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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飞机杯】(10-14) 作者:zhjjj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5-02-01 19:52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十章 代价   一路上只有风。  偶有几个同学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了,都被他甩到身后。  到小伟疯了似地冲进宿舍楼时,一股阴冷的气流拂到身上,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浑身汗透。
               第十章 代价

  一路上只有风。
  偶有几个同学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了,都被他甩到身后。
  到小伟疯了似地冲进宿舍楼时,一股阴冷的气流拂到身上,他才发觉自己已
经浑身汗透。
  小腹传来阵阵剧痛,潮水般的疲累猝然涌上全身,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寝
室门口,用力一推,才发现门被反锁着。
  他终于认命了似的,痛苦地闭上双眼,身子一晃,险些坐到地上。
  大脑有些晕眩,小伟睁开眼,面前铁灰色的门板依旧岿然,不因他内心的汹
涌退让毫厘,也不随他心湖的干涸柔软半分。
  小伟竟然感激舍友们的谨慎,叫他没有立即看到早已浮现心中的那一幕场景。
  宿舍里传出一些声音,似乎有人正在说话。他艰难地抬起手,借助下落的惯
性,在门板上重重拍了两下。
  「谁?」
  里面的动静倏然消失,隔了几秒,胖子略显发闷的声音响起来。
  「开门。」
  小伟喘了两口,扯着干涩的喉咙回道。
  门锁被拉动的一瞬间,他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该如何面对这群舍友?
  或者说,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可没等他细想,铁皮门被一把拉开。
  「卧槽!伟哥!」
  浓郁的腥臭顺着逐渐敞开的门缝钻出来,胖子油腻的大脸迅速占满小伟的视
野:「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
  小伟走进宿舍,看着地面上喷洒四处的液体,心头一片苦涩。
  「背着我们藏了这么个好东西,你他妈可真不够意思!」
  胖子把门重新反锁,笑骂着往小伟胸口锤了一拳。
  三个舍友全都裸着下身,胖子动作间,一根油亮的半软肉茎吊在糊成一团的
毛发中不断晃动,看得小伟一阵恶心。
  眼镜坐在床上,一只手撑在屁股后面,另一只手拿着两张纸巾,正在缓慢擦
拭因为颜色黢黑而更加显眼的肉棒上的一圈白浊,表情疲惫而惬意。
  察觉到小伟的视线,胖子在旁边得意地解释起来:「这傻屌第二轮想抢我前
面弄…未遂!哈哈!」
  小伟用力地抿了抿嘴,没有理他,继续移动视线,看向前方的庞然身影。
  大炮贴着拉起的窗帘站在地上,两腿叉开,本该独属于小伟的飞机杯此刻正
套在他的胯间,被一张大手紧紧握着。半条乌青恶龙插在其中,将暗红色的杯身
撑起一个明显的轮廓。
  看到小伟进来,他咧开嘴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顿。「咕叽咕叽」的
淫靡声响中,一圈粉嫩的腔肉被不停扯出,急速分泌的淫液仿若失控,随着抽插
疯狂溅射。
  「这玩意儿比真逼还爽!」
  他一边套弄,一边评价。
  「又滑!」
  肉棒突地拔出一截,带出一簇晶亮的汁液。浓密的黑毛早已染透,小腹到大
腿之间尽是黏腻,令观者触目惊心。
  「又紧!」
  恶龙猛地捅回肉穴,中间肿瘤般的隆起在杯口附近撑出一个更加巨大的球体,
令杯身表面的暗红都淡了几分。
  「还会自己动!」
  飞机杯肉眼可见地颤了两下,一条条青筋凸显出来,似乎在努力压迫腔道里
的异物。肉棒与穴口的紧密缝隙间挤出一大股液体,像黏稠的沥青,一团一团掉
落地面,与脚下的大片湿迹混到一起,形成一滩深色的水洼。
  那是正在高潮的肉穴?
  不,那是正在哀嚎的母亲。
  小伟心口徒然燃起一团火,脖子上大筋『突突』直跳,带动脸部肌肉一抽一
抽。
  「这是倒模吧?」
  胖子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真牛逼!还是热乎的!」
  他「嘿嘿」地笑着:「诶!咋还能自己喷水呢?」
  很奇怪,声音明明从身边传来,小伟却觉得隔了很远,让他听不真切。
  他脸上挤出一丝哭似的笑容,艰涩地回了一句:「嗯…加了点黑科技。」
  「就是有点短…」
  大炮的点评还在继续,他不顾仍在高潮的小穴,自顾自地又捅了七八下,再
次操出一滩水迹,粗长的肉棒撞到尽头,将飞机杯顶出一个尖锐的鼓包。
  下一秒,在小伟骤然瞪大的双眼中,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抓着飞机杯逆
时针狠狠一拧:
  「…但弹性很好!」
  大炮用龟头死死抵住腔道尽头的肉环,把身下的飞机杯当作了真的玩具。他
鼓起小臂肌肉,右手攥着杯身来回拧动,肉棒在穴肉发疯似的缠绕下发出「滋滋」
的摩擦声,杯身尖端的鼓包也随之越来越大。
  「噗!」
  一声细微的肉响过后,飞机杯凭空长出一截。
  新生的嫩肉不复先时的暗红,呈现一种淡淡的肉粉,厚度也不及原先,薄膜
一般紧紧裹住里面肉棒的前端,连同暗红色杯身上骤然暴凸的青筋一起,将整条
恶龙牢牢钳住。
  「操!还会咬人!」
  大炮表情变得扭曲,似乎被飞机杯突然爆发的惊人力道绞得下身发疼,但这
又偏偏激起他的凶性。
  他抬起左手,连同右手一齐握住飞机杯,闷吼一声,两臂同时发力,生生将
肉棒拔了出来!
  杯身尖端的肉粉色长条渐渐缩回,中间隆起的巨大球体也跟着一路后退,恶
龙不容抗拒般坚决地抽离腔道,拽出一层厚厚的腔肉,好像要将整个肉穴翻卷出
来。
  「操!」
  直到肉穴仿佛被抽成真空,腔道内的吸力达到极致,大炮高喊一声,将拔出
大半的阴茎又一次狠狠捅了回去。
  曾经柔韧的小嘴似乎已不设屏障,任由龟头贯穿腔道,再次顶出长长一截粉
色薄膜,清晰的球状轮廓再度浮现在飞机杯表面,自入口一路滑到正中,像只标
识距离的浮漂,显示出肉棒行进的路线。
  小伟几乎听到了母亲凄厉的嘶鸣。
  他看着剧烈颤抖的飞机杯,根根青筋虬结在一起,仿佛正在抽搐的模样,不
自觉地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剧痛,他也浑然未觉。
  「哪买的?给兄弟发个地址?」
  一旁的胖子仍在喋喋不休,他却什么都没有听到,耳中只余激烈的心脏跳动
声。
  身体微颤,脸色煞白,小伟瞪着双眼,嘴唇翕动,似是喃喃自语,又像低声
哀求般说道:「别操了…」
  「操!操!」
  大炮嘴里喊起了号子,他略微躬身,臀胯跟着一挺一挺,仿佛身下真有一个
撅着屁股的女人,被他卡在双手之间肆意抽插。
  肉粉色薄膜被捅得不断伸缩,暗红色球体在表面快速滑动,飞机杯内部似有
一只狰狞的怪物,疯狂咆哮挣扎着,要将肉穴彻底改造成自身的形状。
  小伟呼吸渐趋急促,身体抖动的程度也愈发明显,他视线变得模糊,只剩焦
点处仍在变幻形状的一抹红色还算清晰。
  「别操了。」
  他近乎呻吟地说了一句,声音较方才略高一些,但还是被大炮愈渐暴躁的嚷
叫轻易淹没。
  倒是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你说啥?」
  「操!操!操!」
  大炮的号声一刻不停,胯下的恶龙便也没有歇止。狂猛酷烈地抽送中,他的
肉棒越发胀大,每一次抽插都伴随着肉穴的呻吟,不断翻卷的腔肉夹杂着淫汁飞
溅出来,化作他腿间一道道下淌的流痕。
  飞机杯似乎也快要承受不住这持续地肏干,粉色腔道回缩的速度越来越慢,
