?”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只是沙哑地问。
  魏老见她拿到剑,也遵守当初那人嘱托,不再隐瞒:“她说,谨记慈悲。”
  谢锦茵释怀一笑,说话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哽咽:
  “这是她,为我留下的慈悲。”
  她将手中冰冷的剑紧抱在怀中,却如同被师尊温暖的身躯与手臂再次拥抱,她的目光,她的声音,她的一切,至她死去之后似乎都还在她的身边留有残影,所以她的时间才不曾流逝过。
  ——我的茵茵,只要过得幸福快乐就已足矣。
  师尊,因为有您,茵茵那段时光真的过得很幸福。
  幸福到,这一生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时光了。
  --
  
73.目光

  剑冢之中再次归于沉寂。
  谢锦茵长舒一口气,视线又重新变得坚定清澈,没有半点茫然。
  “小姑娘,外头有人来了。”
  “嗯,多谢魏老。”谢锦茵回。
  这句谢谢倒是出自真心实意,魏老清了清嗓,拿腔作调道:“先前之事是我们对你有些误解,但我相信苏前辈的选择……你既然她的传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立刻被谢锦茵冷硬的语气打断。
  “我不需要得到你们认可。”
  ——她所作所为,并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可。
  谢锦茵将慧寂剑别在腰间,回头看矗立在风雪中的魏老轻佻笑一笑:“说到底,师尊她是那样的人,也不代表我能成为那样的人……我只能和你保证,我所做之事,皆无愧于我本心。”
  她自始至终都明白,师尊教导她,养育她,传授给她知识和道理,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她成为与她一样的人。
  师尊让她成为她自己。
  所以,她要成为她自己。
  当着这么剑灵的面,魏老被这么说了一通,面子有些挂不住,一时间下不来台,还好先前那个叫小曲的剑灵出来打岔:
  “魏爷爷,我喜欢这个姐姐,我想和她离开剑冢。”
  魏老被这孩子气得无言,谢锦茵却在一旁笑吟吟道:“不怕我又把你哥哥折断了?”
  “姐姐你这么厉害,肯定不是坏人。”小曲从雪堆里窜出来,飞到谢锦茵身边绕啊绕地,“姐姐你带我走吧,我喜欢你。”
  小孩子的喜欢,没有缘由又来得很快。
  谢锦茵倒不是讨厌这孩子,只是觉得自己已有师尊留给她的剑,不想再拿第二把剑出剑冢,故而道:“可惜我已经有师尊留给我的剑了,不需要第二把。”
  “茵茵姐!”
  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少女的声音。
  紧接着,空中落下两个模糊的人影。
  先落下来的赵琼芝稳稳当当站在雪堆上,她身后的赵承乾却脚下一歪,扑通趴倒进了雪堆里。
  滑稽的模样令谢锦茵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听到少女的笑声,赵承乾又羞又窘,连滚带爬地从雪堆里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落雪,
  “小瑾呢?”谢锦茵往他二人身后看去,没看到谢瑾的身影。
  “我出来就撞见我哥了,没有看到谢师兄。”赵琼芝左顾右望了几眼便走上前,没留意到自己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下一瞬,脚下就传来少女哀哀的叫声。
  “呜呜,你踩到我的剑柄了,好疼!”
  “啊……对不起。”赵琼芝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剑灵说话的声音,几乎是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不行,你踩疼我了,你要负责将我带出去。”
  “这……”
  赵琼芝没想到这是自己被剑灵喜欢并且认同了,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慌张地说,“你没事吧?踩疼你了吗?我是铸剑师,我可以修好你。”
  “你还是铸剑师呀,那更好了,我喜欢你,方才是在逗你玩呢,我叫解语,你可以叫我小语”解语剑从雪堆里悬浮而起,凑到赵琼芝面前道,“你带我出去吧,我在这里闷了好久了!”
