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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守寡的美人师娘后】(47-61)作者:烫手山芋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7-22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47章 秘境   〔血腥警告!〕  【我……我刚入千鹤门时,也是这样吗?】  仙门论剑初赛结束,已有一半多数的人被淘汰,绮霞峰五位弟子中,钟胧月和蔡之康败北,尤其是蔡之康,惜败于万剑宗许轲然,错失
  第47章 秘境

  〔血腥警告!〕
  【我……我刚入千鹤门时,也是这样吗?】
  仙门论剑初赛结束,已有一半多数的人被淘汰,绮霞峰五位弟子中,钟胧月和蔡之康败北,尤其是蔡之康,惜败于万剑宗许轲然,错失进入决赛的机会。
  让师兄姐们意外的是,他们素来认为实力最弱的小师弟秦子凛,一路上屡次“险胜”,居然运气好到混进了决赛。
  决赛首场按惯例,三十位选手需滴血进入万生鉴开启的秘境混战,三十进十,怀中琉璃般若珠被击碎即视为淘汰,一旦淘汰,马上就会传送到秘境外。
  秘境场景从不重复,每一次开启,都是全新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妖兽横生,危机四伏。
  如果遇到不可抵挡的危险,也可以由选手自行捏碎琉璃般若珠,离开秘境,但是同时也会丧失比赛资格。
  此秘境没有规定时间,只有当秘境内只剩十人时,才会结束。
  秘境内时间流逝和外面也不一样,在秘境里过了三十天,其实外面才过了一天。
  往届仙门论剑里,秘境混战最久维持了整整一天,也就是秘境内过三十天,才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进入秘境之中的人,和凡人一般,会有冷热饥渴之感,在秘境之中待着,对参赛选手的精神和身体,都有着不小的压力,甚至还可能身心崩溃。
  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秘境中的人,想要离开的念头会越来越强,在这种情况下,也更容易犯冒进的错误。
  秦子凛和两位师兄师姐都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尽管仙门对参赛选手可以携带入内的东西已经做了近乎苛刻的要求和标准,但有一些小东西还是可以夹带进去的。
  这已经是各大门派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沈青阑作为过来人,还是提点了三人一下——
  秘境内如果遇到无法抵抗的困难,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立马弃权脱离秘境,往届秘境内也曾经发生过流血事件。
  所以,他们出线的前提是必须保证自身的安全。
  作为秘境外的观众,各大门派都能够聚集在万剑宗可以容纳万人的崇心殿内,通过殿中央巨大的万生鉴,实时观看到秘境内发生的一切,并且还有所谓的“倍速”“回退”的功能,就是不能“提前”于秘境内的时间线。
  这让沈青阑联想起了现实世界里观看网络直播。
  沈青阑作为一门仙君,自然是不需要和徒子徒孙挤在一起观看的,万剑宗为千鹤门几位仙君提供了专属的的雅间。
  待见秦子凛三人滴血一一进入秘境,沈青阑旋即上了二楼。
  可一进雅间,就听到三师兄松平仙君来者不善地道:
  “小师弟,你之前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我朱月峰不过是和你们绮霞峰两峰弟子打了个赌而已,你居然还代行师叔之责,当着后辈的面,暗讽我为师不严?我知道你因为守寡,脾性大变,所以凡事都容你三分,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三师兄?”
  沈青阑打心底就不怎么喜欢这个三师兄,他翻过青阑仙君的记忆,青阑仙君和几个师兄里,就属和松平仙君关系最差。
  这三师兄平日里就屡对青阑仙君动手动脚,有占便宜之嫌。
  当年青阑仙君和长襄仙君在一起,千鹤门上下就他这位三师兄嘴上恭喜,实则背地里多有讥讽。
  此时听对方咄咄逼人地问罪,若是按青阑仙君的性子,肯定是懒得理睬,可沈青阑忍不了。
  他冷笑一声,道:“三师兄,你可听闻一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明明是你朱月峰弟子先行上门挑衅,明嘲暗讽,我不过教训了他们一二,师兄你倒还要怪我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松平仙君被沈青阑这番话气得不轻,还想再说什么,四师兄扶灵仙君赶紧上前拦着。
  他自然也早就听闻了两峰赌约一事,见二人针锋相对,打圆场道:“三师兄,小师弟训几个弟子,也不算太过分,您还是别再多说什么了,要是您还不服,我就干脆把掌门师兄从聚贤厅那儿请来,给你们评判对错,都是无论对错,你和小师弟两个人最后都讨不了好,免不得有被训斥一顿。”
  他们五个师兄弟,大师兄肖驻云向来说一不二,素来最得师弟们敬重钦佩。
  一听掌门师兄,松平仙君也没再多说什么了,怒哼一声,甩袖走开。
  扶灵见沈青阑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师弟,你这牙尖嘴利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你刚入千鹤门时的样子,都是一样,一点亏都吃不得。”
  沈青阑一怔,犹豫着问:“我……我刚入千鹤门时,也是这样吗?”
  扶灵仙君脸上闪过一丝不解:“是啊,你莫不是忘了?我还记得你刚入千鹤门时,就和今天一样,靠你这样一张嘴,把三师兄气得半死。不过,后来你就很少这么说话了,我还以为是二师兄特意说过你,你才慢慢和现在一样沉默寡言的,没想到二师兄走了,可你骨子里还是没变。”他无奈地笑了笑。
  沈青阑眉头微蹙,还想再问,雅间廊外响起鼎沸呼声。
  殿中央的万生鉴亮了起来,幽幽蓝光向外扩成光束,三十道人影随即出现在光束里。
  万生鉴投射出的三十道幽蓝色光束,每一道光束代表一个人,一旦光束熄灭,即代表此选手已脱离秘境,丧失了继续比赛的资格。
  只有当眼前光束熄灭到十束,此秘境才会结束。
  由于万生鉴需要一定时间处理画面镜头,所以投放在观众面前的画面时间,会稍有滞后于秘境内的已发生的时间。
  他们在外面能看到画面,就意味着秘境内的混战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
  根据画面,秦子凛三人应当是进入了一个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之中,爬虫异鸟,藤蔓丛生。不过一个下午,就有人险些在妖兽爪下受伤。
  三十个人四散聚团成三股势力,由于秘境内辟谷失效,他们开始杀兽点火,还得操心妖兽袭击,只一个晚上,就开始起了矛盾,这日子过得不可谓不苦。
  在天明之时,三十个人里就有人蠢蠢欲动,不出意料,很快就刀剑相向。
  但是幸好,沈青阑几乎没看到秦子凛三人过多出现在画面里,光束也没有熄灭,这意味着他们正在保存实力,没有卷入到斗争中心。
  看着万生镜投射的画面,沈青阑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在看一场顶级的电影。
  因为无论是投射分镜,光度调节和节奏掌握上,万生镜都处理得堪称完美。
  更让沈青阑震惊的,是万生鉴甚至还有所谓的配乐,而且这配音不同于现实世界的电影通过音响震动发声,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都灵海,直接在人脑中响起,清晰空灵,让人身临其境。
  这万生鉴兼职身兼导游灯光后期等一众身份,且每一个都做到了极致啊。沈青阑忍不住想。
  可不等沈青阑过多琢磨惊叹这奇异的体验,投射画面下的幽蓝光束,接连熄灭的十二束,且其中三束发出了刺眼的暗红色。
  都在告诉所有人,秘境中的形势,已出现了出人意料的骤变,而且还有了严重伤亡。
  “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子淘汰了十二人?”
  “而且还有三束见了红!这是发生了什么……”
  马上,全新的镜头就告诉了众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率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喷溅四射的血浆和甩飞的残肢断臂。
  殿内尖叫声四起。
  紧接着,妖兽的怒吼声以近乎无损的音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脑中,撼人心魂。
  看着幽蓝画面里,妖兽凶残嗜血的面目,沈青阑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圆,咬紧牙关:“不好!”
  雅间外有人颤声大喊:“是、是迎风雷眼龙!他们遇到了上古凶兽,迎风雷眼龙!”

  第48章 失态

  【那眼神,似乎在问——沈青阑,你何曾这么失态过?】
  迎风雷眼龙作为上古凶兽之一,千年前便已绝种,在场众人此前只在书中见过,没想到今日竟会在万生鉴的秘境中,得见其容。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迎风雷眼龙虽然名为上古凶兽之一,但它和其他嗜血残暴的凶兽,在习性上更为温和,极少有主动袭击人的情况。
  所以,秘境里这头迎风雷眼龙暴起,且极度嗜杀残暴的表现,肯定事出有因。
  马上,万生鉴亮度略暗,画面陡变,回到了其余人混战激烈之时,一个远离其他人的鬼鬼祟祟的人。
  沈青阑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是朱月峰的佟凡亦!
  沈青阑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佟凡亦是朱月峰此次唯一成功进入秘境的弟子。
  难怪方才松平一见他就冲上来骂人,现在想想,这不就是看出此次两峰打赌,他们朱月峰输局已定后的无能狂怒吗?
  注意力重新转到万生鉴投映的幽蓝画面上——
  佟凡亦似乎在茂密的树丛后发现了什么,悄悄钻进去后,不一会儿,居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身上沾满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他惊恐万分地冲进人潮中心。
  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不像是加入混战,倒像是在……在隐藏自身,以此躲避着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问。
  下一瞬,万生鉴给了众人答案——
  地动山摇,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那树丛中,足有一成人身高般粗壮腰身的迎风雷眼龙,蹭地从那茂密的树丛里蹿出,撞倒数棵百年大树,有好几个仙门弟子避之不及,被撞飞了出去。
  迎风雷眼龙双目充血,粗重的鼻息,吹得枯叶满天飞舞,一颗烂了半边壳的蓝色蛋壳,紧紧悬浮在它腰侧。
  很明显,那颗蓝色的蛋,是这迎风雷眼龙的未出生的孩子!
  而此刻那蛋的壳被敲烂了大半,四溢的透明粘液,侧面证明了它方才遭受了人为的破坏!
  龙蛋有洗筋换随的逆天功效,千年前的巨龙之所以灭了种,有相当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不用多说,众人都已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所以,要不是这人对龙蛋有贪念,那迎风雷眼龙根本不会发疯杀人?!”
  “这个人是千鹤门的弟子吧?他需要为此次意外付全责!”
  “这、这人好像是千鹤门朱月峰松平仙君的大弟子佟凡亦吧?!”
  殿内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目光看向了属于千鹤门专属的雅间,就连一众掌门齐聚的聚贤厅里,都有不少人投来了或怒或恨的目光。
  松平仙君一下子慌了手脚。
  之前他这饭桶弟子轻易和绮霞峰下赌局,还让沈青阑给教训一番,给他丢了好大一个面子的事情,就已经让他恼火万分。
  本以为他这次进了决赛局能给他挣一点面子,没想到居然在秘境里,给他惹出这么一个滔天大祸来!
  松平仙君头上青筋暴起,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木扶手上,大声宣布:“孽徒佟凡亦贪婪卑劣,不堪为我千鹤门弟子,我甄松平,今日就将他逐出师门!”
  他一说完,沈青阑立马皱起眉,暗骂这三师兄实乃蠢猪一头。
  而坐在两人中间的扶灵仙君,也意识到不妥,赶忙出声叫住:“师兄!别说了!”
  这松平方才也是气昏了头,急于与佟凡亦撇清关系,这下算是反应过来可这样烈士断腕的气势不仅没让众人服气,反倒引来来所有人的不耻。
  师父平日里对弟子不严加管教就算了,弟子出事,他不仅一点帮助不给,反倒率先把自己摘出来,这种人也配称一声仙君?
  松平往日在修真界就名声不怎么好,想必今日过后,无人再敢与他有任何瓜葛了。
  松平和佟凡亦都算是仙鹤门的人,他们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就直接算是辱了整个千鹤门。
  扶灵本想去拦这位三师兄,可到底晚了一步。
  就连聚贤厅里的掌门驻云仙君,也是拿松平仙君这个猪脑没办法,只能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驻云仙君毕竟是一门之长,到底格局大得多,很快语气包含真挚歉意:“诸位掌门放心,此次秘境之责,我千鹤门自该一力承担,绝不会……”
  突然,殿内有人惊恐地道:
  “你、你们快看,那迎风雷眼龙好像在吃人!”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万生鉴,只见画面内浑身暗蓝色龙鳞的巨龙猛地一扫,张开血盆大口,把人生吞入腹中。
  万剑宗掌门馥沉仙君顿觉不妙,掐了道诀,传音入秘境中:
  “快!决赛暂缓!所有人速速离开秘境!快!”
  秘境中的人闻言皆是一震,纷纷抬手,去捏碎胸口挂着的琉璃般若珠,之前就在陆陆续续熄灭光束的万生鉴又接连熄灭了十来束。
  得益于此举,沈青阑趁机看到了从开始到现在镜头都特别少的秦子凛三人,都未有大碍,只是二弟子庄其铃手臂上有一道比较深的血痕,但应该没有危及生命。
  镜头转向佟凡亦时,他因为给所有人惹来了这大麻烦,被其他人不约而同疏远,最终因为躲闪不及,被迎风雷眼龙一个扫尾,扫飞到天上,甚至来不及捏碎脖子上挂着的珠子,尖叫着,被巨龙一口活吞入腹。
  在场没有人为他伤心,哪怕是他的师父和师弟师妹们。
  也算罪有应得。
  可忽然,大家都发现万生鉴上的光束不再熄灭,有人一数,正好十一束。
  馥沉仙君暴怒,以为秘境中还有人没有捏碎琉璃般若珠,掐诀再次传音。
  可秘境内所有人都矢口否认,甚至一边躲避那迎风雷眼龙的扫击,一边拔下颈上挂绳,把珠子捧向空中,示意自己无辜。
  众人大惊,还活着的每个人手里的珠子都已经被捏碎,失去光彩,可他们还是无法离开秘境。
  这是什么情况?
  不等所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殿内二楼一个白色身影飘身落地。
  竟是青阑仙君。
  沈青阑扫视周圈,撼声道:“剩下那十一颗琉璃般若珠在那迎风雷眼龙腹中,不杀了那凶兽,剩下的人出不来秘境!”
  他走至万生鉴前,咬破手指,往万生鉴中滴血,竟是试图强行进入秘境!
  但是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中途强行进入万生鉴的情况。
  不出意料,沈青阑被万生鉴用幽蓝色光束震开。
  沈青阑还想再试,却被一人拦住:“青阑,没办法的!万生鉴一旦开启,除了秘境结束,绝无再进入其中的可能!你且冷静些!”
  沈青阑扭头一看,竟是重熄冥。
  一想到秦子凛还在秘境里生死未卜,沈青阑就觉得自己根本冷静不了。
  沈青阑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莫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你别忘了,你的大弟子许轲然也在秘境中!”
  重熄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馥沉仙君叫住。
  馥沉仙君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熄冥,快去!快去剑谷请袛京师祖!”
  袛京师祖是修真界的传说,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他曾经在万剑宗创宗开始,就守在了剑谷内,其修为深不可测,只是从不出谷一步,外人罕有一见。
  目前唯一可以救人的,恐怕只有这位袛京师祖了。
  熄冥仙君速速出殿,御剑离开,只是走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青阑。
  那眼神,似乎在问——沈青阑,你何曾这么失态过?

