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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烽火】(第十九卷1-12)作者:教授乙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11-22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教授乙  第十九卷 万水千山   第一回 做媒   林儿兴奋地连声叫道:“快快快,靠过去,那上面是我们的人!”船长得她指令,也不再犹豫,便全速驶近来船。直到两船靠近,搭起木板,才从对面船上走过来一
作者:教授乙








  第十九卷 万水千山

  第一回 做媒

  林儿兴奋地连声叫道:“快快快,靠过去,那上面是我们的人!”船长得她指令,也不再犹豫,便全速驶近来船。直到两船靠近,搭起木板,才从对面船上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面戴一副狰狞的面具,众人不看即知,那正是高长恭。

  檀羽当先迎了上去,唤道:“兰陵,怎么会是你?你可来得太及时了啊。”

  高长恭忙取下面具,向檀羽躬身一礼,道:“昨天得了密报,说宇宙帮知道师父你们会来丁零,已经秘密装备了几艘船要来这里截击。所以我们这才急切赶来,好在没有让大家有什么损失。”

  檀羽疑道:“我正奇怪呢,我们的行踪已经够机密了,怎么还是被宇宙帮的人知道?”

  高长恭却奇道:“机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师父、师叔奉陇西帮主之命来丁零剿灭宇宙帮,这何谈机密啊?”

  檀羽闻言,身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陇西帮会把他要来丁零的事公布出去,他临走时,明明已经叮嘱过稚媛要为他们的行踪保密的。

  他正犹疑着,旁边林儿插言道:“阿兄别想那么多了,我还不知道兰陵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呢,何必去关心机密不机密的事。”

  她说着话时,高长恭方才上前向她见礼,口中叫声“师叔好”。他的表情自然,倒并没有什么尴尬,反倒是林儿被他这一唤,有些不自然起来。

  好在高长恭一向是个有大气魄的人,并不在乎这些小的举止细节,只是回身,将身后一个身着狐裘大袍、豹皮长靴的女子引到跟前,介绍道:“这位是丁零的潘宝珠公主,我这段时间一直与她在一起。”

  宝珠公主?这便是那位传闻多时的向全天下广发英雄帖的丁零女英雄?

  诸人正自狐疑,却听身后一个人惊呆地呼唤:“师姊?”诸人循声去看,那是小师太令华发出的声音。令华飞快地跑了上来,不住地问:“师姊,是你吗?我没认错人吧?”

  旁边高长恭大笑道:“小师妹,这不是宝珠师姊是谁,你可没认错呢。”令华经他确认,这才上前拉住宝珠的手,高兴地竟跳了起来,口中连声说道:“师姊,真的是你啊。原来你是丁零的公主啊。”

  这边的檀羽、林儿、兰英、令晖几个人定睛去看,这个宝珠公主虽然已经留起了长长的秀发,可她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着、一脸干练坚定的神情,这不正是当年在紫柏山遇到的那个很有魄力的小尼姑宝珠吗?檀羽恍然大悟,当初他问宝珠家乡何在,宝珠指了指山的北面,原来她的地位竟是如此尊贵,乃是丁零族的公主!

  檀羽连声感慨道:“不知道应该叫宝珠师姊,还是宝珠公主,记得那时候师姊说要和我做朋友,还觉得有些好奇,现在想想,我可真是高攀了呢。”

  那宝珠仍如当时在紫柏时的利落模样,一边向檀羽见礼一边说道:“和天下闻名的红玉先生做朋友,那是宝珠之幸。听真长师弟说,先生是他的师父,那自然也是宝珠的师叔了,宝珠自当以师门之礼相待。”说着,她便一弯腰,用丁零特有的礼仪向檀羽庄重一礼。

  檀羽还有些诧异地不知所措,高长恭连忙解释道:“师父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提前赶来丁零,本是想调查清楚丁零的情况,却很巧地碰到了当时正与宇宙帮交战的宝珠公主。我和她说了师父、师叔有意来丁零的事,她就特意嘱我,一定要说服师父、师叔帮她攻打宇宙帮。宇宙帮是丁零各部最大的敌人,公主率领族人已经和他们对战多年,可宇宙帮的人总用一些邪术来应对,让她的族人们不堪其困。公主早听闻师父、师叔在凉州和南朝的威名,所以一直寄望能请你们出马相助。这回得了你们来丁零的消息,所以才亲自过来相迎。”

  檀羽听完,正要点头表态,身后的林儿却突然拉住了他。檀羽回头看,却见林儿一双眼正滴溜溜地转,想来她一定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于是忙转口道:“按说呢,于情于理,我们都的确应该帮忙的,何况这次也是受了陇西帮李灵帮主之托来此。只是……只是这征伐的事,已经有中原各大武林门派出面,我们实在不方便参与太多啊。”

  他刚说完,那宝珠竟有些生起气来,皱眉道:“红玉先生当初在紫柏时何等坚毅果敢,如今却为何这般推三阻四。中原那些门派,眼下正在禹门扯皮,如何能指望他们。”

  关于静轮宫和荒土盟的纠纷,檀羽早在赵郡时就听李灵说过了,所以也不觉诧异。倒是宝珠的态度颇为有趣,这个公主明显是对中原武林的行事作风相当不满。这也难怪,若是武林门派都能一心抗敌,区区宇宙帮又算得了什么,何故会让宝珠这弱质女流率军征战这么多年,却未得成功。

  檀羽听得她言,道声:“还是林儿做主吧。”便回头去看林儿。

  林儿一声坏笑,并不答他的话,却神秘兮兮地问道:“我看公主这般打扮,应该还是待字闺中,未曾嫁人吧?”

  “敌寇未灭,无心嫁人。”

  “可有意中人么?”

  “宝珠此生,只嫁英雄,却不知英雄何在。”

  林儿满意地点点头,拍手道:“妙得很妙得很。公主若是想让我们帮忙,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希望公主能答应。”

  “什么条件?”宝珠一阵迟疑。

  林儿走到大眼的身前,笑盈盈地道:“公主不是说要嫁英雄吗?我兄长杨大眼,人称‘凉州第一勇’,那可是大大的英雄哩。当初我曾答应兄长,定要给他寻一个公主做小君。这不正好吗,宝珠公主要嫁英雄,兄长要娶公主,两下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公主若肯同意下嫁,小女便答应领兵抗击宇宙帮。”

  诸人听她原来是存着为大眼作媒的心思,无不佩服起她待人的态度。当时在南朝,林儿的确提到要给大眼找个公主,可那时大家只道是说笑,没人当真。谁又曾想,这个林儿却一直记到今天,甫一见宝珠,就动起了做媒的心思。也难怪她能成为大家的主母,正是这待人至诚的态度,让所有人都为之信服。

  唯有宝珠却相当不忿。她满心以为水心仙子来此,能帮她完成复国大业,可没想到对方却乘人之危,一点也不大丈夫。她再去看那个什么大眼,虽也生得虎背熊腰,可是一副山民打扮,哪里来的半分英雄气概。念及此处,宝珠竟冷哼一声,道:“我来此是请诸位帮忙,不是来看你们奚落的。我的婚姻不能拿来做交换条件,既然你们不愿帮忙,那便就此告辞。”说罢,她也不再多说,将手一甩,转身便回她的船去。

  令华见状,急得回头去拉林儿的手,劝道:“林小君,师姊她就这样,眼里容不下沙子,你千万不要生她的气。”自从林儿嫁人后,她的称呼也从“小姑”变成了“小君”。

  高长恭也劝道:“我知道师叔想为大眼寻一门亲事,可宝珠公主也许是多年征战的缘故,对男女之事从不谈及。师叔这时候提出来,也难免会让她不舒服。师叔有所不知,前几天她听说你们要来丁零了,高兴得在营里又唱又跳,可今天师叔却这样,难怪她会有些失望呢。”

  谁知林儿却自信一笑,回头问大眼道:“兄长,这宝珠公主你可喜欢么?”

  大眼愣愣地挠挠头,脸红着道:“这位公主长得又美,又有一副飒爽豪情,若是能娶了她,那可不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吗。”

  林儿闻言,便去拍一拍他的肩,道:“嘿,有这句话就行了。兄长放心吧,这一回啊,小林儿一定做成这个媒,让兄长娶定这位公主。”

  

  第二回 形势

  宝珠回船后,撤了木板,便先行离去了。檀羽望着远去的船,叹道:“以前只道宝珠师姊爱干净,现在才看出来,原来她的内心,也是一尘不染。”高长恭则道:“师姊她其实挺可怜的,这些年不断地和宇宙帮作战,历经大小数十战,可惜自己的族人越打越少,宇宙帮的地盘却越扩越大,她心里的苦闷,我是能看出来的。”

  令华听他如此说,便又担心起来,回头问林儿道:“林小君,你只是嘴里说说,你会帮师姊去打宇宙帮的,对不对?”

  林儿却不答她,只是问道:“小尼姑觉得,我和你师姊有什么不同?”

  令华沉吟片刻,方道:“师姊性格干练,做事情很利落,所以以前在山上时,很受师父喜欢。而林小君做事情似乎总是懒洋洋的,好几次都是这样,大家都紧张得要死,你却躲在房中睡大觉。等觉睡好了,事情全都解决了。”

  她一说完,檀羽便拍手道:“小师太平时不多话,没想到看人这样透彻。这正是为什么只有林儿能做大家主母的原因呢。真正成大事者,便要像林儿这样举重若轻,我想这也是她故意把公主气走的原因吧。公主需要认识到,要对付宇宙帮,仅是依靠勇气是不够的。”

  林儿这才微笑道:“小尼姑放心吧,你的师姊以后一定会成为我们识乐斋的一员。兰陵,快把你了解到的丁零目前的现状和我们说一下吧,咱们该进入战斗状态了。”

  诸人听她此令,这才真正紧张起来。于是林儿招一招手,便叫大家就在甲板上坐下,准备听高长恭的报告。

  正此时,又听见船长报告:“前面好像又有一艘小船驶近。”诸人忙起身去看,才见一艘小艇,正迅速划过来。船上只有一个异族打扮的,不像是宝珠的人。

  那船快接近时,来人便向这边朗声道:“请问寻阳公主可在这船上吗?小人火炎焱,奉我家夫人之命,来此帮助诸位。”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寻阳。寻阳思虑片刻,方道:“莫非他是葭萌关来的大匠手吗?当时我领的心蛊任务是完成夫妇之礼,昨天嫁给羽郎,这个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林儿奇道:“原来小嫂的任务这样简单啊?现下你们四个的任务都完成了,可就差我的了。可我到现在,对怎么完成任务,还丝毫没有主意呢,唉。”

  檀羽却一面令船长让那火炎焱上船,一面搂住寻阳道:“林儿这话可不对,若把这任务放在别人身上,兴许不算什么,可放在公主身上,她可是为此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其实仔细想想,费氏夫人这四个任务真是巧妙,个个都是针对你们每一个人设计的。木兰阿姊的任务和英姊的任务若是互换,两个人都会容易许多。小师太的任务换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也都不成其为任务。所以林儿,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完成你的任务才是了。”

  说话时,火炎焱已经上了船来。林儿便忙不迭地问:“当初金师傅来时,为我们带来了梅花袖箭。如今火师傅来,想必也有秘密武器能带给我们?”火炎焱道:“回主母的话,小人擅长制作‘震天雷’,一枚就能炸死几十人。”林儿道:“太好了!那宇宙帮就是靠火弩为主要战力,有震天雷的话,我们从战力上就不输他们了。等上了岸,火师傅就马上开工,制作震天雷。”

  说罢,诸人又重新坐下。

  高长恭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来摊在诸人中间,然后缓缓解释道:“那宇宙帮的老巢是龙空山,具体的方位大致是在这里,统万城北部的深山中。这统万城原是夏主赫连勃勃所建,赫连勃勃的祖父刘务桓便是匈奴丁零部单于,赫连勃勃在此建立胡夏,丁零族南迁者便在此地定居。后来,北朝皇帝拓跋焘击败胡夏,占领咽喉要地吴堡。众将都劝他好生经营,拓跋焘却说,守城之道,在德不在险。所以迁走了统万的百姓至平城,许多百姓还未到平城就死了,这也导致统万城渐废,反而为宇宙帮侵袭。”

  “近些年,宇宙帮的地盘扩大了数倍,目前他们已经将战略要地放在了统万城。此地土厚水深,川潆峰列,乃是河西的咽喉要地,当年胡夏曾在这里建了许多坞堡,专为打仗之用。所以,要攻到统万,必先破这些坞堡,而吴堡则是必经之地。目前,静轮宫和荒土盟的人马主要集中在了禹门,那里离北朝平西将军部较近,必要时也可借其军队一用。另一部人马就是宝珠公主的丁零各部族,其人多是丁零原来各部族长的家军,现在已经被排挤到汾阴一带了。”

  林儿续问:“那各方人马的数量和战力如何?”