  小曲见状,也顺势缠上赵琼芝身后的赵承乾:
  “哥哥,你带我走吧,我喜欢那个青色发带的姐姐,我喜欢她,想经常看到她,可他她不肯带我走……”
  赵承乾有些为难,下意识看向谢锦茵,谢锦茵朝他点了点头肯定道:“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此剑名为松曲,是把好剑,你带他走吧。”
  “好。”赵承乾这才答应下来。
  过了会,风雪渐渐平息。
  谢瑾出现在几尺外的雪丘之上,身上的衣物似乎是被雨水浸透,湿哒哒的,不过他并未在意,而是直接朝谢锦茵走来。
  待看清他颓唐的模样,谢锦茵才忍不住挑眉道:
  “怎么浑身湿漉漉的?嗯?也不自己施个避水决清理一下?”
  谢锦茵伸手,就像他刚蹒跚学步时时常摔倒的时候,习惯性地撵起袖子擦他的脸上滴落的水珠。
  只是还未擦干,她的手腕就被谢瑾握住,肌肤相触之处传来微凉的冷意,却不知为何像是隐隐的灼痛,令她迫切地想要抽回手。
  “来得匆忙,忘了。”
  他像是只被雨淋湿的墨灰色大狗,毛茸茸,湿漉漉,几缕鬓发贴在他脸颊,睫羽低垂,墨瞳似笼了薄雾,分明这样狼狈,却因为这张出落得极为清俊的脸反而有几分诱人的破碎感。
  “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视线中看不到别人,唯有她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出来。
  被他这样注视,谢锦茵心惊不已,她明白这种眼神其间更深沉的含义,于是慌忙抽开手,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我没事。”
  魏老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他在这忘虚剑冢中已待上百年,对其间自然了解,看这少年人浑身湿透的狼藉模样,便猜到他大抵是从哪条路来的:“看这架势,他应当是从生死道的弱水来的。”
  “那是什么地方?”谢锦茵抬眸问。
  “剑冢中最难的的试炼,需以……”
  魏老的话这次也没能说完,就被谢瑾的声音打断了。
  “你是从哪条路来的?”他担忧地问谢锦茵。
  谢锦茵顺手指了指她来时的方向:“那座桥上。”
  “你没有御剑是直接从柱子上跑下来?”
  “嗯……”
  这头那二人说着话,三番两次被无视,魏老面子挂不住,又睨了谢瑾几眼,越看越觉得他的面容似曾相识,越想越纳闷忍不住道:“这位小友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自然是眼熟的。
  谢锦茵倒是不奇怪他为何觉得谢瑾眼熟,毕竟凤梧是玄夜宗这一代最为出挑的弟子“眼熟也难怪,他父亲是凤梧道君。”
  “凤梧?荀殊?那孩子……”魏老惊讶。

  这消息令剑冢里头一下就热闹起来,剑灵们七嘴八舌地交流着这件事情。
  “是呀……”谢锦茵笑意盈盈,捏着谢瑾的下巴左右摆弄,像是在赏玩精致漂亮的人偶,“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凤梧?”