  第49章 惊雷

  【其余人都能离开,但唯独你,不能走!】
  幸好万生鉴有倍速之能,此时秘境内情势万变,高潮迭起,所以万生鉴也放慢了秘境内时间的流逝速度,已经到了和秘境外差不多的速度。
  还有时间。
  沈青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秘境外的众人,此时也把注意力放到了万生鉴投射的幽蓝画面上——原本茂密葱然的雨林被迎风雷眼龙发疯冲撞,高大粗壮的树木被凌虐得折断碾碎,一地狼藉,落叶上有干涸的血迹和破碎的肢体残骸。
  仅剩的十五六个人四散在开来,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时刻注意着发狂的巨龙。
  迎风雷眼龙见人就吃,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龙身上的鳞片比剑还要硬,经过众人一番缠斗下来,却几乎什么刀伤都留不下。
  仙门子弟们也意识到了他们无法离开秘境的原因,所以几番集结力量,试图杀了这上古凶兽,甚至布下了威力极强的阵法。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们一系列的安排,非但没有成功击杀巨龙,还激怒了对方。
  巨龙怒吼着,天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几道巨大的雷电悍然劈下,就有两个仙门弟子不幸被劈中,痛苦大叫着翻滚在草地上。
  镜头闪过,沈青阑猛地瞅见秦子凛为了掩护受伤的师姐,自己躲闪不及,后背被闪电击中,流血不止,但还是一路奔逃着。
  沈青阑的心一下子被攥紧。
  “不行!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们都得死!”
  沈青阑义无反顾地冲破人群,抬手间,青阑剑现于掌中,冰冷的剑尖直指那方发着幽蓝光万生鉴。
  众人大惊,没想到沈青阑居然是想毁掉万生鉴!
  “叮”的一声,青阑剑欲刺的动作被一柄靛蓝色仙剑拦住。
  那是驻云仙君的仙剑崇沣。
  馥沉仙君怒道:“青阑仙君,万生鉴乃万剑宗镇宗之宝,岂容你轻易毁去!”
  一旁的驻云仙君严声道:“小师弟!切勿意气用事!”
  沈青阑一想到秦子凛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就几乎失了理智,“可他们根本不是那迎风雷眼龙的对手!我不能看着他们死……”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蔡之康似惊似疑地喊:
  “那莫不是仙剑风髓?!”
  沈青阑猛地抬头,就看见巨龙高仰着龙头,硕大恐怖的眼球被一柄浅灰色仙剑扎中,剑身有一半没入其中,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的,是巨龙痛极疯极的咆哮声!
  巨龙扭动身体,风髓被狠狠甩出,但马上就被人握入手中。
  那人持剑悬于空中,一身玄衣,半身浴血,但眸光炯炯,眉目坚毅,衣袂飘飘,姿容叫无数人心撼。
  是秦子凛!
  只见秦子凛动作极快,御风而行,一手掐诀,一手剑影如幕,口中声音极具穿透力:
  “此妖兽残害我仙门道友,子凛在此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布阵锁妖,协力杀此妖兽!”
  他这话极具上位者之势,叫人心生臣服,即时是秘境外的人,都不由心颤不止。
  众人只见秦子凛翔于天际,与体积远大于他身体近万倍的巨龙缠斗。
  巨龙到底不敌手握仙剑风髓的秦子凛,心中愈恼,张开巨口,就要去吞秦子凛。
  闪电四降,整个天幕一闪一暗,但秦子凛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无畏勇敢,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面对那血腥大口,秦子凛丝毫不躲,反倒直迎而上,悍然冲进巨龙口中!
  此举吓得沈青阑身体都有些不稳。
  之前还只有重熄冥发现沈青阑的异常,现在不少人都惊讶于,素来寡情冷意的青阑仙君竟会有如此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甚至钟胧月都察觉出来不对劲,想要上前安慰沈青阑。
  可马上,让人震惊的一幕出来了,才把秦子凛连人带剑一起吞入腹中的迎风雷眼龙骤然变得愈发暴躁疯狂起来,不分方向,横冲直撞,却被其余人联手布下的锁妖阵困于其中,不能逃脱。
  无数树木被巨龙压倒化为碎屑,天空暴雨如瀑,狂风大作。
  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赫然闪起,似乎罩映出巨龙腹浮出丝丝裂纹来。
  又一道闪电劈过。
  雷声与巨龙狂吼声齐鸣!
  巨龙腰腹处射出刺眼白芒,暗红的血浆如瀑喷涌而出,一个人影也从中飞出。
  又一闪电照亮天空!
  众人只见巨龙轰然坠地的同时,秦子凛悬于空中,浑身浴血,一手握仙剑风髓,一手捏着一颗发着光的血珠。
  万生鉴镜头扫过,是秦子凛半暗半明的英俊脸庞,虽沾不少血,可他的眼睛却亮得不像话。
  众人只听到“咔嚓”一声,秦子凛手中光亮一熄,万生鉴的十一道幽蓝色光束熄灭了一束。
  万生鉴光芒万丈。
  画面里的十五六个人身影骤然消失,却在万生鉴上方从天而降。
  沈青阑一眼就看到了浑身血红的秦子凛,心脏似都骤停一瞬,赶忙上前接住那人摇摇欲坠的身子,迎面而来是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
  其余人亦随后被安稳接住。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秦子凛,沈青阑眼眶酸得不像话,摸着那人的脸,话都说不出。
  秦子凛脑袋枕在沈青阑肩头,没想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是笑着道:“让师娘担心了……”
  尽管他尽全力装作没大碍的样子,可虚弱的声音暴露了他的实际情况。
  沈青阑气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是死撑着,不让自己担心。
  他想骂他,可一看对方这模样,话到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口,只能颤着声音:“我先带你回去处理伤……”
  可沈青阑话还未说完,殿外一道苍老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殿内炸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头发胡须花白的老人,大步跨入殿内,他身后跟着重熄冥,面上惊疑,似乎也不解于这老人方才那句话。
  因为那老人抬手指向抱着秦子凛的沈青阑,声音沉如古钟,重复说道:“其余人都能离开,但唯独你,不能走!”
  老人看向沈青阑的眸子,似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厉声下令:“万剑宗弟子听命,速速将此人给我拿下!”

  第50章 困兽(上)

  【考虑到断章,一章拆成两节了,这是第一节,反转在下一节】
  老人此言一出,殿内一下子炸开了锅,无数目光落到站在中央的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
  准确来说,是沈青阑身上。
  驻云仙君最先反应过来:“袛京师祖,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您哪怕是万剑宗师祖,受万人敬仰,但也不能无故拿人,青阑是我千鹤门……”
  他身后的千鹤门弟子脸上也浮出不满,齐齐向前走近几步,气势压人。
  沈青阑虽然素少参与千鹤门一概事务,平日里也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毕竟是他们的小师叔,无故就要抓拿他,等同于直接踩千鹤门的脸面。
  却没想,鬓须尽白的老人冷眼横去,一股极其蛮横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开,殿内所有人无一例外,皆感受到了这位老人浑厚的气势,控制不住心生惧意。
  尤其千鹤门百来名人员,除却几位修为最高的仙君,只齐齐闷哼一声,算是站稳了身形,其余人均是面色苍白,直接跪倒,连脑袋都抬不起。
  当然,秦子凛被沈青阑抱在怀里,自然也没有跪倒,只不过他原本就伤重,此时被如此镇压,脸面煞白,一丝血丝都不见,但他依旧紧咬牙关,眼神凶狠地看着殿门口站着的老人。
  老人自以为千鹤门已经明白他们与他的差距,不敢再反抗,遂再次冷声叫馥沉仙君去捉拿沈青阑。
  沈青阑那是这么容易叫人控制住的人?
  他眸中凶光一闪,手一横,青光一闪,青阑剑竟以极快的速度,直指袛京师祖,竟是要取对方首级之意。
  可下一瞬,叫修真界曾千里取人首级的青阑剑,竟赫然在距老人脑袋不足一掌的空中停住,剑身狂颤,青光四溢,悬于空中,但就是再不能前进一寸。
  老人抬手,仅用食指和中指两个手指,轻而易举地夹住了青阑剑最前段的剑面,轻松得像是用筷子夹菜。
  青阑剑被这么一夹住,顿时反倒顽皮的孩子被悍母轻易扣住颈脖,给压制住了,顿时安静不动了,就像鹌鹑。
  几乎同一时间,不远处的沈青阑仿佛自己的颈脖被人死死掐着了,感觉快要窒息,身体直直往下坠。
  幸好秦子凛眼疾手快,手臂穿过沈青阑腰间,紧紧抱揽住了他无力如蒲柳的身体。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沈青阑就猛地虚弱下来,实在还被秦子凛用一种亲密得不像师娘和弟子之间的姿势抱到一起。
  袛京师祖掐了个咒,青阑剑顿时落地,不再动弹,仿佛又成了无主剑。
  而沈青阑则表现得极为难受,身体都要站不住。
  老人见秦子凛不放手,视线落到了秦子凛脸上,似是惊讶又似是欣赏:“你这小子,你既然能让风髓认你做主,想必你未来定会潜力无限,只要你把你怀里的人交出来,我就许你天大的好处!”
  他忽然话头一转,冷哼道:“可若你不识好歹,还想凭你现在这实力就企图与我作对,保你怀里这人,那我劝你可要想清楚了!即便是你怀里那人,可都敌不过我,更不论说现在的你了!”
  秦子凛清晰地听到肩上传来气若游丝的喘息声,本就心下无比愤怒,听对方这么一番“先打一棍子,再给一颗枣子”的话,不仅没有放手,反倒收紧手臂,一字一顿地道:“袛京师祖,小辈敬你为一宗师祖,但你无故捉人伤人,可还有为师为祖之风范?就算你要的一个普通人,小辈也不会轻易交出来,更不用说,你要的还是……”
  他顿了一顿,看了眼怀里的人,眸光前所未有的温柔,掷地有声道:“我的道侣!”

  第51章 困兽(下)