  高长恭道:“宇宙帮实行的是贵族制,核心领导机构叫做元老院,名义上由一百零八个人组成。这些人拥有帮中绝对的权力,并可以将任何丁零或鲜卑人作为奴隶。大多数元老都拥有一技之长,并领导帮内的某个堂口,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发展技艺,像火弩就是一个叫卢度世的人发展出来的。那卢度世是范阳卢玄之子,卢遐的族弟,继承了范阳卢氏宗老的位置,然而一直被司徒崔浩排挤,故而远遁漠北,成了宇宙帮的元老。”

  “当然,也有性格极为暴戾的元老,所以其帮中时常发生奴隶叛变、元老被杀的事件,因此目前元老院的人数,实际上可能不足一百人。至于其控制下的军队,大致有五万人左右,大部分是丁零的下层农牧民。另一方面,静轮宫和荒土盟、再加一些小的门派,一共来了约一万人,其中不乏顶尖的武道高手。而宝珠公主手下则有近十万人的部族军,只不过,这些人中老弱残兵不少,真正能打仗的,也就是一两万人,所以战力反而不如人数更少的宇宙帮。”

  林儿点点头,大致情况基本清楚了。她抿着嘴思索了半天,方才说道:“现在我们手上并没有一兵一卒,要跟宇宙帮作战,我们只能依靠中原各帮派、或宝珠公主的力量。公主这边我想先缓一缓,如果我预料不错,今天激了她一下,以她的性格,一定会率兵去和宇宙帮决战,等到时有了战果,我们才能评估下一步的行动。所以当务之急,我想去一趟禹门。荒土盟北上征讨这事本来就和我们有关,我想还是要先去和吕盟主打个招呼的。兰陵,既然你归队了,还是你来指挥大家行动吧,接下来,我们该在什么地方登陆,从什么地方前往禹门最安全?”

  高长恭点头道:“师叔放心,对这一带的地理,我已心中有数。我打算从蒲坂登陆。蒲坂虽乱,但我知道一条各方势力交界的路,非常安全。”

  于是,高长恭便去和船长仔细交待了如何行进的路线。船长即按他的指示,全速向蒲坂而去。

  待一切忙完,高长恭这才过来一一与和其奴、陈庆之等老朋友打招呼。可是,他的眼光始终心不在焉地在人群中游走。大家都知道他是在找那个叫徐漂女的小姑,却又不知该不该去仙姬舱内把漂女叫出来,所以大家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林儿。

  林儿犹豫了一阵,这才小声对众人道:“大家都进舱去吧,叫美女出来一下,我们把话说清楚。”

  

  第三回 禹门

  甲板上只留下四个人,羽、林、高长恭和漂女。漂女低垂着头,紧紧挽着林儿的手,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高长恭。檀羽坐在船沿上,眼光随意地朝着远方,林儿紧紧盯着高长恭,高长恭却在不停地踱步。

  就这样的状态等了许久,林儿才终于开言道:“兰陵你明明知道美女喜欢你,却为什么一直不肯挑明,要让她受这么多委屈?”她的语气很强硬,在这事情上,她完全站在漂女这一边。

  高长恭被她一数落,脸急得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在男女感情上一直是个木讷的人,当年他离家遁入空门,正是因为他对女人的特别态度。若非檀羽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现在恐还在某个地方继续做他的打手。

  一直低着头的漂女也感受到了高长恭的局促,小声对林儿道:“仙姑别这样说高阿兄,是我自己厚脸皮、不害羞,不关高阿兄的事。”

  高长恭听她这般为自己开脱,忙抬头道:“漂女,是我对不起你。我在感情方面一直是个懦弱的人,一直靠这张面具掩藏内心,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的爱。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一定会找到这世上最好的人做你的夫君。而我却是一个习惯了孤独和流浪的人,我没法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所以也不敢接受你的爱。我上次和你说,我心中喜欢的人是师叔,即使我明知道她会嫁给另一个人,可这感情却没法改变。我想这一辈子,我都不打算变了,我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看着她幸福。”

  他的话如此直率,直率地有些直白,听着这话林儿脸上登时挂不住了,而漂女,却神色一阵木然。

  高长恭的话很清楚,无论何时他都会守在林儿的身边,此生不会再娶。一直以来,他都是林儿身边最好的帮手,林儿早已习惯了由他来安排所有事。而他天生的性格,也决定了安排事情总是那样妥妥当当,让人放心。可是,如果以后是带着这样的情绪,怎么能不尴尬呢。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时方从旁边传来檀羽的吟诗之声,他从船沿边缓缓走过来,“既然心已有所属,又岂是轻易就能改变的。林儿是上天送入凡间的仙子,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兰陵身具宰辅之才、坚毅勇敢,影儿则美丽大方、惹人怜爱。可是感情就这样奇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情极处,却无语’,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是苦了影儿,无法和爱的人相守。”

  可漂女此时却异常坚定地道:“不,我的感情也不会变。既然高阿兄愿意一生守护仙姑,那我也要陪他。反正我就是仙姑的影子,现在是,以后也一直都是。”

  “可是……”林儿和高长恭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她们都想反对漂女的选择,却又无从反对。识乐斋的人都有一股倔脾气,改不了。

  檀羽却过去握住漂女的手,柔声道:“林儿有这么多人守护,真是好。像影儿这样的好妹子,要是嫁了外人,我还舍不得呢。”

  林儿听檀羽这般调解,也只好依着漂女的意愿,不再多言。漂女则拉住羽、林二人的手,道:“上次在定襄我就想好了,我会收小阿宁为义女。等以后你们两个都生儿育女了,我就去寻阿宁陪我,这样等我老了也就不愁了。”

  当下,四人都把话说开了,也就轻松了许多,长时间以来,因为这感情纠葛的压抑,也得到了缓解。

  说话时船正在迅速向蒲坂靠近。识乐斋诸人都已准备妥当,下了船,就要迎接新的挑战了。

  蒲坂扼蒲津关口,是九曲黄河重要的一个分界点,自古便是秦晋要道,同时也是北方各蛮族聚居之所,此地一向山泽密布、匪盗横行。据高长恭说,宇宙帮已经在这里伏了一支人马,准备袭击识乐斋诸人。不过,正因为河谷纵横、毒兽遍野,所以宇宙帮的人马并不能覆盖整个区域。只要找到合适的通道,依然能安全地通过。所以高长恭之前便请宝珠手下熟悉当地环境的丁零老人提供了这样一条道路,众人只需按图索骥即可。

  一行人下了船,早已准备好的两辆行屋和数匹马也跟着下船。于是车队便以高长恭为首,迅速向禹门而去。

  一路走,沿路并没有碰到敌人,却碰到了不少毒虫、野兽。好在殷绍早已为车队布置了最优的行路队列,木兰、念双等几个武人在外围守护,这才能避开毒物的袭击。

  不过林儿和漂女到了这里,却像到了人间胜境一般。大凡毒物者,多是良药,收集起来制成丸剂,便可有解毒祛湿的功效。

  最难得的是,她们还在沿路发现了不少羚羊。羚羊角是药中的至宝,比黄金还贵重。用它制成的“紫雪丹”,被奉为药家三宝之一,是急救吊命的最佳选择。林儿得到这么多的羚羊角,自然是要大大地利用起来,制成救命丹药,以供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使用。

  从蒲坂到禹门,一路多是丘陵,虽有沼泽丛林,但道路并不难行。诸人只用了一夜工夫,第二天一大早,就已经快到禹门渡了。

  一路过来时,就见到了不少江湖客打扮的人,俱是慌乱的神情。听高长恭说,除了静轮宫和荒土盟,这里已集中了中原十几个大小门派的人。毕竟以吕罗汉的影响力,他的登高一呼,还是能聚集起不少的人来。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如此慌乱,大家却没有主意。

  离禹门渡还有几里地,诸人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二坞主慕聩。

  正在前面领路的陈庆之忙叫住了他。那慕聩听见唤,抬头看时,才见是自己以前在上邽的主子,忙跑过来,一一与识乐斋诸人打招呼。

  陈庆之问道:“路上这些人都急匆匆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慕聩道:“前几天宇宙帮的人曾往这附近扔了许多怪炮,怪炮炸开后也没什么伤害,所以大家都以为宇宙帮不过如此而已,便没引起重视。可是这几天城中就开始闹起了瘟疫,很多人脸上、身上开始长红疮,不停流泪、头痛、呕吐不止,严重的还会发疯、发呆等等。随行的许多江湖名医看了,都不知该如何诊治,大家心也就跟着散了,许多人打起退堂鼓。”

  他刚说完,就听见身旁有人高喊:“快跑啊,宇宙帮又来投炮了!”一群江湖中人便四散逃窜,完全没了武林高手的风范。

  林儿见状,忙道:“这肯定是毒物!宇宙帮竟然灭绝人性到这种程度。毒物损伤皮肤和气道,绝不能沾上。玉娘,你身上带了多少面具?我要每个人都配上。如果不够的话,能否立即制作?”

  仙姬在马车上清点了一下自己易容的工具,显然她带的并不足够。林儿见状,忙吩咐道:“去最近的村子,补齐了材料我们才能进关城。”说罢诸人便转向,找到附近的小村,让仙姬购买了必要的兽皮等物,将识乐斋所有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部做了妥善防护,又用厚布裹住口鼻,这才小心来到禹门渡附近城池。

  禹门城内,早已乱了套。

  

  第四回 盟主

  禹门,本因地处山谷,城内人并不多。江湖客们一来,就将整个关城变成了一个大的武林。儒、释、道,三教九流,混杂其中。武林中本来就有不少逃犯、亡命徒,多的是色厉内荏之辈,此时被宇宙帮的毒物一攻击,鬼哭狼嚎之声便此起彼伏,也让整个城中戾气极盛。

  林儿害怕这戾气会伤到仙姬腹中的孩子,所以让陶贞宝一家三口乘了凤行屋在城外远远地等,双妹、慕容白曜保护他们。而其余诸人,则小心翼翼走进城。

  城墙的附近,被毒物击中的许多江湖流浪汉就倒在路边上。因为不是正统门派出身,即使中了毒,也没人来照料。更何况,现在中毒的人越来越多,大门派连自己的弟子都应付无暇,哪有时间来照顾他们。

  林儿走过去,小心检视了其中一个人被毒伤的皮肤,只见其人全身长满红疮,有的已经起脓溃烂,让人观之、恶心难耐。林儿定了定神,又去检视其他病患,其症状也多类似。

  这时,檀羽忽走过来小声对林儿道:“刚才好像那毒物又来了一发,我能闻到微弱的大蒜味儿,这是什么毒啊?”

