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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光:旧世界轶事】(12-13)作者:Flora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11-18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Flora  12、爱奴   祂从未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和祂最不想面对的人交涉。与其说交涉,不如说是祂几欲失心疯的后果。祂感知得到特丽莎高大沉静的力量在祂体内运作,压抑祂心中天然腾升的时至今日依旧璀燃的
作者:Flora







  12、爱奴

  祂从未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会和祂最不想面对的人交涉。与其说交涉,不如说是祂几欲失心疯的后果。祂感知得到特丽莎高大沉静的力量在祂体内运作,压抑祂心中天然腾升的时至今日依旧璀燃的烈火——祂也自然想不透特丽莎为何会帮助祂。

  问题是得不到答案的,那个冷漠的女神只会怀抱双臂不去看祂,像一座高昂坚牢的沙丘。祂让祂被强行划分来的空闲时间仅剩下昏沉的睡眠,以此换来相对安稳的心态,可效果微乎其微。只要祂想到,即便只有寥寥数秒甚至更短,摇曳的金丝在祂眼前或者被祂攥在手心传递而来的属于爱情的触觉,祂便难以控制地心如刀绞。

  祂对Rhea也曾经抱有过侥幸的心理,那是祂骄阳般的生命的顶峰,就在Rhea膝下度过的并不漫长的岁月。祂并不是没有奢求过Rhea的谅解,退一万步讲,祂错了,祂可以永不被原谅,那也无妨,但是祂希望从此能够相安无事,这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心是很奇怪的呀,你知道吗?金光流对祂耳语,牵着祂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胸膛。因为你它跳得更快了,就像人类一样,就像……祂没再说话,只是靠在祂肩头那样羞怯地在笑。

  人心岂是那么容易被撼动,连高傲的女神都认可这件事,祂模拟着人类创造出来的心脏正有条不紊地运作,而万那时却偏偏想到和Rhea经历过的诚挚的曾经,它怀揣着祂全部的敬仰和难以去安放的爱,你很难去推断那爱的性质,好复杂,祂当时也没有其他能去爱的对象了。如果让曾经的祂去选择,有人愿意为了祂而终日以泪洗面,受苦受累,换来祂在Rhea手下苟延残喘的结果,祂大概会欣然接受——祂不正是善于去践踏别人的感情么!

  现如今,祂竟然会为了在想着金光流的同时想起Rhea而自愧,这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可比性,身体的温度应该是一样的,对吗?只是……再多一秒,再多一秒足够让祂想起来祂和金光流去谈论自己有多爱对方。我也……无法去测量,你信吗?金光流抬起头,然后眼神穿过祂火红的发丝,在祂耳边嘶鸣,你信吗?那一定是因为祂对祂的爱太深了。

  不爱也没关系,光流。你真的会没关系吗?你肯定——你早就吃醋了吧,总是那样可爱地看着我,我也会心软的。但是没有,光流,真的没有。然后祂发觉并没有人贴在自己怀中温柔而甜蜜地说话,那份体温祂已经失去了太久太久。在辽阔又并不空旷的神界,和Rhea交涉似乎也不是难事,曾经祂只是怀着避嫌的心态不愿见它又不敢见祂。

  是因为本能的恐惧,亦或是被背叛被抛弃的哀怨,祂说不出话,祂向来如此,在Rhea面前还不如一片被暴风雨淹没的地苔。稀客呀,Rhea坐在荆棘和翠草丛生的石座上,万想那东西只会割伤祂的心而非它的。祂说不出话,只由得Rhea独自绘声绘色去讲,你——我还以为你这几天一直都不知道在哪里睡觉呢,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呀。

  求您放过祂——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祂都不知道祂怎么说出这番话的,只是在Rhea面前开口,五脏六腑就几乎被全部挤压和蹂躏,祂难以呼吸,更难以打开声道,可祂还是开口了,连接着祂拟态而来的肺叶就像坏掉的收音机。是吗?Rhea不去看祂,你见到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你似乎对自己太自信了,你以为我会看重你所谓的承诺吗?

  清醒一下吧,我是真的觉得你很无聊,之前一直放过你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如果不是祂替你求情,你连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呀,其他的更不要去痴心妄想。

  你掉眼泪的样子可真狼狈啊,还是像女人一样,要我说你做男人也没有什么意思嘛。

  现在还有机会,只要祂愿意,只要祂低声下气去祈求,去为自己刚才的大言不惭道歉,祂就还能继续活下去。祂不是一直想活下去吗?并非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爱或者渴求,也并不相信活着就有希望这种苍白的话语,只是单纯的生的本能。

  那就让祂忘了我——用什么方法都好,Rhea一向善于篡改他人的记忆,就连金光流也难以招架。 祂宁愿让金光流去忘了祂,干脆相信其实祂爱的是Rhea,然后自己独自消受这份沉痛的爱。其他的随您处置,就让光流忘记我,只要这样就可以了。祂不知道爱是否能被轻而易举掩盖或篡改,但是,祂终有一死,祂不该爱上金光流,更不该让金光流爱上祂。这世界只是Rhea手底的棋盘,可以被它随意搅乱。