  【他向山头所有人儒雅一笑,那笑清朗如长风,当真是风光霁月】
  秦子凛此言一出,崇心殿内一下子“轰”地炸开了锅。
  方一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又惊又恐地喊:“小师弟!你莫要胡言乱语!恐辱了师娘清白!”
  一旁的庄其铃和钟胧月也是紧张万分,“小师弟,你在胡说什么啊!那可是我们的师娘啊……”
  秦子凛坚定地道:“我没有胡说,他是我的师娘不假,但他同样是我的道侣,我们两人早已互许余生,且已有了道侣之实!”
  说着,秦子凛把沈青阑往自己怀里搂,像想把对方往自己身体里嵌似的,那动作极为熟练,一点也不像临时起意,而缩在他怀里的人不仅毫不排斥这亲密得近乎逾矩的动作,反倒抬手死死拽住对方胸口衣襟。
  沈青阑这动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然而方一洲等人还是不敢相信。
  唯有站在他身后的蔡之康却眼睛一亮,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嘴里念念有词:“难怪……难怪之前我都觉得师娘和小师弟两个人哪里不对劲,原来…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站在最前面的三位千鹤门仙君亦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其他门派的人,表情也大差不差,反正就是不可思议。
  重熄冥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道:“秦子凛,你大胆!师父长襄仙君为苍生、为大义而死,你师娘青阑仙君也是风光霁月、冰壶秋月似的人物,怎么与你互许终生?肯定是你却觊觎你的师娘,勾引对方与你做这有悖伦常,有辱师门之事!你万死难赎其罪!”
  秦子凛听出了重熄冥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想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以此才能把沈青阑从这困局里摘出来。
  然而,一旁的袛京师祖却不耐烦地道:
  “我不管你们两人是何关系,我最后问一遍,你到底把不把你怀里的人交出来?!你若不交,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只见秦子凛没有回答,反倒是他怀里的沈青阑吃力地睁开眼,轻轻说了什么,而秦子凛则点了点头。
  下一瞬,秦子凛抱紧沈青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作一体,冲天而上,“轰”的一声,撞碎崇心殿的殿顶,竟是想逃!
  袛京师祖怒极,似乎是没想到这两个小人物居然敢在他的眼皮下逃,震声对馥沉仙君道:“快!快开启万剑囚仙法阵!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说完,他化为一道闪电,冲出殿外,直追沈青阑两人而去。
  馥沉仙君刚想离开,却被驻云仙君和熄冥仙君同时拦住。
  驻云仙君面色严肃:“你万剑宗当着我千鹤门的面,无故要拿我千鹤门的人,已是失礼至极!现在甚至还要动用镇宗阵法,你这师祖是要逼死我小师弟啊!馥沉!你现在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千鹤门定与你万剑宗不死不休!”
  熄冥仙君亦在一旁死死追问道:“师兄,镇宗阵法是万剑宗生死存亡之际才能开启的,当年魔界入侵,杀我宗门千人,都未开启此阵法,现在何至于要对青阑区区一个分神境的仙君用?!这是不是太过了?!”
  馥沉仙君一脸难色,显然也不明白袛京师祖为何死咬沈青阑不放。
  可他刚想说话,殿外忽然黑了一瞬,紧接着就是响彻云霄的轰隆声,震耳欲聋,殿外劲风狂吹,连带把崇心殿的几百扇窗格一起被“哗”地吹开。
  众人齐齐抵着强风跑出去看,却见袛京师祖正和秦子凛隔空对法,威势之大,把整个万剑宗山头上的人都要掀飞掉。
  秦子凛实力远不敌袛京师祖。
  可能还是顾及自己要的人还在秦子凛怀中,袛京师祖尚未用出全力,仍在大声让秦子凛速速束手就擒。
  驻云仙君无法再忍,抬手间,仙剑崇沣飞出,欲去一助秦子凛,奈何被馥沉仙君的仙剑休间缠住脚步。
  驻云仙君怒视馥沉仙君,却得到对方包含歉意的一句话:“虽不知师祖为何执意要那青阑仙君,但是师祖之命,馥沉不能不听!”
  说着,他虚空一抓,五指间一个朱红色的咒法光芒大盛,与此同时,万剑宗山头一闪,整个万剑宗就被一个透明的朱红色罩子给罩住。
  万剑囚仙阵法已然启动!
  此举一出,万剑宗和千鹤门弟子顿时沸起,纷纷拔剑相向。
  其余门派不知如何,寻常弟子只能束手旁观,避免惹祸上身,只有十来个掌门冲到剑影迭闪中去,试图拉开驻云和馥沉两位仙君。
  重熄冥知道自己本该去帮师兄馥沉,但望着天空上交战激烈的两方人,他一时间竟唤不出自己的仙剑来。
  而就在此时,万剑宗的一个守山门的弟子突然从人群后钻出,一脸恐惧,似乎在找人,直到看到重熄冥,急急冲上前来,附耳过去,将一事告知于他。
  重熄冥闻言,眉头猛地皱起,“你可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弟子修为极浅,差点被吓到,身体一抖道:“弟子绝不敢妄言,仙门论剑期间,万剑宗闭山不见外人,若是寻常人,说这等乱语,弟子早就一把轰下山了,可是那人言之凿凿,还拿出了信物,弟子不敢不报啊!”
  重熄冥眼睛里写满惊疑,下意识看了眼头顶,心道:“如果真的是那人,怕是现在唯一可以拦住青阑和他那逆徒,阻止这场祸事的人了!”
  旋即一手抓住那弟子,两人御剑离开,直冲万剑宗山门而去!
  因为袛京师祖纠缠不休,招招无情,再加上囚仙阵法发开启,秦子凛没法带着沈青阑离开。
  沈青阑已经昏迷不醒,秦子凛只好趁机把他背在背上,为了怕掉下去,把衣裳撕开,将其与自己捆在一起。
  几番颤抖,秦子凛握剑的手已经在发颤,背上伤口皲裂,血流不止,视线开始模糊,精力和体力先后亮起了红灯,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手中剑招。
  堪堪躲过袛京师祖一记狠招,秦子凛就喘着气,听对方无情地道:“你对上我,根本毫无胜算,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负隅顽抗什么!我看你在同辈人里也算气运和实力兼具之人,所以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只要把你背上那人交出来,我就放过你!”
  秦子凛感受到背后人的存在,心里有了踏实,对面前的老人只是一味摇头:“不可能!我曾经和他说过,只要他一直要我,我不会不要他的。”
  袛京师祖沉默一瞬,“但我刚刚听他们说,你背上那人是你师娘,我虽不像下面那些人如此在意所谓世俗纲常,可我深知以你的潜力和天赋,日后肯定大有作为,何必为了这眼前的俗世情欲,舍弃光明的未来?”
  秦子凛没有再多说,剑指对方:“晚辈谢过师祖方才几番留手,但现在,就是不死不休!”
  秦子凛没有管手中的风髓传至心间的怯意,先出剑了。
  袛京师祖叹了口气,一掌拍出,就抵挡了对方这一击。
  两人再次缠斗起来,剑光四射,却被那雄厚掌风消弭于无形。
  他们两人在天空激烈打斗,远离他们的两派人士也打得你死我活。
  秦子凛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不敢轻视对方,深知只要自己一松懈,对方肯定予以致命一击。
  但忽然,一道声音通过扩声法咒从远处传来,秦子凛一耳就听出了那是熄冥仙君的声音。
  秦子凛本以为是劝降之类的话,不打算理睬,可出乎他意料的,那人却喊出了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话:
  “秦子凛,你们还不住手!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你快给我住手!!!”
  秦子凛狠狠蹙起眉。
  他听不懂对方说的这个“他”是什么意思。
  可就是这么一晃神,竟给了袛京师祖一个莫大的破绽。
  只见袛京师祖虚空一按,秦子凛听到背上帛物撕裂之声,紧接着就是背后一空。
  秦子凛心都停了一瞬,觉得耳畔声音顿无,他下意识扭身要去抓掉下去的沈人。
  没想身后袭来狠烈一掌,他避之不及,实打实挨了一掌,胸腔剧痛。
  可他没有多管,强忍疼痛,身体拼命往下坠,只求抓住昏迷掉落的沈青阑。
  可到底因为那一掌,他慢了一步,紧接着,就是身体仿佛被数把虚无之剑钳住四肢,再不能动弹。
  山头打斗的两派弟子就见秦子凛惨叫一声,拼命想挣脱身上无形的枷锁,可到底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闭眼不醒的沈青阑从万丈高空坠下。
  沈青阑的身形似一落叶,轻飘飘的,可一旦坠地,必是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忘了打斗,揪心地看着远空的这一幕。
  只见远处重熄冥身后似黑影一闪。
  一个黑袍人向前跨一步,千丈之距,竟瞬息间缩地闪现,到沈青阑下落之处。
  沈青阑被安稳接住了!
  秦子凛和其他人悬空的心这才安稳放下。
  就在所有人对这位修为极强的黑袍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之时。
  下一瞬,一阵风起,那接住沈青阑的黑袍人,头上黑袍帽被吹落。
  一张眉目五官,与此时困于袛京师祖手中的秦子凛,有几分惊人的相似的脸,骤然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所有打斗的人都没了斗志,尤其是绮霞峰的四个弟子,看着接住沈青阑的黑袍人那张脸,遥遥出神。
  钟胧月呐呐说:“是、是师父……”
  黑袍人向山头所有人儒雅一笑,那笑清朗如长风,当真是风光霁月。
  旋即,他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看向了怀里昏迷不醒的沈青阑。
  而被袛京师祖困在半空,无法动弹的秦子凛,震惊得眼眶都要瞪裂,嘴张开,说不出一个字来。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体力不支,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52章 昔梦

  【那你一定要记住,不能忘掉】
  秦子凛想醒来,但他睁不开眼睛。
  他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紧接着,脑袋被扶起,枕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之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淡淡雪松香气,这香气让不安的莫名安定下来。
  紧接着他的嘴被缓缓灌入了甘甜的冰凉液体,四肢百骸的酸痛神奇地被舒缓了许多。
  旋即,一只柔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如春风扫过,抚平了他的伤害。
  紧接着,他隐约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系统,我刚刚已经把和你兑换的药给他吃了,怎么看他身上毫无反应啊?你不会是卖了假药给我吧?”
  秦子凛立刻就听出了这声音像极了沈青阑,只是更加稚嫩,更加活泼些,没有他以往以往听到的那般清冷。
  而且,他对于这声音提及的“系统”“兑换”等词,有些不理解。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这酷似沈青阑的声音继续抱怨问道:“你说你这个垃圾系统,不是一开始说好,只要我完成你给出的任务就送我回去吗?可你一会儿让我去摘仙草,一会儿去救人,还说几年后还得去那个什么千鹤门拜师,但就是不告诉我,最终任务是什么,这样真的很难不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在耍我!”
  秦子凛不禁疑惑,这像极了沈青阑的声音的主人神志不清,怎么自言自语,尽说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
  忽然,秦子凛的眼睛无预兆地睁开了。
  一张美貌得几乎难以找到词语形容的脸出现在眼前。
  更关键的是,这张脸既让他熟悉,却又感到他陌生。
  因为这张脸像极了沈青阑,眼睛鼻子嘴巴都非常的像,而不像的地方主要是因为一股年龄未到的幼态,像是十二三岁的人。
  秦子凛脑子里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眼前的人,莫不是十二三岁的师娘?
  “你醒了?”那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秦子凛还在犹豫要说什么,嘴里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你、你是谁?”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秦子凛恍惚觉得自己的灵魂现在不过暂居在另一个身体里,旁观沈青阑和这身体的主人的一段往事。
  “我叫沈青阑,你家乡发了大水,我瞧见你当时在树上,就把你救回家了。”沈青阑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清楚。
  秦子凛心一跳,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真的是是自己的师娘,但更让他诧异的是,自己灵魂暂居的这身体的经历,怎么会和自己如此相似?
  不等他多想,秦子凛感觉到自己灵魂暂居的这具身子“他”想要爬起来,却又被沈青阑拦住,强制躺回去。
  秦子凛这才发觉,这身体的主人,方才居然是枕在沈青阑的大腿上。
  没想到这个“他”居然能让师娘初次相见就能这等亲密的举动,实在让秦子凛心里忍不住起了些酸意。
  “你身体还没好,应该休息一会儿!”沈青阑扭身端来一盏水,细心地喂给了“他”。
  清凉的水瞬间抚慰了这人喉咙的干燥。
  秦子凛又听到“他”有些羞涩地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随后,“他”又因为疲累,再次陷入了沉睡,秦子凛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再次醒来,居然是因为这具身体“他”做了关于漫天洪水的噩梦,而被吓醒,马上,一个温热馨香的身体贴了上来,双臂紧紧搂来,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拍着,声音温柔地说:
  “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我在的……别怕,我在……”
  秦子凛能感受到,因为沈青阑的安抚,“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甚至大胆地回抱过去。
  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相拥,无一丝缝隙,仿佛天生就该是一体。
  继而,秦子凛又和“他”同时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沈青阑爬起身,慵懒的模样,让秦子凛恍惚回到了二人下山历练借住农家后的那个早晨。
  而这个“他”似乎很不舍沈青阑,右手紧紧攥着沈青阑的衣袖,直到沈青阑起身时发现了,笑着说:“别怕,我不走的。”
  然后,“他”像是得到了保证,慢慢松开了手。
  接下来,秦子凛看到了沈青阑和“他”,在一个竹林里,共处了三天时间。
  沈青阑仿佛是一个仙人,一天都耗在照顾“他”的身体上,但总能变出美味营养的食物给他享用。
  两个人在这三天里度过了一段极为安稳温馨的日子。
  秦子凛从这视角,清晰地感受到“他”对沈青阑的日益增长的依赖。
  而沈青阑也积极地回应着对方的依赖,什么都给对方最好的。
  直到第三天午时,沈青阑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顿远胜先前丰盛的饭菜,还热情地招呼“他”快尝尝。
  让秦子凛惊讶的是,“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拿着食物,就是吃不下。
  “你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些吗?”沈青阑奇怪地问。
  “他”迟疑许久,终于艰涩地道:“我看你这些日子给我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还留了很多银钱给我,但是从不给自己添置些物品。所以,你是不是要走了,这、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顿饭了……”
  秦子凛看见沈青阑愣住了,然后慢慢坐过来,轻轻抱住了“他”,语焉不详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有事要去做,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
  “他”身体开始挣扎起来,“那你不能带我走吗?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要办的事情很危险,而且办完了之后,我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沈青阑耐烦地解释。
  “他”一听沈青阑这么说,情绪更加激动了:“什么离开这个世界?你要寻短见吗?”
  沈青阑赶紧安慰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真的有一直好好活着,我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知道生命多么宝贵,所以我不可能寻短见。”
  秦子凛猛地想起他在破庙那回,想要以死谢罪时,沈青阑的勃然大怒。
  “他”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
  用完午饭,“他”送沈青阑离开。
  沈青阑说:“有缘自会相见。”
  “他”有些不满地说:“可你连我的名字,都一直没有问过。”
  沈青阑笑,“那我现在问你也不迟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一定要记住,不能忘掉。”
  “他”握紧了沈青阑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叫谢长襄。”

