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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尽梨花月又西】(1-8)(父女)作者:拖沓天王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10-08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拖沓天王内容简介:  戏班班主爸爸 & 小心机女儿 he  禁忌题材不喜勿入  1V1BG  第一章   “严苓儿啊,你家里来了信说让你回去一趟。你快收拾收拾,坐下午的火车走吧。”听到师父的话,大家纷纷扭

作者:拖沓天王
内容简介:
  戏班班主爸爸 & 小心机女儿 he
  禁忌题材 不喜勿入
  1V1BG







  第一章

  “严苓儿啊,你家里来了信说让你回去一趟。你快收拾收拾,坐下午的火车走吧。”听到师父的话,大家纷纷扭头看严苓。不过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回到屋里,严苓收拾行李。白薇趁师父不注意偷着溜了进来。

  “苓儿,你这才回来一个月,怎么又要走呀?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严苓知她好心,笑着说“什么叫又走啊?我这是回家,又不是去哪儿?你这丫头倒是舍不得我。”

  末了,脸色沉了沉,说了句“大概是我姆妈。”白薇一听便讪讪地不再多问,默默动手帮忙理着衣服。

  严太太,白薇只在儿时去严家的时候见过几次,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卷发和洋装了,还有那双扑闪的眼睛。后来她娘和别的太太聊天的时候她才听说了这位太太的事迹。

  严太太是上海富商吴家的小姐,因父母之命才嫁到严家。到底不是梨园行家的小姐,雁鸣社和严家的事情她从来不管的,世家间的堂会宴会她也从不参加。不过听说北平那些时髦的酒会和歌舞厅她倒是常客。

  思及此处,白薇想着,严老太太才去了没多久,雁鸣社没主内的人,想来叫严苓回去也是为了这个。只是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了。

  下午,一众师姐妹都陪着严苓去了火车站。临上车时,严苓和她们一一拥抱告别。便转身踏上了回北平的火车。

  刚落座,就从行李里抽出了吴雪的那封信:苓宝,姆妈要走了。这么多年你长大了,姆妈也就放心了……姆妈和密斯黄要先去香港你舅舅那里,然后坐飞机去米国。哦,法国和大不列颠也是要去的…姆妈很开心,你也替姆妈开心的吧。乖苓宝,你若想到米国找我便写信给你舅舅,他会帮你的……

  严苓握着那张纸,看了许久,终是撕碎了扔向窗外。看着那些纸片缠缠绵绵飞走,就像那个女人一样看似真真切切,实则毫不留恋。

  那他呢?她去了她的米国,她的大不列颠,这些都和自己无关。严苓只迫切的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态,妻子出走,他会伤心吗?会生气?还是说终于从这两看相厌的婚姻中得以解脱?

  摸不准他的心思,严苓越想越是心烦。晚上伴着火车的轰鸣和车厢经久不息的动荡,好不容易才睡着。第二天,又是心焦着挨了些许时辰。待到下午,火车才终是到了北平。下了车,就急急叫了辆黄包车直奔家里。

  严苓迈步进门没看到往常在院里练功的刘师兄他们,想来他现在也怕是没心思管徒弟了,不由心里一紧更担心起来,㩕着行李就进了堂屋。撩开帘子,看见了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刚要喊人,忽然眼前一黑,连人带行李重重地摔了下去。

  “大小姐!”“师妹!”……

  第二章

  “苓苓。”

  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严苓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轮廓,忽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哑着嗓子又无比委屈地喊了声“爸爸…”,扑到眼前人的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那人又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严伯啸看着怀里泪眼朦胧的人儿,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吴雪离开,他只觉得本就两看生厌,现在缘分终了未曾不是件好事。可现在却苦了女儿,成了没妈的孩子。

  哭够了的严苓,想起了口渴。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她爸爸的手,娇娇地说“爸爸,我要喝水。”