  如果能让你更痛苦,兴许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了,不会吧,你不是一直以玩弄他人的爱为乐吗?唔,现在这大概是报应,其实我也只是看你不爽……哎呀。

  它示意祂关注身后拖拽的铁链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而万知道这声音的主人穿着高跟鞋或是赤脚走在光滑地板上奔向祂的姿态是怎样的。也许不是祂,也许又是Rhea的下作伎俩,也许……

  转过头会看见谁,那就转过去吧,霎时间朝祂前进的声音停止,随后又温吞吞地继续,去延长,希望永远不会交汇。光流……祂喃喃自语,祂只是在心里喃喃自语,你今天也很漂亮,是认真的。衣服很漂亮,脸很漂亮,眼睛很漂亮,头发也很漂亮。好久不见,祂看祂一眼,被回避了目光。

  铁链是松垮垮拴在脖子上的项圈的,那有什么用?那只是象征,任何实质性的囚禁都只是可怜又悲惨的象征,金光流从不在乎也不怕,只要祂想脱身,随时都可以,祂甚至足以和Rhea抗衡,只是不便去干扰别的世界的规则。祂平日里喜欢珍珠,不长的锁骨链,凉丝丝地拴在祂纤长细白的脖颈,万在祂颈窝流连的时候,珍珠也传递微凉的呼吸,和沉重的枷锁截然不同。那把祂的光流的皮肤都擦破了,很疼吗?对祂而言应该不算疼,可祂就是不看自己,低垂着睫毛,祂就是因为那双小扇般遮掩了眸中苦楚的睫毛而坠入爱河。

  祂们第一次装作陌路人般擦肩而过,祂仍然在想,光流,你还是一样漂亮。

  金光流会因为祂心中所想而回报给祂同往常一样的微笑吗?显然是不会的,因为金光流并没有为祂而来,应当只是可悲的凑巧。乖孩子,Rhea揽过金光流被松垮衣料遮掩着的腰际,祂反倒来为你求情呢……我究竟答不答应,还是你来定夺吧?

  金光流曲过完美的侧脸,干裂泛白的唇在Rhea粉色的发丝间游走,停在耳边,小声说些什么,Rhea随即亲切地笑起来。光流,你刚刚应该大点声的,让祂听听你究竟说了什么——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说实话,要不是你这样乖,我也生气了。你对旧爱可真是冷酷无情呀……

  祂会说些什么去讨Rhea欢心?无非是,诸如万在祂心中已然没有任何分量这般话。万想,它大概以为这样会让我心碎,因此而沾沾自喜吧。可惜它错了,它终究不懂得爱的分量。天知道祂,要是金光流真的厌弃祂,祂该有多高兴!光流,现在离开我,或者换个地方,换个人,幸福地被爱着,那我就知足了。

  祂有时也会因自己的高尚而震颤,这份高尚只对金光流,祂的光流,祂不确定祂还能否用祂是祂的来束缚祂。祂看金光流,缩在Rhea的臂弯里,四肢就像柳条一样软绵绵地垂落下去。祂终于抬起祂漂亮的脸,很苍白,万曾经指挥人类去互相残杀,他们用一把尖刀割破对方的喉管放血,最后的尸体也是借着惨白的月色更添一份白,无依无靠的。祂看祂一眼,祂便又陷进去了,回忆起这世界少有的晴朗平和的天幕,和金光流眼眸中透彻的蓝重合辉映,又交织着流下一弯深泉,蜿蜒至祂紫色的虹膜中,祂只需要一眼就知道祂还有多爱祂了。

  从祂眼里流淌出来的爱犹如一支长钉,把祂钉在十字架上。祂,祂竟然还去爱祂,而祂竟然只需要一眼就知道祂仍旧爱着祂。我也无法去测量,你信吗?关于我有多爱你的那个话题!祂的眉眼弯弯,被金发盖住,被Rhea尖利的指甲盖住。

  别在我面前耍些小动作。Rhea耸肩,蛮不在乎地又把金光流拉向它身旁更近的地方。都别这么死气沉沉的,毕竟你现在需要休息和静养……光流。我记得你们之前打算要个孩子吧?抱歉,反而去瞒着你,不过满足祂做母亲的愿望仍然很简单……它收拢金光流腰后的布料,在祂单薄的皮层之下,隆起一个活着的小丘,在母体里遨游。金光流的面貌扭曲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祂温顺地点头,默认那些刺耳的话,祂不去看万的眼睛了。

  不是这样的。祂难以接受这种话,祂们无数次去畅想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被祝福被爱的小生灵,那是属于祂和金光流的回忆,即便不会真正实现。而现在祂什么都做不到,祂们的爱情祂们的回忆都要被侮辱被践踏,被当做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被当做曾经的祂。