  第53章 昔情

  【正是这段美妙的时光,成了唯一不让他彻底堕入漆黑和邪恶的绳子】
  秦子凛大为震惊,他没想到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居然是师父身上发生的事情。
  师父居然很早就认识师娘了?
  而且师父和他一样,都幼年经历过水患,都被师娘所救?
  秦子凛有些理不清这一切了。
  而他现在还没有醒来,依旧以谢长襄的视角看着师父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他看到幼年的师父只不过在竹屋里住了几天,便收拾好了行囊,离开了这竹林。
  很快,谢长襄的行为,就告诉了秦子凛,他到底想做什么。
  谢长襄不知道哪里去找沈青阑,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几年后,沈青阑会去千鹤门拜师。
  但他想见沈青阑,他明白,唯一的机会,就是去这个所谓的千鹤门。
  他不知道千鹤门是什么地方,一路问去,终于历经磨难找到千鹤门,而且知晓了千鹤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老天待他不公,夺去他的家园,夺去他的伙伴,甚至夺去他的父母。
  但老天却给了他一副上好的灵根,让他居然突破千人,被千鹤门的掌门席云仙君收为二弟子。
  他深知自己之前失去那么多,除了老天不公,还因为自己能力不足,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一切。
  所以,他在千鹤门等沈青阑的那几年里,刻苦修炼道术和剑法,只想以后再见沈青阑时,他可以告诉对方,以后,他可以保护他了。
  秦子凛看着自己的师父,从连剑都拿不起,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练剑法,终于到后面做到了剑术超群。
  每一年,谢长襄都会盼望着沈青阑出现在席云仙君收徒大会中,可一次次失望,直到席云打算收关门弟子时,他一眼就看到了人潮里,容貌更胜从前,气质出尘,一举一动愈发引人瞩目的沈青阑。
  谢长襄鼓起勇气去找对方,却失望地发现,沈青阑早就不记得他曾经救过一个名为谢长襄的人了。
  谢长襄没让沈青阑看到自己的悲伤,可秦子凛看到了。
  秦子凛看得出他的这位师父对沈青阑的爱意,不逊自己一丝一毫。
  那个瞬间,秦子凛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情伤至此的谢长襄心疼。
  但让谢长襄得到些许安慰的是,沈青阑天赋极高,最后成功被席云仙君收为了关门弟子,成为了自己的小师弟。
  后面,席云仙君欲闭关,没法亲自指导刚收入门下的小徒弟沈青阑,谢长襄主动请缨,亲自去教导沈青阑。
  两个人朝夕相处,又在一起度过了快十年的时光。
  秦子凛发现自己这位师父真的很会演戏,比他当初在幻境里还能演。
  他当初在幻境里不过几日,面对沈青阑的步步紧逼,就败得一塌糊涂。
  可谢长襄十多年的时间里,却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没让沈青阑发现一丝一毫,总是在沈青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对方。
  甚至,在两人同时参加仙门论剑争夺那个入剑谷的名额的最后一战时,谢长襄选择不留痕迹地输给了沈青阑。
  为了不让沈青阑察觉出不对劲,谢长襄甚至故意让自己胸口挨了一剑,才成功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了水。
  之后又过了几十年,谢长襄一直守在沈青阑身边,从不暴露一点自己作为师兄,对小师弟不该有的情感。
  就连秦子凛都以为两人以师兄弟的关系,一直兄友弟恭下去。
  直到,二人的大师兄,日后的掌门驻云仙君,将那本潜云剑法交给了席云仙君。
  席云仙君不忍威力如此之强的潜云剑法就此不现于世,将其与千鹤门的流光剑谱合二为一。
  为了能更好地掩饰这剑法的本里,席云仙君让他门下最有剑法天赋的肖驻云、谢长襄和沈青阑练此剑法。
  最终考虑到谢长襄和沈青阑默契更高,更不容易暴露,便让二人练了这剑法。
  并且,席云仙君在二人剑法大成后,告诉了他们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当年萧氏灭族的真相。
  魔尊聂枭企图拔出魔族至邪之物,歧刀,所以灭了拥有对魔族最大威胁的潜云剑法的萧氏一族,然后每十来年发动大战,明面是杀修士,实则大肆残害平民,以血祭刀。
  屡次击退魔族到底只是一时之计,席云仙君想要的是彻底解决一切,而最关键的,就是找到那把歧刀所在。
  聂枭生性狡诈,席云仙君曾经亲自去过魔界寻那歧刀所在,可不仅毫无线索,还被聂枭用魔界阵法重伤,命不久矣。
  席云仙君最后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沈青阑和谢长襄中的一个,诈死,然后隐姓埋名到魔族做卧底,直到找到那歧刀的线索。
  为了能让聂枭不起疑,席云仙君更是让两人解为假道侣,然后其中一人诈死,最后再修改掉另外一人的记忆,让这假死变成真死。
  这样,即便聂枭怀疑起来,亲自来探查,也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为了苍生,为了大义,谢长襄和沈青阑都答应了。
  去魔界做卧底,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谢长襄担心沈青阑,所以以自己是师兄为由,主动成为了那个诈死,到魔界做卧底的人。
  为了让这假死更真,谢长襄甚至提出了在这场假死里,再加一个人证的意见。
  为了保密,但更多的是,他想一直亲自保护沈青阑,哪怕用别的身份。
  然后,秦子凛就看到,谢长襄用秘法,承受分魂之痛,分离了另一个自己,并收作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并取名,秦子凛。
  看到这里,秦子凛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能接受,自己只是一个人的分身,哪怕是自己一直敬重崇拜的师父。
  秦子凛想挣脱这个真实到他觉得恐怖的噩梦。
  他想闭眼,他不想再看眼前的一切。
  可他无能为力,只能跟随谢长襄的视角看着年幼的自己,拜入谢长襄门下。
  后面,就是沈青阑和谢长襄公开关系,席云仙君和驻云仙君两人率先表示了祝福与恭喜,然后千鹤门上下,万剑宗等宗门送来了祝福和贺礼。
  重熄冥如秦子凛记忆里那样,拼了命地打上绮霞峰,不顾一切地要带走沈青阑,说:
  “我知道青阑你不喜欢我,但是我看得出,你对他谢长襄,从来也是没感情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谢长襄逼你嫁他?只要你告诉我,我说什么也要带你走!”
  沈青阑冷淡地甩开他的手,走到了谢长襄身边,然后和他十指紧扣,看向他的眼睛里,也写满脉脉情意。
  沈青阑复而扭头看向重熄冥:“重熄冥,我和师兄情投意合,甚至练就了流光剑法,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可你却说我和他不是相互爱慕?你扪心自问,你自己信吗?”
  那一瞬间,秦子凛清晰地看到了谢长襄紧紧回握住沈青阑的手,看向沈青阑的眼睛里,是积蓄了快百年,终于有一日重见天日的深情。
  谢长襄这百年来的小心翼翼,他的郑重其事,以及他明知是逢场作戏却心甘情愿的配合,都让秦子凛联想起了自己在后山陪伴沈青阑的那十年的日日夜夜。
  秦子凛甚至怀疑自己对沈青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都是谢长襄对沈青阑情意的延续中的一部分。
  可就连秦子凛,都不忍谢长襄对沈青阑的情意就此藏在虚假的面具下。
  事情仿佛出现了偏离——
  是沈青阑先提出来的。
  他说,他认为他们现在做的还不够,既然要做一场欺骗世人的骗局,光是假道侣还不够,他说他想和谢长襄当真的道侣。
  这样才能骗得过世人,骗得过魔尊,真正做到天衣无缝。
  谢长襄犹豫许久,最终败给了自己的阴暗虚伪的一面。
  他答应了。
  新婚那夜,谢长襄吻遍沈青阑身体的每个角落,自然发现了他身体的秘密。
  可那个晚上的沈青阑太过热情,热情到谢长襄产生错觉,以为对方对他也有那样一份情意。
  谢长襄只能欺骗自己,等到时间到了,他和他,就都结束了。
  但也正是这段美妙的时光,成了他在魔界卧底这么多年来,唯一不让他彻底堕入漆黑和邪恶的绳子。

  第54章 昔忘

  【他是那个一直深爱着沈青阑的谢长襄】
  秦子凛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结束的前一个晚上。
  谢长襄亲自给沈青阑修改记忆的那个晚上。
  两个人都知道,这是最好诈死的时机。
  仙魔协定,夜间不开战,帐中唯有他们二人。
  沈青阑眼眶红红,和他拥吻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再晚一点好不好…再晚一点……”
  谢长襄回吻过去,心中亦是难悲痛不已,只能任由对方缠着自己,不让用那个符咒。
  沈青阑要他再疼疼他,张开腿,让他进来,可谢长襄却只是一味亲吻他。
  谢长襄记得沈青阑提过,他做完他要做的一切,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谢长襄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可他想,对方迟早是要走的,眼前情爱终会化作前尘,还不如留给对方一个体面的分别。
  沈青阑不肯他用那符咒,谢长襄也舍不得用,两人吻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帐外天光将亮。
  分别的时机到底是到了。
  沈青阑哭着让谢长襄再亲亲自己,谢长襄温柔地吻着他的唇,他的眼,他的耳,然后将符咒轻轻贴上了怀中人的后颈。
  修改记忆是无比痛苦的。
  沈青阑哭喊不停,手脚齐用,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走。
  谢长襄痛苦万分,只好一边修改着对方的记忆,还一边用吻安抚他。
  连带秦子凛也感受到了,胸腔里一阵一阵的钻心的疼。
  屋外天光大亮,沈青阑满脸泪痕,陷入了昏睡,谢长襄坐在榻边,痴痴地看着榻上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然后,秦子凛就听到帐篷外传来属于自己的稚嫩声音,对帐内的师父师娘乖巧地说:
  “师父师娘,时候到了。”
  秦子凛猛地睁开了眼,蹭地翻起身。
  这个不是梦的“梦”,让他几近窒息,胸腔里似乎还有那一阵一阵钻心的剧痛。
  耳畔响起了驻云仙君关切的声音:“师弟,你终于是醒了。”
  秦子凛扭头看向一侧,却见驻云仙君正关心地看向自己。
  秦子凛心有所感,看向床尾梳妆台上的镜子,却见里面,谢长襄正满眼发懵地看向自己。
  秦子凛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夺舍了师父谢长襄的身体。
  可下一瞬,他先前在那个以旁观者视角,在“梦”里看到的一切,顷刻间就有了真实感,仿佛自己记忆里从来都蒙了一层疏离的雾的那段前尘往事,都扎根在他身体里,有了活生生的骨和肉。
  他是谢长襄。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同一个人,他都是谢长襄。
  是那个一直深爱着沈青阑的谢长襄。
  脸上似有湿意,谢长襄抬手一摸,发觉自己居然落了泪。
  “这是,之前的你,留给你的。”驻云仙君把一封信递到他面前。
  谢长襄其实已经知道信里写的什么,但是他还是接了,温和道了句:“多谢师兄。”
  但他捏着信,一直保持那个动作,没有动。
  驻云仙君犹豫多时,“青阑现在在剑谷里。”
  谢长襄身体一颤:“我知道。”
  关于沈青阑这百年里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都没有忘记。
  可驻云仙君又迟疑了片刻,斟酌道:“那你知道,青阑他已身怀有孕了吗?”
  谢长襄猛地扭头看向他,颤着声:“什、什么?”