往往来不及变回原状,就被下一次的撞击再度顶到极限。杯身上暴凸的青筋好似
不断蠕动,连暗红的底色也逐渐变得鲜亮,像被内部激烈地抽送摩擦到开始升温,
整体透出一种更加妖艳的诡异色泽。
  及至大炮怒喝一声,肉棒全力刺进肉穴,根部抵住穴口狠命碾磨起来,飞机
杯像心脏泵动般猛地一缩一胀,满是媚肉的腔道竟仿佛变成了一根失去阀门的水
管,无数混着白浆的淫液疯狂喷涌,将死死绞住肉棒的腔肉都冲开一道缝隙,变
作大片大片的水花挥洒各处。
  包裹龟头的粉色薄膜处,一个凸点忽然在尖端显现,刚缩回去不到一秒,转
眼又再次凸起,一下,两下,足足凸了七八下,里面的恶龙才吐尽精华,消停下
来。
  小伟目眦欲裂,眸中似有火在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却不向外吐,屏着气息一
动不动,直到脸色憋得涨红,大脑因为缺氧开始变得混沌,他蓦地大吼一声:
  「别操了!」
  未等舍友们反应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炮身前,狠狠一拳砸到他的脸
上。
  猝不及防间,大炮被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眼中惊怒刚刚浮现,又觉得下身
一凉。
  飞机杯被小伟一把拽出,却仿佛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刺激,穴中淫液如溃堤的
洪水一般,刹时倾泻而出。杯口处的艳色嫩肉徒然一鼓,主动露出中间黑洞洞的
尿孔,一道淡黄色水柱同时迸射出来,将整片杯口烘染成泛滥不绝的河道。
  杯身上,逐渐鲜明的暗红色忽地一亮,变成一片刺眼的血红。
  小伟愣了一瞬,转眼又被怒火吞噬,他把飞机杯往怀里一揣,任由喷洒的液
体将衣物浸湿,转头就往门外冲。
  另外两名舍友匆匆拦上来,也被他不留情面地直接撞开,胖子「噔噔」退了
几步,眼镜更是被撞得躺倒在地,脑袋磕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小伟没看一眼,径直夺门而去。
  ……
  跑,漫无目的地跑。
  直到怒气散尽,被阵阵汹涌的疲顿取代,小伟终于支撑不住,坐到地上喘起
来。
  这里位于校园的角落,又正是午休时间,周边不见一个人影。
  愤怒的情绪已经消退,但心口的火愈烧愈烈。
  恐惧、慌乱、悔恨、迷茫,俱作柴薪。
  他忽然很想大声叫喊,想在这无人的偏僻处嚎啕一场。
  但他又突然想起母亲。
  小伟胡乱地在身上寻摸,从胸口摸到腰腹才反应过来,手机就在裤兜里没有
动过。
  衣物几乎全部湿透,手机屏幕也被透出的汗液染湿,他揪着袖口处的一小片
干燥在屏幕上抹了半天,总算点中老妈的号码。
  一连三次,都没有接通。
  浓浓的不安将小伟笼罩,好像有只手攥住他的心脏,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他大口喘息,颤着手指一遍又一遍拨打电话,却始终无法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接啊!接电话啊!」
  他急得几乎哭出来,可听筒里只有无人接听的语音提示。
  在他看来,那提示更像是嘲讽,是对他这些时日无所顾忌的不堪行径所作出
的低劣评语。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母亲的状况,仿佛这已是他能做的唯一
补救,仿佛只有那个妇人接起电话,他才能从中获得救赎。
  他又一次按下母亲的号码,将手机举到耳边,和先前多次的尝试一样,在煎
熬中谛听回铃声,又在忐忑中等待那似乎注定会到来的语音提示。
  令人厌烦的「嘟嘟」声已近末尾,小伟的心也再次沉入谷底,就在他准备放
下手机,再行尝试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
  小伟蓦地睁大眼睛,刚要开口,耳边已经传来老妈急切的声音:「怎么了儿
子?」
  声音嘶哑异常,如夜枭低鸣,语速却很快,浓烈的关心快要从听筒溢出来。
  小伟忽然哽住,这嘶哑到几乎叫他感到陌生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插进他的
心口。他凝噎半晌,终于克制不住,万般情绪奔涌而出,化作一声悲切的长鸣:
  「妈——!」
  话音刚落,手机徒然一震,关机了。
  小伟微微撇头,呆愣地看着手中不再亮起的屏幕,忽地一拳砸在地上。
  上身猛地一顿,肚皮上有个东西滑出衣摆,露出一截暗红。
  小伟低头定定地看了一阵,拿出飞机杯,轻轻摩挲上面青色的筋络,面色灰
败难言。
  青筋已经平复下去,不复先前的狰狞;穴口也重新合拢,将腔道深处的精液
尽数锁住,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受到的刺激过于强烈,直至现在,仍有丝丝缕缕的
淫液渗出,使其看着有些滑腻。
  杯身尖端,被大炮强行顶出的肉粉色腔道尚未完全恢复,还有短短一截软趴
趴地吊在那里,像顶难看的帽子戴在飞机杯头上。
  小伟抿了抿嘴,目中浮起一丝心疼,又在瞬间转为惊悚。
  就在他眼皮底下,飞机杯竟突然像条肉虫一般蠕动起来!
  掌心难以形容的瘆人触感令小伟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他手一抖,任由飞机杯
落到腿上,隔了一层衣服才觉得不那么惊怖。
  他看着飞机杯在蠕动中慢慢发生变化,头上的粉色「帽子」充气似的直立起
来,一寸一寸逐步胀大变硬,颜色也渐渐暗沉,一条条细小的青筋蔓延出来,直
到与原本的暗红色杯身连到一起,变得一般无二。
  『这是…第二次生长…?』
  小伟面露惊异,他心有余悸地打量不再动弹的飞机杯,很快发觉这东西除了
长度变长了些,有了大概十七八公分,并没有其他改变。
  之前推断的大阴唇和阴蒂,在此次变化中没有一丝长出的迹象。
  他猜错了?
  那么,尺寸变长,又意味着什么呢?
  难不成老妈的阴道还会变深…不,不是阴道…
  他的心猛地一沉,脑中已经浮现母亲肉穴被大炮跨下的恶龙整根贯穿的画面。
  小伟用手掌包住新生的腔道,感受着与原先的杯身别无二致的手感,眼中阴
郁几乎凝成块垒。
  老妈,被破宫了。
  甚至宫腔也变作可供抽插的一部分,被固定到飞机杯,成了为人提供额外快
感的狭长通道。
  可再次生长的原因又是什么?
  难道是加上三个舍友的精液,刚好达到了飞机杯第二次的生长所需?
  还是说,触发再次生长的条件,根本就无关所谓的精液量,而是另有缘由。
  比如,需要除他以外的,别人的精液。
  突然的猜想令小伟的脸狠狠一抽,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飞机杯到半夜才会吸收体液,按理说,先前射入的精液此刻还储存在腔道内
部,未被消化。
  照这个角度继续发散思维,小伟逐渐推翻过去的所有论度。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
  飞机杯的生长,跟精液没有一点关系。
  一抹刺眼的血红在他眼前不断晃动,令人惊颤的真相就在其中。恍惚间,他
又想起飞机杯第一次生长前,那天夜里老妈尖锐至极的哭叫,和小穴中激烈喷射
的吹潮。
  于是谜底浮出水面。
  飞机杯真正的生长条件,是带给母亲无法承受的绝伦刺激,和从未有过的极
致高潮啊!
  想要飞机杯再次进化,就必须让老妈在一次次高潮中开始崩溃,在一次次哭
喊中逐渐发狂,直到突破她的承受阈值,令她感受到超越极限的欢愉。
  而这所谓的极致欢愉,在体验过一次后便不再作为生长的要素。
  换句话说,飞机杯每一次的进化,母亲所承受的刺激必须要大于前一次!
  一个正常人,在不断被打破感官极限的快感侵蚀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伟死死盯着飞机杯杯口处,艳红色嫩肉挤出的缝隙中,那仍在持续渗出的
丝丝黏液,表情僵硬而畏惧,好像在看一个魔鬼。
  飞机杯生长的条件他已洞见。
  代价,他接受吗?