  这都是Rhea故意的,不要回复,更不要反抗,它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就会收手,然后兴许也会考虑祂的恳求。只是,你可以随意去侮辱我,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光流?祂痛哭出声,祂从未有勇气在Rhea面前这样说话,可那是光流,祂不能去接受Rhea堂而皇之戏弄金光流。

  你……!祂再次触及到Rhea的怒火,就如同已经在金光流浓烈而汹涌的爱中遗忘了的昨日。伤口瞬间自左手Rhea留下的咬痕处开始溃烂,获得了瘟疫的眷顾,被斩断的神经又重新相连,钻心的疼痛由手背蔓延至全身,祂不需要痛觉,因此再次体会到痛觉时才更撕心裂肺。祂几乎是吐出血一样嘶嚎起来。

  金光流尖叫一声,不顾身上和腹中的枷锁,赤足飞奔过去,又被锁链缠绕重重摔在地上。Rhea走过,鞋跟碾在祂苍白紧曲着的手背。光流,你真讨厌呀。它讲,祂以前很听话的,我说什么都会做……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惩罚,你也不要太惊慌了。祂支起手臂,用尽全身的气力掐断万被连接起的痛觉神经——那个腹中的胎儿在蚕食祂,祂没有把祂当做自己的孩子去爱,那个存在又如何去爱它的母亲?

  我迟早杀了你……祂双膝跪地,两手捧起爱人腐烂至露出森森白骨的左脸,混合着血液和肉糜。我迟早……你会比死了还痛苦,就凭你,凭你这种根本不配得到爱的人——!流淌出来的血把祂的长裙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染成温暖的热烈的,和万紧紧相拥时祂微凉的身躯也被祂的烈火感染融化。万想对祂说些什么,只能咳嗽,血液回流淹没了祂的喉管。

  祂摆摆手示意金光流不要再说话,抬起头,用勉强干净的一边头发轻蹭Rhea的脚背,额头抵住左手处溢血的咬痕。祂看着Rhea消气,去嘲弄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真遗憾,我现在也不太想看见你,金光流……不过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它自然可以轻飘飘走了,它说真搞不懂,你们这种过家家一样的爱情游戏,看了真叫人生厌。

  那只是你没有资格去享受罢了……!即使是现在我也一天比一天更爱祂!

  拜托,真可笑,怎么会一天比一天更爱?就这样吧,它的脚步声和翅膀翩飞带起来的风声都消散了,只剩祂们躺在被血液沁润的草地上,无言。怎么不会的,为什么不行,一天比一天更要爱罢了,那样最爱的日子永远是去往不到的明日,永远可以去期待和遐想,一直到无数个世界交叠的尽头,一直到比永远还远还宽阔的地方去。我们回家,呀,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祂瘦弱的肩膀抬起祂垂落的手臂,空气中的血的味道令祂作呕,爱人的血。

  好了,我们回家。家是哪里,在很久以前万只当那是个建筑,栖身之所,一处客栈。但是现在祂们能这样去讲,我们回家。祂没有力气再说别的了,金光流污渍遍身的长裙,脏乱的额发,嘴角渗出的鲜血,祂很久很久没有被染成和祂一样的红色了。

  ——我这么无能为力,你还会爱我吗?

  ……说什么傻话呢。祂拉起祂的手,栽倒在床上,相隔许久,连同频率的呼吸和亲热都显得格外陌生。你……你为什么来找我?祂颤抖地哭起来,落下几滴泪,万用指尖划去,祂的脸又添一道水红色的沁痕。你好笨呀,你去好好活着就可以了,你管我做什么,我都背叛你了,我都……祂还是哽咽着,只有这点我不想欺骗自己,那就是我只会更爱你这件事。

  我也是一样的,光流。祂只是想去吻祂,于是便这么做了,祂看起来像要死了般,裸露着触目惊心的骸骨。秃鹫啃食曝尸荒野的尸体,也会食用到这个程度吗?祂只是,用牙床的骨头去亲祂,用颧骨去蹭祂,从祂的额头到脚尖,往日里祂们无数次这样干过,去交流细细密密的爱意。

  祂的血快把祂淹没了,祂让祂在祂的血里再度沉沦,研磨撕裂,委身于失重感中。祂轻喘着,解开背后的丝带,长裙从祂腿间滑脱,祂被血泡着,薄薄的裙衫褶皱起来被丢弃了,祂说好冷!祂无助地去找祂,抱着祂,祂完好却苍白的皮肤和祂的溃烂的缝在一起。

  祂弯下身,蜷缩在祂怀中,连带着小腹内横冲直撞抗议的生命,祂才不要去管。祂在祂怀里又抬头碰碰祂的脸颊,轻吻祂溃烂的黏腻的部分,祂想到伟大的诗篇和细菌的温床,体温升高,而后滋生的无数微生物,另一个小世界就在祂们的吻之间交流。祂说你的血就快凝固了,凝结成一滴一滴坚硬的血珠,而祂被按压在固态的血泊中,祂就是祂琥珀里无动于衷安眠的昆虫。