  严伯啸把怀里的人儿轻轻扶起,取了枕头垫在她背后。拿了床头刚给她倒好的热水,摸着杯壁试了试水温,现在喝正好。把杯子端给严苓时,还是说了句当心烫。

  严苓就着严伯啸端来的水狠狠的喝了许多,然后长嘘了一口气,又靠到了枕头上。看着床边面色柔和的人,忽然就觉得格外安心。

  被女儿的目光盯着,严伯啸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替严苓掖好被子,“大夫说你晕倒是因为最近忧思太重,又加之气血不足。苓苓,你好好休息。有事咱们明儿再说。”

  早上起来,严苓就去前院找严伯啸,看到院子里练功的刘师兄。刘师兄问她“小苓,身体好些了吗?”。

  原来昨天师兄他们在屋里。严苓心里有事,便敷衍着答了。

  来到堂屋看到爸爸,二叔还有刘管事他们都在。严苓一一喊了人,然后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话。不过,严伯啸却早早的送了客。待到严仲鸣和刘管事一起出去,屋里只剩父女二人。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安静的可怕。

  “严苓,你娘离开前是不是去找过你?”

  原来昨天严苓回家就晕了,没来得及给师父报平安。就由严二给师父打的电话,两人聊起来,这才知道吴雪三天前在上海见了严苓。今儿一大早,严二就过来把这事儿告诉了他大哥。

  严苓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看着严伯啸愠怒的脸色,也不怕,应了声是。

  严伯啸看着无动于衷的女儿,忍不住斥了声“真是胡闹!你怎么和她合伙骗我!”

  被这么一说,严苓也来了脾气,低声嘟囔着,“要合伙骗你我现在还会在这儿?”

  “苓苓,她一个人女人家跑出去多危险,她好歹是你娘啊……”

  他说的一句严苓也不想听,“你口口声声担心她。那我告诉你,她是和别人一起走的。还有为什么舅舅家说没有她的消息,你真的觉得舅舅没有帮她打点?”“你不是也没急着去找她吗?怎么?她走了你觉得我也多余起来了不是。”严苓越说越伤心,索性跑回自己屋子。

  严伯啸一时愣在那里,他没想到女儿对这一切早已洞悉,可偏偏要误解他。来到严苓房外想要说些安慰或者解释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房门忽然打开,严苓提着行李站在门口。严伯啸问她要去哪儿,“还能去哪儿?回上海。回师父家。好过在这儿惹您烦。”

  第三章

  严伯啸没有说话,伸手拿走了严苓的行李,把人拽到了屋里。待到两人相对坐下,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严伯啸看着眼前的人儿,叹了口气“苓苓,别闹了。”

  严苓看着平日里台上台下都看着风光清爽的男人,此刻却在她面前露出少见的颓然,不禁有些心疼。没忍住,又扑到他怀里。

  “爸爸,我不想去上海了。”

  “好。”

  “我要留下来陪你。我想进雁鸣社”

  严伯啸只当是女儿听话了,却没想到她已经打算着进自家的班社了。

  当初他不想女儿进梨园行的,学艺已经够苦了,其间的人情往来也是众多繁琐。奈何当初严苓有着老太太撑腰,又偷偷跟严二学艺,他也当严苓小孩子心性新鲜几天尝到苦头就不学了。没想到严苓倒是坚持下来了,后来还被严二他师父于先生收了徒弟。现在女儿提出要进雁鸣社,这本不是问题,可他还是舍不得她受这份苦。

  见她爸爸迟迟没有回应,严苓怕他不允,急忙道“爸爸,我这几年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戏。二叔会的我都会。或者我进社里跑龙套也行。”

  “你跑龙套是想折煞我,还是想丢了你师父的面子?”严伯啸打趣她。“进社里可是要吃苦的。”

  “爸爸,我能吃苦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罩着我吗。”严苓抬头朝严伯啸笑着讨好。

  严伯啸受不住她这磨人的样子,只好说要和严二商量商量,再让刘管事去安排。

  严苓一时激动,抬头亲了严伯啸的脸。又狡黠一笑,欢欢喜喜地说谢谢爸爸。

  眼前人明显一愣,随后红晕爬满了双颊。严伯啸起身抬脚就往外走,临走还埋怨“别跟你娘学那些洋礼。”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严苓笑得越发开心。

  严苓猜着能知道吴雪见她的只有师父,能和她师父联系的也就是她那好二叔了。她去前院没找到严仲鸣,就问了二叔的小徒弟。

  那老实的小毛头告诉她,“师父说,大小姐要找他就让我告诉你他去戏园子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别人要找他呢?”