第十一章 冲突

  「说吧,怎么回事?」
  办公室,光线穿过窗户照进来。程勇坐在光里,侧对着两个站立的学生。
  等了半晌,无人应答。
  「中午的力气去哪了?现在嘴都张不开?」
  他抿了口滚烫的茶水,说的话却没有温度:「一个宿舍住了两年,今天想起
来打架了。」
  他看着垂头不语的小伟:「王志伟,我说没说过,有什么事情找我解决?」
  小伟低声回答:「说过…」
  「既然说过,为什么不来找我?要不是你妈打电话,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骤然拔高,听着有些吓人,小伟晦暗的眸子却亮起一道光。
  程勇又看向大炮,视线在他侧脸的青肿上停留片刻:「高峰,你还记不记得,
当初在你爸面前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大炮倒是抬着头,只是目光理所当然不在班主任身上,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
  「程老师,是他打的我。」
  他语气平淡,不像在辩解。
  「你的意思是,他无缘无故跑到你面前,对着你的脸打了一拳?」
  大炮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任由班主任挥舞着手臂,演讲似的批评起两人,
直到「叫家长」三个字冒出来,才在他脸上掀起波澜。
  「正好,你爸就在附近。」
  程勇最后说道。
  小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无暇细想,很快陷入即将见到老妈的忐忑中。
  大炮他爸确实离着不远,也就十来分钟,巨人般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程老师。」
  刻意压低的粗豪嗓门出现的那一刻,小伟才看到那条令他眼熟的青龙。许久
未见,青龙的颜色更深了些,上面的鳞片好像变得模糊,却依旧狰狞。
  「来了?」
  正巧下课铃响起,老师们陆续回到办公室,程勇便招呼众人站到走廊。
  大概是班主任已将两个学生的事情简述过一次,顶着一颗铮亮脑袋的男人甫
一出门,眼神便直勾勾盯住儿子。
  「打架了?」
  两座相差仿佛的大山面对面站到一起,气势却截然不同,大炮在父亲面前像
只乖巧的鹌鹑,缩着脑袋不敢言语。
  突然,男人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老子怎么跟你说的!?」
  班主任急忙上前制止,被狰狞的青龙挡住。
  「抬起头来。」
  男人的声音恢复平淡,却愈叫人害怕。
  大炮喘了两口,听话地看向父亲,眼神却没有焦点。
  光头眯着眼,凑到儿子脸上打量一阵,又看了看一旁畏缩的小伟,忽然「呵」
了一声:「你让这么个瘦小子给打成这样?」
  「是这样的…」
  程勇再度上前,欲要解释,又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
  「程老师。」
  男人盯住班主任的眼睛:「你叫我来,无非是要个交代。」
  他指着儿子的头:「交代,我给了。」又指向儿子的脸:「现在,我要个说
法。」
  程勇显然没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程勇。」
  男人突然叫出班主任的名字。
  小伟抬起头,忍不住看了眼身形庞然的男人,那颗铮亮的脑袋上面有道长长
的疤,针脚歪斜,像条蜈蚣。
  「我把儿子送你手里,是奔着学知识来的,可不是为了受委屈!」
  「今天这个说法,你能给最好,给不了…」
  男人抓住小伟的衣领,往上一提:「我就自己要!」
  小伟下意识退了一步,又被生生拽回来,巨大的力量迫使他踮起脚尖,心脏
跟着衣领一起被提起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高山!」程勇喊着男人的名字,探手阻拦,却被青龙死死抵住,只能瞪着
眼大叫:「你这是干什么!」
  「细胳膊细腿的。」
  名副其实的高山展示出臂长的绝对优势,他一只手按住扑腾的班主任,还有
闲暇打量被他提起一截的小伟:「揍你一拳都怕你讹住我。」
  他粗犷的眉毛拧到一起,嘴角扯开一道细微的缝,头上的蜈蚣似在蠕动。
  「道歉。」
  他这样说道。
  「给我儿子道个歉,这事儿就结了。」
  小伟嘴唇颤动,呼哧的鼻息一声重过一声,回想过去的十八年,他从未对压
力一词有过如此直观的感受。
  他想妥协了。却在张开嘴巴后,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大炮。那张熟悉的大
脸上,一抹嘲讽明晃晃挂在牙尖,眼中分明写满了快意。
  于是他抬起头,直视那双凶恶的眼睛,一道声音似从肺里挤出来,带着一团
炽烈的火星:「我没错。」
  小伟昂着头,似是担心对方没有听清,又像是为了给自己的思想打上钢印。
  他重复着说道:
  「我没错!」
  高山愣了一瞬,嘴巴咧了一下又迅速合拢。他手臂肌肉隆起,将小伟拽离地
面,提到与他同样的高度,满是油汗的脑门抵住小伟的前额,似轻实重地碰了碰:
「哦?」
  校服发出不堪重负的「呲」声,小伟被勒得几乎窒息,却不知身体哪来的力
量,支撑着他不发一语。
  他执拗地平视高山。
  「放开他!」
  下一秒,女人的吼声响彻整条走廊。
  杨仪敏瞪着眼,在众人呆楞的目光中裹着汹汹气势走过来,脚步急促。
  她想要跑几步,却被双腿的酸软拖累,只能甩着膀子一路走到跟前,伸手抓
住那条提着小伟的粗壮手臂,仰头看向山一般的男人。
  「放开,我儿子!」
  杨仪敏咬牙切齿地说道。
  直至此刻,小伟才真正见识到老妈发怒的模样。
  她声音还有些哑,下咧的嘴缝里露出两排森白的牙,脸上怒意勃发,被一层
厚实的红光笼罩着,秀眉紧蹙,圆睁的杏眼杀气四溢,即使被额前垂落的湿发分
割成几块,目光也不失凶狠。
  妇人站在高出她两头的男人面前,仿佛真的在面对一座高山,两人体型的差
距是如此明显,像蚍蜉之于大树,小伟却蓦地感到一阵安心。
  他耸起的肩膀骤然垮塌,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眼眶一红,险些变回
到那个瘦弱的大男孩。
  皙白的小手抓在黝黑的胳膊上,好像一个孩童将手搭上大人的臂膀,但这手
并非无力,手背上白筋绽起,指尖深深嵌入男人的肉里。
  似是吃痛,高山小臂缓缓落下,看着倒像是女人将他的胳膊生生按了下来。
  但杨仪敏没有就此作罢,看到儿子安稳落地后,她骤然暴起,伸展手臂在男
人脸上狠狠挠了一下!
  高山猝不及防被挠出几道血痕,痛叫一声,大手下意识回护面前,又被蓄势
已久的妇人瞅到空隙,下巴上再添几道血印。
  「你真能耐啊!长个大个用来欺负小孩!」
  杨仪敏眉目含煞,像个张牙舞爪的母猫。
  班主任上前拽她,被她奋力推开。
  「操!」
  高山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妇人脸上,让那张俏脸瞬间肿起一块。
  小伟刹时红了眼,猛地扑向男人,被旁边的大炮拦腰抱住,挣扎间两人一起
滚到地上扭打起来。
  杨仪敏被抽得踉跄后退,回过头又冲向高山,脚尖踢中他的小腿面,趁他痛
呼弯腰之际,又一拳砸到他脸上。
  「纹龙画虎的!觉得自己是个社会人了?没人能制你了是不是!」
  她喘着粗气,怒斥着挥动拳头。
  有一拳正中高山的鼻子,登时就让他两眼冒出水来。他只能用手捂住面部,
另一只手伸出去,掐住妇人纤柔的脖子。
  「妈了个逼的,真以为老子不打女人是吧?」
  森寒的声音从手掌边缘漏出来,指缝间,择人而噬的双眼凶光毕露。
  程勇挤进两人中间,握住那条粗大的胳膊。此时的他早没了身为老师的淡然,
涨红的脸上满是汗液。
  「高山!山哥!」
  他冲着男人大喊:「给我个面子!」
  不料先一步作出回应的是杨仪敏。她愣了一下,两眼瞪得更大:「你俩认识!」
她连带班主任一块捶起来,脖子被掐,便用脚踢:「有关系是吧?合起伙来欺负
我儿子!」
  小伟被大炮按在地上擂了几下,瞅准机会一拳印在他侧脸的青肿上,顿时打
得他惨嚎一声。
  他趁机掀翻大炮,爬起来一个飞扑,跳到高山背上。
  「放开我妈!」
  小伟用胳膊勒住高山的脖颈,大声喊道。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不少学生循着动静找过来,远远围出一层半圆。好在办
公室跑出几名男老师,将围观的学生撵进教室后加入到劝架的队伍。
  但高山拽不动,杨仪敏他们又不好拉,除了将环境搅得更加嘈乱之外,没有
起到太大的作用。
  「小逼崽子!」
  高山嘴里骂骂咧咧,一手薅住小伟的头发,另一条手臂仍旧直直抬起,青龙
死死咬住妇人的脖子不松口。
  杨仪敏俏脸憋得通红,却不依不饶地挥舞四肢,疯了似的攻击她能够触到的
一切。