  祂知道呀,祂在一望无际的红色中想,祂埋在万火红色的发丝中想,祂知道祂的脸祂的身躯比月亮倾泻下的冷光都要苍白了,祂比人类封存在坚冰中的尸体还要苍白,在冰层下,被挖掘,重见天日,他们推测说,这是适龄少女——祂比那还要憔悴,祂的睫毛都被冰冻。祂不再美丽了,头发的光泽黯淡,眼神也沉没进暗无天日的深海,祂心想祂和一张燃尽了的白纸已经没有分别。可是万说你和以前的无数个日月一样美,这种假话……祂张张嘴,又只是哭。

  你要挖出来我的心看看么?快点,快看看呀,那样你就知道了,我只是一半的。任何东西,只有一半也可以活着吧?但是一半就是一半,只有,只有你的和我的贴在一起,那样才是一整个。亲爱的,我曾经就是这样,我只是一半的去形单影只——那又是什么意思?祂真想就这样牵起祂的手,除了无尽的夜色外再无其他,直到再次看见黎明的曙光,而那也是注定要和祂一起的,如果没有祂的话,去看一缕光又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做的一切,只有唯一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我太爱你了。祂们的声音在某刻重合又分离,那一瞬间祂们都在思考所谓永远的纯粹的无私的高尚的伟大的东西是什么,祂们抛出一个个词汇,又迅速丢弃,直到根本没有言语足够资格去形容,祂们望向对方含情脉脉的目光相视而笑。祂还是爱祂,祂根本不能不爱祂,祂将爱祂一直爱到祂死,这份爱太重太重,重到只有祂们合在一起时才能被对方理解,因此便可以让他人随意评判。

  你知道我们是一体的吗?

  一切都有消失不见的那一天,如你所见的潮汐,漫天的风沙,生活着的人类的窃窃私语,终有一日名为存在的概念会爆炸塌缩,变成一个空白坚硬的质点,再去萌生其他的。

  那时祂就不需要思考了,就不需要去爱了,可惜祂的爱太沉重,祂怕把那质点也碾碎,祂怕那爱传不到哭泣的金光流的耳边。到那时会如何,一切究竟会怎样呀,静谧的世界和心碎的人,祂不愿看见祂金色的发丝悲哀地弥散在田间旧草中,或许还有溪流,冲刷掉一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在这之前祂还有多少机会就只是单纯对金光流讲我有多爱你。

  没关系吧?

  只要心连在一起,就可以把要面对的东西遗忘吗?

  就这样捏着手不要跑了,仅仅这样就好。等我再次睁开眼,你还会在我身边对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祂仍旧捏着祂颤抖的指尖,原来都是冰凉的,缠绵也不会有任何温度。我不知道,祂翻身,抬头看着自己初来乍到时那灰蒙蒙分辨不出日月流转的可恨的天空,我不知道!祂只当自己是爱奴是死囚,祂被永恒囚禁在祂的爱里,只尝了一滴蜜便心满意足死去了。

  13、Roman Holiday

  因为妊娠反应,祂相较于之前会有些嗜睡,Rhea也对祂表现得温柔许多,反而令祂感知到无端的心悸和刺痛。它解开了祂身上作为束缚的枷锁,将其安置在祂不知道在何处的别院。房间里安装着巨大的落地窗,每当清晨第一缕微光照到祂身上,祂知道Rhea想由此让祂忘掉之前阴冷潮湿的一丝不快,可祂看着窗外细腻的鸟鸣——如同无数个和万缠绵着悠悠转醒的清晨,祂讨厌这个房间,讨厌几乎是完全相同的陈设。

  祂第一次见到万时把祂的神殿彻头彻尾改造过,无论如何这是属于祂和万的记忆,Rhea应该是趁祂虚弱时一并窃取了。每次想到这点祂便会难以遏制地呕吐,Rhea柔嫩又尖利的手帮助祂顺背,然后告诉祂不过是妊娠反应,不需要担心。祂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还尚平坦,并没有显怀的迹象。

  祂在夜市游历时有听到过关于人类的传言:如果母亲不想让腹中的胎儿示人,孩子也会遵从母亲的意愿掩藏起来。祂从未想过这么多,祂按照人类的模样和机能来模拟自身,祂从未想过这么多。

  该吃早饭了,你现在需要摄取能量。Rhea顺着祂的视线,一同抚摸睡衣之下平坦的小腹。金光流甚至难以确定Rhea温情的话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它的子嗣。多少吃一点吧,亲爱的。Rhea吻一吻祂的额头,端上一盘盈亮亮的松饼。蜂蜜,还有顶端切到四方的黄油块。祂张张嘴,想说祂不需要补充,祂的力量源泉就是Color本身——但是祂不能,之前祂拒绝过,换来的是另一番折磨。