  林儿回头,却见檀羽竟掰开了罩在口鼻上的厚布,忙伸手过去替他盖住,急道:“阿兄这是做什么,万一中毒了可怎么办?”

  檀羽却道:“要判断出了是什么毒,我们才能有针对性的防备嘛。我的鼻子灵,所以想要闻闻看到底是什么气味。闻出了气味,林儿才好解决,不是吗?”

  林儿当然明白,檀羽是天生的研究者,对于这危害极大的毒气,他自然会想到以身试毒。而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想到解毒的办法。

  念及于此,林儿便紧张地思索起来:“大蒜味?又是炮弹催发,毒伤皮肤?阿兄,这是雷公藤!”

  檀羽听她说得如此肯定,不禁讶然:“雷公藤,我知道,是一种沾之即死的剧毒。这宇宙帮果然狠毒,竟然将这样厉害的毒物拿出来用!这可怎么办?”

  林儿抿着嘴思索半天,方道:“雷公藤是通过粘着于皮肉、鼻腔等来破坏身体营卫之气。要解这种毒,必须用特殊方法清洗。让我想想……有了,兰陵,你带人去附近多找些皂角,实在不行,就焚烧树木,制成草木灰,再和上水,洒在城中各处。美女,你再去多找些鱼腥草等物,用来治疗这些患者的皮肤病。”

  诸人闻得她命,便纷纷行动。整个一天,就在这城里城外大量挥洒草木灰消毒,又为已经中毒的江湖客治疗。一直忙到深夜,诸人方去城外小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过来,就见城中秩序大为改善,病患经治疗,也纷纷好转。

  就有不少闲散客,见林儿诸人到了,忙过来跪地磕头:“多谢水心仙子救命之恩,小人等愿以仙子马首是瞻。”林儿忙问:“你们可知,荒土盟吕盟主现在何处?”便有人回道:“城外五里的平西将军部校场,他们正在那里比武推举盟主。”

  林儿闻言,回头对檀羽皱眉道:“这些人真是的,城内遭遇毒气攻击他们不管,这倒好,还在选什么盟主。这不是乌合之众是什么。”

  檀羽沉吟道:“现在这些武林人士一盘散沙,只有将他们凝聚起来,才能真正去和宇宙帮对抗啊。要不林儿,你去把那盟主之位抢了吧?”

  “我能行吗?”林儿有些犹豫。

  檀羽笑道:“有什么不行?论武力,我们有木兰、阿双、二坞主三大高手,阿双是麦积山玄高方丈的亲传弟子,二坞主当年是麦积山传功的候选,他能够率众下山作乱,说明他是所有穿越者能选择的麦积山弟子中最出色的,再加木兰这个武学天才,以及二郎、双妹、慕容香主这些实力稍弱的配合,可以说我们这就是除了玄高方丈以外,麦积山能派出的最强阵容了。以这样的阵容去和静轮宫、荒土盟分庭抗礼,对方只要不出九袋高手,我们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更何况,除了武力,我们还有别的优势。这次麦积山没来共襄盛举,林儿就替玄高方丈出面吧?”

  林儿抿抿嘴,道:“虽然没有九袋高手帮忙,可是阿兄的辩才也有可以对抗九袋的实力了吧。那好,我们前往平西将军部校场。”

  平西将军部,是当年征伐胡夏时、北朝驻扎在禹门主要的军事力量。一旦遇到丁零出现混乱,其军便可迅速做出反应。不过,由于过去几年宇宙帮的不断侵蚀和攻击,平西将军部的实力亦是大打折扣,要让他们派出军力来配合作战,并不现实。

  林儿与识乐斋诸人来到这校场,后面跟着一群闲散的江湖客。这些人俱是被名门大派遗忘的,又听闻檀羽和林儿的大名,也就想紧随他们来捞一些战功。可林儿却又不肯开口真个收容他们,所以一群人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也在心中打小算盘,看看林儿究竟有没有能力和静轮宫、荒土盟一较长短。

  校场内,有人正在中央打斗,应该就是在比武决定盟主了。而围观之人则分成了明显的两边。一边作道士打扮,其中也夹杂许多俗家弟子,自然就是静轮宫了。其为首的几名白须老道,应当就是静轮宫的一众长老们。身后念双则小声介绍道:“站在众道最中间的干瘦老道,就是静轮宫的寇谦之寇真人。”

  而另一边,自然就是荒土盟众弟子了。为首的正是帮主吕罗汉,在他身边,是一群年龄很长的武士,不出意外,应当就是荒土盟的各位长老。

  此番丁零之战,倒成了双方耀武扬威的契机。

  除了那主要的两边人马,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江湖客站在侧面。能在这里出现,而不是在禹门渡逗留,说明他们至少是有一些江湖地位。

  眼尖的念双、双妹和慕聩,几乎是同时向着其中一个僧人躬身致礼。那僧人却在脸上现出了诧异的神色来,忙向三人招手。

  念双便对林儿道:“招手的就是我们麦积山的传功长老玄丙师叔,也是慕聩师兄的师父。看来是我师尊没到,只派了师叔前来。要不我们过去见个礼吧?”

  林儿点点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说罢,她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地看着场中正在进行的比武。

  念双三人也就去到那玄丙面前见礼。慕聩见了师父,少不得要被一番训斥。好在西凉大乱过去了这么多年,那玄丙法师又爱徒心切,双方的心结也就自然地放开,没有过分纠结。当然,慕聩要想回归麦积山门下,这还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做更多的事。

  倒是念双和双妹,让玄丙有些诧异。当初念双一气之下离开麦积山,这事情可是影响很深的,直接导致了玄高方丈心灰意冷,这几年全然不参加任何的武林活动。玄丙见了念双的面,少不得又要数落他几句年轻人少不更事之类的,让他早日回山向玄高谢罪。念双也不多说什么,只要玄高能答应他和双妹的婚事,其它的,都好商量。

  

  第五回 比武

  比武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静轮宫和荒土盟双方不断地派弟子下场挑战,显然,这是要争到一个武功最高的名份,才能坐上这盟主之位。大家都在期待,最后会不会是寇谦之和吕罗汉这两大武魂的终极对决。

  檀羽看着场中的胜负转换,暗对林儿道:“这可不好,等他们这样一场一场比下去,也不知要比到什么时候了。林儿有什么主意,得让这比武快点结束才行。”

  林儿沉吟片刻,道:“除了派人下场比武,我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啊。可是,对面两方都有武魂坐镇,我们怕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的呀?”

  檀羽道:“我想,武林中人也是要讲身份地位的,不会轻易和不同辈的人交手。吕盟主应该不屑于和木兰、阿双他们过招吧?只要他们能战胜所有辈分较低的,我们就有谈判的资本。”

  林儿点点头,便回头看向已经回到她身后的念双等人,问道:“你们谁先下场,去挑战一下?”

  麦积山的弟子,似乎都是急脾气。林儿刚一说完,慕聩就率先抖擞精神,直接向场内走去。

  静轮宫和荒土盟的比武,双方本来商定,各出一人下场比武,直到胜负决出时,败者即离开,换下一人上场。如此反复,直到谁先打败对方的十个人,那个帮派的首领即成为武林盟主。这样的比拼,拼的是双方的整体实力,而非一两个顶尖武师的武艺。毕竟,这盟主的责任是去征讨,光靠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此时,场中已经比过了五六轮,双方低级的弟子都已被淘汰,场中正在比武的两人,都已是七袋以上的高手。

  慕聩走下场时,恰逢静轮宫一个高级乾道落败,正灰头土脸地回到己方阵营。而胜出的荒土盟弟子,则好整以暇地站在场中,等着下一个静轮宫道人前来挑战。慕聩的出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那荒土盟弟子见慕聩身型奇伟,走路时脚下生风,当与自己的实力相当,便问道:“尊驾是哪一位?静轮宫的俗家弟子?”

  慕聩一拱手,道:“我乃一个山野散客,非静轮宫之人。今天适逢这场武林盛会,在下技痒,也想来与阁下比上一比。”

  “抱歉,这场比武,关系我荒土盟的荣誉,我必全力以赴、迎战静轮宫道人。尊驾若有兴趣切磋,请择日再来。”

  “这里既然是比武决定盟主,那为什么只有静轮宫和荒土盟两个门派?你们不妨回头看看,想要参与此次行动的江湖散客、其人数不比静轮宫和荒土盟少,难道他们,就只能任由你们两边驱使吗?”

  慕聩说话声如洪钟,即使这场地中多得是比他武功更加高强的,可他却毫无惧色,仍是将心中的意见说出来。那荒土盟弟子听他此说,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说出一些鄙视江湖散客的话来,却又怕引发众怒,所以他只得回身到自己阵营中,寻求吕罗汉的意见。

  那吕罗汉正自肃立,镇定地看着场中的一切。此时见弟子上来询问对策,他即回道:“既然这位仁兄想要试试身手,那你就陪他过几招便是,吃不了多少亏。”在他眼中,似乎慕聩根本不必那个弟子废太多气力就可以解决。想来他们这些大帮派的,一向看不起混迹江湖的普通武师,所以说话时完全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弟子得了主上之令,即刻回转场中,向慕聩一抱拳,道声“尊驾请吧”,便祭起掌风,直接向慕聩攻来。

  慕聩从下场一刻起,全身的真气便凝聚起来,随时准备应战。此时对方攻势来袭,他只定睛一看,便见那人左手划半圆、右掌向前击出,正是荒土盟掌法中最为着名的一招“龙战于野”。慕聩脸上微露一笑,双掌一抬,身上就如一团火焰一般,向荒土盟弟子攻去。

  场中懂行的人皆知,这竟是静轮宫绝学之一的罗汉伏魔神功。而且这慕聩对这神功的掌握,怕是比在场绝大多数静轮宫道人还要好。静轮宫的几个长老见此,便纷纷商量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其实,慕聩所用的,乃是陇西帮的龙象经绝学。原来慕聩去了真虚那里后,两人除了交流佛法,自然也会交流各自的武功。这龙象经绝学是陇西帮的看家武艺,真虚自然是要将之与慕聩切磋。两个人本来都是各自门派中的一流高手,自然就将这些本事都学得精通了。龙象经擅长阴阳轮转,能灵活使用天下各派武学,乃是陇西帮立于江湖的不传之秘。

  慕聩还在西凉大乱时,实力就已是七袋了。这两三年来去了真虚那里,心态渐渐平和下来,也能专心练武,不仅融通了佛道之学,武艺亦有进境,已是七袋中最顶级的实力。他的对手,虽然也有七袋,较之于他,仍有差距。两下一交手,高下立分。

  只见慕聩一招“雄鹰展翅”,便将对手让到了身后,然后一回身,他的拳头即正中其人侧背。那人被这一击,登如筋骨俱裂般,重重倒在地上。

  慕聩的这一番亮相,总算引起了场内双方的注意。荒土盟就有弟子上前,扶起倒地之人,然后问道:“尊驾如何称呼,静轮宫寇壬午道长和你是什么关系?”