  第55章 昔忆

  【这手镯不像一个配饰,更像是一个长得像手镯的生物】
  “他走了,留我一个独活在这世上,但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以前曾经在父母墓前发过誓,只要可以活下去,我无论做什么都会拼命活下去。可是,当他死了之后,我才发现,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真的好难好难啊,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宿主,那你是不想回现实世界了吗?”
  “他死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不想回去了,因为我发现爱上他了。可他现在死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所以,宿主你是打算救秦子凛了吗?”
  “子凛是他的弟子,我不会见死不救,可我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我记得系统商城里,有一个叫忘昔的酒吧,我之前积攒的积分应该是够了,你把它兑换给我吧。”
  “宿主,小系统要提醒你,这酒你一旦喝了,你穿书后的记忆都会过滤一遍,相当于你到时候会认为你是刚刚穿进书里,你确定要兑换这忘昔酒吗?”
  “我现在太痛苦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他走了的事实,所以忘了这一切不是更好吗?我忘了之后,你也不要告诉到时候的‘我’,有关于我就是‘我’的事情,就当那个‘我’是刚刚穿进书里的,然后把最终任务告诉‘我’,这样,那个‘我’才会愿意给子凛他解这个毒,至于之后那个‘我’想不想回去,我也都管不着了,系统你,也不要再插手了。”
  “好吧,小系统我知道了~”
  [系统商城正在兑换忘昔酒……]
  [宿主目前积分23581分,兑换忘昔酒后,剩余积分201分……]
  [兑换成功……]
  沈青阑睁开眼,只觉脑袋突突的疼,过了好半晌,他才缓过神来。
  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回想方才听到的一大段对话。
  那是什么?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小男孩惊喜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沈青阑身体僵住,看了四周一圈,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山洞里。
  但他一个人都没看见。
  沈青阑顿觉毛骨悚然,刚想唤出青阑剑,却发现自己居然感受不到然后有关青阑剑的联系,他一下子就害怕起来。
  耳畔再次响起那个小男孩的声音:“你情绪别激动!青阑它只不过是回剑池养伤去了,所以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等它养好伤,你就可以见到它了!”
  沈青阑一听到“剑池”这个词,联想到自己现在待的这个地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居然在剑谷里。
  他不是让秦子凛带自己走吗?怎么……
  等等,沈青阑马上想起秦子凛离开秘境后,背上严重的伤,还有袛京师祖对他的青阑剑那轻巧一捏。
  “秦子凛呢?!他现在在哪里?!”沈青阑情绪有些激动,他担心秦子凛遇到了什么意外。
  那小男孩的声音发出奇怪的一声“咦”,随后问:“你别激动!你是想问谢长襄吗?”
  沈青阑心一颤,没想到对方怎么会提起这个名字,心莫名一抽一抽地疼。
  沈青阑努力平复心情:“我是在问秦子凛,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小男孩的声音似乎被沈青阑问迷糊了,“可、可秦子凛不就是谢长襄吗?”
  沈青阑身体一僵,“你、你在胡说什么?他们明明是两个……”
  说到最后,他自己慢慢哑了声。
  那小男孩的声音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怎么了,捉急起来:“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吗?要我马上叫人来看一下吗?你现在怀着孕,哪怕身体有再小一点不对劲,都不能忽视掉的……”
  沈青阑身体一震,失礼地打断对方:“你说什么?怀…怀孕?我、我怀孕了?”
  小男孩困惑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你怀孕了吗?已经两个多月了啊……”
  沈青阑下意识把手轻轻放到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如初,一点儿也不像是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样子。
  “我居然…居然怀孕了……”沈青阑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道。
  两个月有余的话,算算日子,很有可能就是秦子凛向他求娶的那个晚上……沈青阑仍想得出神。
  “所以,你身体到底有哪里不舒服啊?我马上让袛京去叫人!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小男孩的声音又问。
  沈青阑摇头:“我没事,不用叫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四周环视,确认真的看不到一个人,而耳畔的声音也不能确认声源方位。
  沈青阑试探地问:“所以,你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
  那小男孩声音活泼,有问必答:“我在你手上,你低头看看呀!”
  沈青阑闻言,低头就见从不戴任何腕饰的右手手腕处,莫名多了一个玉质的血红色手镯。
  没有多余的雕刻,但充满了奇异的美感,更让沈青阑震惊的,是这手镯不是冰冷的,而是有温度的,温度不冷不热,极接近人体正常体温。
  这手镯不像一个配饰,更像是一个长得像手镯的生物。
  沈青阑摸了摸那手镯,耳畔忽然响起那小男孩银铃般的笑声:“你、你别挠我…好痒……”
  沈青阑大为震惊,停下手:“你到底是什么?”
  那手镯在手腕上轻轻动了动,似乎很想亲近沈青阑,就像个孩子贪恋母亲一般,在耳畔撒娇道:“我叫帝景,你也可以叫我小景。”
  第56 改魂
  【那你能给我解开这个符咒吗?】
  帝景?!
  仙剑谱排名第一的仙剑帝景?!
  原书里只认主未来男主一人的仙剑帝景?!
  看着手腕上这个血色玉镯,沈青阑着实是很难,把这个声音活泼的它,和原着里霸气侧漏不可一世的仙剑帝景,关联到一起。
  如果沈青阑没记错,未来男主确实是在剑谷和帝景结的契,并由此开始了他制霸修真界的开挂征途。
  沈青阑见帝景似乎知道很多,便按住了玉镯颤动的身子:“等等,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能回答我吗?”
  玉镯似乎被他这么按着有些难受,但还是乖巧地说:“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回答。”
  沈青阑想问秦子凛,但又碍于之前问过一次后得到的那个奇怪回答,他犹豫了下,换了个问题:“我现在在剑谷?”
  “对,这是剑谷后面的山洞。”帝景顿了下,补充道:“这里非常安全!”
  这个回答沈青阑已然猜到,继而又问:“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很安全!”帝景马上说。
  沈青阑敏锐地发觉,这已经是帝景第二次提及“安全”这个词。
  “这里安全?那外面不安全吗?”沈青阑反问。
  帝景思考了下:“不是外面不安全,而且现在的你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不能有一丝马虎。”
  “为什么我必须要绝对的安全?”沈青阑说完,马上想到了什么,手不自觉又覆上小腹,“是因为我怀孕了?”
  “对!”玉镯没再被按住,又在手腕上蹭了蹭,撒娇地说:“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未来的主人!他必须安全出生!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为了贴身保护你!”
  沈青阑反应过来,惊诧地问:“所以那老头……袛、袛京师祖他把抓我回来,就是因为我怀孕了?可他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帝景难得沉默了一会儿,“袛京他当时见你,其实并不知道你怀孕了。他只是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那血腥味和我有命格上的因果关系,但你又有了青阑了,他很奇怪,所以就想把你带回来。”
  血腥气味?沈青阑想起,自己为了进秘境救秦子凛,曾经咬破过指尖,没想到居然会因此暴露,以至于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帝景还在耳畔絮絮叨叨地说,似乎有些内疚:“因为我从出生到现在一个主人都没认过,而其他的仙剑都起码认过三四个主人了,袛京他一直很担心我,所以他一看你和我有关系,就想带你来见我,但一下子用错了方法……”
  沈青阑想起自己昏迷时,秦子凛身上就挨了袛京师祖好几掌,肯定受了不轻的伤,他一下子心疼得不行。
  他还是想问下秦子凛情况怎么样。
  而帝景似乎极为喜欢和沈青阑亲近,在手腕上动个不停,像个顽皮的小孩子,它嘟嘟囔囔地道:“你身上真的好好闻!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沈青阑嘴角一抽,腹诽道,你现在就一镯子,你能闻到什么气味?
  沈青阑犹豫再三,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帝景带了些迷惘地说:“但是,我还闻到了你身上有一丝我很熟悉的味道,像是我十年前给人做的一个符咒的气味,像是改魂符……”
  沈青阑一惊。
  改魂符乃上古符咒,极难制作,主要是修改人的记忆,而且早已失传。他没想到帝景一把剑,居然还会制作符咒,而且还是制作这等难度的符咒。
  沈青阑忽然反应过来,狠狠蹙起眉,“你的意思是,我曾经用过改魂符?”
  他想起自己醒来时,听到的那大段对话,难道那救是青阑仙君被修改过的那段记忆?
  帝景似乎是吸他身上的气味给吸得迷糊了,“对啊,这个符咒现在只有我会做,就连其他的仙剑,包括最擅长此道的风髓,它也不会的!我不会弄错的。嗯……我依稀记得,当时好像是千鹤门的席云来求了袛京,我才给做的。”
  一听这符咒是青阑仙君的师父席云仙君求的,沈青阑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追问:“那你能给我解开这个符咒吗?”

  第57章 看我

  【你、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虽然,沈青阑在帝景给他解改魂符之前,就已对这段被修改过的记忆有了各种大胆的猜测。
  可当他跟随着青阑仙君的视角,听到席云仙君在病榻上三言两语勾勒出的那盘惊天大棋时,他还是为之震撼不已。
  沈青阑知道,青阑仙君肯定会同意,不然不可能有后面的发展。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青阑仙君点头前,沈青阑隐约感觉眼前看到的一切,仿佛中间缺了一小段,就像是一段电影被抽走了一两帧的画面。
  这感觉,太不同寻常。
  下一幕被修改的记忆片段,则让沈青阑更加震惊,因为长襄仙君说他会再找一个人证,提高他诈死的真实性,然后,他消失了好几天,然后,就把年幼的秦子凛领到了青阑仙君的面前。
  沈青阑敏锐地察觉长襄仙君面上毫无血色,且极其苍白,青阑仙君也发现了,并问了对方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长襄仙君只是摇头,随后,轻轻摸了摸沈青阑的头,眸色温柔。
  那个瞬间,沈青阑莫名觉得眼前的长襄仙君像极了秦子凛。
  不是年幼的秦子凛,而是长大后的秦子凛。
  沈青阑本以为这是一瞬间的错觉,是一个巧合,但接下来,沈青阑时不时就能看到长襄仙君眼中转瞬即逝的温柔注视。
  那眼神,是真的……像极了秦子凛,简直一模一样。
  而沈青阑也屡次发现了青阑仙君身上的不对劲——青阑仙君经常会做出与他人设相悖的异常举动,而且总会伴随那莫名且突兀的缺帧感。
  沈青阑虽得到了青阑仙君百年记忆,但若他不主动翻阅,就只会粗略的印象,很多细节只有主动去看,才能明晰。
  百年记忆太过庞大,之前,沈青阑只是粗略翻阅了一下近五六十年的记忆,一直没有仔细浏览过。
  尤其是青阑仙君进千鹤门前的那十多年,沈青阑下意识选择跳过不看。
  现在仔细想想,沈青阑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跳过进千鹤门前十来年记忆不看呢?自己又为什么只粗略翻看了青阑仙君近几十年的记忆呢?
  现在仔细想想,他觉得非常的奇怪。
  因为按他行事追求尽可能滴水不漏的性格来说,他若获得这段记忆,即时当时由于情况紧急,没来得及仔细回看,事后得空也会仔细看一遍的,以确保不会让青阑仙君亲近的人发现他并非真的青阑仙君,力求万无一失。
  可事实却是,他就是下意识跳过了仔细回看记忆的选项,似乎一点也不用担心暴露他沈青阑和青阑仙君之间的不同。
  这可太不像他沈青阑了。
  想到这里,他已经快看到仙魔大战结束那晚,可沈青阑忽然很想从头开始,重新看一遍关于青阑仙君的记忆。
  这个念头一出,沈青阑的思绪出现了模糊和缺失,像是有东西在强制不让他回看记忆。
  沈青阑察觉出了不对劲,对大脑中的意识进行强行暗示和引导,这不是书中世界任何强大能力能做到的事情。
  “系统!垃圾系统!你快给我出来!”沈青阑在意识中大喊,他有直觉,觉得这一切的不对劲和那个出现极少的系统脱不了关系。
  联想到自己在剑谷醒来时,在脑海里听到的那大段莫名对话,沈青阑更加激动了,他这下可以确定,系统肯定有事情在瞒他。
  “你知道你一定在!你快给我滚出来!”见系统不响应自己,沈青阑更觉怒火中烧:“你还不出现,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宿主,您可千万别自杀!”系统终于出了声,不改先前胆小怯弱的样子,带着哭腔:“明明是那个时候‘您’不让我不要再插手的,现在的您怎么又反悔了……”
  沈青阑心里咯噔一声,什么叫那个时候的“我”?难道……沈青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自始至终都是我,对吗?青阑仙君他……一直都是我,对吗?”
  系统小声啜泣着:“是当时的‘您’想救秦子凛,但又过不了您心里关于谢长襄那个坎,才主动兑换了过滤穿书记忆的忘昔酒,还告诉我怎么骗喝了酒忘掉从前的‘您’的,不是我主动想要骗您的……”
  沈青阑这下全懂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他都懂了。
  他沉默许久,咬牙道:“全还给我!把那些记忆,全还给我!”
  沈青阑从头开始回看了这百年的记忆,其实说“回看”并不准确,他应该是重新经历了这百年更加恰当,因为他本就是这段记忆的主人。
  从初入穿书世界的格格不入,到开始适应这个奇怪的书中世界,完成系统给出的短期任务,攒积分,兑换商品,再接任务。
  这一切和沈青阑曾经看过的穿书文都大差不差。
  直到系统让他去救人。
  沈青阑在第一眼见到那个挂在树上的十二三岁少年时,就觉得他像秦子凛,或者说,更像长襄仙君。
  没想到分别时,沈青阑才确定,这少年,居然真的是青阑仙君的……不,应该是他沈青阑的二师兄谢长襄。
  分别后,沈青阑又在外面闯了几年,直到按照系统的指示,去了千鹤门拜师。
  系统一开始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他在外面收集仙草丹药,直到沈青阑拜入千鹤门前夕,才知道自己的初始灵根并不算好,按系统的话来说,就是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他顶级的样貌,却剥夺了他修真的天赋。
  但系统又说,它的存在,就是帮助沈青阑,借助他向前收集的东西,沈青阑最后洗髓成功。
  后面,就是他顺利拜入千鹤门掌门席云仙君门下。
  让沈青阑意外的是,他居然在那里再次见到了谢长襄,但是系统的指示却是选择不和谢长襄相认,但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系统帮他洗髓之事已让沈青阑彻底相信了它。
  虽然不知道系统此举最终目的,但沈青阑最后还是选择不与谢长襄相认。
  后面,席云仙君闭关,身为刚入门的小师弟沈青阑的道术剑法都由二师兄谢长襄全权负责。
  二师兄谢长襄在课业上,虽待沈青阑严格,但在平日里却极为关心体贴。
  二人关系算是五个师兄弟里最亲近的。
  自入千鹤门后,系统罕见地减少了出现的频率,甚至出现好几个月都不发布任务的情况,不过沈青阑已经慢慢适应了书中世界的生活,再加上二师兄谢长襄对他的课业十分严格,沈青阑也没空去管系统,只是偶尔喊喊它,确认对方没有死机。
  直到几年后的仙门论剑前夕,系统郑重其事地发布了一个关键的任务,那就是一定要去剑谷,去获得他的仙剑青阑。
  除了四进二的决赛碰上重熄冥,稍微他觉得棘手之外,之前遇到的对手都很难在他剑下扛过十招。
  直到二进一的决赛,他遇上了谢长襄。
  沈青阑所有的一切都是谢长襄教的,他的老底,对方明白得一清二楚。
  那一战,二人斗得不分伯仲,最后,沈青阑都心生败意,却发现谢长襄体力不支,露了破绽,他这才险胜对方一招。
  只是中途失手,沈青阑把他这位二师兄弄伤了。
  沈青阑事后非常后悔,因为自己的争强好胜,居然让素来关心他的谢长襄受了伤。
  他去道歉,谢长襄却摇头,温和地向说:“是我技不如人,青阑不必自责。”
  其余三位师兄大多是叫他小师弟,只有谢长襄从不喊他小师弟,都是直接唤他青阑。
  后面,两人又在一起度过了漫长却又平静的几十年,系统已经极少发布任务了,而沈青阑也已经没有那么想走了。
  在谢长襄指导他练剑的时候,他就在想,与其回到没有亲人的现实世界,他还不如留在这里。
  在这里,千鹤门上下都待他很好,尤其是二师兄,表面严厉,其实待他极为温柔。
  如果可以和他一直过着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也挺好的……直到,身体虚弱多时的师父,将那本流光剑法交给二人。
  其实,在两人开始练这剑法时,就已经察觉出了这剑法根本不是什么双人剑法。
  可他们没有多问,依旧练了下去。
  剑法大成后,二人才从不久于人世的师父口中,看到了这盘大棋的全貌。
  师父问他们二人的意见。
  谢长襄没有回答,他一直在沉默,沈青阑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先回答。
  如果自己答应了,他也会答应。
  若自己没有答应,他也会反对。
  沈青阑想起这位二师兄曾经说过的:“只要是青阑你想做的,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哪怕是拒绝,谢长襄也要和他站在一边。
  沈青阑知道为了天下大义,他应该答应,可他却迟迟下不了口。
  因为沈青阑在介意,介意他和谢长襄以后维持着这虚假的关系。
  直到系统时隔数年,发布任务,让他答应。
  然后,沈青阑就看着谢长襄,从席云仙君手中接过了那道改魂符。
  沈青阑在新婚那夜,说想和谢长襄做真道侣的话,其实是他临时编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明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不能被发现,可话既已说出口,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见谢长襄沉默,他以为这是拒绝,没想对方居然同意了。
  可二人并肩坐着,直到红烛燃了大半,谁也没有先动。
  最后,还是沈青阑主动靠近,轻轻咬住了对方微凉的唇。
  沈青阑清晰地感觉到,谢长襄解他衣裳的手在颤抖,沈青阑心里有些难过,觉得自己强迫了对方。
  他心中酸涩,不想继续了。
  可他才想抽身,却被谢长襄抓住不让动。
  谢长襄开始主动吻他,那么温柔,那么仔细,那么让人情动。
  直到,下半身的秘密被对方发现,沈青阑颤颤巍巍地问他:“那里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谢长襄俯身吻了下那处,目光依旧温柔,真诚地说:“很漂亮。”
  后面发生的一切,沈青阑已经看过一遍,但之前是以旁观者角度去看,现在却是以本人角度去带入,感受截然不同。
  沈青阑仿佛回到了仙魔大战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那个修改记忆的晚上。
  知道这会是两个人最后一见,沈青阑想反悔了,他不想谢长襄走了。
  后颈上的符咒如此冰冷,冷到他全身都要冻僵,连带记忆都被冻结掩盖在漫天冰雪之下。
  沈青阑抱紧谢长襄,嘴里糊涂地说着话,但都是不让他走的话。
  可谢长襄却耐心地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沈青阑不信,他觉得谢长襄在骗他,他哭喊着,说他好疼,让谢长襄再亲亲他。
  谢长襄不厌其烦地吻他,安抚他。
  记忆被一点点冻结,直到连眼前的一切,都被掩盖在层层冰雪之下。
  但一个念头,却突破厚重坚硬的冰层,冒了出来——沈青阑想醒来,他想告诉谢长襄,他不想谢长襄走了,如果谢长襄问他为什么。
  沈青阑会哭着告诉他,因为……他爱上他了。
  沈青阑以为自己还在回忆中,他猛地一睁眼,看到谢长襄坐在边上,以为对方还没走。
  他没有看到对方眼睛里不寻常的惊讶之色,立马起身,扑了上去。
  抱住对方有些僵硬的身体 ,沈青阑泪眼婆娑地去吻谢长襄的唇,说着:“你别走…别走……”
  记忆里的谢长襄先是僵了一瞬,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然后热情地回吻过来,那吻极为热烈,甚至有些步步紧逼,让沈青阑觉得对方已经离开了他好久,想要一次讨个够本,可那熟悉的触感,却又像对方从不曾离开,一直陪在他身边。
  但沈青阑还是觉得不够,他的身体忽然热得惊人,被谢长襄一碰,就止不住地战栗。
  沈青阑想要谢长襄更深的进入,让他确认对方的存在。
  他去解谢长襄的衣服,嘴里像耍赖皮似地说:“我要你…你进来…要你进来……”
  记忆里的谢长襄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见沈青阑笨手笨脚,自己褪去了身上的衣物,说:“你现在情况特殊,我会轻些,尽量不伤你,你也乖些,不要闹,好吗?”
  沈青阑脑子已被情欲烧成一团浆糊,哪有余力思考对方说了什么,只觉腿心酸痒,腿间湿得得不像话,只想对方赶紧进来抚慰抚慰他。
  他唔唔唔地胡乱点头:“你进来…你快进来……呜呜我那儿难受……”手去抓对方胯下那玩意,对口要往自己身体里送。
  下身此时已被谢长襄扩张得差不多,对方刚要进来,沈青阑像是梦醒一般,又不让他进来了,用拳头捶他,推他,闭眼侧过头不看他,只哭着喊:
  “你是谁?呜呜你、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拳头被一把抓住,细密的吻落到唇上,继而是带着压抑着的痛苦的乞求声,对方说:
  “青阑,你看着我!”
  那声音太过熟悉,沈青阑下意识停了动作,抬眼去确认。
  身上人的目光和记忆里的相比,变了似乎又没变,依旧温柔,但还藏着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痛苦。
  对方就像是头困兽,在牢笼里低声嘶吼:
  “是我!一直都是我,自始至终,都是我!”
  沈青阑愣住了,还想说什么,却下意识咬唇闷哼,抱住了身上人,感受着身上人一寸一寸地进入自己,涨满他身体的每一角落。