  “的确是有五、六分相似。”魏老肯定道。
  “别这样。”谢瑾有些不习惯被人,或者说被剑灵们这样打量,只是因为谢锦茵,所以才强忍着这些视线,没将她的手拨开。
  赵承乾在这喧闹声中也不由看向那二人。
  他其实有些羡慕,她二人并肩站在一起时,总是那样令人觉得般配。
  他看到了谢瑾泛红的耳根,和落在少女身影上温柔如春水的目光。
  耳畔分明是剑灵们嘈杂的声音窸窣作响。
  可这瞬间,却似有寒凉的雪水从他头顶一路灌至脚底。
  冰冷刺骨。
  那绝不是,绝不是,弟弟看待姐姐的目光。
  --
  
74.凡石

  三年前。
  凡间,松岳书院。
  晨钟声声,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澄,一一风荷举。
  书院的学生纷纷散学,赵承乾双手抱肘,百无聊赖地倚在门扉,等谢瑾从后院出来,等了会没见到人,他便朝书院里探去往了几眼。
  少年人一身天青色长衫,斑驳的花影从树梢间落下,将他清癯的身形衬托得温润而岑贵。
  在同龄的少年间,他总是格外显眼,如雪莲绽放于荷池,霜白落入凡俗嫣红之中,唯他皎洁幽寂,不属于这方天地之间。
  “谢……”赵承乾刚想开口唤他,余光却瞥见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站在谢瑾面前。
  所以他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
  随后,他听到谢瑾开口对那少女道:
  “我已心有所属,你不必再对我留存半点心思,不必浪费自己的感情。”
  “好,我明白了。”
  对面少女的声音也干脆利落,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她和谢瑾从未有过交集,只是自己单方面仰慕他。
  这样的干脆拒绝她,反而令她更痛快些,无意便无意,她自有更好的人来与她相配。
  少女转身离开,答复完的谢瑾也没有再看那少女一眼,分过花枝正欲离开,就看见不远处站着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的赵承乾,微微皱起眉头。
  谢瑾素来不苟言笑,也与同窗们并不亲近,与周围之人也不过点头之交,倒是这赵承乾,同每个人都往来得极好,性子温良老实,逢人便能说上几句话,就连对他也不例外。
  ……这样的人实在不好应付。
  谢瑾自以为已将自己的厌恶写在脸色,对方却像是没看到他流露出的反感,凑上来道:“谢瑾,方才那个姑娘同你说了什么?”
  谢瑾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地回:“与你无关。”
  赵承乾跟上去,走在他身旁,摸着下巴道:“其实也不难猜,应当是她有意于你,却被你立刻拒绝?为何拒绝得这般毫不留情?”
  谢瑾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加快了步子,蹙着眉说:“既对对方无意,干脆拒绝才是最尊重对方的方式,不要给对方任何幻想,所谓不忍心亦或是怜香惜玉,不过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花心和私欲的借口,这并非君子所为,而是彻头彻尾的卑劣小人猥琐行径。”
  “你说得对……”
  这一番话听得赵承乾如振聋发聩,醍醐灌顶,怪不得他总觉得谢瑾和那些富贵人家的书生公子不一样,原是因为他这般守礼自持,颇有文人风骨。
  父亲和他说过,出门在外总要与人为善,多交些朋友,这样以后的道路才会顺些,更何况谢瑾这般厉害,若能和他做朋友,想来他也能添几分光彩,学到不少事情。
  谢瑾这个朋友,他是交定了!
  赵承乾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会和我说这么多话还真是少见……难道说你真的早已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
  谢瑾闻言缄默了一瞬,眼底惆怅一瞬而逝,薄唇抿成一线,面色又平静如常。
  “没有。”
  那人,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分明与她朝夕相处,却仍旧魂牵梦萦,念念不忘,所思所想皆为痴怨,求不得,求不得。
  穿着同样的学子服,二人却因为面容气质不同,看起来也全然不同,一个珠玉,一个凡石。
  只是这凡石丝毫不在乎自己被这珠玉映照得黯淡无光,还兴致勃勃地自顾自开始谈天说地。
  一刻钟后,二人来到街上最大的一家书铺,谢瑾进门后,与店家打了个照面,便开始自行取书。
  赵承乾本就是跟着他来的,自然也无事可做,扫过他手中的书册,顿时惊掉了下巴:“《玉清隐书》《阴阳五要奇书》都是修行的书,你要修仙?”
  谢瑾眉目低垂,核对自己手中的书册,半句话都没有回答他,扭头就要离开,赵承乾却又不死心地跟上来。
  “别跟着我。”他实在忍不住,出言警告。
  赵承乾再一次无视他的警告:“谢瑾,你住在哪,你一个人住?”
  “与你无关。”
  “整天这样对人摆着个冷脸,真想看看,你喜欢上哪个姑娘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闭嘴。”
  ……
  过去的记忆再次涌来,更令他意识到,他方才所见并不是错觉,而是冥冥中在更早的时候已经有所注定。
  赵承乾回过神时,他们已经了离开剑冢。
  他神思恍惚,回想起谢瑾方才看她的眼神仍觉心有余悸惴惴不安。
  谢瑾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她的?
