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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第二十集 第五章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0-09-30 12:00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五章猛虎吞羊“救……命啊……”袁天罡一边鼻血狂喷,一边连滚带爬地往正厅逃去。壁水貐白色的僧袍浸满鲜血,像沾血的白羽一样垂在身侧,翻卷的刀口从喉头一直拖到腹下,惨不忍睹。他没有理睬中行说和危月燕,只

第五章猛虎吞羊


“救……命啊……”袁天罡一边鼻血狂喷,一边连滚带爬地往正厅逃去。


壁水貐白色的僧袍浸满鲜血,像沾血的白羽一样垂在身侧,翻卷的刀口从喉
头一直拖到腹下,惨不忍睹。


他没有理睬中行说和危月燕,只紧盯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须老者。


壁水貐的伤势已经无法逃走,唯一的生路就是劫持一个要紧人物作为人质,
换自己一条性命。他挽着流出的肠子诈死许久,才终于等到此刻的机会。


那个吐血的是个阉奴,作为人质分量不够,而且很有些扎手。危月燕更不用
提,没有哪个劫匪会劫持同伴作为人质。这个白胡子老头无疑是最好的人选,看
他方才喝斥奴婢的态度,在程宅地位不算太低,又没什么修为,拿他当人质,至
不济也能换一条命够本。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双方都已拼尽全力,再没有任何保留。程宅一方
多了一批石家的护卫,敖润、青面兽先后加入战团,连内宅的奴婢也被赶鸭子上
架,与刺客放手一搏。


刺客一方同样增添了一批生力军,一名蒙面汉子站在远处,挥舞着一柄带着
花纹的短刀,指挥新来的刺客分头截击,竭力将程宅的护卫们分开。


双方在主楼一带杀得难解难分,尤其是青面兽硬撼周飞,双方虽然不是场中
修为最顶尖的,但长枪对巨槌,青面獠牙的兽蛮人对上周飞背后浮现出的狼首,
咆哮声、战吼声、金铁交击声响彻全场,打得热闹非凡。


袁天罡的求救声被前面震耳的声浪盖住,唯有南霁云和吴三桂竖起耳朵,但
那些新杀来的刺客就像不怕死的疯子一要,让他们一时无法分身。


袁天罡狼狈不堪地爬上台阶,试图重新去抱住贾文和的大腿,他心里后悔不
迭,自己好不容易抱上救命的大腿,就他娘的不该松手!


壁水貐如同浴血的恶魔一般追来,劈手抓住袁天罡的衣角。


袁天罡扑地一阵乱滚,挣开他的手指。壁水貐一脚踢出,袁天罡像只皮球一
样被他踢到阶下,脑袋磕在青石板上,整个人都似乎被撞懵了。


壁水貐左手捂着肠子,右手朝袁天罡的脖颈抓去,鲜血顺着手指流到袁天罡
的白胡须上。


袁天罡鼻中鲜血冒得跟喷泉一样,终于清醒过来,他连滚带爬地钻到墙角,
摸住一条沉甸甸的绳索,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抡起来,劈头盖脸地往壁水貐抽去。


壁水貐狞笑着一把抓住绳索,往怀中一拖。


手指刚触到绳索,壁水貐突然身体一抖,面容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他眼中
透出一丝茫然和不解,然后直挺挺向后倒去。


直到壁水貐手掌散发出焦糊味,袁天罡才抽出导线。


他还不放心,用裸露出的银线部分在那颗光头上来回戳着。


壁水貐光溜溜的头皮上溅出几点火花,皮肉青烟直冒,手脚像抽筋一样拧了
几下,终于不再动作。


等袁天罡扔下电线,那妖僧头皮触电的部位已经被烧得焦黑,就像是光头上
添了几个烧错位置的戒疤。


袁天罡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墙角“呼呼”地喘着气。


幸好因为内宅的报警器损坏,需要重新布设线路,才让自己找到这唯一的生
机。


感谢法拉第!感谢麦克斯韦!我在天上的电力之父,愿世人尊你的名为圣,
救我脱离凶险,阿门!