  那寇壬午是寇谦之的师弟,主修的正是罗汉伏魔功。荒土盟之人见慕聩一上来使用的功法,便猜测他是寇壬午的俗家弟子。

  慕聩却不动声色地道:“在下慕聩,眼下无门无派,就是一个散人。与寇壬午道长更是素未谋面,不是他的什么人。”

  就有荒土盟中见识广的弟子上前续问道:“刚刚见你和麦积山玄丙法师说话,听说玄丙法师以前有个徒弟,在西凉大乱中率众作乱,其人也叫慕聩,难道……”

  “不错,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就是本人。”

  “这这这……”慕聩的这个回答铿锵有力,却真的惊动了场中的许多人。就有人不停地嘀咕:“一个麦积山的弃徒,竟是这般嚣张,这是把谁放在眼里了。”在这些名门正派的眼中,西凉乱军就是邪门外道。作为武林中人,多的是罪犯囚徒,大家固然不会真去官府揭发这个乱军的头目,但是看不起他、不愿与之为伍的,却是大有人在。

  慕聩见场中递过来的,全是鄙夷、不屑的神色,一时也只能皱起眉头来。就连他的师父玄丙,也只能尴尬地低下头。虽然他已经原谅慕聩当年的行为,可在江湖中,自己始终是要抬不起头来,因为两边的“正义”目光,就足够杀了他们。

  刚刚那荒土盟弟子开始问话时,正在外场坐看着场中情况的林儿,就猜到了会发生这样的场面,她当即便小声对檀羽道:“这比武比到后来,就变成了比出身。我原本意想中的武林,本应是快意恩仇、淡泊名利的地方,结果竟还是沾染了这世间的邪气。阿兄,该你出场了,若不替二坞主把这话圆回来,刚才那场架,也就白打了。”

  檀羽却有些犹豫道:“我和吕盟主怎么说也有些渊源,如果此时我就出面,固然是可以将场子找回来,可这样一来,会不会被人误以为我们就是来砸场子的?”

  林儿想想也是,便道:“这倒是,如果一会儿真到了武魂之间的对决,我们也只有阿兄这张嘴能抵得上武魂的实力,你可不能轻易露面的。”她一说完,就回头唤道:“张小美,还不赶紧出来,是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第六回 散人

  “嘻嘻,师叔,要我出场可以,可你得给我想个响亮一点的名号才行呢。不然这样出去,谁知道我是谁啊。”黄龙清脆的声音发出来,她已经来到了林儿身后,勾住了林儿的肩,一面撒起娇来。

  林儿拉住她手,笑骂道:“你这小女,还和我讲起条件来,阿兄的弟子这样响亮的名号还不够吗?好吧,问问看你两个师娘,想个什么更妥帖的。”

  旁边兰英则道:“说起来呀,按照我们识乐斋的老规矩,每个新进来的小姑都应该为她们的住所起个名字。黄龙来家也有不少日子了,却一直没想好取什么。刚刚她这一笑,我倒是有了主意,就叫‘栀子楼’吧?栀子花开,让人感到的总是幸福和喜悦,就像黄龙带给我们识乐斋的。”

  林儿拍手道:“这个好这个好,栀子花娇小可爱、又白又香,简直就和黄龙一个样,这个名儿取得太好了。”

  黄龙亦开心地道:“谢谢大师娘,这个名字我喜欢。唔,刚才二坞主说他是散人,那我也是散人,以后我就叫‘栀子散人’吧,嘻嘻。”说着,她又跑到了殷绍身边,道:“殷阿兄,把你的折扇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殷绍闻言一愕,忙将手中折扇收起来,道:“要折扇做什么?”

  黄龙笑道:“这些江湖中人都要带把剑啊刀啊什么的,我手上总要拿点东西才显得霸气,不是吗?”

  “那你问子云兄借他身后的天剑用一下,那不是更加霸气?”殷绍一面将折扇往身上藏,一面嘀咕道。这折扇对他,倒是极重要的宝贝呢。

  谁知黄龙却嘟着嘴道:“我又不会武,拿天剑做什么,况且天剑那么重,我还未必能拿得动呢。还是你的折扇小巧,就借我用一下嘛。”

  殷绍还是不肯相让,续道:“你自己不是也有折扇吗?前几天还见你在杨师弟面前显摆过,怎么非要拿我的这个?”他说的,自然是檀羽送给黄龙那把写着“小美大言”四个字的见面礼。

  黄龙便道:“那个折扇是师父送给我的,不能拿来用啦。反正殷阿兄的这把天天扇,借我一下有什么关系嘛,真是个小气鬼。”她刚说完,后面杨师弟也突然睁开眼来,附和道:“这小子从小就是小气鬼,你们要看清他的真面目。”

  殷绍被他们两个这一唱一和,气得有些无语,手指着杨师弟“你、你、你”半天,最后还是把折扇交到了黄龙手上。

  黄龙接过折扇,打开来摇了几下,那折扇小,拿在殷绍手上明显有装的味道,可到了黄龙手上却正正好。黄龙很满意地点点头,道声:“嗯,这才是真正的散人嘛。”方走进场中。

  这时候,正是两帮人质疑慕聩的当口,黄龙摇着折扇,一声清咳,便将场中一群大老爷们的嘀咕声全盖了下去。

  江湖客中,其实也不乏妙龄少女,抑或也有江湖客带着妙龄少女的女儿或情人来此,可黄龙的气场还是与众不同。自从华林园之辩后,黄龙的辩才被彻底地开启。她本就有一个良好的家世,现在身边又是檀羽、兰英、杨懿这些顶级说客,她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学一天可抵旁人一年。所以这几个月过去,她的舌战早已达到极高水准,在这样的场合,足以震慑全场。

  江湖客见她走路的脚步,便知她不会武功。众人无不大奇,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竟然也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走进场中,还丝毫没有惧色。这不是很怪的事吗?

  刚才质问慕聩的那个荒土盟弟子指着她道:“呔,那个摇扇的小女是什么人。这里可是比武重地,闲散之人速速离去。若是晚了,怕是要伤着性命。”

  黄龙听他说完,将折扇递到嘴边,轻轻笑了几声,这才回道:“这位兄长怎么说得这样准啊,小女在江湖行走时,人送外号‘栀子散人’,你说我是闲散之人,那简直说得太对了,佩服佩服。”

  那人见黄龙竟无丝毫惧色,反是这般不轻不重地回应,略为一诧,续道:“我看你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那就让你知道下武功的厉害吧。”说罢,那人竟直接飞身下场,一掌直指黄龙,想给黄龙一点颜色看。

  谁知黄龙身后,一道魅影闪过,在那人掌力之下,便将黄龙轻飘飘地移到了安全境地。黄龙仍是笑盈盈地站定,她身后,自然就是韩均。

  那人见一击不中,急道:“原来是有高人助阵,妙得很。看招!”说着,他再一次伸掌要来迎击黄龙和韩均。

  这一次,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盖住了他:“堂堂的荒土盟传功长老,竟然对一个小女动手,这未免有失体面吧。”说话的,正是念双。

  说话时,念双一对铁拳已经对上了那传功长老的双掌,两下一击,双方同时向后一弹。那传功长老见又有人上前助阵,忙问:“尊驾又是哪一位?没想到,今天这一场比武,倒遇着这样多的后起之秀,真是让在下长见识了。”

  此人毕竟也算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今日连续被韩均带人闪过他的攻击,又和念双对了一掌不分胜负,这面子上哪里挂得住,说起话来,语气也重了些。

  念双却并不答话,只是回头去看着黄龙,道:“小丫头,交给你了。”

  黄龙继续摇着自己的折扇,仍是脸带微笑地道:“多谢阿双叔。这位长老干吗这样着急呀,也不等我把话说完。我旁边这位慕大侠早已经改邪归正、立地成佛。刚刚我听木兰师叔说,他练的这套武功,必须是有着极高佛法修行的人才能练成,若没有真正静下心来,那是决计练不了的。所以,诸位仅凭这功夫,即可判断他的为人了,又何苦要奚落于他?”

  她就这样轻描淡定地说着,仿佛并不知刚才那传功长老欲对她动手的事。众江湖客若非知道她真的不会武,定是要将她想像成一个不世出的高人,否则她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在极强的武力面前,却无半分惧意呢?

  这就是黄龙,对于恐惧有着天生抗性的黄龙,在她心中,从来没有“畏惧”这两个字。

  所以,众人也没有再与她回答的,只是任由她继续着为慕聩辩驳:“实话告诉你们吧,慕大侠其实是我双妹师姊的义兄啦。他听说这里要攻打为祸多年的宇宙帮,这才赶过来襄助一臂之力。谁想到你们这些人,不是想着怎么发兵进攻,却在这里争什么劳什子盟主,他看不下去,自然要出来说这几句话。”

  她的这些话,直指两边阵营中的寇谦之和吕罗汉,她才不管对方是何等战力,只是说出自己心里所想。就有人不忿于她的不敬,当即斥道:“大军出击,当然要有一个领导者,谁的手下武力强,当然谁就是盟主。你们这个慕大侠,就算能力大过了天,他能一个人扫平宇宙帮吗?”

  黄龙又是轻声笑道:“那自然是不能的。不过我就好奇了,你们在这里分出了武功高下,难道就能战胜宇宙帮吗?宇宙帮随便发几枚装着毒气的炮弹,就可以让大家喝一壶的。所以,真的要决定谁当盟主,还是要靠战场上见真章的。”

  她忽然学起了老夫子摇头晃脑的模样,一面又摇着扇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外围看着的林儿等人早已乐开了,可这边两帮的人却越听越心惊。黄龙的话其实没错,光是在窝里斗算什么能耐,真要去和敌人硬碰硬,才是正道。

  可还有不识趣的人却在问:“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紧紧地抱成一个团,大家凝结成一股力量,才能战胜宇宙帮。哪像你们,一个个的走单帮,如何能成气候。”

  黄龙却有些不屑地道:“要成立个帮派还不简单,我眼下马上就可以成立一个,谁要是愿意加入,尽可以来报名哦。咱们这个帮派,名字就叫,名字就叫……”

  “就叫宣夜帮!”远处的檀羽见她拿不定主意,便出言提醒于她。

  

  第七回 分路

  黄龙忙点头道:“嗯,师父说叫宣夜帮,就叫宣夜帮。宣夜帮对付宇宙帮,太好了。站在远处的散人们,别犹豫了,快去给我林儿师叔磕头哦,她就是宣夜帮的帮主啦。”

  就有围观的江湖散客中的好事者,听了她话,真个来到林儿面前磕头,要求加入宣夜帮。看来,这些人也是苦于没有帮派照应,所以才这般着急。

  林儿却不置可否,只是随手一挥,让他们起来。她其实并没想过做什么帮主,也没打算真的做这些江湖客的老大,毕竟其中地痞流氓也是不少,鱼龙混杂,难以分辨。

  那边黄龙则续道:“呶呶,现在我们也有帮派了,可以和你们争这盟主的位置了吧?”