  第58章 解释

  【还是说,谢长襄你,要不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担心沈青阑再反抗,谢长襄掐了个诀,让自己暂时变成了秦子凛的样子。
  沈青阑一看到秦子凛,反抗的动作瞬间就没那么大了,甚至还主动去吻他。
  谢长襄心中酸涩,但还是回吻了过去。
  其实,他不愿意这样骗对方。
  因为他是谢长襄,是秦子凛,也是沈青阑腹中孩子的父亲。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在两个人化为一人前,他谢长襄不知道为什么,会嫉妒另一个自己,嫉妒为什么他更早认识沈青阑,陪沈青阑更久,可沈青阑却不喜欢他。
  所以,谢长襄之所以会想和秦子凛化为一人,就是他疯狂地想成为秦子凛。
  他甚至想好,他要变成秦子凛的样子,然后骗沈青阑方才只是个梦,甚至还再用弄一个分身去扮演谢长襄,而自己就可以以秦子凛的样子,继续留在沈青阑身边。
  和秦子凛合二为一,谢长襄自然知道沈青阑这是发情了。
  但考虑沈青阑才怀了两个月,谢长襄担心会弄伤他,没有积极地回应对方的热情,也根本不敢用特别深入的姿势,每个顶弄都相当的轻柔,只是浅浅慢慢地抚慰着。
  沈青阑刚开始还有些闹,身体扭来扭去,特别不安分,迷糊地说:“好涨…这儿好涨啊……”甚至直接自己用手去揉捏奶头,捏得颇为用力,几下就把乳头捏得硬挺通红。
  可他还觉不够,甚至哭闹着用指甲去扣弄尚未打开的乳孔,嘴里糊涂地说:“好涨…呜呜好难受……有东西流出来了……”
  才怀孕两个多月,哪里会有东西流出来,谢长襄无奈地想。
  但他还是怕沈青阑这么粗暴会弄伤自己,只好俯下身含住,去磨、去咬、去嘬身下人的乳头,企图让沈青阑舒服一点。
  他才咬了几下,就很明显感受到身下的沈青阑安分了许多,一边后脑勺被捧着往下压,一边听沈青阑嘟囔:“你吸一吸…里、里面好像堵了呜呜……”
  沈青阑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么刺激谢长襄,恨不得狠狠撞他一下,好让他没力气再说这样的荤话了。
  以前,沈青阑就爱在床上说荤话,尤其是被他撞得东倒西歪意识模糊的时候,谢长襄每次听,都会羞恼于他这是哪里听来的淫词,他从没教过他这些,也不知他哪里学来的,实在太不像话。
  沈青阑已经被肏得熟透,两眼泪汪汪,眼睛半眯着,整个人软成一滩春水,谢长襄担心总一个姿势会让沈青阑疲软难受,他先退出来,侧睡着,扶起沈青阑一条腿,从后面慢慢地进入了他。
  沈青阑以前从没这个姿势做过,突然这么被插进来,差点被顶得侧着倒下,幸好被谢长襄扶住了腰。
  沈青阑侧躺没有着力点,只好反手去抓谢长襄的手臂。
  谢长襄只好一手抬腿,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身下,搂着他的腰,不一会儿,两只手都给抓了好些指甲痕来。
  两人高潮差不多同时到了,谢长襄不敢射进他宫腔里,刚想退出来,沈青阑却不让他走,谢长襄只能选择射到穴里。
  谢长襄就这样从身后,一边搂着沈青阑微颤的身体,一边射了精。
  沈青阑似乎给累得睡着了,谢长襄离开了他的身体,担心沈青阑着凉,还给他盖好褥子。
  谢长襄坐起身,刚想去沈青阑理有些乱的乌发,没想左手被沈青阑被褥下的手紧紧牵住。
  谢长襄想抽出来,但一眼就看到了沈青阑伶仃手腕上那朱红色玉镯。
  谢长襄一怔,他不记得沈青阑有过这样的手镯。
  沈青阑长得太好看,任何饰物都显得赘余。
  更关键的是,他方才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玉镯的存在,到了他现在这种修为,世上罕有在他眼皮子底下却能不被他发现的东西存在。
  谢长襄潜意识想替沈青阑取下,却在触摸到那玉镯的瞬间,耳畔响起那似孩童般天真的声音:
  “别摘小景!小景要保护青阑!”
  谢长襄一怔,试探地问:“你是仙剑帝景?”
  那手镯动了一下,没直接回答他,声音依旧响在耳畔:“你就是冰焰的前主人,风髓的现主人,青阑的道侣,长襄仙君吧?”
  长襄以前的仙剑是冰焰,仙剑谱排名第九的仙剑。
  只不过后面因为谢长襄要去魔界做卧底,而且还需要当着一众修士诈死,仙剑冰焰被他破了契,还给当了假死的替身,最后被沈青阑葬到了绮霞峰后山。
  本来谢长襄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再与第二把仙剑结契了,但谁能想到他的分身,秦子凛居然和风髓结契了。
  最后二人化为一人,风髓也相当于认主他谢长襄了。
  这玉镯这么回问,也相当于承认了它就是仙剑帝景。
  谢长襄很快就反应过来,“袛京师祖要抓青阑,是因为他肚子里的孩子,以及你?”
  玉镯似是颓丧地道:“嗯。”
  谢长襄无奈地摇头:“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我早一步回来,青阑他……”
  他回想起沈青阑从空中坠落那一幕,现在还心有余悸。
  “你既然是青阑的道侣,他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那我觉得我有件事得告诉你。”帝景碰了碰谢长襄的手指。
  谢长襄有不好的预感:“你说。”
  “就是,青阑的改魂符已经被我给解了,因为那个符咒是我做的,就在你来之前解了,所以,青阑他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
  谢长襄眉头狠狠皱起,而帝景一边结结巴巴说,一边还笨拙地转了转,似乎是没脸见谢长襄:“而且我话还未说完,青阑他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是醒的,我们刚刚说的话,他大概是都听到了。”
  帝景这话一说完,镯子的朱红色立马暗了暗,就像忽然变成了死物一般。
  而谢长襄背上冒出一阵冷汗。
  随后,就看见掌中原本安静不动的手,忽然反手迅速扣住了自己。
  沈青阑也悄悄睁开了眼,里面清明一片,平静地说:“你不需要给我个解释吗?秦子凛?”
  “还是说,谢长襄你,要不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59章 空落