鼻血终于止住,外面的厮杀声也渐渐变远,袁天罡心头一松,靠在墙角昏厥
过去。


◇    ◇    ◇程宗扬痛得蹲在地上,他看到独孤谓嘴巴在动,却
听不到他的声音。


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割掉一样,让他痛得五官移位,眼前发黑,两耳失
聪。


他终于明白黑魔海为什么那么好心,将奴婢连同魂丹一并送给自己,甚至还
不止一个。也终于明白泉玉姬的身份在黑魔海眼中毫无隐藏,为什么却还让她留
在六扇门,始终没有动她。


假如正面敌对,她们只要将自己收取过魂丹的奴婢杀死,就能让自己在瞬间
失去反抗能力。


泉玉姬失去讯息,很可能是受到偷袭,但谁会对六扇门的女捕头下手?是针
对自己,还是误打误撞?


程宗扬顾不上多想,泉玉姬遇袭的地点离自己并不远,如果不尽快离开,随
时都可能被偷袭者发现。


“走……”程宗扬吃力地说了一句。


独孤谓一矮身,将他背了起来,回身往岐王宅奔去。


“谁!站住!”


“看到了!”


“在那边!快追!”


一阵叫嚷声远远响起,接着兵甲碰撞声从远处传来,迅速靠近。


独孤谓跃进荒废的旧宅,贴着墙根绕了个圈子,然后掠过庭院,踢开一扇房
门。朽坏的门板掉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这是一间破旧的祭堂,祭祀的牌位已经移走,只剩下落满灰尘的供案。独孤
谓将程宗扬放下来,低声道:“程侯,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自己小心!”


独孤谓拔腿往门口奔去,刚迈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回过身来,“得罪
了!”


说着一手伸到程宗扬头顶,劈手夺下他的金冠,然后飞快地剥下他的大氅,
把他推到供案下面。


独孤谓披上大氅,戴上金冠,把自己的幞头放在他怀里,“侯爷,以往多有
对不住的地方。若是有机会,照顾一下我家里人。保重!”说罢飞身出了祭堂。


片刻后,夜空下传来一声厉喝,“本侯在此!谁敢拿我!”


四面的呼喝声、脚步声杂乱响起,随即远去。


程宗扬心底五味杂陈,他闭上眼睛,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耳后的剧痛,勉
强吐纳调息。


泉奴献出鼎炉,一番双修之后,丹田内激荡的戾气终于平复下来,被锁定的
生死根也有所松动,但运转时依然凝滞,就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僵涩,远远没有恢
复到正常水准。


缺少生死根的辅助,自己真气的正常回复速度恐怕连独孤谓都不如——毕竟
自己把别人打坐练功的时间都用来双修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窍阴穴的痛楚渐渐缓解,但穴位受创,同样影响到真气
的运转,至于窍阴穴所属的足少阳这条经脉,差不多已经被废了。


除了一开始的厮杀声,自己在坊内东奔西跑,再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动静,不
知道郑宾和戚雄他们这两路有没有逃出去?


程宗扬竭力不去想泉奴的生死,也不去想独孤谓和其他兄弟的下落,心底却
没有片刻安宁。


上元之夜,出动上千人马封锁一坊,这么大的动作绝不可能瞒过外界。但未
必有人知道被追杀的目标是自己——没有人能想到,李昂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劫杀
一位两国正使。他难道不害怕唐、宋两国的报复?还是他觉得自己有本事伪造现
场,把真相瞒过去?


十方丛林、魏博、宦官、龙宸、凉州盟的江湖人,在大宁坊动手的是这五方
势力。对自己内宅下手的会是谁?黑魔海?周族?还是广源行?


左彤芝是临时接到命令,黎锦香呢?她是被刻意排除在外?还是与自己的关
系泄漏,已经被广源行先下手除掉?


杨玉环在曲江苑,即使接到消息,这会儿也未必能赶来。而且,如果有选择
的话,自己宁愿让她先去宣平坊,无论如何把赵飞燕救走……


白霓裳和潘姊儿在哪里?会不会在太清宫?若是她们及时赶来,自己也许能
逃过此劫。但更可能把她们也置于危险之中。


还有卫公。永嘉坊与大宁坊近在咫尺,天策府诸将此时应该已经听到这边的
动静,他们会不会来救自己呢?