  那传功长老似被黄龙逼急了,竟有些生气起来,道:“比就比,看看你们的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好了,你们闹够了吧?”这时,一直站在身后沉静地观察场中局势的荒土盟帮主吕罗汉突然开言,镇住了全场,“老夫此次呼吁江湖中人同心南下,意在剿灭宇宙帮这江湖的大害。兹事体大,岂容儿戏。荒土盟和静轮宫都是建派多年的大帮派,这个什么宣夜帮,说成立就成立,这些跪地磕头的,都不过是些草芥之徒,我两大门派,岂能和你们较一时之长短。”他说话时不怒自威,果不愧是武魂的存在,刚一开口,全场立时便鸦雀无声了。

  场中的黄龙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一局面,便回头去看檀羽和林儿。檀羽这时方站起身来,他知道,对方的武魂开口了,自己这边,也是该自己出面的时候。

  只见他缓缓走到场中,先向吕罗汉一礼,方开言道:“吕盟主此言差矣,此次既然称为比武定盟,便不应以出身论英雄。何以谓‘盟’,歃血取誓也。何以谓‘誓’,定约守信也。自古所谓盟主者,以能人居之。当年黄池之盟,晋国为中原大国,吴国则是蛮夷,然而盟主之位,却恰恰落在吴王夫差头上。由此可知,所谓盟主,仍是以强弱论,而非历史地位云云。”

  吕罗汉见他开口,胸中似有些生气,脸上倒是不作表情,只是一声冷哼,道:“既然是实力强弱,那比过就是。荒土盟、静轮宫,和你们那个什么宣夜帮,谁胜谁就是盟主,公平否?”

  檀羽却摇着头道:“非也非也,这法子看似公平,实则不然。的确,能战胜对方的十个人,自然是武力更强的一方。然而,如果到最后,双方被击败的人数是十比九,那么败的一方,也只能叫惜败而已,心中如何肯服,必定要回去再行修炼、积攒实力,来日再争高下。依我观之,贵盟与静轮宫,正是这样的情况。若再加我们宣夜帮,局面则更加混乱。试问,如此微弱优势,如何能做盟主而使人心服呢?如果不能心服,就算结了盟,那也是一盘散沙而已,如何能与宇宙帮争一日之短长?”

  “那你说怎么办?”吕罗汉胸中的怒气显然已经聚集到很高程度,随时就要爆发。

  而檀羽,却仍旧不急不缓地道:“在下倒有一万全之策。现下,宇宙帮盘踞在战略要地吴堡。我等要想攻入其老巢龙空山,吴堡是必经之地,所谓咽喉者也。此地险要、易守难攻,若一味用强,必被顽强阻击。因此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分路合击,使其人应接不暇,那样我们才有胜机。所以我的意见是效仿当年项羽、刘邦之约,荒土盟、静轮宫,和我们宣夜帮,兵分三路前往吴堡,谁先攻占那里,谁就是三方的盟主。不知吕盟主意下如何?”

  “好得很!”吕罗汉早已按捺不住,听他这样的建议,几乎是正中下怀。他荒土盟本来就是人数最多的,打起仗来还不是最占便宜吗?于是他想也没想,便答应檀羽的建议,又回头去问静轮宫的人:“你们怎么说?”

  静轮宫掌教寇谦之当即一抖拂尘,答了声“好”。吕罗汉微一抱拳,道声“那我们吴堡见!”便率领手下众弟子离去。静轮宫众道也不多言,紧随其后去了。

  檀羽这才回到林儿身旁,笑道:“林儿可有信心,第一个打下吴堡么?”

  林儿尚未答言,后面陈庆之抢先奚落道:“为仪这人做事果真不计后果。那静轮宫、荒土盟都有众多弟子,个个武艺高强,咱们有什么?光靠一群闲散武师,能成气候吗?”

  檀羽道:“子云对我们的实力就这样没信心吗?我倒是对林儿一百个放心呢。”

  林儿听他二人一问一答,白了他们一眼,却回头去问高长恭:“兰陵可知道,这禹门一带,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如何?”

  诸人无不好奇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高长恭却一本正经地答道:“此地地处蛮荒,百姓都很贫穷,自然是远不能和中原大城比。在这个地方,一千钱就够一家人吃用一整年了。”

  林儿点点头,又去问和其奴:“我们一共还有多少钱?”

  和其奴当即拿出身边一个账本,仔细清点了一番,这才回道:“不错不错,咱们从赵郡出来时,李帮主曾送了大量的金钱以供军需,再加上我们一路走来剩余的钱,总共还有合铜钱一百三十二万钱。”

  林儿沉吟片刻,便道:“兰陵、姓和的、黄龙、杨师弟,你们四个前往本地的各个村落发告示,就说我宣夜帮要征召民兵,前往吴堡讨伐宇宙帮。凡加入我帮者,每人发钱五百文,一旦得胜,再补发两千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我林儿会召不到人!”

  高长恭却犹疑道:“可是师叔,我们一共就一百多万钱,万一征召人数过众,钱不够发怎么办?”

  林儿脸露一丝奸笑,道:“那简单,问宇宙帮去要!”

  高长恭立即明白她是何意,便率了其余三人迅速离去。

  这时,一群江湖客听了林儿的安排,纷纷过来询问:“我们怎么办啊?”

  林儿本意很厌恶这些贩夫走卒,不愿与之为伍,不过这时候,倒正是用人之时,她也只能抛弃心中的嫌隙而任用其人。只听她道:“我要先声明,这个所谓的宣夜帮,不过是个临时借用的名字而已。一旦打完这一仗,这个帮派自然就会解散。即使这样,你们还愿意加入宣夜帮吗?”

  众人听她这样说,就有人打起退堂鼓来。也有大胆的人,挑头询问道:“那我们入帮,也和民兵一样,有钱拿吗?”

  林儿道:“一旦入帮,那你们就都是我的雇佣军,花钱办事,两不相欠,当然是有钱拿的。不仅如此,如果你们中武力高的,能率领小队人马,还可追加赏赐。但是,如果被我知道你们有作奸犯科、临阵脱逃、挑起内讧的,不但没钱,还要军法从事。你们可愿意吗?”

  她说话自有多年军旅生涯的一股子威严,江湖客们听她这样挑明了讲,犹豫半天,也就纷纷同意加入宣夜帮。

  林儿将手一指大眼,道:“杨大眼,人称‘凉州第一勇’,从今后,他便是我宣夜帮的前军先锋,你们全都由他指挥。大眼可将这些人按每百人分队,每一队选出一个队长,抓紧训练其军规军纪,务要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战力。”

  大眼却似有些为难地道:“妹子这可有些为难兄长,这些江湖客都是散慢惯了,就我一个人,要让他们短时间内学会军纪,实在不容易啊。”

  “这……”林儿想想也是,军纪若是一天就能练成,便不会有军纪这东西了。她回头看看己方诸人,可除了大眼,也没有多少可用之人。这却如何是好?

  正着急时,就见远处走过来十几个人。眼尖的木兰第一个认出来人,兴奋地对林儿道:“主母,这可不是帮手来了吗?”

  林儿看看来人,均是静轮宫道士打扮,应是静轮宫弟子。可她却似并不认得,忙问这都是谁。木兰道:“你可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当年在上邽时,你曾派了十三个上邽的子弟赴静轮宫学艺。那为首的刘乙和陈季,正是当年参加过上邽征讨的乡勇啊。”

  林儿这才恍然大悟,她当年的确有过这样的安排。那时候她手下要人没人、要将没将,她无奈之下,才想到了派人去学艺。现如今,正当她用人之际,这些当年的安排,便全发挥了作用。

  那刘乙、陈季等十三人来到林儿面前,倒头便拜。为首的刘乙道:“当年承蒙水心仙子资助,派我等赴静轮宫学艺。如今学艺三年,我等均已粗通静轮宫武学,到了下山回乡时节。正巧这次碰到仙子组织兵勇讨伐宇宙帮,我等已告知授业师父,愿投入仙子麾下效力。若蒙仙子不弃,愿为先锋。”

  林儿拍手道:“妙极了妙极了,真是有德者天下共助之啊。兄长,现在你要的将可有了,还缺什么吗?”

  大眼一抱拳,道声:“妹子放心,有这些兄弟们相助,我必不辱使命。”说罢,便唤刘乙、陈季等十三人,分别率领一众江湖客到校场中央列队集结,等候他的命令。大眼自凉州放弃戎马生涯,如今终于又回归了老本行。

  林儿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回头问陈庆之:“子云觉得,我们这样一支临时组建的讨贼义军,可用否?”

  陈庆之连竖起了大姆指,啧啧道:“主母真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帅才啊,这几番运筹帷幄,便坐拥良将、雄兵在手,此战何愁不胜。”

  林儿微微一笑,又道:“那我问你,如果把眼下这些兵交在你手,你能打胜仗吗?”

  陈庆之愕道:“这是何意?”

  林儿道:“统兵打仗,靠的是阵法战术,这一点上,子云远胜于我。以前你在仇池,就有统兵作战的经验。所以今天我就点你的将,让你做这支义军的主将,你可愿意吗?”

  陈庆之想了半天,这才说道:“主母若一心要我来做,自是当仁不让。可是大军之中,只能一个人拿主意,人多则乱。如果我做了主将,那拿主意的……”

  林儿不等他说完,即抢道:“拿主意的当然是你。你放心,我和阿兄绝不对你指手划脚,你放心去做就是。我会替你做好后方工作,你只安心打仗即可。另外,家里其他人,你也可随意调用,如何?”

  陈庆之听她如此坦诚,当即便将身后天剑取下,往地上重重一插,道:“主母放心,我陈庆之愿立军令状,吴堡一战,必全胜而还。如若失败,即以此剑自裁!”

  (按:黄池之会,究竟是吴国为盟主,还是晋国为盟主,历史记载并不一致。《左传》认为是晋,《国语》认为是吴,《史记》则莫衷一是。就历史习惯判断,则多认为是吴国为盟主,毕竟当时晋国内政混乱、无暇旁顾,应该不会成为盟主,而吴王夫差则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自然是要抢到这盟主之位的。)

  

  第八回 念咒

  陈庆之发完此誓,又回头看看识乐斋诸人,方道:“既然主母让我随意挑人,那我就请殷兄做我的军师,娥儿为中军参赞,大眼为先锋官,慕容香主与二坞主领左右两军,和夫子为军需官,司马大侠为前哨、司侦察之职,美女为军中医官,火师傅着力督造战争器械。娥儿、殷兄、司马大侠即刻与我前赴吴堡,观察敌军情况,以作应对。”

  他的安排完毕,以殷绍为首,便齐声答道:“谨遵帅令。”

  唯檀羽愕然道:“喂喂,你安排了半天,没我什么事吗?”陈庆之瞟了他一眼,道:“战争中,口舌之利是没用的。”檀羽闻言一怔,正欲再言,林儿却微笑道:“好啦,阿兄还是陪着我们这些女眷吧。我们先回禹门渡暂住,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呢。”说罢,她便拉了檀羽的手,离开校场。只檀羽回头向陈庆之比了下食指,意思是:这回大战,可就看你的了。

  羽、林二人与其他剩下的女眷、再加陶贞宝、韩均、念双等,重又回到禹门渡,找了家客栈暂且安顿下来。

  一路上,檀羽方才询问林儿:“这回作战,林儿不亲自指挥义军行动,却将大权交给子云,想来你还有别的打算?”