  祂曾经很喜欢用进食来消磨时间,祂的味蕾能体会到不同味道带来的快乐。祂也喜欢逼迫着万和自己一起——即便万的味觉并非多么灵敏,吃什么对祂而言都是一样的,但是祂们仍旧会一起吃点无关紧要的东西,没有意义的事会因为对面是万而让祂高兴。然后祂的思绪又被Rhea没头没尾的话打断,Rhea询问祂待在房间时会不会无聊,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金光流偏头,不知道作何回答。

  我们可以从坎特林出发,就是,嗯,你可以想象到的那种丰饶的森林。沿着溪水就可以走向城镇,类似于克里牧奇亚那种。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你在家里待着一定会感到烦闷的,倒不如跟我出去走一走,光流。你害怕途径这些地方会伤到你脆弱的脚踝吗?无需担心,亲爱的,我们可以乘坐列车,你只需要靠在我身上休息片刻就可以。

  金光流无奈地点头,随即问出一个祂思索片刻仍不觉僭越的问题:我现在……不,我们家。我们家在哪?就是现在我们在的家,我们去你说的那些地方要有多远?祂在心中祈祷,希望Rhea不要听出来更深层次的意思。好在Rhea只是柔情万分地望着祂,亲爱的,我们正处凡间,这里很安静不是吗?鸟语花香,你能闻到土地的泥潮味道和温暖的日光,最重要的是已经没人能够打扰我们了——我们三个,我亲爱的。

  凡间。

  金光流轻轻倚靠在床背上咀嚼这两个字。随着神界日益崩坏,万已经没有办法窥视凡间的情况了,但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祂却可以在人界行走自如。Rhea有意去隔绝万的影响,美其名曰所谓安静,祂只觉得头昏脑涨。祂希望没有祂万也能振作起来,最起码像祂们未曾相遇时那般,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就连祂自己也做不到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祂好像被万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如果祂们没有相遇,万似乎做不到多么快乐,但是最起码不会因为金光流而崩溃悲伤。或许一切都是错误?祂对Rhea说祂感到疲惫,想一个人静一静。Rhea安慰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交给它去办——明明是你让我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金光流独自一人掩面而泣。

  金光流发现祂和Rhea暂时的居所应该是远离城镇的郊野,同它所说的坎特林地区并未距多远。坎特林车站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面貌和结构,木质指示牌上的油漆剥落,显露出颓败的景象。不知不觉间这个世界也迎来一场初冬,检票员身披一件裘衣,也可能是伪造的,他看起来困顿潦倒。

  金光流推测Rhea在凡界使用了假身份,因为那人喊它小姐,却转又称呼祂为夫人。夫人,他讲。那人是个烟嗓,抽的应当是最便宜的纸烟。他眼窝凹陷下去,神色枯槁,金光流想起来万抽烟的样子,最后带给祂一个淡淡的带着烟味儿的吻,祂很想万,祂从未乘坐过雪国列车之类。

  夫人,祝您旅途愉快。他向金光流鞠上一躬,回到自己窄小的房间内,用铝杯盛满热茶,水蒸气为遍布脏痕的窗户镀一层白雾,祂渐渐看不明晰那个男人,只觉得他兴许比自己要幸福太多。Rhea牵着祂的手走向月台,它讲那些一直闪烁的灯是靠魔法来维持的,即便这个小站几乎无人光顾,也有谁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金光流有时候不明白它话里的意思,只是表达赞同或遵从。不多时祂便看见蒸汽穿过密密麻麻的冬季针林,列车到了,仍可以说是古旧的,有些年代感。

  祂的身份不允许祂说年代之类的话,人类的生命太短暂,可祂确实感觉到了年代,祂可能在和某个人类的残魂共情。Rhea领着祂坐到窗边,列车上还没有多少人,对面坐着一对同样旅行的母女。那女孩儿第一次出远门,对着窗外的景致赞叹连连。她对母亲说要用眼睛看遍所有东西,这样回到家里就可以让爸爸也看到自己眼里的好景色了。Rhea被她的话逗笑了,递给小姑娘一颗糖块。

  女孩儿稚气未脱地道了谢,姊姊,她抬着头,哈出一口白气。您身边的是您的姊妹吗?她长得可真漂亮。孩子的母亲掩住双唇,低笑起来:傻孩子,你应当先夸赞给你好东西的人呀。

  她不是我的姊妹,她是我的夫人。Rhea向小女孩解释道,金光流也顺从地点点头,回报给女孩儿一个微笑。人人都说你漂亮,光流,我都快要嫉妒了。Rhea抚摸祂有些冰凉的侧脸。你冷吗?靠在我身边会暖和一些。