但是同样,如果有选择的话,自己宁愿让卫公先去救小紫……


纷乱的思绪中,程宗扬心头霍然一跳,双目睁开,往生满枯草的庭院看去。


一双靴子出现在月光下。那双靴子极为古怪,半圆形的靴底只有掌心大小,
上方的靴筒有一个明显的前屈,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某种兽类。


那双靴子在庭中无声地绕了一圈,与独孤谓进来时行走的路线分毫不差,然
后踏过破碎的门板,一步一步朝供案走来。


那人步履极轻,就像黑色的烟雾从地上拂过一样,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扰动。


离供案还有数步,那双靴子忽然一跃,消失不见,接着供案“呯”然一声闷
响,化为齑粉。


烟尘散开,露出一张诡异的面孔。那人戴着皮制的面具,面具的额侧伸出两
只弯角,颌下露出一丛白须。


双眼一只纯黑,仿佛只有瞳孔,另一只纯白,仿佛只有眼白。接着一眨,双
眼黑白对调,诡异得让人难以置信。


整张供案被那人用重手法击碎,案下却空无一物。


那人缓缓扭动头颅,视线从祭堂内扫过,接着,他瞳孔一紧,一双黑白各异
的瞳孔变成横生的方瞳,映出墙根一只黑纱幞头。


程宗扬左手攀住横梁,口中咬着手电筒,右手握住剑柄,像壁虎一样贴在屋
角。他双足一蹬,无声地从梁侧掠下,战刀直取那人颈后。


刀锋及体,那人“秃”地一声跃起,半空中转过身,往墙上一靠,整个人像
幅画一样贴在墙壁上。


程宗扬一刀斩空,随即猱身上前,一招虎视鹰扬,切向那人的小腹。


那人双足连迈,身体仿佛浮空一般,在墙上行走自如,越升越高。


程宗扬刀势已尽,向后跳开一步,凝神望去。


那人并不是虚空蹑行,而是靠着墙上细微的凸凹起伏凭足而立。程宗扬暗暗
松了口气,如果他真有踏空而行的本事,自己也不必打了,说不定自杀还痛快一
点。


“龙宸?朱雀七宿?”程宗扬并没有借机遁逃,而是一脸玩味地说道:“兽
蛮人里面居然还有山羊属的?


你确定你的族人不是给别的兽蛮人当蒸盘的吗?“


鬼金羊扁长的瞳孔冷冷望着他,面具下的白须无风而动。


程宗扬右手横刀,冷笑道:“小心,我这五虎断门刀,可是专门吃羊的!”


不等他开口呼唤,程宗扬左手蓦然爆出一团光芒。


“佛光诛魔!”


鬼金羊早有准备,一边提袖遮面,一边往事先看好的落脚处踏去,身形犹如
烟雾,在墙壁上游走不定。


刺眼的强光一闪而逝,等鬼金羊放下衣袖,堂中已经空无一人。


他谨慎地扫视一周,然后抬起手,从袖中滑出一只手指大小的海螺,噙在口
中低低一吹,纵身往门外掠去。


鬼金羊刚要穿门而出,身形猛然一滞,随即往旁滑去。


一柄细长的战刀从门侧横挥过来,玄黑色的刀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程宗扬没打算逃走,以鬼金羊显露出来的轻功和追踪术,自己被他盯上,根
本不可能脱身。跑是跑不过,只有拼尽全力在这里干掉他——自己退到门外,就
是怕他逃跑,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特意先堵住门。


鬼金羊左臂一震,张开一面长方形的短盾。那盾牌是用纯钢打造,形制与臂
铠相似,表面镂刻着一只生着鬼角的山羊。


鬼金羊一边侧身飘飞,一边举盾迎向刀锋。很少有人会用刀剑硬撼重盾,两
者相撞,不啻于用铁砧敲打刀锋,轻则卷刃,重则整柄刀剑都会报废。可出乎他
的意料,那位程侯丝毫不在乎刀锋受损,硬生生一刀斩在盾上。


程宗扬没有再耍什么花招,直接用上压箱底的功夫。


丹田内气旋激荡,一颗光球从气海中升起,沿着手阳明经,逆行至食指商阳
穴,宛如一抹耀眼的日光,沿着刀锋流淌至刀尖,迅速汇聚。


刀盾相击,鬼金羊手臂剧震,那柄玄黑的长刀仿佛斩在蜡块上,盾身被斩出
一道半指深的刀痕。


鬼金羊心头大惊,便见程侯目露厉色,紧接着又是一刀斩来,刀锋正对着盾
上的刀痕。


这一刀若是斩中,臂上的盾牌铁定会被斩成两截,甚至连手臂都保不住。鬼
金羊不敢硬撼,一边退让,一边挽留出一支青铜笔,矛尖般的笔毫往前一送,迸
出一滴紫黑的汁液。


程宗扬正对着毒汁扑去,眼看毒汁要溅到脸上,突然往地上一伏,手中长刀
斜挑而上,直劈鬼金羊胯下。


“叮”的一声,青铜笔格住刀锋,笔杆被生生斩去半截,里面的毒汁飞迸出
来,有几滴沾在鬼金羊手上,“嗤”的冒出几缕白烟。


鬼金羊身形连闪,烟雾般往墙角退去。


在龙宸的信息中,这位程侯由四级进入五级,不过是短短一年之前,即使他
是不世出的天才,最多也是五级中的修为。此时一交手,他才发现组织收集的信
息错得离谱,这位程侯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强横,赫然已是通幽境的高手。