  林儿道:“阿兄别忘了,此战的目的是要将所有参战的力量拧成一股绳。现下静轮宫、荒土盟和宝珠公主各自为战,根本形不成战力。如若此时我把全部精力放在如何指挥作战上,那就没法去和各方力量周旋。陈子云在仇池时就有争霸的雄心,他的侯家堡中家军也有上千,他对战争的理解,显然比我这半路出家的人要好。所以,指挥由他来更合适些,阿兄与我在必要时候帮他一下也就是了。”

  檀羽听她如此安排,忍不住赞道:“林儿现在果然已有大将风度了啊,任人唯贤,就是一代明君,也不过如此而已。”

  林儿呵呵一笑,道:“好啦,我只是懒,不想费脑筋去思索破敌之策罢了。对于我们识乐斋的人,我当然是充分信任的啦。”

  说话时已来到客栈,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檀羽和英、寻二女自开了一间房住下。连番劳累,让檀羽和寻阳的洞房至今还未完成,趁着此时短暂的空闲,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亲昵,不消细说。

  次日一早,高长恭即回报道:“昨天刚将告示发到附近村落,就有不少村民前来报名加入义军。这地方实在太穷了,五百文对他们来说便是一笔大钱,何况一旦打胜,还有更高的奖励。不过,这些人平日里好勇斗狠惯了,虽然不缺作战的勇猛,可全是些不守规矩的乡野小民,要让他们明白军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儿见他这般为难,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道:“这简单,一会儿在城外找块空地,让他们到那里去集合,我自有办法。”高长恭领命而去。

  这边,林儿吃好早饭,便拉着令华去了那些乡兵聚集处。乡兵们俱是此地的农民,长相也合北方蛮人的特点,身材健硕、肤色黝黑。他们说的话,林儿并不全懂,感觉怪怪的。想想也是,此地偏僻、远离中原,这些乡兵怕是一生都没和南来的人打交道,所以他们看到林儿等人,也是一般的局促不安。

  林儿站在众军面前,一挥手,便叫众人坐下,然后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不过我听说,五胡之人都笃信西天梵教。我身边这位令华师太,当年曾在紫柏山修行,对佛法有着相当的理解。今天,就让她来教你们念一段佛经好了。佛学能让人心态平和,你们要出征打仗,死生都在一念,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在战争中成为胜者。”

  说罢,她便叫令华摆了个蒲团坐在正当中,然后开始念起一些基本的经咒来。当年紫柏山上常有西域来的喇嘛挂单化缘,也时而传授些经咒给山中僧人。令华虽并不专修此道,却也略知一二。又经林儿建议,今日专念密宗咒法,所以也就把平日念的经文放在了一边。

  乡兵们虽对经咒未必多么熟悉,但日常里也听西域胡僧念过,此时听到令华念,也就不自觉地跟着念起来。北方蛮族多与西域相通,西域又是佛教兴盛之所,乡民们对于僧人,自有天然的敬意,所以当令华念咒时,他们并不打搅,只是默默地看着。

  这一念,就整整念了三天。刚开始时,很多乡兵们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林儿给他们钱,却不让他们去打仗,反而在这里念咒。第二天,乡兵们开始坐下来,静静聆听令华所念的咒语。到了第三天,他们已开始跟着令华的声音,有节奏地随她一起念诵了。

  高长恭在一旁观察着乡兵们的态度变化,他将这变化回报给林儿,然后道:“师叔真是高明啊,用佛法来整兵,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师叔想的点子,和我们这些凡人,果然是大不相同。”

  林儿却谦道:“这也是因地制宜。我听说丁零的各个族长都是佛道高手,像宝珠这样的公主也会被送往紫柏修习佛法,可见这地方的人对佛法相当了解和重视。既是如此,我才会想到先用佛法消解了他们身上的痞气,这样才能成为一支有战力的军队。兰陵,如果你觉得念佛差不多了,就送到大眼那里,让他抓紧训练这些人马,以期尽快投入战斗。”

  与此同时,火炎焱也在关城中找了个地方制作震天雷。大眼专门拨了一百个擅长暗器的江湖客供他差遣,和其奴则得了林儿吩咐,设置专款供他使用。几天下来,第一批几百枚震天雷已经生产出来。

  又过了两天,陈庆之从前方侦察回来了。他一回来,便去了义军中整顿军队。三少主则回城中向林儿汇报前方的情况。

  “宇宙帮在吴堡附近布置了一条约百十里的防线来阻挡我们,静轮宫和荒土盟已经分别从孟门坞堡和碛口坞堡两个关口进攻。不过,这一带的地势十分特别,山里藏着许多洞穴和暗河,宇宙帮的人就埋伏在这些洞穴里面,两帮的人马没有注意,被他们打了不少伏击,损失惨重。所以夫君已经请殷绍详细规划行军路线,他打算从吴堡南部的壶口进攻,那地方是其防线的最南端,防守较为薄弱。虽然离吴堡远,但一旦攻占壶口,就可顺着一条南北的大峡谷直奔吴堡,中间敌人再难组织有效抵抗。”

  林儿听完报告,点头道:“告诉子云,一切由他全权指挥,我没有意见。”

  于是,次日一早,陈庆之在校场点兵。高长恭散尽钱财,最后召募到乡兵约两千人,加上闲散的江湖客几百人,虽说比不上当初凉州随大眼进军时三万人马的浩浩荡荡,可在这丁零地区,也不算少了。加上刘乙、陈季等当年的上邽乡兵们加紧训练,很快便有了军队的雏形。再加火炎焱赶制的几百枚震天雷,其战力倒已不容忽视。

  此时,陈庆之帅令一出,大眼便率领前锋人马一千人,先行开拔出征,慕容白曜和慕聩各领左右两军也紧随其后而动。陈庆之则和三少主、殷绍等人,及其中军一百人的亲卫队,等在最后。

  陈庆之身披一袭白衣银铠,胯下一匹白马,立于大军之中。他看着手下义军这样的阵势,当初争霸天下的雄心再度燃烧起来,兴奋地问三少主:“娥儿,为夫可是英雄否?”

  三少主却意味深长地道:“天下英雄,尽在识乐斋中。”

  陈庆之听她此言,回头望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便催马向前奔去。

  第九回 诱饵

  禹门城中,羽、林等识乐斋剩余诸人还在城中逗留。林儿已经派了高长恭、杨懿、令华三人去宝珠公主那里,一面帮助宝珠整顿军队,一面也向丁零借些钱粮。大军行动,每日花销甚大,没粮自然不行。另一边,韩均和双妹则继续做林儿的侦察兵,不断从前线传来义军的情况。

  前几天还熙熙攘攘的关城,大军一动,立时变得冷冷清清。高长恭在城中专门租了一个大院子给诸人暂住。此时,却只剩了檀羽家五口人和陶贞宝家三口,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黄龙自从荒土盟总舵脱离了步六孤丽的管制、正式加入识乐斋后,几乎天天和兰英在一起,也成了檀羽家的正式成员。她虽是檀羽的弟子,但在南朝时就在一个院中住了那么久,兰英早把她当自己的小妹看。此时,她正凑到坐在旁边晒太阳的仙姬身边,要听那肚子里的孩子。

  一旁的兰英正在替仙姬做些小孩衣裳,她是识乐斋中女红水平最高的,做衣的事自然落在了她身上。她见黄龙一副心急模样,笑道:“玉娘才刚怀上,她肚里怎会有什么声音啊。”黄龙则嘟着嘴道:“还有好几个月呢,时间过得真慢耶。师娘,你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应该管我叫阿姊,还是阿婶呢?我们家的辈分,真是伤脑筋啊。”兰英又笑道:“林儿不是早说了嘛,什么师父、弟子,那都是名义上的,大家在一起自然是平辈。否则等这孩子长大时,兰陵都四十几岁,难道还要和孩子称兄道弟嘛。”

  黄龙点点头,又去摸仙姬的肚子,开心地道:“这个孩子真幸福啊,有十个阿婶疼她。大师娘,你什么时候怀孩子呀,你和师父都结婚这么久了呢。”这一问,可把兰英问得满脸通红,急道:“哎呀,你这小丫头,乱说什么呀。”黄龙见她脸红,却更加兴奋起来,又对仙姬道:“你要传授点经验给我两位师娘呢,不然她们都不努力,嘻嘻。”

  仙姬见黄龙打趣自己的师娘,一边掩嘴笑,一边看向正坐在兰英旁边递线头的令晖。正妻还没身孕,她这妾室倒先有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传闲话,说陶贞宝只宠姬妾、却冷落了正房。好在令晖温柔大度,并不会在意这事,反而会把仙姬的孩子也当自己亲生一般。所以仙姬也就随意地回道:“我们这一路奔波劳累,根本没时间闲下来休息,我们也是在赵郡闲居的那几天才有了那个闲情。而檀阿兄要操心那么多事,时间就更少,所以……”

  令晖替她补充道:“檀阿兄一家都年轻着呢,以后肯定是儿孙满堂,个个都像檀阿兄、韩阿姊这样聪明能干。”兰英则道:“嗯,等我和小妹也有了孩子,就和你们陶家的小子、小女结儿女亲家,咱们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妙了?”令晖和仙姬连连拍手道:“好啊好啊,那真是孩子们的福气呢。”

  诸女在这院中做些活计,顺带聊天拉家常,时间便过得很快。

  这天夜里,诸人正自熟睡,却听念双在外面高声急唤:“快起床啊!宇宙帮派人闯进了城门,正往我们这里来!”

  睡梦中的诸人急切中醒转,林儿披了衣服便跑出房来,忙问:“怎么回事?”

  念双道:“丫头本要回来报告大军动向,路上却见到了几百个拿火弩的人。她感觉不对劲,那不是宇宙帮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了我们义军的后面。她担心这是要去截义军的后路,所以便一路跟着,谁知他们竟朝禹门来了。她担心这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提前来给我报了信,又去侦察了。”

  林儿道:“亏得双妹机灵。陈子云走的时候留了一百人马做我们的护卫,震天雷也有几十枚,你去领了人马、带着装备准备迎战。顺便叫木兰阿姊进来,玉娘需要有专人保护才行。”念双当即领命前去。

  这时候,檀羽等人也起来了,闻得消息,他们便立即将早已收拾好盘缠什物放上了两辆行屋,准备逃走。

  木兰将令晖和仙姬扶出了房,林儿便将二女安排在龙行屋上,然后对檀羽道:“阿兄,你们和阿姊她们先走。我和师弟坐凤行屋,等阿双过来会合。”

  檀羽奇道:“这是何意?”

  林儿道:“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辆车上,万一出事,识乐斋就失了主心骨。玉娘现下不能折腾,你带她们去个安全地方暂避,等宇宙帮人走了再去和大军会合。”

  檀羽当然明白她的用意,思索片刻便即同意。他相信,有念双和双妹保护,林儿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可是,他正要上马车,令晖却在车内道:“小妹,我觉得你和檀阿兄应该在一起才对。”

  林儿听见令晖这大军师有不同意见,连忙询问何故。

  令晖抿抿嘴,不疾不徐地道:“之前听三少主说,宇宙帮在吴堡附近布置了两万多人,但因防线过长,所以在壶口的驻防军只有两千多。如果这时候他们还分出几百人冲着我们来,那他们在壶口的防军人数便不能和我们的义军比。所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把自己当一个诱饵一直钓着他们。我猜他们的目标必定是你和檀阿兄,那么只要你们两个在一起,他们就一定舍不得放弃而会紧紧追赶,这样一来,我们在前线的战事就会容易很多了。”

  令晖对局势的判断和对手心理的分析,一直是诸人中最优秀的。檀羽听她这一番冷静的分析,不自觉地便连连点头,称赞其睿智。

  唯有林儿却有些不安:“计是妙计,可万一这诱饵引得不恰当,那我和阿兄就同时危险了?”林儿带兵打仗,一向以“稳”字为要,绝不愿让己方任何一个人陷入绝地,虽然实际情况中,她总是面临许多不得已的艰难困境。

  令晖道:“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可以让夫君和黄龙易容成你们的模样出现,这样就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你的意思是你们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行动,出现意外立即行动施以援手?”