  “额,就说他…他出门有事儿,一会儿就回。”小毛头含着严苓给他的糖含糊不清的说着。

  呵,肯定又是去了白家。

  傍晚,严苓又去了严伯啸住的上房。上房是间套间,外间算是严伯啸的书房和小会客室,里间是卧房,只严伯啸一人住。吴雪是不住这里的,她甚至都不愿在这院子里住,说是早晚间徒弟们练功太吵且自己住不惯院子。她住锦华酒店三楼,那里也是吴家置业。

  严苓走到桌前,拉开左边第一个抽屉,这是她爸爸常放信的地方。她翻找了一通,把上下几个抽屉都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心里失落,爸爸该不会把她之前写的信都扔了吧。

  她窝在书房的沙发里,翻看着从架子上随意抽出的一本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严伯啸下了夜戏,回到房间,就看到了绻在沙发里的小小的一团。轻轻叫了严苓一声,见她翻了个身,又绻了回去。只好从沙发里把人捞起来,抱回她房间。

  怀里的人儿,眉目舒展,长长的睫毛轻轻微动,整个人都温软无比,全然没有早间和他争执时的凛若冰霜。

  第四章

  回到自己卧室,严伯啸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近来发生的事,怎么也睡不着。他翻开枕下放的那本《三国志》,打算看着入眠。书页里夹着的薄薄的信纸从里散落出来,他拿起信纸摩挲着,唉,这下更睡不着了。

  这些全都是严苓写给他的信。之前老太太病重,他和严二带着雁鸣社在外地演出不能回来,严苓要一边照顾老太太,还要写信随时告知他家里的情况。后来老太太仙逝,严苓知他难过,处处替他着想,宽慰他,把家里社里他顾及不到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后来她再去上海,也是时常寄信给他。

  那段时日,严苓的信仿佛有魔力一般,能让他得到慰藉。还好她没有丢下他随吴雪走。自己的小姑娘没了妈疼,还要处处为自己考虑。严伯啸心酸,他想惯着自己的小姑娘,想处处护着她,舍不得她受苦,又怕自己照顾不好她。

  第二日,严伯啸告诉严苓,她随时进雁鸣社都可以,只是当下要想上台还不行,还得让刘管事和剧院那边去安排,现在她只能在社里陪着师兄弟们排戏。严苓高兴直应好,可又想到师父那里还有半出《别姬》没有学完。

  严伯啸安慰她“没关系。你师父那里我去说,先让你二叔教你。明年夏天,雁鸣社要去上海演出,你再去师父家学。”

  “好。都听爸爸的。”

  严苓进社后,日常的安排和在师父家时大抵一样。每天就是从早上吊嗓子,下午陪着师兄弟排戏中度过。只不过偶尔要参加一些世家太太的宴会,在她爸爸不在时张罗着招呼客人。

  这天严仲鸣忽然来找她。严苓笑他,“二叔今天怎么不躲着我了。”

  “这不是遵你爸爸的命,来教你《别姬》么。”严仲鸣有些心虚。

  “要不是怕我告诉爸爸说您又去了白家,您就不打算教我了?”

  严仲鸣打着哈哈,暗道这小姑娘总是能踩到他的痛处。只能讨好着,“苓儿,你爸爸今天晚上在定方戏院演《捉放曹》。你想不想去看?”