  【心里也莫名空落落的】
  谢长襄一时间说不出话,连眼睛都不敢去看。
  沈青阑却用力一拽,把他拽倒在身上。
  此时两人面对面瞧着对方,近得连对方的鼻息都交融在一块,近到谢长襄可以看到他方才在沈青阑身上留下的红痕。
  “你到底是秦子凛?还是变作了秦子凛模样的谢长襄?”
  沈青阑又问了一遍:“还是说,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沈青阑恢复了改魂符修改过的记忆,自然知道他在见到秦子凛第一面起,就知道秦子凛身世绝不像谢长襄所说的那样简单。
  谢长襄以为他忘记了二人的初遇,所以以为他发现不了少年秦子凛像极了少年的谢长襄。
  只是,沈青阑没想到秦子凛其实就是谢长襄的分身,是他的一部分。
  可联想帝景曾经说过的那句,沈青阑到底是明白,当初谢长襄躲了他到底是几天去干什么。
  见谢长襄还是咬着牙不说,沈青阑换了个问法:“那你是不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不是的话,你方才为什么要碰我?”
  谢长襄咬牙道:“我……是。”
  “变回你自己的样子。”沈青阑的语气不容拒绝。
  谢长襄唇一抿,沈青阑便看到了一张和秦子凛长得极像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青阑盯着那双和秦子凛一模一样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问:“秦子凛呢?你拿他怎么样了?”
  谢长襄身体僵住,不说话,也不敢看沈青阑。
  沈青阑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但还是颤抖地问:“你把他……”
  他几乎说不出后面那几个字。
  但身上人却扭头看向他,视线相接,然后唤了他一声:
  “师娘,是我。”
  沈青阑一震,两眼瞪大,看着眼前的人,他可以肯定,这就是秦子凛无疑。
  还不等他说话,身上人又以一种陌生而熟悉的语气,唤了一声:
  “青阑,是我。”
  “一直都是我。”
  看着沈青阑瞪圆眼睛,里面写满不可思议的这样子,谢长襄心里一片悸动。
  无论是哪个他,即便是重来一次,他都会为这样的沈青阑心动不已。
  他好想吻他。
  好好疼疼他。
  告诉他,他好爱他。
  沈青阑的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扑簌簌从眼角滚下,吓得谢长襄一慌,还以为自己把沈青阑压疼了,赶忙起身,去给沈青阑擦泪。
  沈青阑却固执地不肯他碰,甚至不看他,情绪激动地边哭边骂:
  “你…你给我滚……呜呜我不想再见你了…你杀了他…呜呜我再也不想见你……”
  甚至还想用脚去踹他,但又因为两腿的酸痛感而僵在中途。
  谢长襄担心他动了胎气,赶忙抱住他,“你现在怀孕,不能激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你好好的,你可以杀了我。”
  谢长襄从虚空中唤出风髓剑,然后递到沈青阑手中。
  沈青阑一看风髓,就知道秦子凛是真的和谢长襄化为一体了,再无回旋的余地。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杀了你就等于真的把他杀了。”沈青阑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谢长襄慌张地给他擦眼泪,却听见沈青阑捂着脸道:“我恨你!都怪你!呜呜…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呜呜都怪你自作主张……”
  沈青阑情绪太不稳定,谢长襄见他哭得如此伤心,心也跟着痛,边把沈青阑往怀里搂,边说“怪我”“都怪我”。
  直到猛地听到,怀里的沈青阑哭迷糊的一句:
  “怪你让我觉得……我爱上了两个人……”
  谢长襄一怔,“青阑,你说什么,什么叫……”
  爱上两个人?
  沈青阑边哭边打:“我们当初制定的计划里,本来是没有我修为大跌的,你难道这么多年来,甚至你已经和子凛成了一个人以后,都还以为那是假的吗?”
  谢长襄愣住。
  他之前假死成功潜伏到魔界后,确实听到了青阑仙君因为道侣长襄仙君在仙魔大战中离世,心神激怆之下修为暴跌的事情,他刚开始不解,后面还以为是驻云仙君擅作主张宣扬出来,只为增强他死的真实性。
  可沈青阑的话,以及脑中秦子凛的记忆,都在告诉他,沈青阑当年是真的以为他真的死了,大悲之下,修为暴跌。
  “我当时是真的以为你死了,但也意识到,我爱上你了,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早点发现我爱上你了,告诉你我的心意,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沈青阑仍自顾自地说,眼泪忍不住流个不停,谢长襄见他身子单薄如纸,忍不住搂在怀里,给他擦眼泪。
  他从来不知道沈青阑这么能哭,今天似乎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尽了。
  沈青阑没有反抗,仍旧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好恨你,好恨你,让我这么痛苦,我甚至想,要是我当初没有救你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不会遇见,我也不会这么痛苦。”
  谢长襄脸上浮出不可思议:“青阑,你不是忘了吗?”
  “我一直都记得,只是我……”沈青阑缓缓摇头。
  谢长襄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问:“因为你迟早是要走吗?包括那次在秘境里骗‘我’,也是为了要离开。”
  秦子凛没资格进藏经楼内楼看那本毒经,可他谢长襄有资格,甚至,当初还是他看完那本毒经,才转交给沈青阑翻阅的,所以,谢长襄知道,沈青阑对当时的秦子凛撒谎了。
  但谢长襄其实大概猜到了沈青阑撒谎的目的。
  因为谢长襄很早就注意到沈青阑会做一些不像他会做的事情,包括仙门论剑对那个入谷名额的势在必得。
  谢长襄很早就联想到这就是沈青阑曾经提及过的“办一些危险的事情”。
  谢长襄不想沈青阑离开,好多次,谢长襄都会阴暗地想去打乱沈青阑的机会,让他永远留下来,哪怕是作为他小师弟的身份。
  但他又不愿意强留,甚至担心沈青阑受伤,最后还是数次抱着沈青阑完成任务就会突然消失的心理准备,为沈青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又不能被沈青阑发现。
  可以说,谢长襄每一次帮沈青阑,都是在可能永远失去沈青阑的心理压力下进行的。
  沈青阑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默了许久:“我曾经是真的很想走,可有两次,我想留下来。一次是在绮霞峰,你教我剑术的时候,一次是我们在青阳郡,你向我求娶的时候,我是真的打算不走了。”
  一次是因为谢长襄,一次是因为秦子凛,但这两个人却又是一个人。
  沈青阑真的很难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他恨他,却又爱他。
  恨他自作主张,让自己两次爱上他。
  谢长襄不知道沈青阑居然有两次都想为他留下,也曾因为他的死而想要离开。
  抱着沈青阑,谢长襄心里有欢喜,也有痛苦,良久,他在沈青阑额头上印下一吻:
  “对不起。”
  对不起,自作主张让以另一种形式留在你身边却又不告诉你,最后还自作主张和秦子凛变成一个人。
  对不起,没有把心意早早告诉你,让我们之间产生太多的阴差阳错。
  两人算是暂时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谢长襄知道沈青阑心里还有疙瘩,还不能完全接受谢长襄就是秦子凛的事实。
  沈青阑今天经历了太多,早已心神俱疲,谢长襄只能收拾好一切,让沈青阑好好休息。
  谢长襄自醒来听到沈青阑怀孕的事,立马不顾自己神魂初合,跑来剑谷以确认沈青阑的安全。
  如果不是他身有要务,谢长襄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沈青阑身边。
  趁沈青阑休息的空隙,谢长襄知道谷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他去处理。
  谢长襄一出剑谷,就看到袛京师祖就盘腿坐在谷口的茅草亭内,闭目养神。
  而熄冥和扶灵两位仙君守在谷口,没有在弟子面前的威仪,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见谢长襄出来,重熄冥和文扶灵立马精神起来。
  文扶灵不禁抱怨:“二师兄,你在里面干什么啊?这么久不出来 害我们在这里干站着。”
  谢长襄扶额:“抱歉,我忘了你们两个人还在外面等。”
  当时谢长襄急着去见沈青阑,肖驻云担心他,便派四师弟文扶灵送他来,在谷口碰见正在苦苦哀求袛京师祖放他进去的重熄冥。
  剑谷乃万剑宗禁地,寻常弟子,甚至长老仙君都不可以无令进入。
  谢长襄本来按规矩也没办法进去,毕竟他一不是万剑宗弟子,二不是本次仙门论剑的赢主。
  但袛京师祖却破天荒地让谢长襄进去了,而另外两位,依旧只能止步于此。
  谢长襄一想起自己在谷内和沈青阑缠绵,而重熄冥和文扶灵在谷外吹冷风,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重熄冥倒是不在乎这些,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青阑,他怎么样?”
  沈青阑被带回剑谷的原因,只有谢长襄和肖驻云,以及万剑宗掌门馥沉仙君知晓,就连重熄冥和扶灵都未有告知,就怕走漏风声,威胁沈青阑的安全。
  谢长襄知道重熄冥这么多年来还是对沈青阑念念不忘,但对方毕竟也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情,再加上曾经对沈青阑多加偏袒,谢长襄对他也没有太多的敌意。
  “青阑现在一切都好,就是需要静养。”谢长襄如是说。
  重熄冥松了一口气。
  谢长襄死而复生之事,实在太让人好奇,但更让人好奇的,还是沈青阑和弟子秦子凛之间的事情。
  幸好此事发生在仙门论剑闭宗期间,馥沉和驻云两位仙君及时封锁了消息,并且严禁离开,所以万剑宗外并没有人知晓。
  而秦子凛自和袛京师祖一战后就不知所踪,文扶灵虽然知道秦子凛应该不会死,但对此还是有些担心,刚想细问,腰间的子母萤瓶忽然亮了起来。
  与之同亮的,还有重熄冥腰间的子母萤瓶。
  很明显,联系文扶灵的是驻云仙君,而联系重熄冥的则是馥沉仙君。
  谢长襄心中暗叫一声不妙,隐约猜到之前的安排可能出现了意外。
  沈青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睡醒时,习惯翻身,却扑了个空,萦绕而来的,是冰冷的一片。
  得益于之前的每个夜晚,沈青阑已经养成了身侧躺着秦子凛的习惯。
  这一下子,居然没反应过来。
  腿和腰的酸痛感让他想起,自己与顶着秦子凛模样的谢长襄的一场情事。
  那人滚烫的胸膛,让沈青阑一时恍惚。
  心里也莫名空落落的。
  这时,沈青阑耳畔响起帝景紧张异常的声音:“青阑你终于醒了!你快去拦住长襄!他、他现在想跑去送死啊!”

  第60章 天定

  【青阑与我,自始至终就合该是天定的一对!】
  殿内四寂,檀香暗焚。
  以馥沉为首等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一众仙君齐坐殿中。
  此时,殿内气氛稍有些怪异,大家忍不住往坐在馥沉和驻云下座的谢长襄身上瞟,眼神有不解,有好奇,更多的则是不服。
  馥沉身为万剑宗掌门,而万剑宗又是此次仙门论剑的主办宗门,他坐首座自然算是合情合理。
  千鹤门身为和万剑宗实力不分上下的宗门,驻云仙君坐次座自是当仁不让。
  可谢长襄,他凭什么座那个位置?
  谢长襄当年当着众人面死去,那是为了苍生,为了大义,如果是死去的谢长襄,自是坐得这位置。
  可如今他却以完好无损的模样,回到众人视线。
  修真界还未声责他假死十载,他谢长襄居然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馥沉和驻云两位掌门之下,甚至还坐得如此心安理得,实在是恬不知耻。
  有掌门安耐不住,先开口了:“长襄仙君,您能尚活人世,我们都表示高兴,毕竟您当初和青阑仙君共使一套流光剑法,修真界少有人能敌,甚至魔尊聂枭都要忌惮你们一二,尤其是您为苍生一死,我仙门各弟子无不以您为榜样,但您现在看看,您现在是在馥沉和驻云仙君两位,在场还有其他德高望重的仙君,以您现在这资历,坐这位置,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谢长襄尚未开口,馥沉仙君抢先开口了。
  馥沉仙君温和一笑,但那笑里却藏着森然冷意,“哦?北斗仙君这莫不是不服我和驻云的安排?”
  北斗仙君面色一僵,没想到素来和善的驻云仙君出言如此犀利,不留情面,当面点名。
  他眸中寒光一闪:“再者,长襄坐这个位置,其实都是委屈了他,以长襄为我们仙门所付出之多之大,他就是坐我这个位置,也是理所应当,毫不逾矩的!”
  在场众人闻言一惊。
  有人冷笑,小声讥讽道:“那长襄仙君蒙骗我们这些人十载,最后,我们倒还要感谢他不成?”
  谢长襄终于开口了,他气定神闲地道:“折月仙君方才说我骗了诸位,此言确实不假。”
  折月仙君没想到谢长襄竟会这么快承认,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长襄不疾不徐地道:“但若在座各位实在不满于长襄欺瞒了各位,能否在问责长襄前,容我将这十年在外所行之事说予各位一听,若听完之后还是对于长襄欺瞒仙门之事放不下,长襄听由诸位责罚。”
  谢长襄为什么要抛家弃侣,到底所谋何事,没有好事者不好奇。
  尤其是在馥沉两位仙君这般掩护偏袒着他之后,众人对他那不为人所知的十年,更是愈发地想要一听究竟。
  殿内众人安静下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谢长襄儒雅一笑:“亡师席云仙君在三十年前便知魔尊聂枭欲要那歧刀现世,但因魔尊生性狡诈,亡师遍寻不到,甚至遭了那魔尊暗算,仙逝之前,布下大棋,暗授长襄假死,卧底魔界,只为早日探寻歧刀的线索。”
  殿内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在座一众仙君修为高深,自然也是晓得歧刀之威名——歧刀现世,万鬼同嚎,生灵涂炭。
  席云仙君安排谢长襄假死这盘棋,实在下太大,太骇世惊人。
  在场众人中虽甚少见过仙名已早的席云仙君,但此时也不禁纷纷暗自敬佩逝世多年的席云仙君智计无双,未雨绸缪。
  同时,他们看向谢长襄的眼神里也不见先前轻视,反倒有了钦佩,甚至是敬畏。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留痕迹地假死,然后卧底魔界十年,最后还能平安归来的能者,这等勇武,实非常人能有。
  谢长襄似没有注意到众人视线,仍旧不疾不徐地说着:“长襄潜伏魔界十年,在五年前,探知到青阳郡齐氏一族与歧刀现世有极为密切的关系,因此隐姓埋名,改模换样,以奴仆的身份潜入齐家。”
  “长襄在齐家卧底这五年中,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线索,甚至打算另寻方向,直到有一天齐家少主齐昭明提出他想拜师修真,而且还是入我千鹤门下。齐昭明平日里与修真者没有来往,而且他选的师父,还是……”谢长襄在此处顿了一下,随后接着道:“此事引起了我的注意,为了仙门安全,我只能传了消息给我的师兄驻云仙君,让他拒绝齐昭明。
  后来,我便开始接近这齐家少主,却意外发现他天生孱弱,每日需饮一味秘药保命,而我后面发现那药居然是用人心秘制而成。随后我就查到齐家私底下其实一直在做贩卖人口的生意,其中大多是北鄂郡等其他郡的灾民,那些人被各种手段诱拐进齐家,但是最后并非贩至他处,而是不知所踪。
  十来年间,零零碎碎算起来,估有十万人之多。
  而今年,北鄂郡再生三十年难得一遇的巨大水患,数万人流离失所,其中大部分灾民逃向青阳郡,少部分被齐家以招工之名哄骗不知所踪,而绝大多数则是直接消失。
  这么多人消失,肯定不全是给这齐昭明续命。
  我怀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现在已经被坑杀至城下水牢之中,用作了血料,给歧刀祭了刀魄!
  而歧刀,即将被这万人血池唤醒!”
  谢长襄此言一出,殿内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听得见。
  “长襄自知以我一人之力,绝无阻止这歧刀被唤醒的可能,恰逢本次仙门论剑正在举办,各大门派精锐皆聚于此,但期间闭山,外界消息难入山门,长襄这才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特此求援!”
  而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着手,恐惧地问:“长襄仙君,您方才可所言非虚……”
  “北斗仙君,长襄绝不敢拿这等关乎天下苍生之事开玩笑,长襄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坐在馥沉仙君下座的驻云仙君,眼横一周,震声道:“诸位,诚如长襄方才所言,他卧底魔界多年,九死一生探得歧刀可能之所在,并且一回到万剑宗,就把消息告知了我和馥沉二人。而我千鹤门和万剑宗也在第一时间,积极与青阳郡以及离青阳郡最近的平川等郡设置的仙门暗哨取得联系,但……”
  驻云仙君接过话,面色凝重:“但青阳郡的暗哨迟迟没有回应,但方才根据平川郡和北鄂郡传来的消息,青阳郡此时已经沦为了一座死城!”
  在场众人大惊。
  但歧刀作为传闻极邪之物,更多的是出现在古籍之中,从未现世过,在座许多人对这东西更多的是无知的惧怕。
  而只有和席云仙君为同为一辈的北斗仙君,则面露疯癫之态,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眼睛里写满了恐惧,站起来,道:“歧刀现世,斩神灭仙,生灵千万,俱化它刀下亡魂,我八千仙门弟子灭顶之灾到了……”
  这是歧刀在古籍中仅有的寥寥数语,但每个字都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其余掌门和仙君一听北斗仙君这番言论,顿时坐立难安,齐齐看向馥沉仙君,其中有几个实力较弱的门派的掌门,更是闹了起来。
  “歧刀出世,修真界和人间怕是都得陷入一场灾祸之中,我十门八宗,八千弟子,甚至就此覆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馥沉仙君,您可得想办法啊!我玄炎派离那青阳郡最近,馥沉仙君,您可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驻云仙君,我天问居一向素与你千鹤门交好,你务必救我天问居……”
  殿内乱作一团,局势混乱不堪。
  重熄冥猛地站起身,极有压迫性的威压赫然降下,厉声喝道:“肃静!”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而之前几个实力最弱,但闹得最凶的门派更是被重熄冥这一震,吓得动都不敢动。
  馥沉仙君严肃地出声:“诸位掌门仙君,歧刀现世,乃世间之灾,但我仙门子弟肩负拯救苍生之重担,此时万万不能自乱阵脚!”
  他这话一说,其余人仿佛吃了定心丸,稍稍安定了许多。
  “那馥沉和驻云两位仙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有人茫然无助地问。
  馥沉和驻云仙君未发一言,却齐齐看向了坐与他们二人之下的谢长襄。
  在场比谢长襄资历或地位要高的掌门仙君亦有三四位,若在平时,定不愿屈于谢长襄之下,但此刻,却罕见地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只因谢长襄可能是当前混乱局面里,参与最深,也知晓最多的人。
  而此刻,谢长襄面色凝重,更是给在场其余人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谢长襄面色稍缓,道:“大家不必慌张,长襄此次回来求援,并非毫无计划。我们还有机会阻止这歧刀现……”
  “那当年,你和青阑结为道侣,是否也是席云仙君的安排?”
  这话说得略有突兀,语气却是笃定。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重熄冥。
  重熄冥骤然出声,打断谢长襄,话中带刺:
  谢长襄一怔,没想到重熄冥此时竟会挑破指问。
  馥沉皱眉,不满出声:“熄冥!”
  馥沉知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独独对这个沈青阑念念不忘,几十年里,不知道被沈青阑明里暗里拒绝了多少次,遭了多少冷遇,还是不放弃。
  即便是听到沈青阑要与谢长襄结为道侣,他都不打算放弃,甚至跑到绮霞峰去抢亲,哪怕是被赶下山,沦为修真界笑料至今,重熄冥竟然还是不打算斩断这单相思,以至于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还要步步紧逼。
  见谢长襄沉默,重熄冥及其余人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诸位,今日我们讨论的主题并不是……”驻云仙君开口替谢长襄说话。
  旁人不晓谢长襄和沈青阑之间的事情,但驻云仙君却知晓大部分。
  当年他们二人确实是受师命,假装结为道侣,可现在沈青阑已有身孕,两人明显是有了道侣之实。
  外人不晓秦子凛和谢长襄关系,但驻云仙君却是一清二楚,谢长襄既和秦子凛合二为一,那他也就是沈青阑腹中孩子的父亲。
  但重熄冥这么问,这该让谢长襄如何作答是好?
  驻云仙君本想替自己这位二师弟遮掩一二,没想谢长襄苦涩一笑,道:“当年我与青阑结为道侣,确实是听从了亡师的安排。”
  殿内又是响起一阵嘈杂议论声。
  重熄冥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当年青阑于你根本没有道侣之情,全是你一厢情愿逼的他……”
  “熄冥!你给我住口!”馥沉到底是看不下去了,重重拍在了座椅扶手上。
  重熄冥亦不甘示弱,仍旧想说什么。
  谢长襄眼神却忽然坚定,斩钉截铁地道:“但我们二人在婚后,也确有了道侣之实,这无需你重熄冥置喙,再者,秦子凛乃我用分魂之法分离出的一部分,现在,我和他已合二为一,不分彼此,所以,青阑与我,自始至终就合该是天定的一对!”