  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即便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可他二人仍是姐弟,怎可生男女之情?
  一旁的赵琼芝终于发现哥哥有些不对劲,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你怎么了?拿到剑开心傻了?”
  他定下心神,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谢锦茵身上,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失魂落魄。
  只是怕妹妹担心,随口回了句:“我没事。”
  “哦,没事就好。”
  赵琼芝其实看得出来,她这个哥哥平日里没有什么烦恼,整天面上挂着笑,温柔又老实,又笨又容易上当受骗,也很少有能让他挂心担忧的事情。
  是因为喜欢茵茵姐么?
  虽然她觉得她这个傻哥哥配不上茵茵姐半根头发,可要是这样直接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伤人,还是等他彻底被拒绝死心了,她再说些挖苦他的话好了。
  “试炼已经结束,你早些休息。”她颇为贴心地嘱咐赵承乾,自己则抱着解语剑转身就离开。
  毕竟说到底,感情的事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才懒得插手。
  赵承乾看着赵琼芝离开,视线又再次落在谢锦茵和谢瑾身上。
  谢瑾的神色也已恢复如常,将那份感情也隐藏得极好,就仿佛那瞬间的流露,只是赵承乾所见的错觉。
  可他知道那并不是错觉。
  所以趁谢锦茵转身去和沉玉书说话的间隙,他叫住了谢瑾:
  “谢瑾,我有事要和你说。”
  --
  
75.沈玉书喜欢谢锦茵

  赵承乾站在原地面色沉肃,似乎真的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他说。
  虽不知对方要说什么,但他难得见到赵承乾这般认真的神情……
  或许,是与母亲有关之事。
  故而他凑近谢锦茵,压低了声音道:
  “姐姐,我有事离开一下。”
  谢锦茵微微颔首,任谢瑾离开,并未太过留意。
  她现下满脑子想的都是师尊留下的这把剑,所以,她打算先弄清楚这把剑的来历。
  谢锦茵虽称不上铸剑师,但师尊也曾教导过她有关于铸剑的皮毛。
  她手上这把剑材质特殊,并非寻常材质所铸,至少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铸剑的材料,或许……这把剑和师尊的来历有关。
  “沉师兄。”她唤了等候在旁的沉玉书一声,“你知道哪里可以了解到剑冢中每把剑的来历?我想玄夜应当有专人登记此类信息。”
  沉玉书早知道她有多优秀,见她这么快从剑冢出来,也并不感意外,笑着恭贺道:“看来你已得到剑灵的认可,藏经阁中登记了剑冢中每一把剑的来历,我想或许那里能查到这把剑的来历。”
  谢锦茵攥着他的衣袖,眼巴巴地抬眸看他:“那沉师兄能与我一道去吗?”