  虽然严伯啸经常上台,可除了小时候陪他去后台,严苓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正经在台上的样子了。

  “想呀。”

  “那二叔晚上带你去。定方边儿上有不少卖小玩意儿的,你要喜欢,二叔买给你。”

  严苓看着严仲鸣一副被拿捏的样子,好笑道,“好呀。”

  “二叔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爸爸你去过白家。不然你要是腿瘸了,谁来教我《别姬》呀。”

  严仲鸣闻言心里一颤,他大哥确实说过他要再去白家就把他腿打断。唉,这小侄女和她爹一样不好惹,嘴上还不饶人。不想再领略她那伶牙俐齿,悻悻地走了。

  第五章

  晚间,严仲鸣带着严苓去了定方戏院。严伯啸的戏还没开始,两人先去附近买了不少吃的玩的,又去了一家洋人开的餐厅。这里说是餐厅,倒又不像是普通的餐厅,里面有扭来扭去唱歌的歌女,歌女唱完歌,又有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女出来跳舞……严苓不喜欢这些,不免百无聊赖。

  “小姐,要来杯Cocktail吗?”看着侍者端着的托盘里的颜色诱人的鸡尾酒,严苓伸手拿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和她喝过的洋酒有些不一样,不是单纯的白兰地的味道,带些果味的酸甜,还蛮好喝的。她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严仲鸣怕她喝醉拦着不让拿,她才作罢。

  快九点时,两人赶到戏院。严仲鸣跟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严苓找了位置坐下。

  戏开场,周遭安静下来。严苓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仿若被台上的人摄住了魂魄一般。

  严伯啸演的陈宫,本来就略显瘦削的面颊带了黑三,显得更加清癯,再加上带着几分凌厉的凤眼,这扮相在当下的老生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俊美。且由于每日不懈的练功,身材也是秀逸挺拔。

  不论台上台下,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年轻的时候也招了不少太太小姐喜欢。只是这些年年纪渐长,加之他的唱功也是愈发炉火纯青,戏迷票友们更多喜欢讨论的是他的唱腔。

  戏结束后,后面坐着的戏迷谈论着。“严老板这几年唱的真是愈发好了。云遮月的嗓子颇有当年杨大贤之风范呀!”严苓听到有人夸她爸爸,高兴又骄傲。

  “…严老爷子去的那么早,严老板这么多年撑着雁鸣社不容易啊。听说严老太太去了没多久,严太太就出走了……”

  “可怜严老板大名鼎鼎,却要孤身一人。”

  “你倒可怜起人家了。像严老板那样的条件,会愁找不着新太太?”

  “哈哈哈,别说是新太太,就是二太太都只怕有人抢着去呢……”

  越说越不像话,严苓听的生气,就要回家。可她二叔戏唱一半的时候就溜了,也找不到人。她想着严伯啸大概也快要回家了,就绕到后台去找她爸爸。

  剧院管事听说她是严家大小姐,把她带到了严伯啸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

  “进来。”

  她进去的时候严伯啸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卸妆。严伯啸以为是跟包的小唐又回来了,便道了声“小唐,你给帮忙倒些热水。”

  严苓也没有说话,去取了脸盆接了热水放在架子上,又站回门边等他。待到严伯啸回头注意到她时,明显一愣,他没想到严苓会来。

  “苓苓,你先坐那儿等忽儿。爸爸马上就好。”

  待到严伯啸收拾妥当,父女俩相伴着回家。在北平,夏天夜晚的风虽然能让人凉快不少,可直直吹到人身上还是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来,况且严苓今天穿的无袖缎子旗袍,风一吹,难免缩瑟。

  严伯啸见此便把人揽着替她挡风,又问“怎么晚上出来没带件衣服?”

  严苓顺势搂着他的胳膊,低着头说忘了。两人靠的极近,严苓一说话,严伯啸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儿,“怎么去喝酒了?”

  “好喝…”

  “喝了几杯?是不是醉了?”

  “没醉。”

  “谁带你去喝的酒?”

  “我自己。”

  “那你和谁一起来的戏院?”