  夹在中间的程勇腿上满是妇人的脚印,脖间也被挠出几道红痕。挂满汗滴的
脸上,他嘴巴不断张合,似乎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声音却被场间的噪乱完全淹
没。
  「够了!」
  终于,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似的,大吼一声,双手撑在两人身上猛地一推:
「都他妈住手!」
  这一推力量惊人,瞬间便将厮打中的两人分开,连高山都忍不住退了两步,
扶住墙才稳住身体。小伟却骤然瞪大双眼,他清楚得看到,班主任推开母亲的那
只手,刚好按在了妇人鼓鼓囊囊的胸脯上,深陷了一瞬,又倏然弹开。
  程勇怔了一下,看了眼张到极限的手掌,随即抬头看向发型凌乱的妇人,见
她似无所觉地继续前扑,被几名老师一同拽住,慌忙藏起右手。
  小伟趁机跳下来,冲到老妈跟前,将她护到身后。
  高山骂了一声,又往前迈了一步,被反应过来的程勇拖住。
  就在这时,听闻消息的教导主任也赶到了现场,在众人的劝导下,两位家长
总算同意挪步去教导处解决问题。
  小伟被勒令先回教室,大炮则被一位老师带去了医务室。
  临走时,程勇单手按住小伟的肩膀,被汗液染出一圈光亮的眼睛盯住他,喘
着气说了一句:「这事,还没完!」
  小伟知道这话不是威胁的意思,但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
  他垂下脑袋,脚步迟缓地慢慢走进教室,却没注意到,班主任离去的背影中,
那只落在身侧摇摆的右手不自然地大张着,偶尔擦到腿上的裤缝,便忽然一颤。
  ……
  明明是下课时间,教室里却一片寂静,待小伟走过之后,背后的同学们才开
始窃窃私语。
  路过某个位置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
  「呦!战斗英雄回来了!」
  小伟看向眉间托着厚实镜片的舍友,蓦地骂了一句:「滚!」
  他身上先前的气势尚未完全消散,这一下便叫眼镜闭上嘴,哄杂的低语声也
瞬间消失。
  小伟在众人悄然的注视下坐回座位。
  手伸进课桌抽屉,将堵在入口处的一摞课本挪开,摸到里面温热的棒状物之
后,他才沉沉地松了口气。
  「伟哥。」
  身后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伟扭头看见胖子,又把头转了回来。
  胖子在后面站了一阵,走到小伟边上,将手中的事物递给他:「你的书包。」
  小伟抿着嘴接过书包,没做多余的动作。
  「没经你同意…是兄弟做得不对。东西被玩坏了,也是我们的错。但——」
  「胖子。」
  小伟打断对方的解释,抬头看向这个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在视线触及那张油
腻的大脸后自然联想起一根吊在胯间的油亮肉茎,他强忍胸腔泛起的恶心,淡淡
说道:「你也滚。」
  接下来的时间乏善可陈,小伟在座位上度日如年,掰着指头计算过去的分秒。
  他既担心自己不在身边,老妈会被那个大块头欺负,希望事情快些处理完。
又害怕再见老妈的第一面,妇人张口就会问他飞机杯的由来。
  胡思乱想间,他忽然忆起母亲方才的彪悍模样,满头短发乱舞,为了他与那
样高壮的男人厮斗,像个护犊的雄狮。
  小伟「噗」地笑出声,绽起的脸上尽是柔和。
  笑声过后,又长叹一口气。
  他将手探进抽屉,轻轻抚摸飞机杯表面的筋络,心中却不见半分旖旎。
  隔了几分钟,脸上多出一块纱布的大炮缓缓走进教室。
  本就肿起的侧脸此刻更是胀得变形,包裹伤处的纱布被顶得紧贴在脸上,使
其看着有些滑稽。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走道,途径小伟时故意将身侧的课桌撞歪,却看也没看一
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小伟用鼻子「嗤」了一声,也没理会他,默默将课桌摆正。
  再见到老妈已是放学后。
  妇人似乎专门整理了妆容,发间的凌乱变得妥帖,一部分垂下来遮住小脸,
俏生生站在教室门口,冲着座位上的儿子挥手。
  小伟背起书包,在一众同学惊羡的目光中走向母亲。
一路走出教学楼。
  母子俩并行在校园中,谁也没有说话。小伟像个犯错的孩子,视线只集中在
自己的脚尖。杨仪敏则怔怔地望着前方,仿佛仍在平复激荡的心情。
  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凉亭,妇人从兜里拽出几张纸巾垫到座椅上,拉着儿子
一块坐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吓到了吧?」
  「那男的呢?」
  母子俩一起愣住,又同时回答:
  「没有。」
  「走了。」
  这一句说完,二人看着对方的眼睛愕然好几秒,杨仪敏「扑哧」一声,脸上
绽开一朵娇花。
  笑靥如嫣,将周遭的清冷尽数烘散。
  「真没吓到?我都…那样了!」
  杨仪敏抬起嫩白的胳膊,挠人似的在身前绕了两圈。
  小伟受到老妈的感染,心间忐忑终于散尽:「真没有,我觉得当时的你…」
  他脸上同样浮起笑容:「帅呆了!」
  杨仪敏「嘿嘿」了几声,继续道:「那个死肥猪,完事就跟你们班主任一块
儿走了,俩人不知道嘀嘀咕咕啥呢!」
  小伟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老妈说得是高山,他想纠正那不叫肥,却被妇人滔
滔不绝的话语堵得开不了口。
  「我就说他们俩认识!那个程老师,看着你被人提溜起来,就是在拉偏架!」
  「他力气那么大,偏不用!在那装模做样地光张嘴!」
  「要不是老娘及时赶到,我儿子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小伟呆呆地看着母亲,过去那个喜欢欺压他的形象,逐渐替换成眼前口若悬
河的妇人。
  「后面的事也不用担心,教导主任说了,不会给你处分。」
  「学校这都答应?」
  「不答应我就继续闹!」
  杨仪敏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版本T0啊,就是这么强势!」
  「没必要的,处分就处分了,又不影响啥…」
  小伟看到母亲脖子中间的一圈红印,不由得有些心疼。
  「不用担心你妈的形象。」
  杨仪敏会错了意,她将手搭到儿子的肩,接着道:「小伟,喜欢校园霸凌的
坏家伙们,其实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霸凌吗?
  小伟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班主任一定已经详述过他和大炮的冲突,但老妈依旧坚信他才是受到欺辱的
一方。
「甭管老师还是学生!」
女人下巴扬起,额上的汗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闹得越厉害,越像一个泼妇,他们反倒不敢再欺负你!」
  「霸凌者选择对象的时候,也是要考虑代价的。」
  杨仪敏目光灼灼盯着儿子,忽然看到他脸上没有擦净的脏污,又从口袋中掏
出一张纸巾,套上指尖轻轻擦拭。
  「你带这么多纸干嘛…」
  老妈的俏脸近在咫尺,她眼中的专注与小心便也没有遮掩地传递过来。小伟
感受着面部轻柔地拭动,虽然仍旧不愿暴露软弱,嘴硬地转移起话题,声音却不
由自主地带上一丝哭腔:「早叫你挎个包了,就是懒…」
  杨仪敏没有接话,反而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句:
  「小伟,再有人欺负你,记得跟妈说。」
  恰好吹来一阵风,将她贴在颊上的短发掀开,露出藏在下面的红肿。
  小伟颤着嘴唇,鼻子一酸,跪倒在妇人面前。
  「妈,对不起…」
  男孩低下头,无法抑制地哽咽从身下传出。
  杨仪敏心疼地扶住儿子,她尝试叫男孩起身,却发现对方生了根似的,怎么
都拽不动,只能扳正儿子的脸,用蒙起薄雾的眸子与之对视:
  「小伟,你没有错!」
  「不…我错了…」
  小伟终于忍耐不住,抱住母亲的双腿嚎啕起来:「真的错了!」

              第十二章 失踪

  早上,小伟正在洗漱间刷牙,满嘴泡沫。
  周遭不少学生,站在水槽边,各自占领一个水龙头说笑。大部分和他一样,
身着背心大裤衩,有豪放些的,则干脆裸着上身。
  「唔!」
  忽然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小伟被撞得身子前倾,口中牙刷戳在腮帮子上,
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紧跟着又是一下。