  “嗯,其实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一会儿我们就在这关城中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你和檀阿兄把敌人引走,这个院子就会很安全了。我们再回到这里等候。”

  林儿抿抿嘴道:“嗯,虽然看起来危险,但是用好了这计,就能一石二鸟,那就这样办吧。阿兄,就看我们的了哦?”

  檀羽微微一笑,“陶小君这样的奇谋,我们若是失败,那就该打屁股了。林儿,我们演戏不妨再演得真一点,在这院中搬个桌子,咱们找张地图来比划一番。”

  当下,诸人便纷纷行动。空荡荡的院子中央,点起一盏昏暗的油灯,桌上一张地图,是当年林儿在葭萌关领心蛊任务时,费氏夫人送她的那张九黎教地图。这时候,兰英、令晖诸人都撤了出去,院中只有檀羽和林儿,正趴在桌上仔细寻找着什么。在旁人看来,这是在研究作战方略,但实际上,他们在为自己战后的隐居寻找地点。

  突然,从院外飞跃进来一个倩影,双妹如风般来到二人近前,急道:“先生、小君,你们怎么还在看地图没走啊?”她满以为院中已经没人了,谁知这两个重要人物却仍在这里,急得竟快要掉下泪来。

  林儿忙去拉住她手,安慰道:“双妹莫急,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哈,一个也别想走!”林儿话音刚落,就从院外传来人声。两个江湖客打扮的人,飞身上了屋顶,正朝院中逼视。

  林儿抬头一看,那两人竟是她非常熟悉的,宇宙帮的薛永宗和薛安都!

  “薛永宗?他不是死在洗罪城中了吗?”林儿心中一阵发怵。

  

  第十回 黑暗

  林儿小声问道:“阿双何在?”双妹道:“他正领人在城门口与宇宙帮的手下对抗。宇宙帮的兵卒都是这里的奴隶出身,没什么武艺,所以我们虽然人少,但还算能够对抗。只是这两个人是会武的,所以先到了。”

  林儿点点头,这才冷冷地看向那二薛,打话道:“两位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那薛永宗手指着林儿,阴笑道:“你一定是在想,此人不是被陷在洗罪城中没出来吗?难道这是诈尸?可是,江湖中却有一门绝技,叫龟息功……”说着,他和薛安都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莫名的阴险笑意。

  林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薛永宗在坠入洗罪城的流沙后,便立即使用龟息功,进入无呼吸的状态,直到他重新从沙子里爬出来为止。而与他同时坠入沙中的杨保炽,却是个文人,显然不会这样厉害的内功心法,所以只能窒息而死。

  林儿想通这一节,便问双妹:“你们几个,会这龟息功吗?”双妹道:“这是专擅内功修炼者才有的能力。师叔和木兰阿姊更擅剑术,所以并不十分擅长此技。”

  薛永宗一声奸笑,道:“既然知道了我的功力,那就受死吧。”说罢,他便与薛安都二人,飞身来到院中。

  林儿却不慌不忙道:“我识乐斋高手如云,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木兰何在,快快现身。”

  随她话音落下,木兰已飘然来到她身前。原来她在将兰英等人安顿好后,便依安排,重新回到小院,随时准备迎战未知之敌。

  此时,木兰一如既往的飒爽英姿,手持含光剑站定,一双厉目看向薛永宗,喝道:“内功厉害有何用处。当年我被伊吾城沮渠兄弟打到内功尽失,直到今天也未恢复。可是,没有内功却能更灵活地使用手中宝剑,因为剑便是我的生命。今天,就让你二人见识真正融会贯通的高氏剑法。双妹,龙行屋就在外面,带他们先走!”

  她未说完,手中剑已出鞘,直刺那薛永宗中庭。那二薛见这一剑来得好快,不及细想,忙将真气结集,凝神迎接木兰的挑战。

  木兰于剑道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而这高氏剑法,又恰恰是相传千年的绝学,两相禆益,自是相得益彰。加之木兰成天与韩均过招,要在韩均那鬼魅般的轻功身法下近得其身,木兰的剑有多快便可想而知。所以二薛以二敌一,刚一上手,却立即落了下风。

  那二人常年在丁零这偏远地区行动,对天下的认识相当肤浅,刚出场时那般嚣张,也是不知人外有人的道理。此时交上手,他们才发现真正的武道高手是何等修为。木兰的剑术已站上了八袋的高度,世间能与之匹敌者屈指可数。这二薛虽也是出自名门,可这些年未得任何进境,没几个回合便疲态尽显。

  那薛安都见另一边的羽、林二人已经坐上了马车,情急之下,只得仰天一声长啸。想来,这声啸是他宇宙帮的暗号,这是要调手下人马前去追击羽、林的马车。

  令晖这招“劫杀大龙”的妙计,果然得售。

  双妹赶着龙行屋,带着羽、林二人向前飞驰,身后各种声响不断响起,正是念双率人正以震天雷和宇宙帮的火弩对抗。不多时,就听到了马蹄声从后传来,原来宇宙帮果然分出了一队约百人的骑兵,正按薛安都的指使,追击羽、林二人。

  马车飞驰在崎岖的山路上,车内没有灯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林儿只能紧紧抱着檀羽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静静感受他的心跳。檀羽则习惯性地梳理着林儿的秀发,一面梳一面问:“想啥呢?”

  林儿淡淡地道:“我们又遇到麻烦了。”

  檀羽当然知道她的所想。死而复生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以林儿的敏感,立即就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那洗罪城中的流沙陷阱固然无法猜测,但其中的危险仍是可以料想的。薛永宗一个人陪着杨保炽进洗罪城,却并未用心保护,任由其陷在其中而身死。可想而知,这分明是有意安排,是利用了杨保炽想独享洗罪城中至宝的贪念。若更加大胆地猜测,是二薛故意挑起杨保炽的贪念的。

  那分明就是谋杀!

  林儿念及此处,又补充道:“我们之前在凉州的分析,全都是依据‘杨保炽是宇宙帮的人’这一事实。可是,如果真是这宇宙帮的薛永宗、薛安都二人密谋杀害杨保炽,而且是用这样一种故意误导我们的方式,这背后的阴谋就变得太复杂了。现在的问题是,到底真相是什么?”

  她想到过自己面临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局,但她却从来没想到,这个局会复杂到这个程度。在凉州时,当她知道了独孤将军和宇宙帮在仇池的阴谋,她以为至少自己已经揭开了部分的真相。但直到此刻,这个真相却依旧扑朔迷离,仿佛之前自己查出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些人故意泄露给自己的。换句话说,故意泄露的东西,一定不是真相!不仅不是真相,还是故意掩盖真相的迷雾,是把自己引入歧途的一步棋。

  林儿又向檀羽的怀中挤了挤。她感到了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这时候,她需要檀羽的保护,她太需要这保护了。

  檀羽对她的心事了然至极,只是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身,给她足够的温暖。然后缓缓地分析着:“如果薛永宗和杨保炽在洗罪城中的表现,是有人故意制造出的假象,那他们为什么制造出这样的假象?仅仅为了迷惑我们吗?我不这样认为。因为就算我们知道了真相,也未必会对这个人构成直接的威胁。这说明,还有另一股势力在与之竞争,他要向其人伪装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一股势力是谁?”

  “很明显,这个势力当时也一定在洗罪城中,否则这场戏演给谁看?”林儿经他提醒,似乎明白过来,“当时除了兰陵、子云他们,还有两拨人马。其一是伊吾城的大少主李承和阚伯周,其二是江湛、司马飞龙二人。凉州之战后,李承死了、阚伯周失踪了,这二人会构成另一股势力吗?可能性很小。所以,他们演戏的对象就是另外两个人,江湛、或者司马飞龙!”

  檀羽续道:“江湛所代表的利益阶层我们现在很清楚,他明面上是刘义康的人,实则也为刘义隆做事。刘义隆的目的一向是北伐,当然是可能的另一股势力。而另一个人,司马飞龙,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对手。他们两个不管是哪一个,至少,我们的对手,都在明处。”

  林儿听他分析完,心中的惶惑也略为放宽,她不自觉地轻轻点了下头。虽在黑暗中,檀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他感受到了她自信心的升起。

  这颗信心,在这漆黑的夜晚,向人间投下了一道光明。这道光明,将伴随着即将升起的旭日,为普天下拨开黑暗和迷雾,指引出清明的道路。

  

  第十一回 掉头

  双妹赶着马车在一路飞驰,时不时地,她会放慢速度,等等后面的追兵。林儿已经将令晖的计策告诉了双妹,双妹当然明白,她要让马车一直保持和追兵的合理距离,让追兵们明白,羽、林二人就在前面,好引其人不离不弃。

  不过,双妹的驾驭功力比之木兰仍有相当差距,虽然马车早有准备,拉车的马多加了一匹,但双妹要想自如地驾驭,还是要费不少气力。

  一时半会还好,等到天光大亮时,马车已经走出了几十里的山路,不仅马车上的羽、林二人被晃荡得胃里不断翻滚,双妹自己的真气也损耗严重,她渐渐感到了不支。

  眼看着追兵似开始不断地逼近,她一面着急,一面向林儿道:“小君,双妹没本事,驾一会子车就有些体力不支,这可怎么办啊?”

  林儿忙掀开车帘,安慰道:“双妹莫急,让我想想。”说罢,她便凝神思考起来。不多时,只听她又问:“双妹是轻功高手,应该对各路轻功都有所了解吧?”

  双妹道:“我的轻功都是师叔教的,只对麦积山的轻功了解一些,因为没有接触过其它门派,所以不是太了解。”

  林儿沉吟片刻,又道:“我师父有一门轻功,我师弟学会之后就把它用来赶马车,似乎很有些效果。我虽然不会,但也略微知道一些口诀心法,不如我念给你听听,你看这临时抱佛脚的,是否能用得上。”

  双妹喜道:“以前就听陶公子说起过,前几天在槐沙集闲居时,还问他学过一两招。小君仔细讲讲,我尽力用最快时间掌握。”

  林儿点点头,便思索起她记忆中的轻功口诀来,口中背诵道:“他那拳打脚踢忙,我东一溜、西一晃,叫他与我捉迷藏……”

  这轻功颇有些玩闹的意思在其中,可却是流传数百年的轻身功法,将“逃命”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陶贞宝学会了此功,虽武功不济,却也能在紧要时逃脱。要说起来,这功法道理也很简单,便是利用主动的身形、方位改变,来摆脱敌人的纠缠、追击。

  双妹是识乐斋中仅次于韩均的轻功高手,虽然此时紧急,但于这轻功口诀,她每听一句,便能领悟其中的至要秘诀。于是,她赶车的方位也不再一味向前,而是有意识地不断变换行迹。如此这般施为,她驾驭的难度减小了,真气能够有效地维系,身后的追兵也能被她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距离。

  不过,敌人也绝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一开始锲而不舍地追击,就是料定这边长途奔袭,必有懈怠之时。可此刻见马车的方向左右不定,即知是改变了策略来应对追击。也不知是谁看透了这一变化,便也相应改变,分出了数队人马,分头分路向马车赶来。他们的想法很单纯,不管你如何变换道路,只要我将整个路线全部锁定,那么任何的招数,都失去了意义。

  双妹见对方改变策略,忙又问道:“小君,这可怎么办?”