  祂小声地回应,靠在Rhea肩头睡着了。隐隐约约祂听到那女孩儿和她的母亲同Rhea告别,她的声音很甜,像蜜糖,提醒金光流包括祂在内的所有人都曾拥有一段懵懂的时光,祂不知道Rhea有没有。待到祂醒来时,列车已然绕过伫立着的针林,只留下漂浮着碎冰的河流和一块块被风卷起的草甸。

  祂睁开眼,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我们马上就要到克里牧奇亚了。Rhea的声音停靠在耳边,祂颤抖一下,又落到Rhea的臂弯里。看看你脖子上挂着什么吧,光流。

  祂低下头,是一块猩红璀璨的吊坠,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攥在手里可以感知到其中魔力和能量的流动。金光流通过那个颜色联想到了万。

  我喜欢被抹在大师级诗人的长衫上,与一群漂亮男孩及诗人们一起郊游踏青,聆听音乐,饮酒作乐;我喜欢被抹在天使的翅膀上、少女的嘴唇上、尸体的致命伤口上和血迹斑斑的断头上。

  真好看……祂沉吟片刻: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常常把自己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害怕别的颜色、阴影、拥挤,甚至是孤寂。能够用我战无不胜的火焰,涂盖一张期待着我的画纸,是多么地美妙!任何地方只要有我,就会看见眼睛发亮、热情奔腾、眉毛扬起、心跳加速。看啊,活着是多么地美妙!看啊,能够看见是多么地美妙!活着就等于能够看见。我无所不在。相信我:生命从我开始,又回归于我。

  是那个女孩儿送你的。Rhea讲,她眼见你睡着,问我你是不是生病需要休息——我告诉她你怀孕了,你的肚子里怀了个可爱的孩子,再过几年它也会出落得和你一样活泼的,小姑娘。

  她听到后非常高兴,连忙把自己的项链摘下来送给你,那是几年前她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她竟然就这样给你了。光流,你不也正喜欢红色吗?好好收下吧,这东西对她太重要了,所以她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平安长大,你也一定是这么想吧。那一刻起列车上的人便都有意无意望着你,我亲爱的,我是否该为你准备一只面具?你走到哪儿都光彩照人,我嫉妒得都快疯了。

  俊美的学徒细腻地把我蘸点入马匹的马鞍布上。这种感觉何其美妙,把饱满、强劲、有活力的我涂入精美描绘的黑白图画:当猫毛笔把我抹散在期待已久的书页上时,我开心得浑身发痒。就这样,一旦我把自己的颜色呈现于纸上,仿佛我正命令这个世界:“变红!”而世界也就真的变成了我的血红色。没错,那些看不见的人会否认,然而事实却是,到处都有我的存在。

  祂浅笑片刻,不去理会Rhea冰冷的殷勤。吊坠镶刻的宝石内部流动着温和可爱的魔力,祂还在猜测这份爱意是出自女孩儿的父母还是女孩本身。

  我的名字叫红。

  把它握起来,你会感觉到爱在流动,我亲爱的光流。这是因为它被某种生物的心脏附魔了,虽然我也无从知晓是什么样的生物,可能只是普通的人类,也可能更奇怪一些。但那可是心脏——你懂吗,光流,所有的血液都被它牵动着运作涌流,这可是承载着爱意的器官,因此原主的爱也会被附了魔的东西展现出来。

  我的名字叫红,我的名字叫红。金光流突然想到一点,那孩子的父亲是否已不在人世,祂无法共情,却禁不住去想。万送给过祂不少礼物,其中不乏精美昂贵的宝石,大多数出自神界精工巧匠之手,除了一开始收到过的闪烁的萤石和干花,祂就没怎么见识过人界的创造了。

  万送给祂的饰品几乎都在Rhea的眼前被祂亲自扯断破坏,除了那个戒指,应该算对戒,因为万也有一模一样的。万说戒指里加了一点金光流自己的头发,因此对祂而言何其重要,只是因为里面有一点爱人的头发——只不过是头发而已。祂笑了,手也去抚弄自己的发丝,万亲亲祂不言语。现在祂沉湎在Rhea的臂弯,祂又想吐了。

  光流,我们该下车了,打起精神来,你会喜欢克里牧奇亚的,我们旅行的第一站。

  克里牧奇亚站显然比坎特林气派许多,人潮拥挤,就连全知全能的祂在其中也显得极尽渺小。卖花的精灵小童站在祂和Rhea脚边:小姐们,买束花吧,送给你们的爱人。他捧着不少含苞待放的玫瑰,Rhea从中挑选出几支最为鲜红的递给金光流。收下吧,可人儿。

  它吻一下祂微低下去的下巴,递给卖花童一把钱。那孩子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朝着祂们深鞠一躬跑远了。金光流觉得Rhea可能在揭开祂的伤疤,也可能是无意的。万送给祂的玫瑰远比那孩子出售的要娇艳,而且花期更持久。祂会用魔法把所有红玫瑰变成蓝的,等着祂像孩子般雀跃时将祂揽入怀中——Color有天然的蓝玫瑰,搞得我有些想家了。祂在万怀里咯咯笑起来,双臂虚虚奄奄地卡在万的胸前,生怕压坏任何一株玫瑰。