  小伟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咕噜」含了口水再吐出去,没有理会身后嬉笑着
离开的大炮和眼镜。
  洗漱之后,将牙具和毛巾扔进脸盆端起来,他慢悠悠回到宿舍。
  三个舍友已经穿好校服,开始整理床铺,他却不慌不忙坐到床上看起了手机。
  眼镜故意从上铺跳下来,重重落到他面前。
  小伟眼都没抬,自顾自地翻看信息,面色柔和。
  两个电话漏接提示,三条微信。都是老妈的,时间是昨天中午。
  其中两条时间接近:「怎么了?」「儿子。」一条隔了几分钟:「妈马上过
去。」
  等室友们离开后他才起身,用钥匙打开铁皮柜,翻出需要带的课本,摸了摸
静置在最内侧的温热棒状物,再将柜门锁上,走出宿舍。
  上午的课程一如既往,无聊且枯燥,小伟却听得认真。数学老师顶着半秃的
脑袋喷吐口水,他在下面端坐,笔记本上写满了重点。
  算是日常的拖堂之后,他随着人流走到食堂,找了个角落独自用餐。
  一个人专心吃饭,速度自然比往常快得多。回到宿舍时,其他人还不见影儿。
  小伟打开柜门,看了眼安然无恙的飞机杯,换好课本,再将储物柜锁好,坐
到床上温习功课。
  隔了几分钟,大炮和眼镜扯着淡推门进来。小伟瞥了一眼,没有作声,两个
舍友也瞬间沉默,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中上床休息。
  小伟看了一阵书,觉得乏累,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成想再睁眼是被手
机闹铃吵醒的。三名舍友已经收拾好,没搭理慌乱起身的他,径直走出寝室。
  他急忙抱起散落在床铺上的课本,又匆匆打开铁皮柜扫了一眼,锁好后跑向
教学楼。
  半路上看见舍友们的背影,他便也不再着急,缓下步子跟在后面。
  走到楼门口,大炮忽然跟身边的朋友招呼一声,拐去了另一条路。小伟有些
疑惑,直到第一节课开始十来分钟后,看到大炮脸上挂着一张干净的纱布回来,
才恍然他是去了医务室换药。
  下午的课因为天气燥热而更显乏味,唯一的乐子,是眼镜突然捂着肚子,一
脸扭曲地站起来要去上厕所,那滑稽的模样引人发笑。
  课间休息时间,坐在门口的同学告诉小伟,老程要他放学后去一趟办公室。
  小伟隐隐觉得不安,却也只能无奈应承。
  但当他想着速战速决,急匆匆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却突然停住脚步,准备敲
门的手也顿在空中。
  「我爸晚上跟朋友喝酒,你去送送人怎么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尖利,掩藏不住的怒意透门而出。
  「我很忙!你也是老师,能不知道班主任事情有多少?」
  老程的声音无力且疲惫。
  「谁要你当这个班主任的?我吗?」
  「呼。」长出一口气的声响过后,是更显疲倦的声音:「是我,我自己要当
的。」
  「当初要你做上门女婿,就是因为我家没有男孩,家里事情需要你出力!你
倒好!今天没空,明天没空!」
  女人的刻薄让门外的小伟都不禁龇了龇牙:「程勇,我要你有什么用!」
  「入赘你们家,不代表我就要牺牲自己的事业!」
  班主任听起来也发了火。
  「你有屁的事业!没有我爸,你连这个学校都进不来!」
  「你爸!你爸!是我要进学校的吗?是我想做老师的吗!」
  「好好好。现在后悔了是不是?当初是谁跪在我爸面前,说什么条件都答应,
求着要进我家门的?!」
  半晌,男人含着岩浆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是我。」
  「那是因为我他妈的爱你!」
  程勇骤然吼道,仿佛蓄力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
  小伟深吸一口气,面色古怪地继续听里面男人的吼声。
  「赵敏!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你爸你妈都看不起我!」
  「但我犯贱!我非你不娶!」
  「你说我身材不好,我得空就去健身!」
  「你嫌我穿衣服土,我在网上自己学穿搭!」
  「包括这个班主任!我自己要当的!」沉闷的「砰砰」声,似乎是男人在用
力拍打自己的胸膛:「我就是要证明给你们看!老子就算做教师,也是全学校最
优秀的那一个!」
  这句话说完,门里只剩程勇粗重的喘息。
  过了许久,才又听到女人的声音:「我不管,今天晚上你必须过去。」
  办公室门突然被拽开,小伟和女人同时吓了一跳。
  他低头看着这个疑似师母的女人,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
  柔顺的黑发长度及腰,小脸上五官精致的过分,好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精灵。
可惜个子不高,还不到他的胸口,大概只有一米五。皮肤虽然白,身材却十分干
瘪,胸口平得像个男生。
  再对上那双惊吓过后瞬间透出嫌弃与厌恶的眸子,小伟忽地想起这位的身份:
教高二的英语老师,人称雪山精灵的赵敏。
  赵敏「啧」了一声,绕开身前的男生,迈着步幅不大却很是用力的步子朝外
走去。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小伟回想女人的眼神,明明仰看的视角却偏偏像在俯视他一般,那种居高临
下的高傲态度,让他不禁心中感叹。
  最后瞥了眼赵敏走路时微颤的小翘臀,他收拾好心绪,走进办公室。
  「程老师。」他打招呼道。
  「嗯,来了?」
  程勇仍有些喘,面色困顿,正双眼紧闭躺靠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听见小伟
的声音,他忙搓了搓脸答道。
  可说完这句之后,他张开嘴,又盯住一个地方发怔起来。
  「程老师?」
  小伟不得不再次出声。
  「哦。王志伟…」
  程勇被突然惊醒似的,愣了一下才又说道:「你…」蹦出一个字后,他又卡
住半天不动,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算了。」
  「我不在状态,改天再说吧。」
  只在门外吃到一颗瓜,什么都没有干的小伟稀里糊涂走出办公室。
  他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一路小跑到食堂,拎了几个包子就往宿舍跑。
  回到寝室推开门,三个舍友正在瞎扯淡,看见他回来也没太大反应,只淡淡
地瞥了一眼。小伟用嘴叼起一个包子,也不理他们,自顾自走到储物柜前,掏出
钥匙解锁打开。
  包子从口中脱落,在衣服上滚了两下,轻轻砸到地面。
  小伟近乎凝固的双眼中,一抹赤红倏然涌出。
  他猛地冲到大炮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指着铁皮柜怒喝道:「东西呢!?」
  他脸色狰狞的可怕,脖子上大筋暴凸,扯得两边嘴角向下,露出血红的牙龈。
顺着他手臂看过去,储物柜中只有一摞课本安放在外围,最里侧则空空荡荡,不
见一物。
  飞机杯,不见了。
  「什么东西?」
  大炮皱起眉,脸上泛起一丝不耐烦,他抬手攥住小伟的小臂,又说了句:
「爪子挪开。」
  「我的东西!」小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还,给,我!」
  他用双手抓紧大炮的衣领使劲往上提,将对方小腹上的几根黑毛都拽露出来,
身体慢慢前压,狠狠瞪视那张大脸。
  突然,腹部一阵剧痛。
  大炮收回提起的膝盖,看着像蜷起的虾米一样跪趴在地上的小伟,「操」了
一声,骂道:「傻逼!再惹老子干死你!」
  一旁眼镜满是嘲讽的声音也飘过来:「钥匙在你自己身上,柜子里东西丢了
怪谁呢!」
  钥匙…
  钥匙!
  小伟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艰难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冲出宿舍,跑到正门口
宿管的房间,疯狂敲门。
  「谁啊!」
  老头一把拉开门,露出头发稀疏的脑袋。他看了眼捂着肚子粗声喘息的男孩,
冷声道:「干嘛的?」
  「下午…下午有没有人…拿储物柜的钥匙?」
  「没有!」
  老头语气森冷得好像监狱的看守在对待犯人。
  「大爷…大爷!」
  小伟匀了两口气,继续解释:「我是1202宿舍的,1号柜,下午——」
  「没有!」
  话没说完,便被冷冷打断,老头甚至没再给他机会开口,直接关了门。
  嘭嘭嘭!嘭嘭嘭!
  老头「啧」了一声,再次将门打开。双膝并拢跪在身下的男孩,让他脸上的
褶子轻轻一颤。
  小伟跪行几步,扯着宿管的裤子,抬头露出泛泪的眼眶:「大爷,求你了!