  “二叔。”

  看来这丫头真是醉了……

  待两人回到家,严伯啸叫醒了王妈,让她给大小姐熬碗醒酒汤,又哄着严苓喝下去。

  严苓喝了汤,睁着朦胧睡眼,拉着严伯啸的手,可怜兮兮地说“爸爸,你不会娶新太太的吧。”

  听了女儿的话,严伯啸好笑又无奈,原来小姑娘的症结在这儿啊。宽慰她“爸爸和你娘还没有离婚,哪来什么新太太。”

  “那你也不许喜欢别人。只许喜欢我一人。”

  严伯啸耐心哄着,“好。不喜欢别人,只喜欢苓苓。”

  严苓盯着严伯啸的唇,一张一合间说出自己最想听的,带动着脖上的喉结,有些诱人。借着酒劲儿大着胆子,凑了过去,覆住他的唇,轻轻吸允,意犹未尽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严伯啸浑身僵住,被严苓的所做所为震惊到麻痹了意识。

  待反应过来后,各种滋味涌入心间,拉开严苓按在他胳膊上的手,厉声喝道,“严苓你醉了就好好休息。”抬脚就回了上房。

  回到房间,严伯啸依旧没从刚刚发生的事情里缓过来,犹是觉得似梦似幻。脑子里一团乱。严苓怎么能对他做这种事情?她什么时候存了这种心思的?莫不是吴雪离开刺激到她了?转而又开始埋怨自己平时和她相处不注意分寸害了她。

  第六章

  严家的饭桌上,严仲鸣察觉到面前这对父女俩之间的气氛不大对。一个从进门开始就沉着脸,一个虽面色如常却出奇的安静。

  难道吵架了?不应该啊,严苓虽然在他跟前鬼精鬼精的,但在她爸爸面前倒乖巧的很,大哥也从不舍得打骂她。

  思量间,他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快速扒拉几口饭后说下午要去给徒弟把场,然后快步溜了。

  严仲鸣走后,父女俩依旧坐在桌前默默吃着饭。其间严苓拿了严伯啸的碗帮他盛汤,严伯啸皱眉。尝着桌上的鱼好吃,严苓又取筷子细细挑去刺,夹到严伯啸碗里。

  看着碗里那块鱼,严伯啸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严苓,我是你爸爸。”

  “那我做女儿的都不能给您夹菜了?”,严苓反问他。

  “严苓,之前是我不注意,和你之间失了分寸。这么多年我和你娘都不曾多照看你,我们不是好爹妈。你娘突然一走,你依赖我也正常,可这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他顿了顿又说,“你是个好女孩,爸爸不想你再错下去。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发生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

  严苓定定地看着他说完这一切,昨晚严伯啸落荒而逃后,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严伯啸可能会骂她,会躲她,会瞧不起她,甚至把她赶出家门。她都不怕,她就是喜欢他,图谋已久的喜欢,不可能轻易放下。

  可现在真正面对,听着严伯啸说出的一字一句,心里抑制不住地疼。视线模糊,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朝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她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心力说,“我昨晚喝了醒酒汤的。没有醉。”

  严伯啸气极,“严苓!你还醉着就回屋去歇着,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出来!”

  王妈来收拾桌子时,看到大小姐瘫倒在一旁,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眼睛无神的半睁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来严家这么多年,她头一回看到平时处事利落的大小姐,会出现这么脆弱的一面,仿佛轻轻一碰她就会消逝。大爷和二爷又前后脚都出去了,她全无主张,只能先把人扶回房间。

  严苓躺在床上,闭着眼,泪水没有止住,从眼角滑落至枕上,洇湿了一大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知道喜欢他不对,可心里就是捱不住。

  在外人看来,严大小姐——于先生爱徒,天资聪颖,戏唱的好,人又漂亮。台下更是处事精明,聪明伶俐。仿若这世间的好全让她占了。

  可严苓知道,自己这些在外人看来的好,在他那里真的不值一文。她再花颜月貌,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合理的继承了夫妻二人的优势。就算她为了他抛弃了这个年岁的女孩儿该有的欢愉,帮他去分担雁鸣社的事务,管理好严家的内务。这些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女儿的乖巧懂事,而不是情人间的体贴。

  她就像一尾鱼,明明在水里生活了这么久,有一天却想溺死在这水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沉落,消亡……