  光流,你又走神了。Rhea朝祂孩子气地吐吐舌头,继续向前走。克里牧奇亚站看起来更加现代,就连祂也很惊讶这种发展的差距,或许这就是将权力全部转交给人类的后果。祂们在车站内的连锁餐厅吃了简餐,招待是个离异了的中年女人,在如此脆弱的关口,无论她遇见了谁都会倾诉衷肠。千万不要相信爱情——爱情的伤害永远是血淋淋的,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张牙舞爪,连带着盘子上的三明治都跟着摇摇欲坠。你们二位是朋友吧,啊,真好,朋友可比爱人要坚牢多了。小姐,把那束玫瑰放下吧,放下吧,它们太鲜红太刺眼了。

  玫瑰是我送的,她是我的夫人。Rhea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人,随即耸耸肩,走开了。金光流拍拍那女人的背,祝您和您的孩子幸福,祂为她折一枝玫瑰。没关系的——这玫瑰对祂而言比泥土还要低贱。

  似乎让你感到不悦了,光流,我真的很抱歉。在祂们寻找旅店居住时,Rhea仍持续不断地向祂表示歉意。没事的,Rhea,我……我不在乎,你也不要因此感到抱歉。祂垂下茂密的睫毛,谁看了都会爱,Rhea也会去怜惜。亲爱的,别为了我露出那种表情,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这样做我只会心疼。它牵起金光流的右手,吻吻祂细白的手背和纤纤玉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的旅行才刚刚开始呢。

  对,就是这样……祂挣脱Rhea的手,双臂支撑在地上止不住地呕吐起来。旅店的伙计搀扶着祂,将祂送到最大的房间——祂模模糊糊听到老板娘关切的询问,表示会为她们送上肉桂姜茶暖暖身子。祂还听到Rhea令人窒息的、轻快的嗓音:她还怀着孕,辛苦你们多多照拂。

  Rhea对祂讲,林立的宫殿和高耸的建筑固然壮丽,可对你而言却平淡无常,不如去些喧嚷的集市和乡村,看看你没见过的东西。Rhea喂祂一口姜茶,肉桂的味道有些怪异的苦涩,入夜,旅店窗户外已经沸腾起热烈的人声。祂们挑选了几乎是位于旅游区的集市作为落脚点,Rhea牵着祂走下去。木质楼梯吱嘎作响,老板娘朝着祂鞠躬示意:再次感谢您光临寒舍,夫人,祝您旅途愉快。祂笑语盈盈,逃也似不回头地离去。

  你用了什么假身份?祂问Rhea,一路上所有人都对祂们敬爱有加。我是凯瑟琳魔法世家的独女,你是我夫人,仅此而已。当然并没有凯瑟琳,不过改变他们脑中的思维太简单了,万不是也经常用这种权限么。它又提到了万,金光流心里掉下几滴眼泪,完美的面容却永恒不变。你是我夫人,该有点夫人的自觉,你懂吧?Rhea朝祂挑挑眉,于是祂温婉顺从地笑起来,揽着它一同走。

  旅途中见到的河流在克里牧奇亚缩小成一道小溪,支付钱币便可以乘坐一叶小舟欣赏沿途的景色。很久很久的曾经,Rhea沉思,在一切都很古老的时候,那时候这里并非城镇,河流也要宽广许多,现在一切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人类总喜欢竭尽全力去寻找任何可以休憩的去处,毕竟他们随时有可能死去,光流,差点忘记你同我一样几乎是永恒的了,亲爱的,别再想总萦绕你心的那个人,看着我,这是命令。金光流吻上它的唇:我挚爱的Rhea,你想太多了。

  借过,借过,不好意思!

  很抱歉……但是借过,我急着有事情去干。

  蓝色头发的女孩穿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怀中紧紧抱着一捆干鼠尾草和羊皮纸卷,还有动物的血的气味,她要去祭祀。她跌跌撞撞扎进金光流的怀中,又被Rhea拉出来:小心一点儿,冒失的姑娘,你撞到的人还怀着孕呢。

  非常抱歉!她瞬间羞红了脸,借着月色打量面前的两人。年轻可爱的粉发女性和庄重漂亮的金发丽人,她几乎瞬间就被金光流透蓝的眼眸所吸引。祂的双眼在黑夜中仍然恰若一池秋水,被纤长的金色睫毛遮掩住,她觉得这位夫人几乎要因此而落泪。请见谅,我叫亚特蕾娅……她喃喃自语,视线完全落在金光流身上。她真美……这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美的女人,她看自己一眼就要把魂魄都给勾了去了,恍惚间她甚至觉得祭祀也没多么重要,她全知全能的伟大神明会理解的,毕竟谁能够拒绝这般绝代佳人。