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老头眼角抽了两下,还是一把将男孩推了出去:「哎呀说了没有!」
  ………
  校园角落,一处草坪上,小伟瘫坐在上面,双眼空洞,盯着手中的手机一动
不动,魔怔了似的。唯有拇指隔一阵在屏幕上按一下,才让他露出一点活人的生
气。
  明明盛夏时分,他身上的冷汗却一层一层往外冒,几乎将衣服浸透。
  手机屏幕一暗一亮,显示出连续3条未接通的电话记录。
  小伟继续按动手指,却在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他躺倒到地上,
又觉得一股灼痛沿着腹胸蹿上来。
  他下意识地侧转身子,呕出几口酸液才感觉舒服些许,却再也无力坐起身,
平躺在草坪上望着天发起了呆。
  家中,杨仪敏裹着浴巾走出卫生间,手里还捧着一块干毛巾在脑袋上快速搓
动。
  走到沙发边,她身子一斜躺了下去,在柔软的包裹中蠕动两下,发出一声惬
意的呻吟。胸口浴巾散开一道缝隙,露出深藏其中的惊人饱满。
  光滑如玉的肩头微动,嫩白胳膊划了一个圈绕过头顶,她小手探进沙发垫的
缝隙抠摸半天,拽出手机,点亮屏幕,随意一瞥,猛地坐起来。
  波涛涌动尚未平息,她已拨通儿子的电话。
  「小伟?」
  听筒里只有男孩的喘气声。
  「喂?怎么了?」
  杨仪敏秀眉微蹙,脸上浮起一丝不安。正待再问时,电话那头儿子的怒叫骤
然爆发。
  「杨仪敏!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妇人被吓了一跳,揉揉被热气蒸腾出些许粉色的耳朵,紧跟着生了气:「老
娘在洗澡啊!」
  「刚在家里做了大扫除,累得一身汗!没人夸就算了,你还吼我!」
  这句话说完,对面又没了声。杨仪敏等了一阵,接着道:
  「怎么?内疚到说不出话来了?」
  「切…」小伟声音有些哑,但带上了一丝笑意:「你肯定是攒了好久没打扫,
今天实在脏到不行了!」
  被儿子无情揭穿的杨仪敏果断转移话题:「打电话干嘛?」
  「嗯…没啥事,就是…想你了。」
  「没钱了是吧?待会儿再给你转二百五!」
  「不…咳咳咳!」
  小伟似乎被口水呛到,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妈,你没事吧?」他忽然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该问你才对,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
  小伟突然像个话题杀手,一句话让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记得跟妈说。」
  杨仪敏最后嘱咐一句,听到一声轻轻的「嗯」后,跟儿子道别挂断电话。
  臭小子语气怪怪的,以后得多打几个电话问着点…
  她心想道。
  重新躺倒,举着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两圈,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打开影视
软件刷起了剧。
  没刷一会儿,杨仪敏又扔下手机,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太无聊了,要不再找个班上?』
  念头刚刚涌起,她猛然一颤,下体仿佛被人摸了一把。
  感觉来得突然,走得也迅捷,好像刚刚只是她的幻觉,杨仪敏却像是被勾起
什么回忆似的,手掌顺着胸口一路下滑,按在小腹处停驻不动。
  蓦地,她打了个寒战。

  第十三章 下咒

  霓虹掩去月的皎白。
  小区里静得让人发怵,鸣蝉都不敢叫嚣。
  楼栋表面,一个个凸出的方块,冷或暖的光渐次消失,只剩其中一个还蒙蒙亮。位置偏高,靠中,像巨人躯壳上泛光的独眼。
  便在这独眼中,穿过一层剔透,似有若无的吟唱从布帘另一面传出。
  如泣如诉,哀婉动人。
  音色悠润济楚,歌者明显是个女人。
  抑扬得当,顿挫分明,高妙的技艺叫人不忍挪步。
  俄而,轻吟顿止,突兀转为一声惨呼,便像某种信号似的,一场剧情跌宕的音乐剧随之开幕。
  初时凄苦,冉冉悲凉,迤逦婉转,而后激越,终于在骤然迸发的高亢中化作声声喘息,显露女人的诸般辛苦。
  良久,杨仪敏睁开疲惫的眼,吸吸鼻子,枕着糯湿的被单发了阵呆,用手撑起身子,艰难地挪下床铺。
  身上满是汗,睡裙也被浸湿,在床面上留下一个蜷缩起来的纤柔人影。
  脚掌沾到地面,她才如梦初醒般扫了眼周遭,空洞的瞳仁映出的卧室依旧熟悉,却少了温馨。
  双足站定,转身背靠衣柜,两腿略微叉开,俯身掀起裙摆。杨仪敏将内裤褪至腿间,露出一片粘在里侧的厚实白条。
  白条大致呈长方形,中段两侧各有一枚护翼,内部似有无数颗粒,个个圆胀饱满,面层都被撑到紧绷,仿佛按一下就会滋出水来。
  「呲」一声。
  白条被一只葱白小手揭下来,吊在半空晃了两下,跌进床边的垃圾桶。
  杨仪敏望着被撞到摇摆的垃圾桶怔了几秒,脱下内裤扔至一边,扶着衣柜慢慢走向门口。刚迈出两步,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径直跪坐到地上。
  胸前两团巨硕猛地一压一弹,顶端两粒清晰的凸起跟着划出几道杂乱的线段,丰润的腿根从睡裙里暴露出来,隐约可见胯间一片滑腻的艳红周边,打绺的软毛趁机甩出一串液滴。
  「唔!」
  猝然的疼痛只换来一声闷哼,她似乎仍处在压抑呻吟的状态中没有脱出。
  等身体稍稍和缓,杨仪敏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门外。
  客厅没有开灯,被卧室里射出的暖光染出一点昏黄。
  坚韧的背影逐渐融进晦暗,朦胧间显出几分柔弱,她固执地往前走,终于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中。
  看那位置,大概是去了卫生间。
  不知过了多久,杨仪敏才裹着浴巾走出来。脚步变得轻盈,面色却依旧怆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热水可以涤缓疲累,却洗不净眉间的愁绪。
  她徐徐走至沙发边,按着浴巾下摆缓缓坐下,像是在提防某道偷窥的目光。
  小手在座垫夹缝中摸索一阵,拽出一部手机,点亮屏幕后却顿住不动。隔了许久,她才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似的,点开与儿子的聊天界面。
  两根玉色的拇指不断戳动,打出一句长长的疑问:
  「小伟,你上次说的那个,跟学校请假,能每天晚上回家的事…好不好办?」问号打完,手指却又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指腹下面,颜色鲜艳的发送键好像一颗剧毒的蘑菇,色泽诱人,却叫她不敢触碰。
  踌躇半晌,杨仪敏终是选择放弃。
  随着斟酌打出的问句被从后往前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她眸中迷茫渐生。
  放下手机,双腿蜷到胸前,她用胳膊环住膝盖,把自己抱成一个雪色的球。
  下巴杵到腿间,俏脸被遮起一半,杏眼便愈发显得迷离。未及擦干的发丝垂在眉间,将浓重的愁苦割成几段难以消解的惆怅。
  昏暗的光线中,她像个无助的孩童。
  ……
  「喂,妈。」
  「小伟子又来给哀家请安了?」
  「你少看点清宫戏!」
  校园里一处偏僻的凉亭中,小伟单手叉腰站在中心,正无聊地用脚尖去踢凹凸不平的地面。听闻电话里老妈的调侃,他额头似有几道黑线浮出,不满道:
  「人都看傻了!」
  这里是他上次与母亲分别的地方。
  许是那时母子俩难得真情流露,在此间相拥落泪过,他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的亲切,跟老妈每天的通话也都选择此处。
  「傻点好啊!」
  电话那头,女人话锋一转,丝毫不见昨日深夜的悲苦:「不然谁来衬托我的笨猪儿子?」
  「懒猪!你是不是又在沙发上躺着呢?」
  小伟听出老妈嗓音里的慵懒。
  「怎么可能?」妇人斩钉截铁道:「老娘在床上!」「…」
  小伟被噎得半天张不开嘴,话语权自然落到老妈手中。
  「最近吃什么药了,天天打电话?」
  确切的说是每天两次,中午和晚上各一回。
  「有没有一种可能,儿子不用吃药也能惦记他妈?」「呵!嘴甜也没用,生活费不可能涨!」
  「我不惦记那二百五!」小伟气呼呼坐到凳板上,双腿叉开,杵膝俯身:
  「我是关心你!」
  「关心我什么?」
  女人语气依旧吊儿郎当,丝丝喜意在其中深藏。
  「关心你吃饭了没,关心你上火了没,关心你…」小伟借着话头道出心底的问题:「…犯病了没?」
  凉亭边有柳枝随风晃动,其中一根被吹拂起来,恰好落到小伟头上,被他抓在掌心拽到身侧。
  手掌反复折叠,将柳条压成数段,他在母亲突然的沉默中惴惴,张嘴再问:
  「妈,你是不是…?」
  「不是!没有!别瞎想!」
  一个堪称标准的否认三连之后,女人的嗓门重新大了起来:「能不能盼着我点好?一天天的老咒我生病!」
  我话都没说完…
  小伟腹诽一句,又听见老妈继续说道:「还有啊,以后少打电话,有事尽量发信息,尤其是晚上!」
  「为什么?」
  「前两天学了几道新菜,味道特别好!」
  「这跟打不打电话有关系吗?」
  「我一不小心吃胖了!以后晚上要跳减肥操!」「…那也不差这几分钟吧?」
  「不行!每次我还在下决心的阶段,你电话就过来了!我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理准备,都被你——」
  声音戛然而止,即将脱口而出的「打断」,仿佛真的被什么打断了。
  「妈?」
  耳边母亲蓦然沉重的呼吸中,小伟霍地站起来。
  「妈!」他又喊了一声,焦急问道:「你怎么了!?」「没事,收到一条诈骗短信。」
  片刻后,老妈嗓音淡定地回道。
  「吓死个人,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小伟重重呼出一口气。
  「现在这些骗子的套路…」听筒里「啧」了一声,又有明媚的声音传出:
  「哎?我刚说的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不打就不打!」
  小伟压着脾气补充道:「看见信息立马回我啊!」「知——道——了!」
  杨仪敏拉长声音应了一句,挂断电话。
  强烈的日光被窗帘挡住,在地面画出一道晃眼的线。床上的美妇身着睡衣,背倚床头,一抹香肩从松散的领口露出来,短发乱蓬蓬,似乎刚刚睡醒。
  跟儿子的日常通话结束之后,她没像往日那般倒头再睡,反而脸色一变。
  急促的喘息再也抑制不住,饱满的胸脯不断起落。手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指头连按三次才点中手机。
  屏幕一暗一亮,显得她面颊都有些阴晴不定。
  她突然坐直,嫩手攥得发白,眸光凝固在掌中那一面小小的方块之上。
  视线的焦点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是一个尾号3477的陌生号码,时间是一分钟前。
  杏眼跟随眉头慢慢挑起,其间满是无措。檀口依旧张着,喉咙却止不住地打颤,喘气的声音也带上一丝颤抖。
  「杨女士,这些天的滋味不错吧?」
  短短一句话,却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倏」地一声,短信下方,一个等待下载的图片冒了出来——那人又发来一条彩信。
  杨仪敏下意识点中图标,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她瞳孔遽然一震,猛烈的吸气被须臾抬起捂住嘴巴的手阻断,显得有些短促。
  一股潮气迅速涌上眼眶,倏然浓成一片晶莹,直击心灵的恐慌不断蔓延,终于让她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
  照片中,一根怒张的阴茎在黑毛中挺立,硕大的龟头形如伞盖,胀得不见一丝细皱,占据了整张图片的四分之三。
  令人惊颤的紫红色近如眼底,几乎要顶破屏幕,戳到她脸上。
  ……
  六天。
  小伟心中默念道。
  虽然已经立秋,中午的日头还是很毒,晒得人热汗直冒。凉亭距离宿舍不算近,中间也没什么可以遮蔽阳光的凉荫,他只能加快脚步,尽量缩短路上的时间。
  双腿不停迈动,裤兜被手机拽得一坠一坠,恰如他此刻沉甸甸的心情。
  飞机杯已经失踪六天。
  这段时间,他尝试了一切能够想到的方法。
  观察舍友们的细微表现,趁宿舍无人时翻遍每一处角落,连他们上厕所时都要偷偷缀在后面,跟进去听一阵。午休时不睡觉,晚上也装睡到深夜才肯阖眼,生怕有人趁他睡着时悄悄出门。
  他甚至冒着风险潜入宿管的房间,偷拿了储物柜的备用钥匙,打开每一个柜子仔细搜查。
  ——但什么都没有找到,室友的表现也一如既往,看不出半点异常。
  飞机杯竟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想到这东西本就跟科学扯不上关系,突然消失也勉强说得过去。他开始觉得飞机杯并不是被谁偷走,而是不知被触动了什么机制,自行消散了。
  这种结果固然最好,可他心头的阴霾始终无法散去。
  万一…真是被人偷了呢?