难以力敌,只能设法周旋。这间祭堂虽然不大,但足够他腾挪闪躲,程宗扬
若是进来追击,他便有机会脱身,若是不敢追进来,他已经发出讯号,同伴顷刻
便至,到时前后夹击,必能让这位程侯饮恨当场。


那只幞头扔在墙角,鬼金羊一退到底,靴子踏住幞头垂下的软脚。忽然幞头
一动,帽下蓦然张开一只血盆大口,“咔”的一声,咬住鬼金羊的脚踝。


“咩!”鬼金羊怪叫着举起臂盾,斜身往幞头下面砸去。


一只狰狞的狗头从幞头下伸出,白森森的牙齿合拢,“咔”的一声,咬住盾
牌边缘,接着旁边又钻出一只更凶恶的狗头,往鬼金羊脑袋咬去。


背后风声响起,鬼金羊心头大急,他手脚都被狗头咬住,赖以保命的轻功无
从施展,只能侧过头上的尖角,刺向魔犬血红的双眼,一边挥起断开的青铜笔,
捅向魔犬另一只脑袋。


忽然背后一震,那柄玄黑色的战刀从他背心刺入,斩断脊骨,穿透肺叶,劈
开肋骨,接着,刀尖那点光球在他胸腔内爆开,飞溅的血肉像蜡一样融化,未及
落地就化为血泥。


程宗扬一刀斩杀鬼金羊,浓郁的死气随即爆发,但生死根只吸收了不到百分
之一,就散逸殆尽。


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吸收一点就不错了,吸得多自己就是找死。他看
着小贱狗,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知……”


雪雪一口吞下鬼金羊的尸身,然后傲娇地扭过头,炮弹般朝门外冲去。


“……道回来?”


话没说完,程宗扬就眼睁睁看着小贱狗一溜烟跑得踪影不见,半晌才挤出来
一个字,“干!”


◇    ◇    ◇宣平坊。程宅。


主楼前刀光血影交织成一片,那些新加入的刺客身手并没有多高明,但他们
似乎不畏惧死亡,一上来就是以命搏命的疯狂打法。


与唐国惯用的直刀不同,那些刺客用的兵刃是形制古怪的弯刀,长约三尺,
形如弯月,刀身布满云丝状的纹路,锋利异常。


吴三桂猝不及防之下,刚换上的双矛便被斩断,险些被弯刀分尸。幸好敖润
抡着一柄厚背砍刀抢上格开,才救了他一命。吴三桂丢下断矛,换了一对铁鞭硬
碰硬砸,死死守在主楼的石阶前。


另一边的南霁云浑身浴血,却是愈战愈勇,他与吴三桂互为犄角,牢牢守在
正厅的大门左右,手中那杆凤嘴刀血光四溅,无敌不摧。即使那些悍不畏死的弯
刀刺客,也无法撼动他一步。


青面兽冲势极猛,与那名使枪的白眼狼小子越打越远,这会儿游离在主阵之
外,厮杀得不可开交。他们一个斗志方殷,一个久战已疲,倒是斗得旗鼓相当。


南霁云和吴三桂虽然还能支撑,在旁协助的石家护卫却被那些蒙面刺客杀得
步步后退。剩下几名星月湖大营的老兵人人带伤,这会儿只能竭力死战。


在那些弯刀刺客的冲击下,中庭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让众人没想到的是,
危急关头,内宅中出来三名女子,将战局逐渐失衡的天平扳回少许。


无论兰奴、光奴,还是寿奴,都是内宅最低层的存在,平常被中行说骂得狗
血喷头,也只能忍气吞声,毫无地位可言。此时一出手,那名兰奴衣袂飞舞间,
青叶飘飘,居然修为不俗。另外两个略显逊色,但也不比石家那些护卫差多少。


她们虽然被眼前血肉横飞的修罗场吓得花容失色,但总算不是那种没见过血
的弱质女流,即便没有足够的勇气在前血战,此时能在旁策应,甚至仅仅是吸引
对手的攻击,也让众人减轻了不少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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