  林儿向后面看了看,果见尘土飞扬,敌人正从不同角度赶来。她心中想着:“我们为什么要逃?”便对双妹道:“若此刻突然回身,你有信心冲破他们的攻击吗?”

  双妹心中盘算了一番,道:“我听师叔说,宇宙帮的那个什么火弩虽然威力很大,但其实不如梅花袖箭灵活,因为上弩发射、瞄准都需要一个不短的准备过程。如果以最快速度冲过,他们应该很难瞄准。小君,我有信心!”

  林儿听她此说,当即下令:“那好,立即返身,我们回禹门!此刻,木兰和阿双,应该已将攻城的其他人解决掉了。”

  双妹得了命令,便放缓了马车的脚步,等着后面追兵的赶到。她的心中,在飞速地计算着火弩的射程范围。

  空气中,一切似都静下来了。羽、林二人在马车上紧紧地互相抱在一起,静等着马车突然发力的那一刻。他们紧张,但不害怕。敌人虽然凶猛,但战争的本质,仍是智力和勇气的比拼。他们的识乐斋,无疑是兼具这两种气质的。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它在缓慢地掉转马头。突然,只一声清脆的鞭响,和着双妹秀雅的清啸,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激射而出。檀羽虽早有准备,却仍被拉着向后,重重地撞到了马车壁上,撞得他脊背生疼,连呼道:“下次记得放点软的东西在后面!”

  林儿躲在他的怀中,刚才那一撞,她当然没什么事。她一面替檀羽按摩,一面笑道:“嘻嘻,那要怪你家妇人,连这都没想到,不尽责。”

  车外,弩声响起。不过,那已经是几句话之后的事了。当追兵们正急速向前,眼看着就要追上马车时,马车突然掉头,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一群人顿时傻了眼,想拨转马头,可马的冲速太快,根本来不及止住去势,等转过头时,马车已从他们分开的阵列之间冲了过去。他们匆忙拿出火弩,准备射击,可马车速度太快,等他们准备好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射程。

  在林儿连续两个简单的变招下,那些追兵,如何能跟得上她的节奏,自然就被冲破了重围。

  一旦逃离,两匹像脱了缰的马,飞速驰回禹门。此时不再需要什么轻功身法了,只是以最快速度回去,就这样简单。

  当双妹看到禹门城的城墙时已是日头西沉,一个逃命的一天又要过了。

  城头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自了望,那自然是双妹的爱人念双。昨夜和宇宙帮的人一番大战,他的手下损失了三四十人,震天雷用得七七八八。对手宇宙帮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来的本来只有几百人,除去分了一部分人马追击羽、林二人,留下来持续攻击的只两百多人,在震天雷的火力和念双的武力攻击下,死伤殆尽。与此同时,薛永宗、薛安都二人与木兰对决,完全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反而被木兰刺中数剑,只好仓皇逃窜。这与宇宙帮交手的第一战,自是以识乐斋的胜利告终。

  这时,双妹驾的马车进了城,念双立即叫人关了城门,阻挡追兵进城。这禹门地处偏远,其守将的地位极弱。自前几天江湖客占领这里,关城的防御就落在了江湖客的手中,所以念双倒是成了临时的城门官。

  城门外,追兵们想是也听说了昨夜交战的情况,追到城下便停了脚步,没有试图攻城,而是站在原地待命。

  城内,双妹将马车快速赶回到诸人住的小院。一夜车马劳顿的羽、林二人这才终于下了车,晃晃悠悠地瘫倒在地。昨夜战后已回到院中的兰英、寻阳等,忙送来热水和食物,二人梳洗一番,又慢慢地吃了些东西,这才终于缓过神来。他这两个识乐斋的主人,终是所有人当中,最为艰辛的。

  令晖自己推着行椅慢慢走出屋来,见二人一副狼狈的模样,口中连声道歉,称自己出了这个馊主意。

  林儿则一面用暖手壶为自己暖胃,一面笑呵呵地道:“阿姊这计可大好哩,我们就这样累了一趟,却化解了这样一场大的危机。古人讲以一敌千,说的一定就是阿姊你了。”

  令晖听得连连自谦,其余诸人则无不附和此言。

  

  第十二回 借雨

  正说话时,韩均突然回来了,报告说:“昨夜殷绍听说宇宙帮率军攻打禹门,就想出了‘围魏救赵’的计策,义军急行数十里,与壶口的宇宙帮驻防军发生了第一次对抗。宇宙帮有一千多人,装备精良,义军虽然人数略多,但多是新手,且装备不足,所以第一次交锋,双方都损失了百十来人,没分出胜负。现下,宇宙帮紧守住了壶口上的几个坞堡不肯出来,义军中也有了些畏难情绪,怕这一仗打不赢,双方就胶着上了。陈子云和殷绍正在想办法,特意先让我回来报告。”

  林儿听完,道声“再探”,韩均也不多言,便又去了。

  林儿又道:“我们眼下能做的,就是不能放走城外那票追兵。木兰阿姊,你和阿双二人各率二十人从两侧城门悄悄出去,趁着夜幕降临、他们吃饭的当口冲杀他们的阵列,务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能顺带缴获他们的火弩和马匹,那就更妙了。”木兰闻令,也出了院去。

  于是,她和念双二人,一左一右,小心奔进了骑兵队列。此时追击羽、林二人的骑兵刚好下了马来待命,被这两个绝顶高手一冲,立即慌了神色,想要举弩还击,匆忙间却哪里来得及,两人两剑,就在人群中纵横往来,剑影所到处,中者立仆。哭爹喊娘声瞬间响起,让后面本来可以举弩还击的,被这阵势一吓,便丢了武器四散奔逃。

  这一仗,正是打在他们没有准备好的空档,比起昨夜准备充分、杀气腾腾地来此,时势不同,应对结果也大相径庭。木兰、念双二人,率领着四十个手下,没有一柱香工夫,便消灭了残余,带着缴获的战利品,胜利返回禹门城。

  当夜无事,羽、林二人便早早睡下,将马车上颠掉的神魂,重新安顿回来。

  次日一早,韩均又回来了,这次带回的消息更加震撼:“陈子云仔细研究了宇宙帮的武器,发现了他们一个致命的漏洞,就是他们在战地保存火弩,没办法考虑防水问题。若这时候能下一场雨,让火药受潮,那他们的武器便要全部哑火,我们也能不战而胜。可此时不是雨季时节,要祈求老天下一场及时雨,这也实在不太现实啊。若是苦等这场雨,怕就要贻误战机。殷绍想了半天,却说他学过太乙神数,可以像诸葛孔明借东风那样,向老天爷借一场雨。此刻,为他祭天的祭坛已在搭建,日内即能完工,殷绍亦已沐浴更衣、吃斋打坐,他说最好再有一二个法力精熟者,为他祭天助力,还请主母帮忙。”

  羽、林二人听到这消息,俱是又奇又乐,他们当然不会相信祭天有什么用,可殷绍说得煞有介事,显然不是无的放矢,那这把戏又是怎么个意思呢?林儿笑了几声,便回道:“若论法力精熟,莫过于小师太了。可她随兰陵去了宝珠公主那里,并不在此啊。要不这样,双妹你速骑快马,去把小师太叫过来。有她诵经帮忙,也希望能助殷绍一臂之力。”双妹得令,立即前去。

  林儿又道:“这‘祭天借雨’的好戏我们怎能错过,大家收拾东西,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顺便把昨天缴获的战利品送到前线。东西虽少,却也是积少成多,待打完这仗,宇宙帮的这些个火弩,便全是我囊中之物了。”

  当下,识乐斋诸人便将东西盘物收拾妥当,分乘两辆行屋,由念双、木兰二人护卫,向壶口进发。

  壶口位于秦晋之间,是黄河一个重要的关口。天下闻名的壶口瀑布,便位于此地。万年长流的黄河,裹挟着无穷无尽的黄沙,气势磅礴地从此流过,砸出的惊涛骇浪也成就了壶口一地最为特殊的山河。

  两辆马车走了两日一夜,第三天才抵达壶口附近。陈庆之早得了韩均消息,便派了三少主前来迎接。

  林儿接住三少主,略带神秘地问:“祭天的事是真的?”三少主道:“殷神棍神秘兮兮的,夫君问他什么意思,他怎么也不肯说,只让夫君给他修祭坛。”林儿笑道:“修就修吧,神棍兄做事稳当,此举定有深意。不知他打算何时祭天?”三少主道:“他拿着一个盘子在那壶口下面转了半天,说明夜便是祭天的吉时,让夫君准备祭天的一应礼器。”

  旁边檀羽解释道:“殷神棍拿的盘子,应该就是太乙神数中用到的‘时盘’。这个我曾听他说过一次,主要作用是确定此时的阴阳遁局,进而确定九宫八门十六神,并以此来计算吉凶。”

  林儿道:“这可越发有趣了,那我们就安安心心在这里等到明夜吧。”

  第二天下午,双妹带着令华也到了。原来双妹还在路上时,就刚好碰到正回来报信的令华。令华刚一到,就急急地向林儿道:“林小君,师兄让我给你带话,说宝珠师姊想趁我们三路大军进攻吴堡的时机,发兵进攻宇宙帮老巢龙空山。可龙空山深处高原腹地,若从汾阴过去,根本没有大路可循,一路上山高水深,若中埋伏,便要出大事。师兄怎么劝都没用,想请林小君出面。”

  林儿无奈道:“我前两天听禹门的老人说,到龙空山最方便的通路便是从吴堡走,普通步卒二十天即到。若从汾阴出发,怕是五十天也未必能走到,其间尽是高山深谷,根本没有大路。若公主强行进军,真的是凶多吉少啊。也罢,等此地战事结束,我们就去汾阴走一趟吧。”

  “不过,”林儿犹豫了一阵,又道:“汾阴路远,小嫂重伤初愈,玉娘有孕在身,都不适合多行山路。若此次神棍兄的计策能行,壶口之战便可告捷。那样的话,此处的战事便不紧了。不如这样,小嫂、玉娘和鸣蝉几个小女到时就留在这军中,请三少主腾出手时亲自照应你们的安全。”

  说完话,林儿便叫令华先行前往殷绍祭坛,自己则和其余诸人用了些晚饭,这才缓缓走过去。

  此时,天色已逐渐暗下来,一轮明月照映大地。今夜风清云淡,怎么看也不像是下雨的模样。诸人俱是担心不已,到底殷绍这祭天是否真的有用,若是失败,闹下的就不光是笑话了,还有这场战争的成败。

  因为,祭天的事现下已是传得尽人皆知。不仅义军中早已沸沸扬扬,就连对面的宇宙帮也派了细作前来关注这祭天的动作。毕竟殷绍是成公兴的传人,天下皆知,他这一门深研的正是奇门之术。谁又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借下这场雨来?就连荒土盟吕罗汉都派了使者来和陈庆之勾通,询问祭天的事是否可信。

  可以说,陈庆之这是把这场战争最大的赌注全压在了殷绍身上,成败便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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