  少女纤细的手指勾着他的衣袖,捏在手里晃了几下,怎么看都是在刻意撒娇,却不会让人有丝毫反感,反而令人觉娇怯可爱。
  “好。”
  沉玉书一笑,弯下腰凑到她脸侧应了下来。
  林荫参差斑驳,晚风推动暮云雾色流淌,微风摇庭树,如细雪下帘隙,四下寂静无声,唯有婆娑的风声拂过耳廓。
  “对了沉师兄,先前进剑冢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前往藏经阁的路上,少女朝他转过身来,乌发在风中摇动,浅青色的发带与乌发纠缠,明眸皓齿,两靥生花,如同冰玉雕琢而成的仙灵。
  沉玉书看得微微一怔,片刻后抿唇笑道:“我想说什么,师妹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谢锦茵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轻巧地几步上前,一下子凑到他跟前。
  沉玉书垂眸看她,二人身高相差之下,她锁骨与肩头白皙的肌肤一下就映入他眼底,少女的鼻梁秀气小巧,嫣红的唇瓣此时正抿起,一字一顿道:
  “可我想要沉师兄亲口告诉我……”
  沉玉书无法,只好宠溺笑着,压低了声音回:
  “我喜欢……”
  这一句话还未说完,柔软的唇就覆了上来。
  沉玉书眼睫微颤,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却并没有拒绝这个吻,反而闭上眼就此沉沦。
  少女的唇齿比荔枝更加柔软诱人,轻触上来时温温热热柔软细腻,像是落花轻拂过唇瓣,待舌尖探进来时,又尝到一点甜。
  分明只是轻微的一点甜,却让人的心都要化开。
  她含住他的上唇,轻轻舔砥着,又慢慢往下唇游移。
  再然后,比唇更加湿润的东西探了进来。
  ……是舌头。
  沉玉书没有想到她会将舌头伸进来,他没有与人接吻的经验,先前两次和她的亲吻,也不过是浅尝辄止,实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又不想在心上人暴露自己的紧张,故而学着她探出舌头,试着触上她的舌。
  只是轻轻一触。
  “嗯……”
  怀中少女唇齿间溢出一声轻哼,身躯更是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却没有就此认输,反而因为这样轻轻一触,就踮起脚尖,用藕臂缠上他的脖颈,扣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少女柔软湿滑的舌头缠绕着他的,动作熟稔而灵活,纠缠间时不时发出啾啾的水声,光是这样就令人觉酥麻不已,二人的肢体也紧密贴合,亲密的距离更是令气氛愈加暧昧。
  这一吻太过缠绵而热烈,强烈的情欲涌来,唇齿间的快意漫延到四肢百骸,沉玉书不自觉搂紧了她的腰身,腹下紧张难耐,衣摆之下更是隆起一个勃涨的弧度。
  他渴望她,出自情欲的渴望。
  这瞬间,诸多暴虐且疯狂的想法浮现而来,令他迫不及待地想占有她的一切。
  他为自己这种失态而羞耻,欲望令他失控,但理智却告诉他,应当与她分开一些,若是再持续这个吻,他真的会失控。
  幸而对方也已缓缓结束这一吻,抽离开身去。
  当着他的面,谢锦茵像是意犹未尽一般舔了舔唇角,沉玉书更是耳根微红,不自觉用手挡了脸,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失神。
  谢锦茵却等呼吸平复后立刻凑到他跟前,踮起脚,搂着他的脖颈问:“沉师兄,讨厌我这样吻你吗?”
  沉玉书侧开脸,谢锦茵却凑得更近,双唇贴在他的耳廓,随后轻轻咬住。
  不知为何,他觉得谢师妹今日似乎变了一个人,更直率,也……更大胆。
  他托着她的腰身,不敢动作,拼命压抑着自己腹下的躁动与坚硬,也不敢与她对视,只能哑着声回:“是有些意外,但并不讨厌。”
  “沉师兄……”
  耳畔响起少女甜糯嗓音含着戏谑的笑意,似乎早已料到了他会如此失态。
  “沉师兄,把你方才想说的话,再说一遍呀,我方才没有听清楚。”
  “……我喜欢你。”沉玉书温声答。
  “再说一遍。”谢锦茵咬着他的耳廓道。
  “我喜欢你。”沉玉书耐着性子又回了一遍。
  “嗯?”
  少女浅墨色的瞳孔映出斑驳的树荫,如点缀浮玉翠珠,美好得仿佛不属于这世间之物,令人只想倍加珍惜。
  沉玉书顿时情不自禁,再次颔首下来,以唇覆上她的唇,厮磨间缓慢而清晰地说:
  “沉玉书,喜欢谢锦茵。”
  沉玉书喜欢谢锦茵。
  少年人直接坦荡的告白像是掠动的飞鸟,一下子撞上她的心房,若说她没有丝毫动心,那一定是她在自欺欺人。
  但,也只是动心而已。
  谢锦茵满意地抿唇一笑,用指腹轻抚上他的清俊的面庞,缓缓道:
  “沉师兄,今夜我会去丹霄峰,给你先前的答复。”
  事已至此,自然是已经可以收网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会有什么收获。
  --
0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