  第七章

  那边严伯啸去了戏院,晚间的演出虽不是什么重头戏,但还是出了点儿岔子。还是琴师反应快,圆了回来,这才没出什么大错。倒是把台上和他搭戏的严二他们着实惊到了。

  下了戏,社里的人嘀咕着,“咱们严老板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出岔子。”

  “不知道呀。给严先生吊嗓子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大对劲。”琴师王五爷在一边应和着。

  严二在一边听着他们谈论,心里也是纳闷极了。

  “二爷。您知道咱们大爷今儿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他们问自己,严二苦笑着摇摇头。

  回到家里,严二先被王妈拉着说了大小姐的事儿。又说让二爷去好好宽慰宽慰小姐,让小姐别再伤心了,小姐这样子看的她直心疼。

  严二敲了敲门,“苓苓,二叔得了件稀罕东西,拿来给你瞧瞧。”

  “嗯。”里面人混着重重的鼻音应了声。

  严二看着侄女哭的红肿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苓儿,和你爸爸吵架了?”

  “看这样子肯定是他凶你了。哎,没办法他凶起来,我也是怕得很。他这人呀就是太固执,太古板。不过你爸爸肯定是为你好……”

  “二叔,你说爱上了不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该怎么办呢。”像询问又像叹息。

  “苓儿,你看上的哪家小子?是不是你爸爸棒打鸳鸯了。”严仲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要我说你爸爸不同意你和那小子的事儿,你们还是算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放下他。”严苓说着,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溢出。

  “哎!苓儿,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总归情非得已。”严仲鸣叹道。

  “是啊。二叔你也是苦命人。”

  严仲鸣低头沉默。是呀,严苓说的没错。他和白景明两人也终究是两个苦命人。

  一时间,叔侄二人竟有些同病相怜,不知谁在安慰谁。

  严伯啸到了半夜才回的家,他怕见严苓。怕自己忍不住要去用那三纲五常去教育严苓,更怕看到严苓伤心失落的眼神。

  然而陶然亭湖边的风也没能吹散他脑海里的画面,严苓满脸泪水伤心欲绝的样子就像烙在了他心上,痛而又无可奈何。

  一连几天严伯啸都早出晚归。直到王妈好不容易等他半夜回来,跟他说严苓已经好几天没出过房门,也不怎么吃饭,中午送去的饭到晚间还是原模原样的端回来,就是严仲鸣劝也不怎么管用。

  严伯啸看到严苓房间的窗户还亮着些光,麻烦王妈去煮了些清淡的粥来。

  他端着熬好的粥,站在严苓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也没等里面人应声,就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严苓还没有睡,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苓苓,起来罢。吃些饭,别糟践自己的身体。”,严伯啸看着眼前短短几天就变得憔悴不堪的人儿,心疼得很。

  十几日前,严苓刚回来,他也是这么坐在她床前,父女间无限温情。只是现在都变了,俩人回不到之前的温情,但也无法做到像陌生人那般相处。现在就像是有什么横在两人之间,而他也只想小心翼翼不去动这层壁垒。

  严苓没理他……

  “苓苓。就当爸爸求你了。”严伯啸端着粥,温声道。

  “您求我?那我也求求您好不好?求您别再管我了!你对我的一点点关心体贴都只会让我更加贪恋沉迷。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该怎么不喜欢你。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爸爸,可每次一看到你,我就忘记了所有,我只想亲近你,和你在一起。满脑子都是你啊…”说到后面严苓的语气渐渐变弱,低声啜泣着。

  “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没等严伯啸回答她又自顾自说,“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可能很早了,早到都记不清了。开始看着你在台上风光无两,我就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你那般该多好呀。哪怕学戏很苦很累,可想到你我就觉得有了支撑。后来看到你每日为雁鸣社殚精竭虑,我心疼,我努力去理好家里的事情,不想你被这些琐事纷扰…再后来,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都让我雀跃。”一连串说完,严苓像是如释重负。