  第61章 交缠

  【掌中柔荑猛地想缩,但却被谢长襄握得更紧了】
  重熄冥面色猛地煞白,身形一下子佝偻了不少。
  “熄冥!你太过放肆了!平日里是我太惯着你!让你养成了这恣意妄为的习性!”
  馥沉仙君忍无可忍,刚想施以重罚,但一看重熄冥这情伤至此,嘴里的重话一出口,还是轻了不少:“待所有事情解决,你自去戒律堂领棍一百!再去悬空崖面壁思过一年!”
  重熄冥不吭声,狼狈地跌坐椅中,目光失神,恍若被人夺去魂魄般。
  谢长襄亦不再理会重熄冥,先前他对重熄冥多有客气,还是因为重熄冥是当时沈青阑被万剑宗围攻之时,唯一没有插手其中的人。
  但重熄冥现今如此咄咄逼人,谢长襄对他的几分感激,到底是给耗尽了。
  重熄冥对沈青阑是执念多于情爱,谢长襄趁早说清楚,也好让对方彻底死心。
  馥沉仙君整理了下情绪,“长襄,你不用理会他,别让这不知轻重缓急的家伙误我们仙门大事,还请你接着说下去。”
  谢长襄已是一副儒雅随和之样,他沉吟片刻,徐徐道:“歧刀现世已是必然之事,但它还需要大量苏醒的时间,魔尊聂枭此时肯定聚集妖魔为那歧刀的现世保驾护航,一旦歧刀现世,我们就再无还手之力,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阻止歧刀现世!”
  有人质疑:“可靠我们这些人,我们如何杀得尽那么多妖邪?十年前,我们就没能杀了聂枭和他手底下的妖魔,更不论现在,我们还需要阻止歧刀现世……”
  谢长襄笑得从容,摇头道:“此言差矣!我在魔界潜伏时,一次探到聂枭十年前,其实受了重伤,实力已大不如前,更何况,青阳郡并非魔界,他也没办法动用魔界阵法之能!只要我们几大仙门齐心协力,绝对能……”
  突然,谢长襄被殿外骤起的嘈杂人声打断。
  馥沉仙君皱着眉,呵斥殿外弟子:“不是说了,殿内议事,殿外人员……”
  “哐当”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紧接着,两个守门的弟子就被丢进殿内,龇牙咧嘴,一脸痛苦。
  门外站着一个魁梧粗壮的身影。
  “袛京师祖?”众人大惊。
  馥沉仙君亦没料到来人身份,刚要起身去迎。
  却见不苟言笑的袛京师祖沉默地走开,露出他背后的人来。
  竟是沈青阑!
  殿外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无数写满了好奇惊讶的视线落在沈青阑背上。
  沈青阑仿佛没有察觉,他姿容绝艳,眸光如剑,在殿内殿外所有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进殿内。
  袛京师祖未发一言,提起两个守门弟子,退出殿外,并且合上了殿门,但窗纸上魁梧厚沉的背影却证明他未有离去,而是守在外面。
  殿外很快就安静如初。
  谢长襄先前的淡定,在沈青阑出现的那一刻瞬间消弭,继而是几分掩盖不了的慌张。
  “青阑,你怎么来……”他起身疾步走到沈青阑身前,刚开口询问,却猛地被抓住了手。
  谢长襄身体一震,猛地看向两人握得紧紧的手,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沈青阑没有同他说话,但眼神却凌厉地剐过对方的脸。
  谢长襄面色有些紧张,像是暴露了什么,甚至不敢直视沈青阑。
  沈青阑看向殿内其余人,似是轻松地笑着道:“你们这些仙君掌门来此开会议事,竟然独独忘了我一人?”
  驻云仙君刚要说话,却见沈青阑从容地牵着谢长襄的手,把身形僵硬的谢长襄按在座位上,随后手指一动,大殿角落里飘来一张空椅,落到谢长襄座位后侧。
  然后,沈青阑就在众人视线中,施施然地坐下,对众人坦然笑道:
  “你们继续说便是,我就在一旁听一听,不会干扰你们。”
  但此刻,他和谢长襄仍十指紧扣,未有放开的意思。
  馥沉和驻云两位仙君对视一眼,未有多言。
  殿内无人出声,沈青阑一手撑头,“之前是谁在说?现在继续讲便是。”
  谢长襄咬牙,不肯说话,直到殿内有人偷偷说:
  “是长襄仙君……”
  沈青阑慵懒地挑眉:“哦?那就请长襄仙君继续说罢!”
  谢长襄不敢回头看,只是艰难地继续道:“只要我们仙门齐心协力,必能阻止歧刀现世,到时候我们就……”
  沈青阑颇有些煞风景地插口:“等等,长襄仙君方才说,只要仙门中人齐心协力就能阻止歧刀现世,那若是没能阻止呢?那你又该如何?让我仙门中人去送死吗?”
  谢长襄猛地扭头去看沈青阑,牙缝里憋出两个字:“青……阑!”
  这两个字,像是恼怒,但更像乞求。
  沈青阑却不看他,反倒毫不畏惧地迎上殿内众人目光,明明他此刻身形削瘦,仿佛一阵风就给吹跑,眉目间也带了些憔悴,但他的眼睛却亮得不像话,璀璨夺目。
  他吐字清晰地道:
  “我现有一法,即便我们没能阻止歧刀现世,但不仅能阻止聂枭的阴谋,更能重新封印歧刀,把伤害降至最低!只要……”
  “不行!”
  谢长襄大声打断,眼神狠厉,蹭地起身,把沈青阑打横抱在怀中,不顾怀中人的挣扎和他人怪异的目光,竟就此疾步离开大殿。
  这两天,绮霞峰的四个师兄弟姐妹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先是袛京师祖不由分说就要抓师娘沈青阑,然后就是秦子凛当面承认和师娘有道侣之实,还和袛京师祖打了起来,再后,就是死了快十年的师父谢长襄死而复生。
  短短两天,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
  其他门派的好事者,也纷纷缠上来,询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弄得绮霞峰四个人疲惫不堪。
  最后,还是方一洲让其余三人一起住进他的院子,然后闭门不出,这才终于落得耳根清净。
  这两天都吃喝用物,轮流让人去取,然后拿回来一起用。
  这次轮到蔡之康,没想他才走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看着他两手空空,钟胧月不解问:“东西呢?你没拿?”
  蔡之康弯着腰扶着膝盖,喘不上气,“我…我刚刚听说,师娘他从剑谷……出来了,还是袛京师祖…护送,而且、而且直接就闯进议事的大殿里了!”
  方一洲等三人彼此间对视一眼,默契地放下手里的事,拉着蔡之康跑出院子。
  可他们还没走到议事大殿,就突然在去的路上的一个花园水亭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交缠。
  亭子里,师娘沈青阑正被师父谢长襄紧紧抱在怀里,被亲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已,美目含泪,双颊绯红 ,他一只手被谢长襄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没被抓住,就使劲往谢长襄胸口捶,力度之大,仿佛在捶一个仇人。
  两个人奇怪的都不说话,但仿佛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只通过眼睛就可以交流。
  最后,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沈青阑无力地依偎在谢长襄怀中,谢长襄则低头轻轻吻着沈青阑额头,眼睛里写满无奈和心疼。
  只是两人依旧紧紧牵着手,像是都在担心对方跑掉。
  花丛外小道上站着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钟胧月小声开口:“我们要不要出……”
  “谁?!”
  谢长襄听到动静,看向四人藏身的花丛,目光凌厉。
  四个人只好乖乖地出来,一脸讪讪。
  见是他们四个,谢长襄眼中厉色消去,继而换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而他怀里的沈青阑,则脸上愈红,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埋进谢长襄怀里。
  “怎么是你们四个?”谢长襄笑着问道。
  方一洲作为大师兄,最先站出来揽下罪责:“是弟子没有管教好师弟师妹。”
  其他三人纷纷低头认错。
  谢长襄温和地摇头:“无碍。”
  沈青阑和谢长襄的相处方式太过亲密和自然,一点也不像是许多年没见的道侣。
  四人心里都有些疑惑。
  最后,还是庄其铃开口询问:“师父,徒弟想问,小师弟他去哪了?我们一直没见到他,实在是有些担心……”
  她边说,边打量着谢长襄的反应,生怕触怒了眼前二人。
  毕竟,秦子凛当着那么多人都面,把他和沈青阑的关系放到了明面上,作为沈青阑道侣的谢长襄,大怒之下,就是杀了秦子凛这个孽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沈青阑从谢长襄怀里立起身,但依旧不敢看四个徒弟,只是看向亭外水面,任由谢长襄解释。
  两个人还是紧紧牵着手
  谢长襄抿了抿唇,平静地道:“十年前我有要事需要假死,而子凛是我用分魂之法,放在你们师娘身边,保护他的,现在,他已与我合二为一,这些,你们师娘他都知晓。”
  四人面露恍然之色的同时,眼里闪过一丝伤感。
  “那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小师弟了啊……”钟胧月下意识说。
  旁边的蔡之康赶紧拽了她一下,眼色示意不要再说。
  “无碍,这并非是不可提及的禁忌。”谢长襄摇了摇头:“但以后,大概是见不到了。”
  掌中柔荑猛地想缩,但却被谢长襄握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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