  老妈一直坚称自己没有犯病,仿佛也在验证前面的猜测,但她真的没事吗?
  会不会是担心影响到他的学习,故意瞒着不说呢?
  小伟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学校的寄宿制度。
  长叹一口气,回过神来已经走到宿舍楼底。阳光被楼体齐齐割断,一进走廊,一股阴冷罩上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铁皮门紧闭着,似乎也在表示对他的不欢迎。他屏息聆听一阵,果然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女人叫声。
  『这群逼,又在看片。』
  小伟听着寝室里尖锐的淫叫,心中不屑道。
  自从前几天有老师晚上突击查寝,险些将舍友们抓个现行之后,这所谓的集体活动便被他们挪到了中午。
  「肯定是新上来的那个校领导,每天喊着要整顿校风校纪!」当晚,心有余悸的眼镜躺在床上分析道。
  小伟认同他的看法,但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暗暗高兴,晚上不用再被强迫观看辣眼的表演。没成想第二天午休时,便见三名舍友围出一个熟悉的圈。
  嘭嘭嘭!
  他拍响宿舍门,听到里面骂骂咧咧传出一声「操」,便安静等待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这样的流程每天都会上演,小伟与舍友们已算熟稔。
  起初大炮还威胁他,叫他不要半中间跑回来,被他一步不退地反怼了一句「敢不让我进门就去举报!」,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回到宿舍,小伟无视面色不善的室友,径直躺上床,开始闭目养神。
  他在脑中重新梳理这些天试过的法子,试图找出一些未曾发现的细节,却被耳边重启的淫声搅得静不下心。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想要过滤掉耳内的杂音,舍友们却故意似的,大声聊起片中的女人。
  「这水喷的,太假了!」
  「这他妈是尿吧?」
  「鸡巴还没老子大,能操出这么大动静?」
  小伟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不去理会身后的声音,但av里千篇一律的叫喊容易忽略,室友们不时冒出的点评却如同魔音一般,一字不拉强行灌进他的脑子里。
  「这傻逼,老婆出轨了都不知道。」
  今天的片子好像还是个带剧情的,舍友讨论的内容跟着情节不断递进。
  「人天天在家里操逼,他在外面跟踪有个屁用!」「不如安个监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伟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监控?
  他不动声色地朝后瞟了一眼,心中浮现一个新的想法。
  与其每天死盯这群家伙,不如留出一个空间,看看他们趁自己不在时会做些什么。
  小伟取出手机,假意充电,打开录像功能,借着身体的阻挡,将其藏到床板与墙壁的夹缝中,只露出一个角。
  他一边悄悄观察舍友,一边小心翼翼调整手机的角度,使之足够隐蔽的同时,让摄像头对准三个裸露下身的同性。
  再扯一把被子,拽一拽床单,把床铺弄出一片凌乱之后,他「呼」地坐起身,装作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抱起一摞课本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
  整个下午都在忐忑中度过。
  小伟不知道手机能否拍到有用的东西,但这已是他目前试过的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
  他期待再拿到手机时,视频里会出现飞机杯的踪迹,又害怕拍下的画面太过露骨,令他无法承受。
  熬到最后的下课铃声响起,他第一个冲出教室,饭都顾不上吃,直接跑回了宿舍。
  床上杂乱依旧,看样子没被人动过。手机仍然藏在不起眼的夹缝里,角度没有一丝变化。
  小伟走上前,一把将其拽出来,急不可耐地翻看起录制的内容。
  ……
  夜深后,风也失去了温度,凉意直透内腑。
  杨仪敏下车时,天上刚好飘来一片云,月光被遮住,让面前的酒店门头显得有些阴森。
  头顶似乎有道视线在盯着她看,她仰头望去,入眼的却只有一片黑洞洞的窗户。
  白底竖纹的休闲衬衫,宽松的深色阔腿裤,迥异于往常的时尚穿搭,配上精巧的五官,让她一进大堂便引来不少注视。杨仪敏面无表情地走过前台,只把手中挎包的肩带攥得更紧了些。
  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她的身体跟着上升,心却一路下沉。
  「早点休息,我要开始跳操了。」
  最后给儿子发去一条微信,她抬起头,目光在逼仄的过道里扫过。
  走廊狭长幽暗,无数一模一样的木门嵌在两边,在暗淡的光照下影影绰绰。
  杨仪敏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上一世便是葬身在这样的怪物肠道里。
  木门大多紧闭,偶有一扇虚掩着,便叫人愈发紧张,担心黑暗的裂隙中随时会探出一只手来。
  不知不觉变得粗重的呼吸中,她抓着挎包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在某个毫无特殊的房门前驻足。
  「8606。」
  她看了看房号,又跟手机上的信息对照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拨通那个尾号3477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听筒里没人说话,只有悠长的鼻息传出。
  杨仪敏同样不说话,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你迟到了。」
  等了半晌,耳畔才传来男人的声音——一个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声音。
  「所以呢?」杨仪敏冷冷地回道。
  男人似乎「呵」了一声,吐出一组数字后径直挂断电话:「8602。」紧接着,先前经过的某个木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拽开一条缝。
  杨仪敏后撤一步,盯着那道没有光线透出的门缝打量一阵,慢慢走到跟前,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都紧紧拉着,她眯起眼睛才能隐约看到一道人影。等稍微适应一些,一个坐在阴暗中的男人便逐渐显露出来。
  咬了咬下唇,她一步迈进房间,按下门口的灯光开关。
  下一秒,暴露在光照下的男人模样,让她双眸蓦地瞪大,脸上瞬间溢满震惊。
  「是你!?」
  一道道细小的血丝快速蔓延,刹那将清亮的眼眸染出一片粉红。酥麻的感觉到处乱窜,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集聚。
  杨仪敏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几乎把挎包抓到变形,紧绷到快要痉挛的肌肉令她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过分激烈的情绪将气管都梗住,叫她呼吸也变得艰难。
  看到男人面上浮起的瘆人微笑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哭叫:
  「你对我下了什么咒!!」


  第十四章 日记

  8月10日,晴。
  温差变大了,晚上醒了好几回。
  也可能是没吃晚饭的缘故,胃里空空如也,一夜都没睡好。
  昨天的视频里,只有三个舍友扯淡撸管的画面,没有出现关于飞机杯的任何线索。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但确实心里轻松了一些。
  也许飞机杯真的消失了?