  “爸爸。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严苓看着严伯啸的眼睛担忧又满含愧疚地说。

  “我……”严伯啸一时结舌,原来严苓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爸爸。如果你只想我是你女儿的话,今后我会乖乖听话的。”严苓又抽噎着,“如果你觉得我不知羞耻,失了脸面。不再要我了,我明天就走。”

  “只是我求你能不能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我能不能抱抱你?”严苓噙着泪乞求地看着严伯啸。

  不待严伯啸回答,她就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低声啜泣,一直重复着“爸爸,苓儿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严伯啸从严苓说出那些话到现在,心里就像有块石头一般一直重重压着他。

  “苓苓,不管你犯了什么错,你都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精神恍惚,严伯啸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严苓房里出来的了。

  第八章

  小姑娘小心翼翼近乎乞求的样子,简直是要把严伯啸的心从里到外撕开。小姑娘平时在他面前乖巧,可他知道小姑娘也有她的骄傲。而自己却害她放下所有骄傲哀哀的求着想抱抱他。

  想着刚刚小姑娘搂着他哭,梨花带雨,娇娇软软的。他竟有些贪恋起来,他想看小姑娘在他怀里撒娇,跟他耍脾气,哪怕使小性子,他也是很乐意的。他要好好护着她,把别的小姑娘有的没有的都给她。

  这么多年小姑娘该受了多少委屈,可她从来没有说过,还处处想着自己。他这些年的温暖都是小姑娘带来的,而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她问他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甚至不配知道。

  似乎经过昨晚的事情后,父女俩之间恢复了像往日相处时那般。严苓不再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严伯啸也不再整日早出晚归。

  只是,父女俩都在躲着对方。

  这天,严伯啸在后台赶装的时候,跟包儿的人递来水给他润嗓子。他没有饮场的习惯,都是趁赶装的时候喝水润嗓子。他刚喝一口,尝出来今天递来的不是往常一样的白开水。跟包儿的人赶忙说是大小姐刚刚来过,给大爷专门备的润嗓子的茶,还给大家带了富华斋的点心。

  环顾一看,一些人正在吃点心,他又问跟包儿怎么没见着严苓人。

  跟包儿的说:“刚大小姐还站侧幕那儿看呢,您刚光顾着台上了估计没瞅着她。”

  严伯啸赶好装再上台的时候,往台下留意了一圈,没看到严苓。

  后来几天,两人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着,还是尽量躲着对方。

  书房的桌上,一朵朵绣球花错落有致的插在青釉花瓶里,给颇为无聊沉闷的书房添了一丝明丽。严伯啸知道这是严苓摆的。桌上还放了一些信件,都分好了整齐的排放着,有些是友人寄给他的信,有些是严苓拿不定主意不好回人家的信和一些请客帖子。

  书房一直是严苓帮他收拾,从不假他人之手。她倒也不是什么都管着,书房里不该动的她从来不碰。里间是他的卧室,严苓也不进去的。

  父女俩似乎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互不打扰却能会意对方。

  严苓正在书房里把新买来的荷花插到瓷瓶里时,严伯啸回来了。

  严伯啸一推门就看到站在桌前专心侍弄荷花的女孩儿,人面花面相映,他看得有些呆住。严苓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回来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问他“爸爸,你回来取东西的吗?”

  严伯啸也敛了神色,“嗯。来拿之前和天蟾舞台签的合同。”

  “我去给您取。”严苓放下手里的花。

  从抽屉的盒子里找到合同后,严苓递给严伯啸。两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仿若有电流划过般。只一瞬,两人瞬间抽回各自的手。

  为了缓解尴尬,严伯啸看着瓶里的荷花问严苓,“这荷花看着不错。今儿刚买的?”

  “今早去花市听人说这荷花香味不浓,我想着摆到屋里正好就买了些来。”严苓回道。

  严伯啸细细地看着荷花,往桌前走了一步,不经意间离严苓也近了些。严苓悄悄往边上退了退,没想到严伯啸余光还是扫到了。

  严伯啸回神,告诉严苓:“我中午和人去泰丰楼,你们吃饭不必等我。”

  “好。”

  出去的路上,严伯啸心里有些怅惘。感觉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又想不起来自己丢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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