  亚特蕾娅,你好。金光流护住小腹,对她打了个招呼,随即瞪大了双眼——亚特蕾娅的身上有万的气味,但是很微弱,说明这女孩只不过是万的某个信徒。但是这竟然和万有关,在这人间,祂原本以为万的气息不会存在了。祂揽住呆呆站着的亚特蕾娅,低下头来,鼻尖抵在她蓝色的发上——那里也有微弱的万的味道,就像一滴水沉入大海,很快就消失不见,因此祂更应该紧紧拥留住。别为我道歉,亚特蕾娅,遇见你真高兴。

  Rhea也察觉到了万的气息,它饶有兴致地看着金光流,祂没有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儿。它咧起嘴,走进亚特蕾娅,示意她是时候放开金光流了:小姑娘,你拥抱我的夫人太久了,我可是很嫉妒哟。亚特蕾娅羞涩地点点头,这位夫人的怀抱好温暖。

  你要去哪里呢,小姑娘,看你怀里抱着不少东西。Rhea明知故问,眼神扫到羊皮卷纸上。我要去祭祀,去祈祷,为了我伟大的神明。亚特蕾娅如实作答,在提到信仰的神明时她的双眼也是明亮的,但是和盯着金光流时并不相同,她年纪尚小,却已能区分开崇拜与暧昧。

  祝贺你,小姑娘,你的神明必定是强大又可靠的,我相信祂能满足你的一切愿望。Rhea对亚特蕾娅说道,眼神却扭过去盯着金光流看。我们也打扰了你的行程,真的很抱歉,快去吧,正好我也给我夫人准备了一个小惊喜。于是亚特蕾娅颇为欣喜地点点头,还不忘对着光流喊,我也会为您祈祷的,亲爱的夫人!即便她们只见过一面,即便她们一生可能仅有一面之缘,但亚特蕾娅的胸腔中仍旧满溢着几乎是憧憬的爱意,她的脸又红又烫,只因那位夫人的怀抱。

  你要送我什么?金光流揽住自己的胳膊,祂有些冷了。

  Rhea摊开手掌,露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像是蓝宝石打造的,和金光流的眼睛十分相似。一个嗅瓶,被我的头发附了魔,你想我的时候可以闻一下,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

  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万不是这样对祂说的。万对祂说那个戒指因为有了祂的头发而万分重要。祂禁不住抽噎起来,用手背拭去泪水:谢谢你,这多么重要啊。Rhea也孩子气地笑起来,紧紧搂住金光流不放,却在祂耳边说:你刚才越界了,我的光流,你不该去抱她的。记得给我一些补偿,我会看情况原谅你的,毕竟我们的旅途才刚开始。

  祂吻Rhea的唇,吻的好深。

  亚特蕾娅走了好久,神殿在热闹的集市边缘,除她之外也几乎无人参拜。她向驻守在此的老神父打个招呼,气喘吁吁地走进去,双膝齐跪在软垫上。抬头望去,看得见她的神明的塑像,她难以辨认,毕竟神明是她触碰不到的存在。

  尊敬的神,我向您祈祷。

  她的面容红扑扑的,说话的口气也颤抖着:和往常一样,希望我们一家永远幸福,希望我的哥哥们一直都能快快乐乐的。

  和往常一样,希望我能实现我的梦想,希望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和往常一样,希望能见您一面,啊,我的神明,只是见一面我便满足了。

  ——稍有不同的是,希望那对爱人也永远幸福下去,金发和粉发的相互尊重亲密的同性爱人。我的神明,那位夫人着实是太过美丽,一切绚丽的宝石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她只是抱了我,我便要爱上她。

  啊,那般模样,谁看了都会爱!这是我的罪过吗,神啊,替我消灭这低贱的想法吧,在此我希望她永远幸福,她会是一位温柔的母亲,我已经能够预见了。只要她在,庭院的玫瑰就会永恒盛开,我希望她的东西南北,她的正午和夜半,她的话语和低吟都能够幸福……我希望她们的爱不朽,希望那爱足以裹挟月亮,倾倒太阳!*

  她的声音真挚又单纯,她觉得她的祈祷足以感动神明。她高兴极了,期待着神明能和平时一样传递给她神启。可神什么都没说,她感觉神殿在震动,像她的兄长落泪时肩头的颤抖。几片碎瓦跌落下来,也只是几片碎瓦,随即一切寂静无声,只剩下花窗外窸窣的鸦鸣。

  她抬起头,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落在她的面颊。她借着烛光去看——浅褐色的,是松香。您也为她们而感动落泪了,我的神明——您果然温柔又强大,我在此交付我全部的祈祷和忠诚!那位夫人,美丽的夫人啊,我的神明,请让她在我今夜的梦中吻我一次吧。

  Fin.

  *引用部分出自《我的名字叫红》

  *化用《葬礼蓝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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