  我不敢确定,但希望如此。
  我决定开始写日记。这种笨办法,也许能帮我察觉到平日里容易忽略的细节。
  8月11日,阴。
  老程宣布了一件大事,新教学楼的建造已经基本完工,可以开始准备搬教室了。
  中午吃过饭,他带着全班男生领上新课桌,往新教室搬了一趟。
  爬楼梯的时候,有同学跟我悄悄吐槽,我没理他。
  不是不在乎刚建好的教室里有没有甲醛,而是彼时的我刚刚看到楼体表面一道道绳索,系着安全绳的工人们正吊在半空粉刷外墙,像一只只不知疲倦的工蚁。
  我心里满是震撼,对学校的钞能力再一次产生深刻的认知。
  与老妈的联系不得不推迟到下午。
  说实话,看见空荡荡的手机屏幕时,我有点不高兴。
  我质问她,是不是我不主动联系,她也就不会给我发消息。老妈情绪似乎也不太好,不停地怼我,语气很不耐烦。
  我们吵了一架。
  8月12日,阴。
  依旧是中午,第二批新课桌到了,需要我们去搬。
  用老程的话说,昨天搬的是男生自己的桌子,今天是帮女生搬。
  这帮傻屌也是可笑,一个这么扯淡的理由,就让他们兴奋得嗷嗷叫,像一群发情的雄孔雀。我都想脱掉他们的裤子瞧瞧,看有没有开屏的尾巴从屁股里钻出来。
  领课桌的地方有两个班打架。
  乌泱泱挤在一起,场面很混乱。
  充斥着污言秽语的嘈杂中,我甚至看到挥舞的石块和木棒。
  老程站在外围大声呵斥,却不太管用,只能冲进内圈强行拽开厮打在一起的学生。等他拖着两个满头血污的男生出来时,身上衬衣皱得厉害,左侧小臂上,袖管红了一片。
  8月13日,阴。
  和老妈冷战了。
  昨天就没聊几句,今天更是一条信息都没发。
  我很委屈。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天我为了她过得有多辛苦。
  8月14日,阴。
  烦。
  8月16日,雨。
  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三个男人,看不清脸,但身材很明显,是我的三名舍友。怪叫着,大笑着,舞动着四肢正在奸淫一个平躺在桌面上的女人。
  女人脸上同样蒙着一团雾,不知道什么模样,只能看到胸口两个硕大的雪团,正随着下身不断激荡肉纹地撞击来回甩动。两条嫩白的小腿分别从站在裆部中心的男人腰侧伸出来,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玉色的脚趾死死扣住,脚心被挤出层层褶皱,看着竟然有些可爱。
  我趁着记忆还算清晰将梦境记录下来,但这梦着实让我感到恶心。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偷拍舍友的活动?
  8月17日,雨。
  老程的晚课又跟别的老师换了。
  这种情况不算罕见,过去也偶有发生,但在最近达到一种堪称夸张的程度。
  一个星期了,天黑之后几乎就没见过他。除了上周二,他晚上的课全部换到了第二天白天。
  同学们都感到奇怪,我却蓦然想起一个精灵般高傲的小个子女人。
  老程真可怜。
  8月18日,多云。
  跟老妈和解了。
  虽然是我主动打的电话,但她没接,几分钟后给我回过来了,所以也能算作是她联系的我。
  整通电话基本都是她在说,我在听。
  很奇怪,她冲我劈头盖脸发了半天脾气,我只听着她的声音,心里的气竟也跟着消了。最后听到她喊我「死猪」,我就知道,我们的关系恢复如初了。
  这是多年相处下来,母子间不必言说的默契。
  就是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喘,看来刚才正在跳操。
  8月19日,阴。
  晚上有老师突击查寝,眼镜玩手机被抓了个正着。
  挨顿批评不说,手机也被没收,要写两千字的检讨。
  两千字。
  我用了毕生功力才忍住没笑出来。
  睡前,眼镜问大炮,能不能找他爸跟老程说一声,把手机直接要回来。大炮说他爸最近忙,一到晚上就失联,让明天再说。
  那个叫高山的男人,想来也不可能忙什么正经事,但眼镜是怎么知道他和班主任认识的?
  8月20日,晴。
  操…
  手机被没收了。
  班主任亲自上门查寝,我正跟老妈微信聊着天,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时已经迟了…这家伙居然直接朝我看过来,我根本没功夫藏!
  都没来得及锁屏,手机就被收走了。
  妈的,中午偷录的舍友打飞机的视频还没删!
  他不会翻我相册吧?!
  我不会被当作变态通报批评吧?!!
  操!
  8月21日,阴。
  老妈下午来学校了。
  上身浅色毛衫,下身一条颜色略深的灰黑长裙,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问她怎么换了风格,她反问我好不好看。我又问她为什么来,她摊开手掌,露出攥在掌心的手机。
  我得承认,那一瞬间,我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我以为是老程看了我偷拍的视频,把老妈喊来批评教育了一顿。
  好在不是。
  那她怎么知道我的手机被没收了?还特意跑来帮我要回来?
  我还想再问,可惜上课铃响了。
  高三真的苦逼,星期六也要上晚课。
  8月22日,阴。
  鬼天气,一个月没怎么见太阳。
  微信上问了老妈,她说上次我打架的事情有点尾巴没处理,来学校顺路找班主任聊了聊,正好聊起我昨天被没收的手机,就帮我要了回来。
  说到打架的事我就心虚,没敢多问。
  8月23日,晴。
  我决定停止偷拍。
  不只眼睛受不了,我感觉大脑都快被污染了。
  而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拍到有用的内容,应该足够证明飞机杯的消失与他们无关。
  飞机杯…
  说实话,现在写下这三个字,我都觉得有点陌生,好像前段时间的一切只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晚课的时候,一条恐怖的传言突然在班里传播开来,讲台上的老师都压不住底下学生议论的声音:
  新教学楼在闹鬼!
  据说,有人在昨晚听到了女鬼的叫声!
  消息是从隔壁班一个叫刘梓轩的男生那里传出的,他声称昨天夜里跟女朋友偷偷约会,路过那片工地时隐约听见有女人的抽泣声,他们好奇地往里张望,声音却忽然消失不见。
  女朋友有点害怕,刘梓轩却来了劲,硬拽着女友藏在围挡下面偷听,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
  直到他们准备离开,突然一声惨叫,犹如在两人的头顶响起,听那音色,分明就与先前的悲泣同出一人!
  大晚上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工地里也不见一丝光亮,黑洞洞的一片。
  在这么个氛围里,光是骤然出现的惨叫也能让人打个激灵,何况有前面的铺垫?
  女友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刘梓轩也毛骨悚然,两人手都顾不上拉,一前一后狂奔出老远,才真切地感觉到后怕。
  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甫一流出,便以惊人的速度传开。到了现在,已经有不少校园史学家出现,这个说那地方埋过人,那个说建教学楼就是为了镇压厉鬼…我对传言的真实与否持怀疑态度,只知道,再这么传下去,那个叫刘梓轩的男生恐怕要失去他的女朋友了。
  8月24日,晴。
  高三生活还是太轻松了,宿舍里的三个傻吊居然要去工地探险!
  眼镜说他知道一个缺口,能钻过围挡。
  大炮说要抓到女鬼,狠狠操一顿。
  呵呵。
  真要有鬼,你去了能抓到?
  过去撞鬼还差不多!
  倒是胖子没吭声,这货最近话少得厉害。
  反正要是有老师来查寝,别指望我会替他们打掩护。
  我不举报就仁至义尽了!
  8月25日,阴。
  消息传得太厉害,学校都被惊动了。
  刘梓轩同学上了全校通报,理由是散布谣言,违反夜禁,还有早恋。
  果然,他失去了自己的女朋友。
  而除了对当事人的处理,学校遏止谣言的方法也简单粗暴。
  明天就换教室!
  等师生们全部搬进新教学楼,每天上课下课都在新楼里,闹鬼的传言当然就不攻自破。
  嗯,很高明的办法。
  但还是无法阻挡三个傻吊夜探深楼的热情…
  最后一天会更刺激吗?
  8月26日,阴。
  他们给了我充电器。
  我的,充电器。
  8月27日,阴。
  老妈说昨天来给我送充电器,刚好我不在,就交到了舍友手里。
  8月28日,雨。
  中午回到宿舍,听到里面女人的叫声,我疯了似的敲门。
  门开了,三个舍友像看傻逼一样地看着我。桌上横立的手机里,有一个被操到汁水横流的女人,兀自张着嘴,被固定在屏幕上。
  我好像魔怔了。
  8月29日,阴。
  板凳坏了,我知道是谁干得,但懒得计较。
  没找老师,我趁晚课前直接回了老教学楼,打算拿张旧凳子。
  只空了几天,旧楼里跟荒废了几年似的,静得吓人。
  没有人会特意去给旧教室上锁,毕竟里面只剩一些即将被当作废品扔掉的东西,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昏暗的光线中,随意堆放的桌凳像深山老林里死去树木上风干的枝杈。我仿佛闯入了什么生命的禁区,一路腾挪,呼吸都不敢用力。
  熟悉的桌面给了我安全感,不经意间碰到的湿滑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点黏,不像是水。
  我觉得恶心,因为那使我想到某种虫子的体液。
  用桌角将手上的液体蹭掉,我抄起下面的凳子,小心翼翼挪出教室。
  天越来越短了,就这么一阵功夫,走廊里暗得连腿都看不清。
  我总感觉背后有人,但不敢转头。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急,脚掌落到地面的声音却愈发地轻。
  某个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喘息。
  8月30日,雨。
  收到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我拒绝了。
  我从来不加不认识的人。
  8月31
  9月10日。
  我要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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